《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 第 4 章 第二章 何处正文2 李/明夜在短暂的走神之后,对这三个死人进行了娴熟细致的搜/身工作。她从这三个人身上获得了一根长度在1米的铁棍、两把手/枪、不算少的子弹和一把军刺,以及几件结构比较复杂的衣服。 最后李/明夜选择了格/洛克17式9mm手/枪握在手里,把另一把沙鹰收了起来。格/洛/克容弹量不错,小巧轻便,使用便捷,扳机保险装置也比较可靠,实在是纵横军/警两界的明星手/枪。最重要的是,子弹也比较多…… 反正李/明夜是没那个把握使用沙漠/之鹰这种酷炫狂霸拽的武/器的。她对沙漠/之鹰巨大的杀伤力心中有数,但是她更清楚这把枪的分量和后坐力。沙鹰空枪就重达2kg,后坐力能把她手腕崩断……这不是作死吗?李/明夜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女高中生,她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这么一对比,格/洛克就相当可靠了。 “装备名称:格/洛/克17式9mm手/枪 装备评价:e(白名) 装备类别:轻型枪械 装备部位:单手 装备要求:力量不得低于4点 物理攻击力:弱 法术攻击力:无 装备被动特效:无 装备主动特效:无 装备备注: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随处可见的手/枪,但它至少是一把枪。 该装备可进化、可带出当前宇宙。” 这些信息在她第一次看到这把枪时,就从斗兽场徽章中传入了她的脑海。李/明夜抛了抛手中的格/洛/克,把子弹一颗颗的压/进去。9毫米的空尖弹,低穿透、不精确、不稳定,但是打入人/体之后会像一朵花一样绽放开来,在血肉空腔中割搅出爆裂的疼痛。 李/明夜意外地发现,这把枪握在手里时居然是可以隐藏起来的。只要她在心里想一下“隐藏装备外观”,这把枪就会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而当自己想要开/枪的时候,也只需要心念一动,便可以重新把枪握在手里。 装备沙漠/之鹰的力量要求是8点,简直坑爹。李/明夜无语片刻,还是将其装弹之后揣了起来……这个倒是没有给出什么限/制,简直让她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这个装备要求其实是“使用要求”,她一不愿意把这柄大杀器留在原地,二嘛……不让她用,难道还不让她拿来吓唬人吗?几公斤而已,她还背的起。 “这儿的军火业一定很发达。”李/明夜皱眉想着,她彻底检/查了一遍三人的尸体,从中推断这个陌生的世界,“城市整洁美观,公共设施完善……这儿的政/府拥有很强的武/装力量和掌控力。这三个人……下肢肌肉松/弛,体型疏于锻炼,久坐,习惯性失眠的脸色,头发干枯毛躁易脱落,日常工作生活压力大。不论怎么样,这就是三个普通市民上班族,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如果说,普通市民都可以在‘清除日’时当街随意杀/人,甚至这里的环境还配合他们随意杀/人的话,那些有钱人呢?” “更好的装备、更多的人手……”李/明夜的目光落在了由于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濒死的流浪汉的身上,“以及……足够多的猎物。” “在已知有‘清除日’的前提下,这些猎物肯定会花时间布置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猎杀者则会想方法寻找他们……候选者初来乍到,不可能比这些猎物做得更好。所以躲起来渡过这个夜晚绝对是死路一条。” 此时系统保护时间早已经过了,任务界面的当前时间是19:21,剩余候选者人数在不知何时只剩下28人,夜还很长。 有两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轻飘飘的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成为了一个数字,留下些许轻描淡写的血/腥味。 “死的那么早……十有八/九是倒霉了吧。”李/明夜瞥了一眼任务界面,不负责任地随意推测了一下。 当然,哪怕真的因为运气不好而死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和平社/会都会有遭雷劈的倒霉蛋。运气这个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死得有理有据和死得莫名其妙的人在天堂和地狱相会,以平等的亡者身份互相嘲笑。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谁知道? 就在李/明夜的面前,流浪汉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停止了呼吸。 . 就在此刻,李/明夜骤然有种隐隐约约的不祥之感。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心头被一根纤细的毫针轻轻刺了一记,有点硌人的沙疼。 她有些诧异,但她随后就被不远处的几声沉闷的犬吠吸引了注意力,想起了自己的感知属性,当即了然。 “操。”李/明夜轻轻地咒骂了一句,立刻转身就跑。 感知这个属性,具体说起来实在是有点玄妙…… 什么是感知?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鼻子去闻、用你的唇/舌去品尝、用你的身/体去触/碰……用你的心神来感应,感应这个世界。 有一些时候,人的五感和第六感会接收到许多的信息,而这种信息我们的大脑或许来不及反应……但是我们的心灵,却能及时从中品味出一些东西。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如果有一个从没见过老虎且感知迟钝的人第一眼见到老虎,他会先看这老虎牙口不错,再看这老虎爪子尖利,最后发现这老虎体型庞大……然后他就会逃跑。 而一个感知高的人,在见到老虎的第一眼就会觉得“卧/槽危险要死快跑”,等他跑了,他通/过回想,才会发现……哦,因为老虎体型庞大、牙尖爪利,所以我没跑错。 总体来说,感知这个属性,可以说是五感+直觉的总称。每个人的感知侧重点都有所不同,李/明夜的感知比普通人略高一点,主要是高在直觉,这种直觉来自于另一个人经过严格训练的思维,经过系统化之后遗留下的馈赠。如果她的感知属性提高,她的五感也一样会随之提高……但是,直觉的提升占比显然会是最高的。 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李/明夜确实可以提前预感并避开一些危险。但是有的时候……并不是你知道危险在哪里,你就一定能避开的。 比如现在。 人家带着狗来追你,这狗还不止一只,你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 凶猛的猎犬咆哮着冲了过来,两只巨大的猎狐犬,立起来恐怕能直接咬住她的喉/咙。李/明夜手里有枪,杀狗不算特别难,但是她担心的不是狗,而是狗后面跟着的人。 “哦,我的小威利和兰斯通又发现了躲藏的小狐狸!这真是个丰收的狩猎之夜,我的朋友。”一个洋洋得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说什么来着?我拥有整个国/家最出色的猎狐犬。” “赞美清除日。”另一个人笑着接话,“这是一个能让我真正活过来的日子。” 隐隐约约的话语被奔跑时的风声撕/裂,传入耳中时便变得有些零碎,但其中那兴/奋喜悦的语意却十分明显,明显得让人生出些许寒意。 人是跑不过狗的,哪怕李/明夜的感知让她及时警觉,提早躲避……但是被追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根据她那普通人类女性的敏捷来看,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身后传来了拉枪栓的声音,李/明夜蓦地朝着边上的一个小巷子里跑了进去。云九小说 这个巷子昏暗而逼仄,两侧的居民楼楼层极高,于是便显得分外具有压/迫感。狭小楼宇之间劲烈的晚风如刀割面,凛冽肃杀。 李/明夜霍然转身,身形一矮,屏息举枪! 她的握枪姿/势是标准的跪/姿威沃尔式据枪,最稳定的握枪姿/势,适合移动中急停射击,更适合她这样力量不足的人。 她双手持枪,右手扣/压扳机触开保险,左手托握握把下方。因为高速奔跑的原因,她的心脏跳动颇为剧烈,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神炽/热专注。 第一只狗很快就从巷口追了过来,李/明夜手指加力,施力平稳,几乎有点儿安然地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声爆响,弹壳飞出,硝烟弥漫! 李/明夜的射击技术其实还可以,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打个5米以内像个盘子那么大的目标,压力是不大的。那子弹正中狗头,刹那间血光四溅,一击毙命! 这只猎狐犬仍旧维持着龇牙咧嘴的威慑凶狠的面貌躯体依照惯性往前扑出,脑袋却被子弹冲击力打得后仰,几乎翻了个跟斗。李/明也被后坐力顶的身/体一耸,电光火石间,另一只狗已经扑了上来。 “哦……该死的!”远处的声音突然惊惶了起来。 活着的狗扑到了李/明夜的身上,同类的血让训练有素的猎犬更加凶/暴。李/明夜冷静地把自己的左臂拦在头部和咽喉前,尖利的犬牙劲透皮肤,洞穿肌肉,咬合在前臂骨骼上。她就着被扑倒的姿/势,把枪顶在狗肚子上扣动了扳机。 子弹爆入犬腹,撕/开大片的伤口和血液,从腰侧掀开一片更大的血口。这一枪打的是肚子而不是头,不可能马上使中枪者失去生命,剧烈的疼痛让这只狗肌肉/紧绷,牙齿咬合得更紧,齿下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 骨折了?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由于痛觉削弱的缘故,这疼痛虽然剧烈,却还不至于让她失去神/智。她把炽/热的枪口顶在狗的下颚部位,又开了一枪。 这只狗瞬间委顿下去,李/明夜从这只狗身下挣出来,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她没有多去注意那些剧痛和血肉淋漓,而是立刻躲到了一个楼梯下方的铁质垃/圾箱之后。这个垃/圾箱位于楼梯口正下方,被铁质楼梯遮掩,是她目前唯一的掩体,但却已经足够良好。 “如果他们想要攻击我,我有七成可能会遭到盲目射击,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装作被射中,引/诱他们出现在我的射击角度之内。”李/明夜冷静地想着,“目前我的射击精准度不够,左手麻木,可能已经骨折,所以我开/枪的机会并不多。格/洛克是单发式手/枪,我应该在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出现时立刻开/枪并击中,使后者犹豫不决,争取时间。” 左臂血流如涌,剧烈的疼痛哪怕受到了削弱,依然使她的身/体颤/抖。但某种强烈的、直面生死引发的兴/奋和恐惧让她的大脑反而更为清明,仿佛每一个脑细胞都能直接从周围那种充满危险的气氛中吸取氧气。 ——我喜欢这个! 李/明夜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的,我喜欢这个……我喜欢危险,我喜欢刺/激,我甚至喜欢疼痛恐惧和鲜血淋漓,我喜欢生死一线,我喜欢这种刀尖上跳舞的畅快。 这种随时会死的感觉……让我知道,我是真的活着的。 . 李/明夜呼吸急促了起来,微微眯起了眼睛,难以抑制的兴/奋让她的眼神更加炽亮,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狂/热和偏执,近乎于暴戾。这双烈火一样的眼睛镶嵌在那样一张甜美的少/女面容上,而这张面容此刻满是血污,竟然是异常的相称。 “该死,该死……”那咒骂声近了,但是说话的人却极其谨慎地没有从巷口/暴/露/出身/体部位。这个人试探性地唤了两声狗的名字,已经成为尸体的猎狐犬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召唤了。 巷口之外沉默了,过了片刻,其中一人迟疑地道:“威尔,你还记得刚刚那四具尸体吗?我想我们应该小心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了一个强壮的连环杀手吗?”那个威尔就是狗的主人,他狂怒地提高了音量,“闭嘴,吉姆!那只是一个女人,哪怕是神,都要在我的这把枪下颤/抖着失去生命!”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恐惧让这位威尔先生觉得格外羞耻,从而引发出了激烈的暴怒情绪,又或许是猎狐犬的死亡让他极其不愿意空手而归……总之,半截黝/黑枪身从巷子口伸了出来。 m1216霰/弹枪! 李/明夜眸光一动,压低了重心,随时准备冲出去或者开/枪。她从看到这把枪之后,就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伪装了。没有哪个人能用这样别扭的姿/势承担m1216的后坐力,她遇到了一个生嫩的新手,说不定只玩过一些手/枪,就敢碰霰/弹枪这种大杀器。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骤生! 那威尔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呼,伴随着一声骨骼折断声,那把枪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向后拖曳。 李/明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形式激变,她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当下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子弹咆哮而出,轰然撞击在m1216的枪管上,“嘭”的一声,将其朝后打飞出去十数米远! 这一枪之后,李/明夜也是微微喘着气,但她却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只是单手据枪遥遥地指着那把霰/弹枪。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余下夜风呼啸,卷鼓/起浓郁的血/腥气息。 ——“可惜了,这枪不错。”一个清亮如少年的声音在巷口响了起来,赫然正是来自于方才那个“吉姆”。但是此刻,这把嗓音却是去除了所有“热情”“迟疑”等等的情绪,显出一种冷静的意味。他说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语言,经过斗兽场系统的翻译之后,李/明夜能直接听懂他的意思。 “枪毁了?”李/明夜笑着回了一句。 “当然。”那人淡淡地说道。 “我真抱歉。”李/明夜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随后用拉家常的语气试探道,“你跟了这傻/帽儿多久了?真是辛苦你了,为了一把枪要忍受这样的白/痴。” “我的确是候选者。”那人听出来了,他直截了当地回应了这一句试探。 李/明夜当然知道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候选者……实际上,当她发现威尔被那所谓的吉姆杀死的时候,她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吉姆应该就是候选者了! 吉姆为什么要跟着威尔?为什么又要杀了威尔?——为了武/器!只能是武/器。 再联想到吉姆寥寥无几的话语,无一不是起到了煽/动作用,她立刻发现了……这个吉姆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足以一击必杀、不会遭到任何反击的时机。 而刚才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威尔被激怒,打算盲目射击,持枪别向巷子中,所以一定反应不及。这位吉姆先生之所以在威尔开/枪之前杀死他,恐怕不是要救她……他只是不想浪费子弹。 至于他们二人之间是否会产生一场候选者之间的对决……这真不一定。 以吉姆先生谨慎的作风,哪怕是真要杀她,也必然是以伏击的形式。如果他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动手的,他们还没有到非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由此李/明夜可以推断出,此人魅力一定不俗(短时间内取信于威尔),力量应该也不错(使用霰/弹枪十有八/九有力量限/制),但是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枪/械类武/器或者弹/药(不然他应该会直接远远崩了威尔)。 这一系列思考反应到李/明夜的大脑中之后,她立刻就打飞了那把m1216,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是绝对打不过这位吉姆先生的。在一个竞争性的环境中,作为一个身/体素质没有任何竞争力的人,她必须尽可能地削弱对方,巩固自己的优势,不论她想要杀/人还是想要合作。 “啊……说好的提示呢?这个斗兽场真是不靠谱啊。”李/明夜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这是因为你跑的时候没有回头看,我这里有提示。”吉姆那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正在搜威尔的身。他的语气仍然是淡漠的,但还称得上是有问必答,面对一个让他遭受重大损失的候选者,他的态度有些过于良好了…… 李/明夜微微眯了眯眼。 她怀疑这个吉姆想要打消她的戒心,然后找机会杀了她。他想从她这里获得武/器……看起来他的收获并不多。 这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他在成为候选者之前应该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杀/人如麻、应变机敏、遇事冷静,习惯以迂回的方式布局,追求一击必杀……幸亏她打飞了那把霰/弹枪,那把枪此刻处于她的射击角度之内。 “吉姆先生……” “靳。”那人平静地道,“我姓靳。” “好吧,靳。”李/明夜笑了笑,她不打算再继续迂回试探下去了,对方是个精明的人,这样下去没有什么结果,反而会徒生变数。“我想你的目的是枪,我手头还有一把沙漠/之鹰,你知道的,这把枪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靳沉默了片刻,断然道:“你想要什么?” “第一,你在我附近待到8点的那一次位置播报,播报完你就可以离开,中途如果你发现这附近有危险,你随时可以走,当然,你带不走枪。第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足够的武/器,并且我希望你说实话,这对你没有坏处,且有助于我们的暂时合作。第三,一身干净、没有血/腥味的衣服,男女装都可以,你可以考虑去我之前杀/人的地方扒一身。” “子弹呢?” “满仓。” “好。”靳干脆地应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穿威尔的衣服。” 真是一个聪明人!李/明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刹那间的权衡和取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最可贵的是,他没有贪心地讨价还价。 在当前的情况下,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从李/明夜这里获得枪和子弹(不论用什么方式,不论是□□还是沙鹰);第二,走人。 环境的凶险姑且不提,单说即将到来的19:30位置播报,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届时位置播报开启,他们俩的红点几乎重合,其他候选者自然会怀疑这两人结盟,从而先行避开这个区域。毕竟时间还长,两个人的威慑总比一个人/大。 所以李/明夜的第一个条件,实在是双赢的局面,至少对19:30那次的位置公布来说,这个局面十分良好。他们俩哪怕要翻/脸,至少也会等到19:35之后。 第三个条件,毫无疑问是在表明李/明夜打算换一身衣服转移,这也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既然威尔这个白/痴都能带着狗出来狩猎,那么可想而知,应该还有其他人会带着一些类似“寻血犬”这样的搜寻工具。靳在同意了这个交易之后二话不说去拿衣服,显然也是心知肚明她的意思。 反正她也不用把自己打理得特别干净……这个夜晚,在这城市里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液。 “衣服怎么给你?”靳的声音重新在巷口响了起来。 他显然不愿意走入李/明夜的射击视角之中,李/明夜也不大愿意让这个男人近身。她道:“衣服放在地上,你退远点儿。”她想了想,突然轻轻地笑了,“然后……请保持风度,不要偷看女士换衣服。” “好。”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对于李/明夜的这个玩笑式的警告显然无/动/于/衷,只是把衣服往巷口一放,随后就往后退开了。他一边退一边说话,用声音来告知方位:“我之前在系统保护时间里获得了足够的武/器,但是系统保护时间过了以后,我遇上了一个候选者,应该是受过军事训练的职业军人,比较难缠。我把他杀了,所以我的消耗比较大……” 李/明夜捞过了衣服回到巷子里,先是把自己浸满/狗血和内脏的衣服脱了,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她发现伤口有缓慢愈合的迹象,血流速度也比较缓慢,看起来是自动回/复在起作用。她随口问道:“那你没受伤?要不要处理?” “有。”靳顿了顿,“现在已经好了。” 李/明夜看了看自己的状态栏,立刻看到了“骨折”这个状态。 骨折:你进入了“骨折”状态,骨折区域的肢/体活动将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常见状态初次触发提示,在此状态下,你需要对断裂的骨骼进行矫正对接,否则该状态无法依靠自动回/复自行消除。在骨骼对接完毕之后,“骨折”状态的消失时间受你的血量回/复速度影响。如果你的骨骼有少许缺失,“骨折”状态会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消失。如果你的骨骼缺失过多,你将会被/判定为功能性损伤,并失去该部位功能。你可以使用技能或者消耗品来治愈功能性损伤。” 我勒个擦……自动回/复难道不是呼吸回血大/法吗?断手断脚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坑? 李/明夜现在可没有时间动手术,于是她无声地骂了一句街,随后就撕了几件衣服把伤口牢牢地捆扎起来,接着才开始穿衣服。她目前的血量是90/100,再过10分钟就可以回满血,也就是说……这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再过10分钟就会愈合。 李/明夜在内心对斗兽场道了个歉。 “现在候选者只剩下20人了……”靳的声音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他似乎离开了伪装出来的表象就不大喜欢多说话,“你衣服穿好了没有?” “一位单手穿衣服的女士总是比较慢的。” “你受伤了?” “显然。”李/明夜顿了顿,突然轻笑了一声,“如果你愿意把你那能快速愈合伤口或是恢复血量的疗伤用/品分我一份……那我就会快起来。” 靳瞬间沉默了。 “你在二十一分钟里的经历被你模糊了一部分,但是有几个重点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既然知道系统保护时间的用处,必然会利/用这个时间获得足够的武/器,而你随后遇上了一个让你消耗很大的敌人……不论你是否有说/谎,你杀的是不是候选者,你的伤都不会很轻。你显然不是以重伤的状态见到威尔的,否则你们必然会产生冲/突,但是看起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李/明夜的声音轻柔依旧,咬字清晰,优美周正的英式公学标准音,笃定而充满秩序感,一个个单词像是冰块一样落入墙后男人的耳中。 过了片刻,靳蓦地轻笑了一声:“如果我只是体能值比较高呢?” “普通女性的体能在13到15之间,男性我就夸张一点,算最高30吧,一分钟回3/点血量。”李/明夜顿了顿,“清理伤口你用了多久?取信威尔你用了多久?你离我显然不远,但也有一定距离,你从你那里过来需要多久?还要我继续算吗?” “不用了。”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还抽空洗劫了一个社区诊所。这鬼日子诊所里头没什么好东西,我就拿了几条纱布绷带,加速血量恢复。我这儿没剩多少,不能给你。” 就在此时,时间进入了19:30,李/明夜的脑中瞬间张/开了一张地图。 依然是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依然是分散零落的红点……只是这一次,红点稀疏了很多。 短短30分钟,只剩下20名候选者了! 李/明夜想到了“斗兽场”这个词,突然觉得这真是挺贴切的。严酷而危/机四伏的环境,同类和敌人的虎视眈眈,残/忍激烈如烈火镕金一般的搏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浪淘沙之后,留存下来的人才是斗兽场需要的角斗/士。 时间越往后推移,死人的频率会越慢,留下来的都是精英。而到了那时候,候选者们就会越发地谨慎……毕竟杀/人不是唯一的选择,他们完全可以选择熬过12个小时。 李/明夜看着这个地图上的某一个角落,有两个距离极近的红点,一个似乎在竭力躲避,另一个一路追赶。不过多时,二者相遇,短短五秒钟,其中一个就消失了。 剩余人数:19! “又一个。”靳的语气淡漠得毫无起伏,“还挺快的。” 李/明夜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红点上,一闪一闪的红光,彰显着鲜活跃动的生命力。在她旁边,靳的红点稳定依旧,他没有任何动作,充分表明了暂时结盟的诚意。 他们附近没有候选者了。李/明夜记得原本在方圆几里内应该一共有4人,但是此刻这块区域只剩下了他们。其他距离他们较近的红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场景,开始向外挪了。 或许他们俩真的打算结盟,又或许他们下一刻就会内讧,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没有人会乐于拿自己的生命赌别人的心情。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些安全感。”李/明夜轻轻地笑了一声,“带我去诊所,等我到了,我立刻把枪给你。” “你事儿真多……”靳冷笑一声,“换你,你愿意?” “我们承担的风险是相同的。我确实可以杀了你,但我不知道诊所在哪里,杀你也是个麻烦事;你也可以赌一把试试看直接杀了我拿我的武/器,只要你进入我三米之内,枪就没有什么作用。等我到了诊所,我还必须额外承担你直接动手杀我的风险。我愿意为了补给品承担这份风险,你想要提前获得武/器和重新补给,也不可能不需要付出。”李/明夜说到这里,莞尔一笑,“当然,你也可以一直等到8点,或者等我露/出破绽,或者干脆直接走人……我有枪,这个城市这么危险,我比你安全的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认为我们已经到了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不是吗?人还多的是,时间还长,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安全性更高。我很喜欢‘合作’这个词,这意味着我们能做到一个人时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吓跑其他候选者、争取自身的发展时间、杀死其他人、在这个夜晚互相保护……这很划算,而我们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不对彼此动手而已。” “你可以把这个当做一阶段初步合作,等8点一过,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当然,你也可以拿了枪就走,决定权在你那里……不论如何,我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李/明夜末了还开了句稍微带点色的玩笑。 李/明夜的话语充满了巧妙的诱导性。她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但讲述事实和分析利弊也是有技巧的,她能把事实也讲述得极其动人。 靳不是一个很好说服的人,想要说服他,不止需要合情合理的事实和丝丝入扣的诱导,还需要足够的利益(重新补给、提前获得武/器)。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谨慎的男人愿意出现在一个持枪且有理由杀他的人面前。 ——她愿意出现在靳的视线范围之内,还有一个倚仗,那就是她超出常人的直觉! 如果靳对她产生危险和杀意,她必然会提前预警,她可以立刻杀了他。 由此可以看出,李/明夜确实是在考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了诊所以后就立刻翻/脸或分手的…… “合作”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综合实力差距不大的双方之间产生的利益交互关系。没有自保力量的合作纯粹就是扯淡,或者干脆就是py交易……李/明夜可不喜欢被人欺负和占便宜,她推崇先下手为强。 再说了……靳可不一定会放过她。 “诊所不一定还有补给,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靳最后是这么说的。 “如果诊所没有补给,我就先给你空枪算作定金,然后我们再去找一个有补给的地方。”李/明夜迅速细化了细节,“这一路上如果有危险,我来解决。” 靳沉默了片刻,又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成交。” 第 5 章 第三章 何处正文3 李/明夜最后出巷口的时候,靳在不远处的行道树下等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能及时举枪的同时,他也可以欺近她身边,恰到好处的防备与警惕。 这人的防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以前肯定是从事高危行业的。李/明夜在心中推测了一下,上下扫描了行道树下的男人一眼,不由挑了挑眉。 不论是金发碧眼被天使亲/吻过的容光绝艳,还是端庄婉转秀美婀娜的扶风弱柳,李/明夜“见”的实在太多了。有多少美/人如玉就有多少红粉骷髅,一张玲珑面背后谁知道是不是蝇营狗苟。李/明夜对于所谓的“美/人”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在她看来,“美/人”有没有用、要怎么用更加重要。 但帅成靳这个样子的男人实在是不多……关键是,他帅得很特殊。哪怕李/明夜一眼看过去依然过眼不过心,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第二眼。 昏暗模糊的树影沥过路灯暖黄/色的夜光,疏疏落落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手里把/玩着一柄□□,有着一头呈现出柔/软栗色的削薄半短发。刨除身上的血迹带来的杀机,他精致而清隽的容貌近乎有一种秀气的少年感。如果仅仅如此,他或许只会让人觉得他像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男神,但是那微挑的锋锐眼尾和修/长如剑的峻厉眉峰,却勾勒出一种冷冰冰的迫人气势。只需要面无表情地一眼扫过来,就令人生出怯意,不敢接近。 他最特别的还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桃花眼,淡漠而凛利的眼神,透着一种无/动/于/衷的疲惫感,于是所有世事繁华都成了过眼云烟。绿了江南岸的春风吹过声色漠然的死水,潜入夜的无声润雨落在干冷枯燥的荒岩……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在光影间遥遥看过来,简直能让人心头发冷。 你看着他,你会想要靠近他,你会想象他的过去,你会想要让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相信他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但你又害怕他笑的太好看了,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李/明夜胸口斗兽场徽章一热,隐隐勃动。她一手捂心,借题发挥地调/戏了一句:“我感觉我的心跳加快了一下……哇哦,要不要这么帅?” 这种水性杨花的赞美,对方显然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瞥了李/明夜一眼:“长得帅能换枪还是换子弹?” 李/明夜立刻露/出了“就当无事发生”的智障笑容:“一个吻要吗?” “……”靳那淡漠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个口子,他抽/了抽嘴角,“不要。” “那就请带路吧。”李/明夜翻/脸比翻书还快,严肃地轻轻咳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值得一提的是……她枪依然握在手里,肢/体收束紧绷,显然从未放松过警惕。 靳淡淡一哂,往诊所的方向走了过去。二人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空荡荡的大街上时不时传来远处隐隐的煊赫吵嚷,显示出这个夜晚的不平静。 激烈交战、受到重伤、使用补给品、取信威尔这一系列事情在短短11分钟内完成,毫无疑问体现了这位长相非常之小白脸的年轻人的心机实力,同样也代/表着,诊所的所在地必然不会距离李/明夜太远。 李/明夜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感知能力。哪怕她的感知没有任何反馈,她依然时不时焦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几眼,手中的枪紧紧地握着,肢/体紧绷,显露/出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她甚至时不时谨慎地停步,要求躲避。靳倒是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由着她慢慢地走着路。 如是走走停停,过不多久,诊所也已经到了。 这诊所在一栋居民楼的一楼,整个大门由一卷厚重的卷帘门遮蔽。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轻车熟路地将地上的锁撬开了,随后拉起了卷帘门,继续去撬后头那扇大铁门。 “练过?”李/明夜好奇地打量着他。 “嗯。”靳简短地应了一声。他的手非常灵活,五指修/长,动作极快,拨/弄铁丝时几乎没怎么犹豫。他甚至没有凑近去听,看起来他的耳力也非常好,他始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这是一个介于蹲下和弹起之间的动作,能够随时对周围的任何情况作出应变。 李/明夜的眸光一闪,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小会儿,靳就已经把诊所的大铁门打开了,再往里则是一扇玻璃门,玻璃门用的是电子锁,他显然是使用暴/力破开的,那厚重的玻璃破开了一个能容人进入的大洞,里头一地玻璃碴子。 靳先进入了这个诊所之后,李/明夜将卷帘门和大铁门重新合上之后掩饰了一番,随后才踏入了诊所之中。诊所之中此刻是一片黑/暗,李/明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随后她就感到了自己的感知给自己疯狂地示/警,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危险! ——当然是靳,只有靳! ——这是他来过一次的地方,他对这间诊所里的房屋结构和布置显然无比熟悉,而对于她来说这里是一片陌生的黑/暗。像靳这样的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李/明夜等的就是他的伏击!她一路上伪装成感知不高的样子,甚至刻意地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她没有躲避,因为此时一片黑/暗,她身后就是玻璃门,她无法确定自己身边是否有障碍物,要是她摔倒了那就搞笑了。她的眸中掠过一丝疯狂而暴戾的炽/热厉色,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感知传来的危险方向直接开了一枪! “嘭!” ——与此同时,她的小腹一凉,一柄□□直没入柄。刀身切开皮肤、脂肪、内脏,刀尖几乎触/碰到了她的腰椎……然而这一刀终究因为子弹的巨大冲击力而没有扎得太深,也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应变,就从她的体/内撤了出去。 刀刃拔/出,鲜血泼洒,剧痛让她近乎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坚韧的意志力支撑,恐怕她已经彻底昏过去了。这种开膛破肚的痛楚哪怕受到了削弱,依然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承受的。这与意志力无关,纯粹是生理性反应。 浓郁的血/腥气息和硝烟味儿,在狭小黑/暗的诊所内迅速地蔓延开。二人都压抑着剧痛的喘息,尽可能地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 极近的距离,极有可能是贯穿伤,不足以彻底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李/明夜微微眯起了眼,信手朝着室内随便开了一枪,枪口跳起的火光映亮了室内的环境,刹那间把目下所有场景收入眼中。凭借着这瞬时的记忆,她颤/抖着把枪口再度移向他的腿所在的大致方位,又是一枪射/出。 火光乍起,枪声惊烈,李/明夜计算了一下弹道,立刻知道自己肯定打中了。黑/暗中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跌倒声,这一次靳没有再刻意掩饰,他喘着气,显然痛极又极力忍耐:“你……不想杀我?” “你现在也不想杀我,不是吗?如果要杀你,我会等20:05之后再杀。”李/明夜一手死死摁住自己小腹上的伤口,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还他/妈有10分钟,你乖一点儿在那儿别动。我不想浪费子弹,更不想开灯——我真的建议你乖一点,你应该猜出来了,我的感知高,你没机会杀我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打算动手?”靳咳嗽着问了一句。 “一开始。” “一开始?”靳显然惊了,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应该是动作一大牵扯到了伤处。 “你有一个破绽……如果你真的切实打算与我交易,嘶……你至少会向我确定,我确实有一把沙漠/之鹰。”李/明夜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柜台把自己藏在了后面,唯独伸出手臂举着枪对准了他发出声音的方位,“那个时候,你就在思考如何杀/人夺枪,对吗?” “对。”靳非常干脆地承认了。他逐步回忆着自己与李/明夜之间的所有交流,蓦地从心底里升起一阵寒意。 他此刻已经发现了……自从他一时不慎露/出了这个破绽之后,他就已经陷入了这个女人的诱导之中。 ——他动手的时间,是在这个女人的提议下决定的。 ——他动手的地点,也是在这个女人的提议下决定的。 ——甚至她还用各种方式巧妙地打消了他对她的忌惮。她主动且急切地寻求合作、在这一路上的表现都像是个再娇/弱不过的女人,一旦没有了枪,就易于掌控且任人宰割。这让他决定把她留到20:00之时的位置公布,并纵容了她走走停停的举动,以减少介时的变数。 否则……按照他的一贯作风,在没有远程武/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在危险的街道上过多的停留的。但很可惜,他的注意力被拐到了另一个地方,从而忽略了这一点。 ——他那时候在做什么?对了……他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从而判断她的属性,所以她隐瞒了她的感知。有这个属性,加上她的早有准备,不论他是否真的动手,她都留有余地。 输的不冤枉! “得,老/子认栽。”他终于笑了,这一次的笑声非常轻/松且释然。他原本一直是说缅语的,此刻改成了带点京味儿的普通话,爽脆利落的语调,他有些遗憾地道:“你刚出来的时候,老/子就该直接杀了你。” “你真不该拒绝我的那个吻的,不是吗?那可真是个好机会。”李/明夜的语气比他更遗憾,“我那个时候啊……是真有点想亲你一下,太可惜了,现在如果要亲你,就只能等你死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挺可惜的……你要是洗了脸应该挺漂亮的。喂,你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能对想要杀自己的人表现的这么轻/松,但靳显然是个奇葩,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死的缘故。他此刻说话其实已经非常吃力了,李/明夜的第一枪穿透了他的肝脏,如果他的身/体没有经过半数据化获得强悍的自愈能力,现在应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进入了休克之中。 不过哪怕有自愈能力,也扛不住两枪空尖弹引发的流/血持续伤害。当然,他确实可以使用绷带加速催合伤口,但腿上的“粉碎性骨折”状态才是真正致命的……骨折这样的伤,必须对骨骼进行矫正,然后才能依靠消耗品来加速长合。 他现在显然并没有这个条件。 “我叫李/明夜。”李/明夜也毫不在意地回答了,“你呢?你叫什么?” “靳一梦。”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点恍惚和感慨的意味,“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你也可以叫我吉姆,念起来和我的姓差不多。” “好吧……靳一梦。”李/明夜笑了笑,她一手摁住伤处,感受着手下的肌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着愈合,这种怪异的感觉不由让她皱了皱眉,“看起来你终于有了足够的诚意,既然如此,我们来认真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 “……”靳一梦再次惊了。 “我的感知很高,你到现在还能正常说话,看起来体能也应该不错。我们拥有一个随时可以进行补给的地方,我们现在有两把枪和足够的子弹,如果没有遇上意外,我们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活着完成试炼任务并狩猎其他候选者获得试炼积分。这一次的位置公布之后,候选者们自然会猜测到我们已经结盟,他们在没有把握之前不会来惹我们,我可以趁这个时间给你的腿和我的手臂动个小手术。我们需要防备的是本宇宙的这些‘土著’,而‘土著’的威胁是始终存在的,这个只能听天由命。在这种情况下,有我的感知,你会更加安全。” “……感知高你之前不说?” “第一,我不认为我之前说了你就会听,如果我说了,你只会想如何避开我的感知杀了我。第二,我得承认,在你撬开诊所大门之前我的确是打算杀了你的,你的专/业技能救了你一命,有你在,清除日之后满大街的民宅都是补给站。第三,我认为当下的情况——我完全可以杀了你但是又放过你,这更能说明我的诚意。在我们寻找到我们彼此的替代品之前,我们必须暂时互相信任……共同的、较为长久的利益才是真正合作的根本。” “等会儿……清除日之后?”靳一梦敏锐地抓了个关键词。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这个试炼任务中有一句话很重要——‘通/过试炼后,可以通/过斗兽场徽章回归斗兽场’。这句话意味着,对于我们在试炼结束后是否还要待在这个地方,斗兽场并没有给出强/制要求。”黑/暗中,李/明夜的语气非常平静,“任务中还有一句话,‘在试炼过程中,候选者不可离开当前城市’……这意味着试炼结束后,我们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离开这个城市进行自/由活动。当然,到时候或许会有一些限/制,目前情报太少,我并不是很确定。” “……然后呢?” “我现在也不知道,但我注意到了一点,本宇宙的武/器是可以带出这个宇宙的。”李/明夜莞尔一笑,“需求刺/激供给,这个宇宙既然存在清除日……我想,这个宇宙的安保业与军火业应该都非常发达,换句话说,这里至少有很多装备。这确实有危险,但是在试炼任务已经完成的前提下,我们一旦可能会死亡,就可以通/过回归斗兽场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至于候选者之间的狩猎……说句老实话,我个人感觉这条路的利益非常有限。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城市,每半个小时只公布位置五分钟,地图还是平面的,外头到处都是清扫者。如果运气不好或运气太好的话,到试炼结束的时候一个人都杀不到都有可能。一个人是500塞斯,最多还可以死12个人(只剩15个了),也就是说,一共就是6000塞斯。这6000塞斯中,你认为你能获得多少?” 这一次李/明夜的言辞更加锋利赤/裸,剔除了所有美好的修辞与表达方式之后,她的语意里有一种冰冷而残酷的真诚。这种真诚,在这一片血/腥的黑/暗中,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中,在这充满杀/戮的斗兽场中……是那么的珍贵。 靳一梦深呼吸了一下,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暂时互相信任?在我捅/了你一刀,你给了我两枪之后?” “这种在有条件时可以快速愈合的伤口不会成为什么阻碍。”李/明夜淡淡地说道,“你没有选择。你就算可以在伤好之后杀了我,但是没有我的感知,你不一定活得过清除日。你可以利/用土著,其他人在我们结盟的压力下也可以结盟和利/用土著,到时候位置公布就不一定靠得住了,在这种情况下,感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随着你的犹豫,你的生存希望在逐渐降低。”她顿了顿,“而我需要一个有足够力量能够使用霰/弹枪的人来使用那把沙漠/之鹰,这个人不一定是你,你只是我目前最优先的选择。” “有道理。”靳一梦笑的更厉害了,直到他牵动了伤口,疼得再度抽/了一口气。他喘了两下,随后突然道:“既然这样,那你过来。” 李/明夜看了看他的方向,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筹码,最后决定赌一把。她捂着自己小腹上的伤口起身走了过去,循着声音极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陡然被扯住了衣领拉了过去。 卧/槽?! 对于这一出突然袭/击,她的感知没有给出任何预警(不会造成伤害)。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被拉到了靳一梦的跟前,剧烈的动作引发的疼痛让她在猝不及防之间险些惨叫出声。 ——随后她就被吻住了。 非常凶狠的一个吻,带着肆意而暴/烈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狂飙的飓风那样在她由于错愕而张/开的口/中巡扫而过。这个吻短暂到只有几秒钟,却激烈到唇/舌接/触的瞬间就立刻沸腾。 饶是李/明夜这样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遇到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时,都有刹那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靳一梦很快就放开了她。他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轻笑道:“这是你之前想要的吻。对了,老/子的感知也挺高的,但是高在视力上,听力也还不错。你刚刚那个位置只有10%致/死角度,如果再想开/枪,弄不死我的。” . 20:00很快就到了,15个红点散落在地图之中。除了靳李二人之外,还有三处红点开始了抱团。至于他们是否表面结盟渡过位置感应,这暂时不可考证。但足够幸/运的是,几乎所有的红点都距离这二人的区域较远,他们在19:30时结盟的举动给了其余人一定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活下来的候选者显然拥有更强悍的武力与更敏锐的智力,最开始一死死一片的情况已经很难再发生了。 大浪开始淘沙,怒涛之下的礁石逐渐露/出了嶙峋峥嵘的面目。此时距离清除日开始,刚刚过去一个小时,距离清除日结束,还有漫长的11个小时。 . 小诊所简陋的手术室中,没有外窗的环境下,无影灯的强光被闷在狭小的斗室之内。 李/明夜正在给自己正骨,另一边,靳一梦也在处理自己的伤势,他的手法非常粗/暴,骨头能对缝的就对缝,太碎的就夹出来拉倒,弄好了之后消耗品一糊,完/事儿。 “物品名称:普通绷带 物品评价:e(白名) 物品类别:消耗品 使用要求:无 物品被动特效:无 物品主动特效:在使用本消耗品之后,每秒钟将会持续回/复血量1点,该特效最多持续15秒。该特效不可叠加。 物品备注:普通而不起眼的外伤绷带,但有的时候却能救人一命。 该物品不可带出当前宇宙。” ——彼时李/明夜在看到了这个物品说明之后,立刻就拖着断手摸黑(她不敢在外间开灯)把这家小诊所翻了个底朝天。但非常遗憾的是,能够触发物品说明的东西没几个。不能触发物品说明的物品显然只能起到其固有的作用,触发了物品说明的物品,则含有“特效”这个对于候选者比较立竿见影的设定。 比较幸/运的是,她还是有收获的。 “物品名称:肾上腺素笔 物品评价:e(白名) 物品类别:消耗品 使用要求:无 物品被动特效:无 物品主动特效:在使用本消耗品之后,提升力量与敏捷各2点,该效果最长持续15秒。与此同时,你的体能值和精神值将会下降3/点,该效果将会持续5分钟。请注意,这两个特效产生的状态都是可叠加的,因此多次使用本消耗品或许会带来死亡。 物品备注:这玩意儿很贵,但是抠门的华莱士医生依然购/买了它,因为美丽的沙朗小/姐的孩子患有过敏性疾病。 该物品不可带出当前宇宙。” 肾上腺素笔有两盒,一共四支。李/明夜非常慷慨地给靳一梦丢/了一盒,无言地用眼神鄙视了一下他搜索工作的粗糙,随后才坐下来处理自己的伤。 李/明夜的伤势对于候选者来说并不严重。真正会影响活动的骨折方面,尺骨和桡骨的断面比较齐整(嘎嘣一下就断了)。至于肠子这种塞/进去就好的东西……绷带一糊,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这两个不怕疼也经折腾(半数据化)的狠人对于自身伤势的处理粗/暴的半斤八两,加起来简直能造成两打医/疗事/故……他们一边处理还一边聊了两句,确认了彼此都是死亡之后被选为候选者,但他们对于死因和过去的身份都没有提及。 至于之前的那个吻,这两个奇葩好像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呃,也不能这么说,至少靳一梦要求李/明夜去诊所的洗手间洗个脸,结果李/明夜出来了以后他愣了一下,不由问了一句“您贵庚”。 “16。”李/明夜不假思索。 “……”靳一梦再度抽/了抽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是‘女人永远18岁’的进化版?” “爱信不信。”李/明夜皱着眉看了看靳一梦的腿,“你还要多久?” “这位16岁的女士,您刚刚把老/子的左边胫骨和腓骨一枪崩成了粉碎性骨折。”靳一梦没好气地回道,“枪是你开的,腿是我自个儿的,命也是我自个儿的。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他说着又继续往腿上换了一份绷带,这个消耗品的效果不能叠加。他的血量早就满了,但是这毕竟是粉碎性骨折,且存在部分骨骼缺失,所以实在得耗一会儿。 李/明夜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想了想,掏出沙漠/之鹰递给了靳一梦。 这是一把.50口径的沙鹰,容弹量只有7枚,但威力巨大,每一颗子弹都拥有极度致命的力量。靳一梦很自然地将子弹退了出来,一枚枚看过去,最后挑出了一枚抛给李/明夜:“重量有点不对。还有子弹吗?” 李/明夜索性又掏出了一盒.50Ae子弹递给了他:“自己挑。” 沙漠/之鹰的结构精细又不耐操,后坐力又大,还是双保险结构……可以说是非常反/人/类了。靳一梦手头没工具,既不能拆了自个儿擦一遍,又不能调出自己习惯的扳机力,索性把弹匣压/进去就拉倒。 他直接将枪装备并隐藏了,有点疑惑地看了李/明夜一眼:“这么急?外头有事儿?” “没有,我的感知没有预警。”李/明夜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的瞳孔由于无影灯的强光收缩到了极致,于是那褐色的虹膜显得分外清浅而通透。她脸上有些许茫然的神色,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才道:“我只是发现……我好像没事做,也没东西可想了。所有接下来的行动我已经安排好并推敲了两遍,当前的情报我也已经彻底分析过(她刚刚在诊所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卷报纸),诊所我已经搜索过了一次,我甚至知道这个医生患有慢性咽炎和过敏性鼻炎并且是个左撇子,枪我也给你了。” 按理来说,李/明夜应该已经很习惯于等待了。她曾经一等就是63年,虽然……这种等待是被/迫的。 从抓狂到忍耐,从忍耐到蛰伏,从蛰伏到绝望,从绝望到……几乎失去自我。 ——我是谁?李/明夜是谁?我是不是李/明夜?我究竟是哪个李/明夜……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李/明夜? 一朝得到自/由之后,她就像一个已经被压紧并彻底锈蚀的弹簧一样,甚至不记得应当如何恢复当初的弹/性。正在此时,斗兽场给了她一个目标,她也就顺势而为地去做了。 她对斗兽场充满了好奇,她对自己也充满了好奇。 重新获得自我的孩子睁开眼看到了新的世界,然后问这个世界要一面镜子。 她把自己每一次的分析和决定、每一次的情绪转变和思维想法,都仔细地收拢到记忆中,等待着有空的时候拿出来把/玩和品鉴。这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对于这些宝贵的新生的财富,她像个乡下土财主那样贪婪吝啬和没见过世面,像个初登圣地的朝圣者那样专注和诚挚。她期待更多的刺/激,让她能看着自己起舞,从镜中看见自己的样子。 然而……激烈的情绪和事态的变化,终究是有限的。这世上有趣的事情终究不多,火山总不能一连喷个365天,就连下个普通的暴雨,也会有天晴的时候。 获得身/体的这短短一个多小时,她一直在“遭遇意外”——“解决意外”之间来回徘徊,她没有停下过。这一个多小时太过繁忙急促,乍然松懈下来无所事事,她几乎有点不知所措。 她又转了一圈,最后左右看了看,又走到了靳一梦跟前:“还有多久?” “三分钟吧。”靳一梦稍微动了动腿估算了一下。他此刻身上其他所有伤处都已经愈合,唯独骨骼仍然在生长,绵密噬咬的疼痛在小/腿的血肉中蔓延,骨骼像是竹子一段段拔节。 他手上继续挑着那一盒子弹,神色平静,甚至有几分闲适自在的专注。李/明夜望着他那修/长手指上的枪茧,突然道:“你无聊的时候通常会做什么?” “拆枪、养枪、装枪。”靳一梦头也不抬地回答。此人说的的确是实话,这种在旁人眼里枯燥无味的活儿只会让无聊的人更加无聊,但他从前一直做的乐在其中。 从他的表现也可以看出来,在进入试炼之前,他的生活环境显然可以用“危/机四伏”来形容。在这样的环境中,枪/械能给他稳定而值得信赖的安全感。 “不适合我。”李/明夜断然道,“还有吗?” 这一次靳一梦总算抬头了。他有点儿无奈地看着李/明夜,把挑好的子弹收了起来,道:“你如果实在没事做,可以再去搜一遍诊所。” “不用。我搜过一遍就不会有任何遗漏,重复且不会获利的行为毫无意义。”李/明夜显然有点焦躁了,她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我讨厌无聊。空虚、没事做、浪费时间……我可以等待,等待是有计划的潜伏和观察,但是我现在很无聊!”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李/明夜话一出口,蓦地站住了,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这一个多小时里,我一直在做‘该做’的事情……我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唯一一个还做完了。” 这句话要是换个人说出来,再换个场景,十有八/九不是索吻就是求操。当然,李/明夜本人是没有这个自觉的…… 他们到底并不熟,所以靳一梦只是淡定地说了一句:“承您赏脸了。”他又动了动腿,随后就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好了。” “那就走吧,位置播报又要来了。”李/明夜顿了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最好立刻离开,我不希望这个补给点被人发现。另外,我有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我很希望这个猜测是错的。” 这两个奇葩真是半点都不觉得尴尬……他们简直像是忘了差不多半小时前他们剑拔弩张的一幕。实际上,当时的对峙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之间谁会倒下,真的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 靳一梦最后那句话显然表明了他从未放弃过反击,也留有后手,而李/明夜是否能化解他的反击……这是个未知数,谁都无法确定。这位合作者给李/明夜好好地上了一课,至少她此刻已经彻底了解感知的作用了。 而这俩神/经病在一通内讧之后,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暂时达成合作了……这是一个很难从心理层面上剖析的问题,诊所中短暂的激烈对峙与共同的利益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独木桥,暂时连通起了这两个防备心厚成次元壁的人。 夜还很长。浅茸黄的路灯安静地立在道旁,灯柱上弹痕宛然。 此刻的剩余候选者人数是14人,距离20:30的位置公布,还有五分钟。 第 8 章 第六章 何处正文6 火焰夜/总/会在休斯顿市区,距离此地大约40分钟车程。而反/抗军的所有大规模根据地都在像休斯顿这样的大城市附近的一些小县城和小城镇中,这些地方有足以让它们扎根的土壤。 这就是一副农村包围城市的做派……当然,这也和大城市通常更加戒备森严和秩序井然有关。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如果休斯顿的街头有哪怕一个摄像头被打掉了,恐怕都会引起极大的关注,但这里不同。 根据靳一梦目测,在这个根据地里的反/抗军战士大约有300人左右。再过十几分钟,这些人就会前往休斯顿,与其他地区的反/抗军汇合,然后冲向火焰夜/总/会与政/府官/员安全区。在此期间,休斯顿的地/下安全区(反/抗军成员)则会为他们一路清理沿途的摄像头,并提/供后勤服/务。 休斯顿本地以有色人种为主体的黑/帮在今夜游荡于街头,清扫那些清扫者,为起/义军提/供一个干净的城市。 对,起/义,他们把今夜的武/装暴/动定义为一场起/义。他们用美国历/史上所有起/义的英雄来鼓励自己,为自己和其他所有买不起高额安保服/务的人,争取一个生存的权/利。 他们正打算去袭/击火焰夜/总/会剩余的那辆车,让对方向这里派出更多的武/装力量,如果对方上当,他们就直接前往休斯顿。这帮人之前破/坏摄像头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海灵顿与政/府的关系十分要好,他们不能肯定对方是否能借用政/府的监控频道。 结果谁知道靳李二人横空出世,把他们想干的活儿给干了…… 但是无所谓,不论怎样,袭/击剩余那辆车的事儿总归得算上靳一梦一份了。那辆车中有四个候选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靳一梦都得走一趟。他能借用反/抗军的情报网和火力,同时他也必须杜绝那四个候选者与火焰夜/总/会合作的可能。 他最好在23:30之前搞定那帮候选者,否则位置公布一出来,这个反/抗军根据地十有八/九得曝光。所以他在把本市反/抗军头/目里昂叫过来之后,就十分干脆地随车离开了。 里昂是一个30岁左右的黑人青年,体格健硕,长相有点像威尔史密斯,在黑人里绝对称得上英俊帅气。他匆匆忙忙跳上了车厢:“你好,李,初次见面,我是里昂……”随后他的脸色立即一变,“嘿,你这是想/做什么?” “关门,亲爱的。”李/明夜微微一笑。她此刻仍然躺在折叠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但是毯子的边缘却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里昂,“我的时间比较紧,但是据我观察,你的时间更加紧迫,所以我需要增加一点说服力,仅此而已。” 里昂一手举起作投降状,另一只手摸索过去把车厢门关上了。他警惕地盯着李/明夜,神色几乎有点儿困惑:“你和靳不是一起的吗?” “暂时不是了,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李/明夜非常轻/松地说道,“比如说……请你帮我个忙,用你们的情报网找到几个人,然后把他们杀了。” 李/明夜为什么要这么急地撕/破脸?其原因非常简单。 ——“掐灭源头”这个任务,虽说是她从靳一梦那里共享来的任务,但是这个任务的完成条件……可并不是能由两个人同时完成的。 达柯斯·海灵顿只有一个,如果靳一梦杀了这个人,李/明夜就任务失败了,只有抹杀一个下场! 从这个任务的说明和内容可以看出,这个任务完全是一个个人任务,只能由单独一人来完成。他们的结盟可没有获得系统的承认,任务虽说可以共享,却无法同时完成。 目前靳一梦还没发现这一点,但是要发现这一点并不难,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李/明夜并不能确定靳一梦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个矛盾,所以她最好在此之前将问题解决。 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呢? 李/明夜很敏锐地从这个任务发布的形式中,找到了一个有可能两全的方法。 ——既然支线任务的发布可以改变主线任务的范围限/制,那么主线任务的完成,是否也有可能改变支线任务的完成条件呢? 主线任务要求候选者生存至明早七点,或者挣扎求存至剩余三人……如果候选者只剩下三人,那么斗兽场也没有必要非得让其中两人针尖对麦芒。 李/明夜立刻查询了一下斗兽场徽章,徽章给她的反馈是查询此问题需要消耗1点试炼积分。这个回答毫无疑问就意味着“有门儿”。 于是李/明夜决定利/用反/抗军去杀死其他正在满城乱跑的候选者,同时让靳一梦去杀死被俘虏的候选者,提前完成试炼任务。里昂是单独来的,并且身上并没有携带耳/机这一类实时通讯设备,这一点李/明夜在他上车时已经观察过了,所以她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 ——威胁里昂。 毫无疑问,这位当地反/抗军组/织的头/目现在是比较忙的,他即将起/义,显然不会愿意节外生枝。如果使用常规手段,李/明夜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目的,所以她必须威胁,也只能威胁! 所有候选者都死/光了之后,如果任务变动如她所料,她有的是方法可以把这一段圆过去。如果任务不变,她和靳一梦依然只能活一个……她就挟持里昂离开,并在离开之后杀了他,反/抗军有七成可能杀靳一梦泄愤。 “里昂先生,请不要怀疑我的决心。一个敢于撞装甲车的女人,自然也是有开/枪的胆子的。”李/明夜笑盈盈地说道,“你让人杀掉一些人,他们一死,我就放下枪。我们的目的仍然是一致的,你想毁灭火焰夜/总/会,我想和靳一起杀死达柯斯·海灵顿。这是一项很危险的行动,我们很有可能会死在休斯顿,所以我想要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了结我的所有事务。” “你也想去休斯顿?”里昂如李/明夜所料地注意到了她的这句话。他显然十分惊异,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盯住了李/明夜的枪口,“你的枪又是哪里来的?” 有关这一点,李/明夜早就想好该如何解释了。这个问题非常容易解决,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有特异功能,所以不仅恢复能力强(瞒不过去),还能定位其他几个要杀的人的位置(即将用到)。这种无赖的说辞显然是比较管用的,毕竟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像她这样,严重骨折在十几分钟之后就能行动自如。 但是她发现里昂先是惊讶,随后居然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立刻放弃了自己的说辞,只是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 “你也是‘无影者’!”里昂甚至连正被枪口指着都顾不上了,他用一种看熊猫的表情看着李/明夜,嘟囔道:“我的上帝……靳是无影者,你也是无影者,今/晚城里头到处都是无影者。不论起/义成功还是失败,我明天一定要去买彩/票。” 李/明夜微微眯起了眼,蓦地想起了自己进入这个宇宙之时,系统提示之中的一句话。 ——“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3.17%。” 李/明夜几乎立刻就了然了这个“无影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在里昂随后的解释中,她甚至推测出了她即将面对的危/机究竟是什么。 无影者,在本宇宙中,基本上相当于都市传说。这些人有一些共同点——他们往往莫名其妙地出现,还拥有一些特别神奇的能力。他们有的人能飞檐走壁、有的人甚至有一些各自不同的超自然能力和手段……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点,他们往往能随手就变出武/器,他们的恢复能力非常惊人。 无影者的数量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稀少的,否则也不会被看做都市传说了。据传言,无影者没有立场,有的无影者替政/府做事,有的无影者为反/抗军做事,有的无影者热衷于自相残杀……他们之所以被称之为“无影者”,就是因为他们的消失往往就像他们的出现一样突然,就连nffA(推行清除日政/策的部门)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有关无影者的传言在反/抗军之中甚嚣尘上,有人将他们称之为“上帝送来的雇/佣军”,也有人说他们是“来自地狱的刽/子/手”……他们有时杀/人,有时救人,他们不可捉摸,来无影去无踪,像是一段没有开始和结局的故事。 nffA也一直在寻找无影者。在政/府内部,有的人认为无影者是电影中的变种人,有的人认为无影者是某些国/家机/构研究出来的生化人……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影者的价值。 他们当然曾经试图研究过无影者,但是非常可惜,无影者一旦死去,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神秘消失。活着的无影者在被研究一段时间之后,也常常莫名其妙地就这么死了……最令人恶心的是,这个所谓的“神秘消失”的范围,还包括死去的无影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要活捉一个无影者已经很难了,研究他们也这么难,这是要闹哪样? 政/府非常纠结,最后还是决定能捉就捉,不能捉就将其清除了事。 而根本就没有科研能力的反/抗军则没想这么多——反/抗军对已确定立场无影者的态度非常简单,基本就和对待雇/佣军差不多。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为啥要帮我们,但是你们看起来也没想让我们出钱,替我们办事儿还挺乐呵的……那你们就继续乐呵呗? 无影者是怎么被发现的?这一点里昂也不知道,但是李/明夜已经猜到了,并在里昂随后的一句话中得到了验证。 ——监控。 诚如李/明夜所猜测,本宇宙政/府拥有非常完善和高级的智能监控系统。 这个监控完善到什么程度呢?用里昂的话来说,就是“今天我如果使用了一颗□□并且被拍到了,明天早上7:00:01就会收到起诉。” 这一点在《人类清除计划》电影中也有体现。电影中反/抗军也使用了违规武/器,这个行为立刻就被放了大喇叭……非常可惜的是,李/明夜并没有看过电影,所以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点。 很显然,监控摄像头不仅可以识别违规行为,甚至还能够与资料库进行精准对比,在政/府的资料库中调取违规者的信息。 ——无影者,是没有信息的。 当然了,监控每天要拍摄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可能把每一个无影者都筛出来。但是不要忘记……反/抗军已经把这个城市的摄像头给打掉了,等政/府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他们自然会调取之前的监控,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们就会发现——卧/槽,无影者! 是的,按照正常发展,这就是候选者接下来要面对的危/机——先扛过火焰夜/总/会,接着在闻讯而来的nffA的抓/捕下各种抱头鼠窜、挣扎求生……正如李/明夜之前所推论的那样。与此同时,斗兽场也用这么一个特殊的世界,引导候选者彻底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结果谁知道这一届候选者居然这么秀,一个成了带路党,两个进了反/抗军…… 由此大家也可以看出,为什么火焰夜/总/会的人待在原地安然不动,固/守援军了。他们要等的援军或许已经不再来自于火焰夜/总/会,而是来自于nffA……别忘了,支线任务说明中,海灵顿这位阔佬与政/府的关系可是很好的。 与此同时,斗兽场也给候选者们留下了一线生机。反/抗军们今/晚就要起/义,政/府不可避免地会被吸引走注意力,候选者或许会面/临非常艰难的处境,但终究不会是一条绝路。 顺便提一句,本宇宙的科技水平虽然不怎么牛逼,但是被送进来的角斗/士基本上更不怎么牛逼……这种宇宙通常是开放出来给候选者做试炼任务的,相当于一个新手教程。候选者们在此学习和适应角斗/士的生活,学会一个角斗/士应当学会的一切。当然了,李/明夜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 ——纸上得来终觉浅,不是吗? 只有挫折、鲜血和疼痛,才能让存活下来的人刻骨铭心。 李/明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此刻她已经满血,所有的伤势尽数恢复,对于所有该知道的情报也已经尽在掌握了……尤其是支线任务中隐藏的两个陷阱,让她不得不喷斗兽场一句用心险恶。 第一个陷阱,显然就是这个任务完成条件的唯一性。 第二个陷阱就比较坑爹了。她最好借着起/义的东风把那位阔佬做掉,然后立刻走人。这是最安全的方法,无影者的身份令她在这个宇宙中的危险性极高,跟着反/抗军行动是最妥当的,她怀疑自己的体貌特征已经被呈到nffA的案头之上了。 李/明夜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枪,用枪管子戳了戳里昂:“你说完了?” 里昂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绝,谨慎地点了点头。里昂其实并不是什么话痨,只不过他对无影者这个都市传说好奇已久,所以才稍微有点刹不住车…… “那就立刻让人去把其他无影者都杀了吧。”李/明夜平静地道,同时重新把枪口对准了里昂的脑袋,“无影者热衷于自相残杀,但我和靳既然有了别的活儿干……很显然,我们原本要干的活儿,就得你们替我们代劳了。这并不费劲儿,我会告诉你他们在哪儿,你们只需要锁定他们,并在他们毫无防备时,让那些趴在窗子上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人远远地给他们几枪。”她顿了顿,又道:“我建议你们尽快解决这件事,你不会想要见到他们投靠nffA的后果的。” 第 10 章 第八章 何处正文8 车队汇合之后,在夜色中一路浩浩荡荡地沿着高速公路开向休斯顿市区。 李/明夜依然在头车坐着,完全没有去和靳一梦碰面的意思。靳一梦在众目睽睽之下拎走了陈柏,这事儿里昂当然是知道的,于是李/明夜自然也就知道了。鉴于她说不准坑了靳一梦一次(放跑了一个仇人),现在要是见到了他说不定会被他打,她才不去触这个霉头…… 当然,靳一梦也不至于真把这事儿怪到她头上(他自己没下手),此人还是非常拎得清的,单看团队储物空间中多出来的两把无法带出本世界的霰/弹枪就知道了。 不过呢……由于力量不达标,这两把枪,李/明夜其实一把都装备不上去。她现在两只手上的武/器空位中装备着格/洛克和一把Asp甩棍。 在互相交换了情况(比如火力配置,靳一梦凭着自己的技术借来了那把重狙)并实验了临时团队新功能之后,二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之前的一页。 李/明夜此刻正在查看电脑中的休斯顿市区地图。火焰夜/总/会是里昂今/晚的第一目标,而其他富人区则是其余反/抗军的目标区域。就李/明夜看来,这一个起/义计划简直称得上粗糙,仿佛纯粹的泄愤。 “里昂,我其实挺想知道一件事儿的……你们这个起/义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李/明夜手里转着一根烟没有抽,这车里到处都是武/器,而且这些武/器看起来都有些保养不力的样子,她还没那个胆子点明火,“你们这一次起/义究竟有什么根本目的?杀/戮富人和官/员?给这个州的上流社/会来一次换血?独/立?建立新政/权?抗/议和谈判?” 李/明夜之前顶多只顾着谋算该如何去杀死海灵顿,自然不关心这帮起/义军的成败。但现在一个大型团队任务当头罩下来,尤其还是一个无惩罚的任务……她怎么着都得试一试了。 无惩罚、以贡献度结算,都毫无疑问代/表着这个任务本身的难度。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难到如果再设置失败惩罚,就非常之不人道。同理也可证,这个任务的回报,必然非常丰厚。 这听起来真的很有/意思,李/明夜发现自己心动了。https:/ 李/明夜这一番话问出来,车厢里原本正在谈天说地的众人都静了一瞬。李/明夜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笑了笑:“看起来你们的答/案是‘以上皆否’。” “一个无影者也会关心这些?”一个青年撇了撇嘴,李/明夜记得他叫哈维,是一个很有些热血和冲动的年轻人,“无影者不是雇/佣军吗?” “无影者不会关注这些,但是一个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人当然会关注你们的成败,这关系到你们的生命。”李/明夜的笑容诚恳而温和,“就当我是为了里昂的这根烟付出的礼貌和友谊吧。我很久没有抽烟了,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哈维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里昂并没有泄/露自己被威胁的事情,以防起/义前生出变故,哈维这么一句呛,纯粹是觉得无影者靠不住。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和一个小姑娘呛声……这似乎也不大说得过去。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里昂接话了。他沉吟了一下,坐到了李/明夜旁边,把地图缩小,显示出了整个美国国境。 “在今天晚上,所有州的首府都会爆发起/义,我的兄弟姐妹们将从每个州的每个县城赶到他们应该前往的地方。”里昂的声音低缓而郑重,仿佛具备温度和重量一般,“你知道像是火焰夜/总/会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吗?清除日政/策已经推行了整整七年了,今夜我们会将这些地狱连根拔起。首先,我们会告诉那些为富不仁者,这个夜晚并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 “这是合法的,如果你们的武/器符合规范的话。” “对,可是接下来就不合法了。因为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将前往政/府官/员安全区,破除政/府的十级官/员保护政/策。我们会告诉所有人,这个夜晚,并不是一个政/府可以为/所/欲/为地合法清除穷人和下等人的时候,我们可以反/抗,我们也应该反/抗。” 里昂的声音并不大,但整个车厢都静了下来,于是这一声声低沉而浑厚的宣告简直像是黄钟大吕一般,响亮而灼重,仿佛能贴合每一颗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恍若不觉,只伸手过去放大了休斯顿市区的地图,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地方,继续说道:“这里是今夜的政/府军驻扎的地方,他们要保护政/府官/员安全区。当我们接近这里,”他的手在屏幕上画出了一个圆弧,“我们会遭遇驱逐,接着我们会被攻击,然后我们会开始死去。nffA太强大了,我们赢不了,哪怕杀死了那些官/员,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会死在军/队的围/攻下,只有少数人能逃出来……但是这没有什么,李,这真的没什么。” “已经整整七年了,nffA从政/府房的住客中挑拣一些家庭来定点清除,为富不仁者劫掠着穷人的生命,犯罪率其实并没有降低,那些罪恶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低调……这个国/家生病了,李。好人们恒久地忍耐着这一切,被鲜花和虚假的演讲哄骗,认为忍耐过这一夜就能换来和平与繁荣,而坏人们依靠旁人的忍耐来满足内心作/恶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国/家会病的越来越重。我不知道你们无影者的国/家是什么样的,但我认为你们哪怕生活在地狱里,也同我们差不了多少。” “你们打算做圣/徒吗?”李/明夜淡淡地问了一句,“看起来你并没有打算活到太阳升起的时候。” “如果我们的鲜血能唤/醒这个国/家的真正灵魂,那就是值得的。我们不反/抗也一样会遭到清除,既然都会死,那为什么不死的有尊严一点呢?这个国/家曾经很好,后来它变坏了,但总得有人不放弃,推着它往好的地方走。”里昂的声音里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光/明力量,像是一阵飒爽的劲风,坦然到豪迈。他轻轻哼起了歌,“你看星条旗将永远高高飘扬,在这自/由国/家,勇/士的家乡……” 哈维忍不住跟着应和起了里昂,他旁边的小伙子也不由加入了。随着应和的人越来越多,《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响在了车厢中,有的人走调了,有的人的声音并不悦耳,但却奇异的和谐而统/一。 “啊!在晨曦初现时,你可看见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骄傲? 在黎明的最后一道曙光中欢呼, 是谁的旗帜在激战中始终高扬! 烈火熊熊,炮声隆隆, 我们看到要塞上那面英勇的旗帜 在黑/暗过后依然耸立! 啊!你说那星条旗是否会静止, 在自/由的土地上飘舞, 在勇者的家园上飞扬?” 他们是很多人,他们是一个人。 在歌声中,里昂微笑着注视着那些唱歌的人,他黝/黑的笑容明亮而骄傲,像是一个最单纯的少年和最勇敢的战士。 这是一群舍生忘死的理想主/义者! 永远心软而怀抱希望,直到冰冷的现实教/会他们该如何客观地看待这个残酷的世界。他们极为坚强又极为软弱,令人敬佩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到痛惜。 但这世上是该有这样的人的,也必须有这样的人。 虽然在李/明夜这样的现实主/义者看来,“理想”这个词虚幻的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在这片歌声中,她还是缄默了。 过了一段时间,李/明夜回忆此刻,自然是明白自己此时其实是由于精神状态不稳定,且被里昂的高魅力值所压/制,所以她那铁石一样的心灵中才产生了片刻的认同感……但即使如此,这种难得被打动的感觉,依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些许烫伤一般的痕迹。 有某种极具浸染力的力量,像是席卷而来的清新的海风,在歌声中直击胸臆。她有那么一个瞬间,真心期待这群人能成功。 . 这个苦逼的世道永远不相信任何眼泪,李/明夜更不会为任何热血沸腾的梦想而真正感动。哪怕她确实有片刻的动容……但她的眼睛,永远只会看向那些能切实握在手里的东西。 李/明夜冷静地一盘算,立刻发现如果由着这帮人以这种方式来起/义,那么隐藏团队任务的完成度简直可想而知。 她在内心相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槽要吐,终于忍不住通/过斗兽场徽章在团队频道里发牢骚了:“我真的不喜欢理想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一场成功的起/义应该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提/供一个可以被人歌颂的范本和演讲稿,然后由实干家将其变为现实。这才是正确且具有效率的,唱国歌并不能改变现状,他们应该搞一些正经的,比如政/治暗/杀、扶持党派、竞选总统或者恐怖袭/击。实在不行,就继续按照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来走,鼓动群众力量来瓦解基层统/治……”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是他们的国/家,就和他们的房子似的。你一个破/门/而/入的,当然可以随便折腾,又不是你的房子,你怎么搞都不心疼。”靳一梦淡淡地回道,“这个任务根本没法儿做。就六天多,够做什么?光说今夜,nffA在安全区屯了一帮子雇/佣军和特种兵,光武直就至少有七架。打仗这种事儿看的根本就不是个人力量,而是拼人数、素质和装备。” “未必。”李/明夜翻起了火焰夜/总/会的资料。她的目光落在拍卖会贵客名单中的一人上,不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什么未必?” “这任务说不准能做。”李/明夜沉吟了片刻,“正面战场与我们无关,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但是这个任务和起/义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成功或者失败、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不确定性太多,我再想想吧。” 靳一梦没有回应了,李/明夜又看了一会儿休斯顿地图。她心不在焉地转了一会儿烟,方才对里昂道:“你们打算清扫多少摄像头?” “全部。”里昂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们的武/器违规了,而且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哪怕活到了太阳升起之后,都依然经不起任何一场起诉。nffA会把他们投入地狱或者监狱,当然了,这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李/明夜在内心推敲起了这一次的计划,但她最终放弃了计算成功率。 这世上并没有能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人哪怕出门遛个弯儿都有可能被高空坠物砸死。妄图在一切行动开始之前就把结果尽在掌握的人,要么是傻/逼,要么就是神。意外总是会发生的,只有神才能让每一件事情都如祂所愿地发展。 李/明夜把自己定位成一个能及时发现意外并解决意外的人。一个计划的大体框架就像是一栋房子的设计图,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地按照设计图开始盖她的小房子。 思考大体框架只是片刻的事情,来源于某一个名字引发的灵光一现。定好了计划之后,李/明夜环视了一圈车里众人,终于忍不住在团队频道中开口了。 “刚刚有一刻,我真的很想尝试去说服他们放弃或者完善他们的计划,即使这样做对我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好处,我需要他们按照他们的计划战斗。”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的声音难得的带了一丝柔/软的困惑,“其实我本人一直认为,语言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唤/起他人的认同感,好让他们按照你的意志行/事,而认同感的基础是相似的真/实经历或者虚假/经历。他们知道我是无影者,所以我说服不了他们。” “嗯。” “所以我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是……我被打动了吗?被这些愚蠢又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即将做出的行动让我怀疑他们的大脑得了梅/毒!”李/明夜有些不可思议,“而且我现在竟然在试图修饰我的行为……我似乎在遮掩这一点。” 团队频道里沉默了一会儿,一声轻轻的笑声响了起来。 “这一晚上下来,你也就现在像个小姑娘,李/明夜。”靳一梦顿了顿,索性追评了一句,“一个被老鼠爬到鞋子上的小姑娘。” 李/明夜被这个神奇的比喻惊到了,一时居然无法反驳,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比喻虽然夸张了不止一点,但是还真他/妈挺恰当的。 靳一梦又笑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嗯,至少老/子亲你的时候,是把你当个姑娘的。” 李/明夜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 “你瞎吗?我长的那么好看。”李/明夜很不爽地抱怨。 “那时候黑灯瞎火的,你又满脸血,谁知道你好看坏看啊?不是个老/爷们儿就成了。”靳一梦慢悠悠地道,“要不这样,你哪天有空了,给我补一个好看的?” …… 去你大/爷的,滚蛋! 李/明夜被他这么一打岔,倒是从那短暂的失态中平静了下来。她决定无视这厮,专心做正事。 “里昂,我有一个很有可能让你兵不血刃拿下火焰夜/总/会的方法,你想听吗?”李/明夜看着名单,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嗯?”里昂有点儿诧异,“愿闻其详。” “这不可能的,李。”一旁有人插嘴了,“火焰夜/总/会的多重安保可不是吃素的,得用rpg或者C4。” ……C4。 李/明夜悄悄地抽/了抽嘴角。这帮反/抗军真是土人狠招啊……他们要是能搞到足够的C4(四五公斤就够了),往火焰夜/总/会大门上一贴,再绑个遥控雷/管,远远一爆,基本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光是你们当然不行,但别忘了,我可是无影者……我能解决一个非常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李/明夜咳嗽了一声,“你们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站在钢板前,说一声‘芝麻开门’就好了。我只需要一点回报——卧/槽,我不要钱,烟也不要——找到这个人,我要他活着。” 她的手指点在了贵客名单中的一行上。里昂看了一眼,皱了皱眉:“ABC休斯顿直属电视台的台长?你要他做什么?” “我只是注意到了你们所有人收看的清除日直播和大屏幕上的清除日播报,都是由ABC播放的而已。”李/明夜回道,“至于其他的……暂时保密,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惊喜的。你先听听我的建议吧,当然,你可以拒绝。” 李/明夜的建议十分简单,但是足够防不胜防,堪称是钻空子和资源利/用的极致。 一个堡垒从内部攻破,总是比从外部攻破要更容易的。 火焰夜/总/会的搜/捕队正在休斯顿的街头捕猎那些清扫者,李/明夜建议让自己或者靳一梦带着一些人被搜/捕队抓进火焰夜/总/会,然后从内部打开一扇门。很明显,火焰夜/总/会今/晚必然有一扇门是可以随时从内部打开的,因为他们需要随时接收“货物”。 这个计划反/抗军当然也能想到,但是他们做不到! 成为“货物”,是要被搜/身的。那帮保安们会像给老虎拔牙一样,把他们身上所有的武/器都拔下来。 火焰夜/总/会的保安可个个都是荷枪实弹,“货物”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如何从内部突破火焰夜/总/会的安保系统? 但是诚如李/明夜所说,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有团队储物空间与团队通讯系统在,进入火焰夜/总/会的人想要什么装备就有什么装备。当然,这就要求靳李二人必须一人在里,一人在外,方可做到随机应变的后勤支援。那毕竟只是一个一立方米的储物空间,不大可能把好几号人所需要的所有装备都给装上。 嗯……这个计划一说出来,想必大家都知道带队玩潜伏的人是谁了…… 这真不是李/明夜懒,她其实并不介意自己进去的,但她和靳一梦的武力值差距太过明显了,人里昂就算瞎了眼,也不会挑她去做这档子事儿。 李/明夜呵呵一笑,暗想你是不知道你们俩都差点死在我手上。 准确的来说,这事儿吧,危险性是有,但是并不太高。靳一梦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对方关门落锁的时候盯过去一眼,看好了究竟是哪些人关的门,一会儿悄悄地把这些人逮住,问出怎么开门后把门一开,完/事儿。 靳一梦听了以后(此人已经被里昂叫到头车上来商量了)也没说什么,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李/明夜看他应的爽/快,还是在团队频道里多嘱咐了一句:“你自己注意任务。” “嗯。” “杀死海灵顿这个任务给3000塞斯,比试炼任务还多1000,从这个奖励可以看出任务难度比试炼任务要高。”李/明夜怕他没明白,干脆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这个任务是从反/抗军这里接到的,这说明斗兽场在计算难度的时候已经把反/抗军的帮助给算进去了。” “知道。”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靳一梦也一样猜得到。 “从目前反/抗军的火力情况来看,我不认为一家夜/总/会能扛得住,所以我觉得这个任务的难点可能在两方面:第一,海灵顿这人很能躲或跑。第二,要保证海灵顿死在我们手上。所以我才定了这个计划,我希望反/抗军插手的越少越好。你把门开了以后就直接去地/下停车场,我立刻去他办公室,我会让人守住出口。” “行。”靳一梦想了想,没发现问题,遂应了一句。“还有吗?” “暂时没了,到时候随时保持联络。”李/明夜沉吟了一下,觉得边边角角都考虑到了,剩下的事情都是她暂时无法确定的,“在情报没有更新的情况下,先这样吧。” . 火焰夜/总/会的老板达柯斯·海灵顿先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报纸。 这位有钱的阔佬毫无疑问拥有与他社/会地位相匹配的品味。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定制的烟灰色西装,体型保持的也还算不错。他拥有一张综合了成功商人与成熟政/客特征的脸,精明、圆/滑又老练。 这间办公室极大且朗阔,占据了足足一层,挑高的房顶与明亮的灯光笼出一股尊贵的气派。这里被分为两个区域,办公区的胡桃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凝脂感,柔和的配色与恰到好处的装饰物被配置得极为妥帖,就连半墙后的秘/书处都十分华美。这说明主人家已经到了可以追求舒适和享乐的时候。 休闲区的长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显然就没有多少高雅的风度了。他们大大咧咧地玩着手/机,时不时像是喝水那样拿起一旁冰桶里的酒灌一口。那酒瓶子纯黑贴金,看起来价值不菲,被他们这样喝实在是很糟蹋,但海灵顿显然对这二人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 这俩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光头,体格非常健壮,身高近两米,胳膊比脖子还粗。女的则留着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卷,脸上化着暗黑朋克风的浓妆。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间办公室中的,这种小混混打扮的混/蛋在踏上/海灵顿的羊绒地毯之前,就会被他的保/镖丢出去。 但是很显然,海灵顿不仅容忍了他们,还招待了他们…… 因为他们是无影者! 而且是两个很有些本事的无影者。 精明谨慎的海灵顿先生从下午发生的事情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不认为自己的猎头会眼瞎到这种程度,遂及时联络了他在nffA的朋友。后者经不起磨,最后告诉了他,今夜“城里那些到处流窜的黑老鼠似乎有些不安分”,并在海灵顿的软磨硬泡下,指派了两个无影者来保护他的安全。 按理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海灵顿应该关闭今/晚的拍卖会。但是这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盛宴,在自身安全得到了保/障的前提下,海灵顿还是让拍卖会如期召开了。当然,他隐瞒了此事,并升级了安保措施。 这两个无影者并不是像靳李二人那样的候选者,他们是实打实的角斗/士。虽然严格来说,他们在角斗/士中也属于最菜的那一类人,但这已经足够他们在这个宇宙中如鱼得水了。 这个男的叫做松泰,女的叫菲奥娜,他们隶属于一个小型的正式角斗/士团队。这个团队选择了和nffA合作,恰在此时,海灵顿先生向nffA求助,这个求助就变成了一个支线任务……嗯,于是这俩人来到了火焰夜/总/会。 由此也可以看出,政/府其实是对反/抗军的起/义有一定预估的……虽然他们或许不知道其具体时间和人数,但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做好了准备,并严阵以待。由于他们不能拿大火力武/器轰炸自己的城市,所以他们决定等起/义军集结起来之后,一并将其打灭。 至于他们的消息来源……没办法,任何革/命工作都有立场不坚定的软骨头,并不是人人都是视死如归的圣/人。 在海灵顿看来,这个夜晚还是能称得上风平浪静的,但是在那两个角斗/士看来,这个夜晚就有点无聊了。当然了,不用付出就能完成任务,他们也都挺高兴的…… 只不过……这一份安逸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打破平静的是一通电/话。刺耳的急促电铃/声乍然响起,突兀的毫无征兆,几乎能把人吓一跳。 海灵顿接起了电/话,电/话那一头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背景音是爆豆般的枪声:“老板,后门被打开了,一群拿枪和手/雷的黑鬼冲了进来!见鬼,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回事?” “冷静!”海灵顿呵斥了一声,他坐直了身/体,沉声道:“一群黑鬼究竟是多少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起码有一百个该死的黑鬼,哦,上帝……”这一通电/话终结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那个惊慌的男声被炸成了一串忙音。 海灵顿面沉如水地把电/话挂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视线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无影者,十分有礼貌地道:“接下来的时间,鄙人恐怕要麻烦二位了。对方人数众多,先离开/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松泰一口喝干了最后的酒,随后他咂了咂嘴站了起来。他与菲奥娜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走吧,海灵顿先生。” . 五分钟后。 李/明夜炸开了安全楼梯的大门踏入这间办公室,只四下看了一眼,立刻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妈/的……果然跑了。” 平心而论,反/抗军已经尽可能地做到最好了,行动也十分顺利,留守保安人数的减少让火焰夜/总/会的内部防御力量相当空虚。由于变生肘腋之间,火焰夜/总/会的高精尖武/器优势完全没有发挥出来,靳一梦更是摸去了中心控/制室,让对方彻底“失明”。 但有的事情吧……不是你计算周密、行动谨慎就一定能成功的。 李/明夜一眼就能看出海灵顿肯定已经跑路,是因为她看到了这间豪华办公室里有一架专属电梯,显示楼层为B1。其配置十分高端,使用电梯需要刷卡和虹膜锁。 草泥/马! 你一个夜/总/会,算上一层地/下停车场也不过七层,有钱烧的吗?摆什么谱?! “人跑了。”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的声音冷静依旧,她马不停蹄地对这间办公室开始了快速观察,“沿着专属电梯下去的,应该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根据地毯来看,海灵顿身边有至少一名武/装贴身保/镖,而且……”她的目光落在了休闲区的沙发上,又看向了摆设在茶几上的几个酒瓶,“他有两个他十分重视但是素质不高的客人,这两个客人在这里待了很久,五成可能是无影者,一成可能是他亲儿子,四成可能是nffA派来的强力武/装人员。” 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急急转身冲向楼梯。由于老板可以及时跑路,五层和六层并没有多少人,于是反/抗也并不激烈,安保人员多半在与会富豪所在的楼层严防死守。 李/明夜一路往下跑,沿途的楼梯外战火硝烟弥漫,轰隆巨响阵阵,爆豆也似的枪声响个不停。她依靠自己的感知一路往下,在中途听到了靳一梦的回话。 “操……”靳一梦难得爆了句粗口,随后他的声音迅速冷静了下来,淡漠中甚至隐隐透出战意与兴/奋,“是角斗/士。他们身上能发光,应该可以挡手/枪子弹,还好老/子带了狙。” “角斗/士?”李/明夜的脚步一顿,随后便毫无停歇地继续往下跑,“情况怎么样?” “我人在出口和安全通道之间。海灵顿的保/镖死了,他还活着,被这两个人保护在一个死角里。我他/妈也是服了,这枪老/子拿来狙人,居然没把人打死……”靳一梦难得有些话痨,看起来是由于三观破碎的震/惊导致的。 这怪不得靳一梦不淡定,实在是他看到的东西太超自然了。 他早早地就来到了停车场,这儿到处都是豪车,他挑了一个视野非常良好的位置(一辆车后面,他用玻璃刀把车玻璃给卸了)。在这个位置里,他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海灵顿的停车位、车位里高度防弹的装甲车(反/抗军有海灵顿的车牌号)与安全楼梯。然后他就看到了海灵顿被三个人簇拥着走出来,全身被保/镖用安全盾遮的牢牢的。 靳一梦于是就把安全盾轰了。这阔佬一看就很怕死,十有八/九是属王/八的,所以先断其后路。 他接下来的一枪打的是那个身高两米的男人,然后他就惊了——子弹在接/触到男人的体表之前,这个男人身上骤然冒出了一层贴身的白色光罩,那光罩与子弹一接/触,竟然是生出了水波般的粘/稠涟漪,显然具备极大的阻力! 好在他手中这枪口径给力,子弹依然穿透了那一层光罩扎入人/体,爆出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巨大的冲击力把这个男人带的往后一倒——但他还活着,他甚至立刻就恼/羞/成/怒、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我/操!起码是中等的物理攻击!” 然后这三人就找了个死角躲起来了,留下靳一梦抱着枪风中凌/乱并开始怀疑人生。 当然,要松泰来说,他更有资格风中凌/乱和怀疑人生。 在低等级角斗/士中,枪/械类武/器可以说是最物美价廉的选择。首先,一个拿枪的角斗/士必然会选择中远程作战,死亡的几率比较低。其次,枪/械类武/器的杀伤力真的挺大的,至少比普通人想象中大很多。 到了中高级角斗/士的阶段,枪/械类武/器才和其他武/器差不多一个待遇。一来是因为那时候大家普遍都有很多保命手段,二来嘛……枪/械类武/器的伤害和弹/药关系很大,普通子弹没啥威力,高级子弹和特殊子弹吧,就……就真挺贵的。 当然了,在现在这个阶段,像是电影中那种挨了一枪,前头一个洞后头一个洞,除了流点血以外,活蹦乱跳屁事没有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人类对于武/器的研究永远孜孜不倦并且充满热情,人们执着于伤害同类,或者依靠伤害同类来保护自己。 所以相应的,斗兽场中就会出现克制枪/械类武/器的防御措施,比如松泰和菲奥娜身上装备的防弹道具。这是斗兽场装备兑换处出产的大路货,可使用塞斯充能,对于e级枪/械类武/器(科技宇宙中随处可见)具备极强的克制/作用。但是当武/器达到d级或e级武/器的物理攻击力达到中等之后,其伤害就无法被完全防御,只能起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减免作用。 松泰本人是个倾向于体能和力量方面的角斗/士,皮糙肉厚跟铁塔一样的壮汉,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十有八/九是个mt的胚子。结果被靳一梦一枪轰过来正中胸口,直接轰没了三分之一血…… 如果松泰是个军火专/家,他说不定能从弹头分辨出来自己其实是被反器材狙击步/枪打了,那样他或许就会很欣慰……但很遗憾,他连个业余军事爱好者都不是。 “我快到了。”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的声音永远是冷静从容的,“他们比我们更经不起耗,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动手。至于角斗/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有一些猜测,回头有空了给你说。” 李/明夜的话音刚落,异变立生。 诚如李/明夜所说,海灵顿一行人比之靳李二人更经不起耗。火焰夜/总/会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待在这里越久,处境就越是危险!哪怕他们自己能兔脱,海灵顿也必死无疑。 只见那个死角之处陡然冲出了一个人,赫然正是松泰。靳一梦立刻再度开了一枪,刁毒的子弹在空中发出一声近乎凄怆的尖啸,直射/向松泰的眉心! 然而这个壮汉的脸上却是现出了一丝近乎狰狞的笑意,他举起一只手,手中赫然现出一物。 ——那正是先前被靳一梦一枪轰穿的安全盾! 先前拿着盾牌的人是保安,所以他死了。 但是现在拿着这个盾牌的人,却是身怀防弹道具、体能强悍的松泰! 那子弹再度洞穿安全盾,使其绽放出一朵钢铁鲜花,随后便只见白光一闪,松泰略顿了顿脚步,便继续发力奔来。 Amr-2是非自动狙/击/枪,变起肘腋之间,靳一梦自然是来不及装弹的。但是他神色不变,只微微眯起眼,待此人跑到装甲车附近时,他的手一摊,掌心中已多了一物。 ——遥控雷/管引爆器! 靳一梦在这地/下车库已经待了足足十分钟,除了找阵地之外自然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比如,把几根雷/管粘在海灵顿那辆车的底盘上。 再能防弹的车,终归也只是一辆车而已,它的底盘注定是最脆弱的地方。靳一梦一看松泰一副盯紧了他的样子,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恐怕得赶紧跑路了。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这辆车给炸了…… 雷/管的杀伤力有限,车毁人亡不一定办得到,但是让车走不了道儿还是压力不大的。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乍起,烟尘弥散,靳一梦借着硝烟的掩盖迅速从掩体后蹿了出去。对方只要尚能行动,就一定会来追他,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如果对方居然脑子有病,放着这么一个拿着大威力武/器并且枪法恶/毒的枪/手不追,而是任由他重新找阵地从容射击的话……靳一梦会很欣慰的。 只听那硝烟中传出一声“我/操/他/妈/的贱/人”,随后松泰杀气腾腾地从中冲了出来。他身上血/迹/斑/斑、皮/开/肉/绽,看起来狼狈至极,眼中怒火如沸。他一手持盾,另一只手中还多了一把手/枪,一边追赶一边朝着靳一梦射击。 这二人一个逃一个追,逐渐便去的远了。一直躲在死角中的菲奥娜松了一口气,方才拉着脸色苍白的海灵顿从掩体中走了出来,急匆匆地朝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跑去。 然而她刚刚跑出去没两步,脸色就骤然一变,随后只见她身形疾旋,反身扑向海灵顿,再度躲回死角之内。 菲奥娜死死地盯着安全通道的出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阴狠而峻厉,犹如削薄的刀锋。她持枪在手,一字一顿地道:“别躲了,出来!” 两秒后,安全通道半掩的铁门内传来一道轻柔悦耳,却极度嚣张的挑衅:“傻/逼才出来呢……对,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像我这种聪明人,比较喜欢和赶时间的傻/帽儿就这么耗着,然后一边喝着饮料吃着薯条,一边看着耐心不足的傻/帽儿自己跑到我的枪口底下。” 菲奥娜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阴沉。反/抗军随时会出现并包围这个停车场,海灵顿又不能装备角斗/士才能装备的防弹道具,她确实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虽然她拿不准对方到底是土著还是角斗/士,但没有关系,防弹道具可挡不住她的攻击!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蓦地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躲着就有用了吗?你的躲藏只能让你像一只老鼠那样卑微地死去,但我却可以在杀了你之后轻轻/松松地离开!” 第 12 章 第十章 何处正文10 火焰夜/总/会的包厢毫无疑问是奢华的,这里除了点唱机、大屏幕与长沙发之外,还有台球桌、游戏机、盥洗室和吧台。根据吧台来推断,这里甚至应该还会有配套的调酒师。 若是平时光顾这间包厢,入眼时自然是目迷五色、十丈软红的浮华气象。灯影迷离间的觥筹交错与纸醉金迷,再佐以美/人烈酒与靡靡之音,简直能软化最古板的清教/徒与卫道/士。出/售欲/望的人和购/买欲/望的人坐在同一个地方,同时赞美属于他们的信/仰。 但此刻这里自然是寂寞的。灯光空艳,弦歌止歇,美/人散去,美酒混合着鲜血倾倒在一起,沙发旁衣着楚楚或是寒酸的尸首未冷,洞/开的包厢门外传来战火与硝烟的遥远回音。 包厢内,靳一梦正坐在沙发上处理伤势,李/明夜正在盥洗室洗脸,比利一脸严肃地端着枪指着沙发上昏迷不醒一滩烂泥的菲奥娜。比利一向聒噪,但他被靳一梦吓到了,所以他难得的安静。这让靳一梦很欣慰,因为靳一梦其实也疼的不怎么想说话,但他大多数时候是个比较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一般有问必答……比如一句简单粗/暴的“嗯”。 李/明夜并没有昏迷太久。她在到达包厢之后就醒了,此刻她的负/面状态刚过,遂决定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交换了情报之后,靳一梦把遗产之箱开了。那个血红色的旅行箱在他心神接/触的瞬间就自动打开,并给他提/供了一本坑爹的花/花/公/子杂/志、一瓶能瞬间恢复15%精神值的精神力药剂(小)、一份能在非战斗状态下持续恢复总计300点生命值的食物。 至于杀/戮值,李/明夜同样询问了斗兽场。提到杀/戮值,就必须提及角斗/士的等级问题了。目前的角斗/士在大体上分为五个等级,自下往上为奴/隶、士兵、军官、统帅和皇帝。每一次等级的提升都需要花费50点杀/戮值或是5个历练宇宙完美评价,二者可以互相转换。杀/戮值较高时,角斗/士会触发徽章提示,死亡后的奖励也会愈发丰厚。到了皇帝级角斗/士之后,还有一个目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等级“神明”,提升方法暂时不详。 每提升一个等级,角斗/士都将会面/临基础难度更高的历练宇宙与各色任务。历练宇宙的大致背景与剧情通常与一些在人类社/会中广为流传的艺术作品类似,这实在是有原因的。曾有一位神明角斗/士以一己之力奠定了整个多元宇宙的人类气运,并为此付出了陨落的代价。于是以其他种/族为主体运转的宇宙与人类宇宙融合,在融合之后,由于不同平行宇宙之间的联/系,一些艺术作品应运而生。 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一个名叫托尔金的吟游诗人生活在某一个中土世界宇宙,所以数个平行宇宙的托尔金冥冥中似有所感,以天纵之才创作出了中土世界系列。当然,中土世界不止那么一个,吟游诗人托尔金也不止一个,于是这其中自然有各色变化。电影小说这玩意儿也就只能看个框架,全信就是找死。 随着等级的每一次提升,角斗/士可以申请一次休闲宇/宙/历练。该历练可以指定任意类型宇宙或是角斗/士原生宇宙,在休闲宇/宙/历练过程中,斗兽场将不会发布任何任务,也不会为角斗/士提/供任何信息模糊化保护,并会扒下并封印角斗/士装备和主动技能,还会对额外强化的身/体素质进行一定限/制,其最长逗留时间为15天。 当角斗/士指定原生宇宙进行休闲宇/宙/历练时,角斗/士的第一次降临时间将在原身死亡后的一段时间之内。对此斗兽场还有额外提示“角斗/士在法则身/体生成之后,其命运轨迹会脱离原生宇宙序列,任何想要变更角斗/士身份的行为都是无效的。” 第 14 章 第一章 中场1第一章 回归的感觉犹如大梦一场,梦中千年已过,梦醒后才发觉一切不过是弹指时分,甚至连方才是否做过梦都不甚了然。 李/明夜睁眼时,发觉自己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这空间与她刚醒来时极为类似。在她睁眼的同一时间,胸口斗兽场徽章微微一热,她的面前虚空中再度浮现出了一片光幕。 但这一次的光幕上并没有文/字,而是开始播放起了视/频,视/频内容是她在本宇宙中的大致经历——从最开始面对猎犬、与靳一梦合作、撞车时的决然跳车到她面对舔食者,无不历历在目,逐一闪现。 “哇我真是帅。”李/明夜兴致勃勃地坐在地上看着视/频片段,双手托腮,眼睛闪闪发亮,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看电影的态度。然而,当片段闪现到她在演播室中时,她瞬间不高兴了,因为她发现靳一梦说的是实话…… 李/明夜左右看了看,仿佛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去砸这个光幕……对,就像是足球流氓在看到狗屎比赛时会做的一样,她想用爆米花、零食袋、汽水瓶来表达自己看到了一个“烂片儿”的愤怒。 她手边当然是没什么东西能给她丢的了……她突然故作灵机一动地“哦~”了一声,手臂一举,格/洛克赫然在手,毫不犹豫地对着光幕开了一枪。 子弹出膛,爆出一星火光,稳定炽/热的弹道还未延伸至光幕就无声消失了。光幕不动如山地继续放视/频,视/频的内容最后定格在了楼梯间中,一个烟头升起的轻袅蓝烟。 “没有警告,没有惩罚……因为攻击强度太低?太多先例?像是我刚醒来时那样?”李/明夜心念电转,已然把枪收了,整个人干脆躺在了地上。 “快点儿,亲爱的。”李/明夜懒洋洋地枕着手臂出声催促,“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在晚上十点钟以前睡觉。” 光幕中的图像一黑,转而亮起了文/字。 “历练宇宙:d级科技宇宙 主线任务:试炼 主线任务评价:e 该任务奖励已结算 支线任务:掐灭源头(团队) 支线任务评价:A 该任务奖励已结算 隐藏任务:终结之章(触发性历/史剧情任务) 隐藏任务团队贡献度:9.57% 隐藏任务个人贡献度:7.19% 该任务奖励未结算,你可以在以下四项奖励中选择两项,作为该隐藏任务的任务奖励。请在30秒之内做出选择,否则系统将为你随机抽取奖励。 A:2000塞斯 B:5奥雷、基础属性点2点 C:10第纳尔 d:随机获取一件出产自该宇宙的历/史剧情装备(剧情装备:一些重要土著角色或是对世界线会产生影响的土著在被击杀之后,历练宇宙世界线产生些许变动,斗兽场在对其世界源进行探索时有一定可能生成历/史剧情装备,作为对角斗/士的奖励。通常情况下,历/史剧情装备优于普通装备。历/史剧情装备在获得后将会与角斗/士进行灵魂绑定,除成为遗产之外不可以任何方式转让。),品质限定为d级。” 李/明夜抽/出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她一看到这个历/史剧情装备的说明,就差不多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会上教科书或者历/史书的……她真诚地希望自己能被印得好看点儿。 ——在一个资讯发达的时代,李/明夜的演讲与演讲所造成的后果,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引发出了一系列有关清除日、人性、社/会安全感等等话题的讨论与研究……诚如李/明夜所说,她为反/对清除日的人提/供了一把很好的武/器,这把武/器每被人使用一次,她就能蹭上一分功劳。 就像人们在讨论金融问题时,总归免不了把几个金融大鳄的事迹拎出来溜一圈一样……清除日的特殊情况(美国只有商业电视台、附近区域清除日直播都由ABC转播等等)使她的演讲辐射范围极广,受众极多,后果也比较严重。这可谓是时逢际会了,这种情况对于李/明夜本人来说,也是绝对不可复制的一次机遇。 李/明夜默默地选择了d项和C项,随后她就收到了第纳尔入账提示,面前同时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密码箱。与遗产之箱的凛冽血/腥不同,这个淡蓝色的密码箱通体焕发出滢滢水色,深邃而明净,如海与天交际处一线遥远的温柔。 她把手放上去之后,密码锁自动转动,箱盖弹开,露/出了内里的装备。 这件装备是一个刺刀指虎,其指虎部分呈现出颇有些陈旧感的铜质,明明是极其坚/硬的材料,但软旧的润色却又生出一种充满韧性的温柔。其上加装的刺刀是漆黑的,幽谧冷酷的子夜颜色,吸光的表层材质透着无声的杀意。 李/明夜把其拿起来一看,胸口徽章立刻反馈出了该装备的属性。 “装备名称:勇者之刺 装备评价:d(蓝色) 装备类别:轻型冷兵器 装备部位:单手 装备要求:无 物理攻击力:中等 法术攻击力:无 装备被动特效:当你使用此武/器成功格挡敌方目标的攻击时,将有一定几率将该次攻击伤害量的一半反弹给攻击方。 装备主动特效:无 装备备注:拯救和守护,才是真正的勇敢。 该装备可进化。” 李/明夜呵呵一声,对着光幕又开了一枪。 这特效看起来牛逼轰轰的,但不要忘了两个限定条件——“成功格挡”和“一定几率”!这简直是某些氪金游戏的套路,首先你要有实力(经济实力),然后你还要赌脸(概率)。第一个条件也就算了,第二个条件实在太坑……我出钱了,钱也出的到位了,就让我踏踏实实当爹不行吗? 李/明夜原本是打算抽/了装备以后试试能不能升级一下,所以才选择了第纳尔,现在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她一定要把这个装备去整一整,不然实在不能忍。 李/明夜把Asp伸缩棍取下,换上了勇者之刺。或许是由于灵魂绑定的原因,勇者之刺的尺寸居然刚好适合她。她稍微熟悉了一下握感,才抬头继续看向光幕。 “本次历练总评价:十分优秀 历练完成奖励:可分配基础属性2点、1500塞斯、5第纳尔、1奥雷 本次历练奖励统计如下:6500塞斯、15第纳尔、1奥雷、可分配基础属性点2点、勇者之刺。” 从地狱火那里坑来的塞斯、防弹衣和消耗品自然是不会算在奖励统计之中的,所以李/明夜拥有的塞斯,其实是骇人的12500点……这着实是有些可怕的,毕竟她此刻还不能算是个角斗/士。 “如果试炼任务里头我亲手杀几个人,这次十有八/九是个完美评价了吧。”李/明夜暗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靳一梦这一次的总评价说不定是完美了,但他不一定会有历/史剧情装备……回头问问他。” 光幕再次翻过一页。 “恭喜候选者h071532成功完成试炼任务,正式成为角斗/士。你当前的等级为奴/隶,你的斗兽场徽章个人储物空间功能(1立方米)功能已开启。” “在本次历练结束之后,你将获得最多240小时的斗兽场内休整时间,斗兽场内为安全区,角斗/士之间的攻击行为将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斗兽场将会在休整时间结束前一小时对你进行提示,请及时前往历练大厅,开启你的下一段旅程。” “你已获得一次休闲宇/宙/历练机会,你可以在休整时间中前往历练大厅,申请前往休闲宇宙进行历练。该次历练为额外历练,不计入历练次数,无历练评价,无历练任务,无法重置斗兽场内休整时间。” 李/明夜的呼吸微微一顿。 眼前白茫茫的空间与光幕变得模糊了,犹如轻雾乍起,渐转浓/稠。不过短短几秒钟,雾消云散,李/明夜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的四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雪白的,没有窗户,只有两扇门,一处墙角放着一张毫无特色的单人床,床/上倒是有被褥枕头,同样是细雪般的颜色。与床相对的墙上有个嵌入式的壁柜,一列列镀铬色的横板空空荡荡。 冷清寥落的荒芜感,体/味不出半丝人气。 “系统提示:你已来到你在斗兽场内的私人房间之中,该房间与你的编号绑定,外人未得授权不可进入。你的专属房间目前为默认模板,你也可以通/过斗兽场徽章对其进行重新装修。” 李/明夜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爬到了床/上重新躺下了。 在历练中被强行压下的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深呼吸了一下,神色再度被洗成一片空白和冷漠。 片刻后,她合上眼,往事历历,像是咆哮的浊浪冲垮了堤坝,不可抗拒的巨力拍打在她身上,把她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将她魂穿的那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就像一个正义和光/明的标杆,映出所有的完美无缺。 “正义……是当前情况下,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中世纪焚烧女巫是正义的,教廷烧死布鲁诺也是正义的。”李/明夜轻轻自语着,声音轻柔。 过了片刻,她蓦地咯咯笑了出来,发自肺腑的笑声引得她浑身颤/抖:“我/操/你/妈/的正义,操/你/妈/的英雄,你他/妈怎么不干净点去死啊!” 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她一抬手,格/洛克再度出现了。她一边大笑着一边朝着天花板开/枪,一时间硝烟弥散,弹壳四溅,跳弹乱飞。她打空了所有的子弹,却依然不断的扣动扳机,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天花板很快就恢复了一片洁白,唯独一地的狼藉显出未褪的疯狂痕迹。 她喘了一会儿气,又咯咯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时轻时重,时而急促时而沉滞,犹如一捧珍珠乱糟糟地落了满地:“我回去干嘛?参加‘李/明夜’的葬礼吗?……为‘李/明夜’唱圣歌?或者唱流行歌?然后与他的朋友互相拥/抱,接着共进晚餐?”她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又笑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是不会回去的。 在那个宇宙里,她想见和想杀的人只有一个,但那个人已经寿终正寝,安详死去。至于其他所有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她甚至不想再见到曾经的亲人,因为她并不打算给自己一个……原谅他们的可能。 ——不论这个可能有多渺茫。 “我不会回去的。”李/明夜睁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慢慢地想着。她的思维一向很快,但这一次,她却刻意地放慢了节奏,很是郑重的,像是说话一样地在心中‘说’着这些思绪,“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我希望在那里得到什么,更不知道我希望在那里失去什么……没有/意义了。” 就算她利/用与她时间不同的角斗/士绕开了死亡时间的设定,在过去杀死了“李/明夜”,解脱了过去的自己,顺便报了个仇……在命运轨迹固定的前提下,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甚至怀疑,此事哪怕真的发生了,她都不会有丝毫察觉。 第 15 章 第二章 中场1第二章 在休闲历练宇宙中的15天,折合成斗兽场时间之后,居然不过短短四五个小时。这显然是斗兽场的刻意设置,毕竟这是个额外历练且无法重置休整时间,如果耗时过久,对于角斗/士来说,这个额外历练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明夜身上还揣着2000塞斯不敢花,她得等靳一梦的枪。无限弹匣和特殊弹/药的价/格会随着枪/械口径产生一些变化,12.7 其实靳一梦的长相是真的有点儿女气,但哪怕他的神色再温和含笑,都不会使人把他归类到娘炮里。这人身上有一种隐约的孤冷淡漠,与不容错认、轻描淡写的凶悍杀意。 他开/枪/杀/人,就像猛兽吃/人一样理所当然,使人连惊讶都生不出,只觉本该如此,这才是正常的。 他凝视靶纸的眼睛平静的像是两汪凝固的琥珀,恰似李/明夜记忆中的那个深夜路口。李/明夜蓦地笑了笑,远远抛了一根烟过去,他头也没抬就接了,随手点燃抽/了一口,道:“来这么早?” “闲着也是闲着。”李/明夜凑过去看了看,那些靶纸里居然还有完好的,顿时挑眉,“你还会有没打中的时候?” “打不中很正常。”靳一梦弹了弹靶纸边缘,指间一星烟灰落下,“1350米……我不是军/队狙击手,我习惯的瞄准镜归零在100米。” 子弹的飞行轨迹是一条曲线,所以瞄准镜上的瞄准点与弹着点总会存在误差。靳一梦口/中的“归零在100米”,指的就是通/过调整瞄准镜,使距离在100米时,他的弹道会和瞄准点重合。 当然,实战中距离肯定不可能恰到好处地永远在100米,间不容发的战斗也不会让他有时间再去调瞄准镜,这就要求他必须熟悉手上武/器的射表。简而言之,他必须把归零100米时,不同距离下弹着点和瞄准点的误差给背下来。 由于已经成为了角斗/士,近距离狙击显然不能满足他的战斗需求了,所以他决定多整几张射表,以应对不同情况下的战斗。 这就是他这一百多个小时里干的活儿……这听起来真是挺痛苦的,所以他偶尔会打300米左右的流动靶放松一下筋骨。 李/明夜算是半个懂行的,脑子也够活泛,心念一转已经懂了十分。她笑道:“你还真是个警/察?”她是真没看出来,这世上就没有比靳一梦更不像警/察的人了。 “老/子还是党/员呢。”靳一梦把靶纸归到一旁,冲李/明夜招了招手,“过来坐。” 李/明夜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过去坐下了。不出意料的是,靳一梦确实和她约了下次一起进入历练的时间,李/明夜也就满口答应,笑容极甜美。 靳一梦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嗤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脸:“你这一口甜一口咸的,究竟要玩哪一出?给个明白话。” 他确实是有些奇怪,毕竟人类清除计划中,李/明夜实实在在是生气了的,那句话撂下来简直狠得板上钉钉。结果一转头,这女人又换了张脸,活色生香地把他拖到床/上去鬼混。靳一梦知道自己长得好,但也不觉得自己真能帅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想知道?”李/明夜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眼神诱/惑,“亲我一下。” 靳一梦一哂,还真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记,犹如落羽一般的,轻到被碰的地方简直能痒起来。 仿佛敷衍,又似乎挑/逗。李/明夜按了按嘴角,笑得又甜了一些。 “说吧,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靳一梦淡淡地问了一句,“规矩立下了,事儿才好办。”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靳一梦并不想被李/明夜惦记上。被她惦记上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里昂、奥古斯托、地狱火、休斯顿的市民,数个血/淋/淋的例子历历在目,就连他自己,都实打实地差点死在李/明夜的手上。 李/明夜看了他一会儿,噗嗤一笑:“你怕我?”她索性整个人坐到了靳一梦怀里,双手扶住他的脸侧,贴近了那张/平静淡漠的脸。“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害你的……这样吧,以后只要你不挡我的路,我就不害你。要是我挡了你的路,你跟我说一声,我换条路走。”她在靳一梦嘴角轻轻/舔/了一下,撒娇一般细声细气地问道:“现在还怕我吗?” 靳一梦不为所动,只挑了挑眉:“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你让我觉得很有趣。”李/明夜如实回答。极近的距离,她笑容里融化出一点没心没肺的轻佻,满不在乎地道:“你只需要一直有趣下去就行了,但也别有压力。音乐会出/售门票,可是真正的音乐家从来不会刻意讨好观赏者,一场扭曲的表演对真心想要欣赏音乐的人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有趣?靳一梦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品味了一下,实在理解不能,终于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个儿想想,也觉得没必要再去寻思了,有什么意思呢?顶/破天也就是个死,但他靳一梦也没怕过死。 靳一梦是那种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他有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和淡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与李/明夜是极其相似的——他们对于命运这个无情无义的婊/子从不抱有任何的幻想,所以他们永远能坦然承受所有落在身上的风刀霜剑。 靳一梦把靶场调整成了50米的移动靶位,拍了拍李/明夜的腰,示意她自个儿玩去。 李/明夜从善如流地起身掏出了格/洛克,压满子弹开始熟练地瞄准和射击。她道:“你也不用太看得起我,指不定下次历练我就死了呢?能活着我挺开心的,如果一不小心死了,那也无所谓,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靳一梦低头继续看靶纸,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反正就只看见你跟玩魔术似的,把里昂和地狱火玩的团团转。” “一件事情有一千个可能和发展,你只是恰好看到了我认为最有可能发生的两件事而已。这两件事发生了,我告诉了你我是怎么盘算和设计的,所以你才觉得剩下998个可能我都可以算到。”李/明夜认真地瞄准那些满场乱跑的靶子,砰砰枪响中随口搭话,“这只是算命瞎子和风水先生的把戏……嗯,你破财了,我问你是不是养了鱼,你没养,我就让你养鱼聚风水;你养了,我就告诉你这鱼不行,让你换。最后我让你去和我有关系的店里买新的鱼和鱼缸,店老板给我抽成,我还能收你一笔钱。” 李/明夜总是很擅长举一些似是而非又恰如其分的例子,把那些令人死去活来的阴/谋诡/计形容得犹如儿戏……当然,或许在她看来,这一切就是这么回事。 靳一梦已经把所有看完的靶纸归到一边,抬头看了看李/明夜,突然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很有趣?” “嗯。” “我觉得你也很有趣,李/明夜。”靳一梦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语气中有些许轻飘飘的感慨意味,“你就像那些娃娃兵,端起枪就能眼都不眨地杀/人,放下枪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你和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有主/子,所以行/事有谱,你没主/子,所以你就由着性子来。” 靳一梦生平阅人无数,除了在陈柏之事上因为发小儿滤镜瞎了眼以外,还真没看错过谁。他这一句点评堪称毒/辣,李/明夜偏头想了想,只能很认真地道:“我觉得还有一个差别。” “你说说。” “我肯定长得更好看。”李/明夜斩钉截铁地道。 靳一梦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根烟抽完,打量了李/明夜一会儿,拖长腔调慢条斯理地道:“你这么个练法,想占老/子的训练场多久?” 李/明夜多灵透的人,当即心领神会,转过脸就深情万分地叫了声“梦哥”。 “行了行了,边儿去。”靳一梦起身从个人空间里拿出一把手/枪,手上奇快无比地压弹匣开保险,一眨眼时间,他就已经几乎不带瞄地把扳机扣到了底,“都这个距离了,像你那样追求精度,基本就是找死……” . 在靳一梦的指点下,李/明夜很快就开启了枪/械基础1级。她并没有再多打扰靳一梦,在所有目标达成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看电影,等约定时间到了以后,二人一同前往历练大厅。 由于并没有组队,所以他们只能各自在墙上开个房间。李/明夜走进了这扇门,眼前顿时变作了一派天然温润的纯白房间,再回头看时,来处已消失无踪。 她胸前的斗兽场徽章陡然冒出一道浓郁的血光,投射在她的石壁上。光柱森森,扭曲成高雅旷古的斗兽场文/字。 “角斗/士h071532,你的剩余休整时间为1小时27分31秒,你确定要现在开始你的下一场历练吗?” “开始吧。”李/明夜无所谓地笑了笑。 下一个瞬间,李/明夜的胸口血光大盛,浓炽艳异的光华犹如时间或者洪水那样不可抗拒,顷刻间已然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即将进行多元宇宙时空跳跃,请稍后。” “角斗/士进入多元宇宙后,请及时在系统保护时间内呼唤斗兽场系统查看主线任务,并阅读系统提示。超出系统保护时间,斗兽场将不再保证角斗/士的安全。” “多元宇宙时空跳跃开始……” “这是一个充满战争和死亡的年代。” “这是一个科技与魔法即将尖锐碰撞的年代。” “一场袭卷科技世界的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与此同时,在神秘的魔法世界中,另一场战役也已经拉开序幕……” 第 17 章 第二章 宇宙1第二章 李/明夜做事自然不会不过脑子,她有这个底气杀/人,自然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理后续。 李/明夜与塞姆勒的格斗许可并不是来自于那名党卫军上尉,而是来自于比那名上尉地位更高的不知名人物。那位军官自己先破了例,言辞也挺暧昧的,更没明令禁止她杀/人(人家压根就没想到)。 这是一次征召,在渣滓和败类中选出一些才能出色的人物。从先前那个党卫军上尉眼都不眨地杀了一个人可以看出,在场诸人都是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李/明夜这次暴起杀/人,真要说起来,还有几分“奉旨杀/人”的意思…… 除此之外,县官不如现管,党卫军上尉是现管,军官就是那个县官。但眼下县官和现管都在场,县官的命令出了岔子,现管就有些小纠结了——你说我是管呢还是不管呢?毕竟后果也没多严重啊?不就死了个人吗? 当然,如果这群德国人真的轴起来了,非要杀鸡儆猴……那她也就直接跑了。周围岗哨的枪/械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e级武/器,那几个军官哪怕身怀利器、实力强大,她也一样跑得掉。她有14点的敏捷,武/器超过这个宇宙大几十年,只要不被近身,谁能拦得住她? 李/明夜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主线任务,那个任务明明白白地写着“参加10分钟以后的征召”,却并没有要求她一定要通/过这次征召,更没要求她必须服/从命令,而这次征召她显然已经参加了。根据现场诸人的特长属性来看,这一次征召不可能派遣所有角斗/士去做同一件事情,所以主线任务的变动很有可能会在那些军官细化了诸人的具体分工之后,才会进行针对性展开。 由此也可以推理出一点——哪怕没有成为被选中的人,角斗/士也会接到其他方面的主线任务,只不过难度和奖励不同而已。所以哪怕真跑路了,她也不会被失败罚款给逼死。 由此也可以看出,斗兽场只能通/过角斗/士来改变世界发展,而不能直接控/制土著,否则这个征召根本毫无意义。斗兽场确实在给予角斗/士一定程度上的选择,但这其中自/由度的拿捏十分微妙——不论是这个征召任务,还是最开始的任务失败后自/由逗留时间,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举个直白的例子,这一次征召是土著与角斗/士混搭,如果角斗/士比较怂不敢出风头,大可以藏拙落选,避开随后可能的危险。只不过介时事态的发展与主线任务的变更,或许会逼/迫角斗/士面对更大的风险而已。 角斗/士的起点都是一致的,至于最后的获利,则取决于各人的选择与实力了。人之所以能活出千百种不同的人生,正是因为每个人在面对不同选择时的应对,角斗/士也是如此。 当然,能够看出这一点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在角斗/士们看来,李/明夜因为一丁点小事就在这时候动手杀/人,只能证明此人是个点滴之仇,必涌/泉相报的主儿。如果没有做好搏命的打算,最好不要得罪她。 另一方面,大庭广众之下悍然杀/人,也确实给李/明夜造成了一些不良后果——比如因为弄脏地面而被狠狠地抽/了几鞭/子。李/明夜作为一个角斗/士,区区鞭刑还是不怎么在意的,挨完抽之后就若无其事地归队了。 才艺表演很快就结束,博德上尉与那几个野/战服正在商量着一些什么事情,众人便在操场边缘就地休息。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和李/明夜这二人,周围两米差不多都是无人区…… 倒是情报贩子因为之前和李/明夜搭过几句话,又没有得罪过她,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这就得提及斗兽场中的情报组/织了。情报组/织是角斗/士中一个比较另类的组/织,通常来说,角斗/士们都不会太得罪他们。在有洞察类技能的前提下,角斗/士们的个人属性(技能和装备是无法直接探查的)落入这个组/织的手中,基本是迟早的事儿,但是曝不曝光、曝光多少……这可就任由这些情报贩子们拿捏了。 这也就是李/明夜杀死了塞姆勒,却没动这个情报贩子的原因。斗兽场中的情报组/织横跨五个等级,每个等级中团队和散人无数,但他们统/一把自己的组/织称为“场情局”。场情局的角斗/士实力普遍不算特别强,毕竟在斗兽场里想要变强,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但是他们比较有钱,所以常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 李/明夜眼前的这个情报贩子,也是被归结到了“骗子”这个行列之中,显然其魅力属性很高。魅力这个属性,虽然看似与战斗没什么关系,却能起到非常强大的辅助作用,比如套取情报、获得土著信任、获取支线任务难度降低等等。除此之外,倾向于召唤的角斗/士,其属性侧重就是魅力与智力。 李/明夜看他坐过来,索性先开口了:“你想/做我的生意,还是想把我当生意?” “都不是,我只是和我朋友打了个赌。”情报贩子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我朋友赌你上电视是为了地堡里那些十级官/员,我赌你是另有所图,为此我们都压上了彼此的一顿酒钱。所以我想来问问李小/姐,我需要付出什么报酬,才能让你帮我挣这笔钱呢?” 这真是八风不动、滴水不漏的一根橄榄枝。李/明夜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慢地笑开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她蓦地抬手圈住了情报贩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含/着笑意轻轻道:“宝贝儿,我觉得我值一个很贵的价/格,希望你们没有在有关我的交易里吃太大的亏。” 情报贩子惊了一下,但还是尽可能从容地道:“你这话说的……” “你是觉得我不值吗?”李/明夜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柔/软轻媚的气音,“作为一个刚刚过试炼宇宙的角斗/士,我觉得我挺值的。” 这一下子,连周围两三个耳聪目明的角斗/士都一起惊住了。情报贩子张了张嘴,终于苦笑道:“这下我是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了。” “well,well,well……”李/明夜懒洋洋地笑了笑,“宝贝儿,是谁告诉你我姓李的(菲奥娜只知道她的编号)?这不难猜,你显然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去地堡,所以你的消息来源是一些角斗/士,并且很有可能来自于人类清除计划中的反/抗军阵营。你既然能问出我姓李,自然能问出我在人类清除计划里的所作所为,并以此推断出我在过试炼任务,从而按照人类平均属性来推断我的属性。这其实并不算特别难,不是吗?至于交易……”她轻轻笑了一声,松开手坐了回去,“我诈你的,但我现在知道了。” 情报贩子一时噎住了。他等了一会儿,李/明夜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了,不由问道:“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交易吗?” “这很重要?”李/明夜反而是有点诧然地问了一句,“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如果有人认为知道我的属性就能杀我,那他们大可以试试看嘛,我阻止不了。” “我以为你很看重这些,因为你杀了那名骗子先生。”情报贩子摸了摸耳朵,“这让我坐下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儿发虚哩。” “当你爬山的时候,你的目标会是拦路的石头吗?你的目标应该只有山顶,宝贝儿。”李/明夜漫不经心地眺望着那几个野/战服,口/中淡淡地应答道,“你不知道哪里会有石头,你只需要爬你的山,并在遇到它们的时候,将它们踢开就好。” 李/明夜的语气轻淡而平静,仿佛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刀山火海更是细雨温柔。若是靳一梦在这里,就会发现她的神色与生擒菲奥娜时简直别无二致,撇去了所有浮华的喜怒哀乐之后,唯留一派淡漠的静水深流。 她可以妖得令人心慌,也可以狠得令人心悸,只要她乐意,一抹笑能有千百种笑法……而她此刻终于不笑了,那脸上却有一种真正摄人的、具有力量感的从容,让人迷惑于她的外表和性别。 情报贩子主动结交李/明夜,自然是被她在人类清除计划中的所作所为给惊住了。角斗/士都是从候选者过来的,他自然知道试炼任务基本都是以“生存”为主题,一个候选者能把试炼任务给玩成这个样子,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而与此同时,一个第一次进行历练的角斗/士,其物理类综合实力就已经超过了他…… 不论如何,结交一下这样的角斗/士,都是吃不了亏的。 情报贩子打量了她片刻,终于笑了,伸出手道:“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海默恩,希望这次回去我能请你喝一杯。” . 李/明夜在与海默恩互相交换了姓名和编号之后,那边的讨论也有了结果,后事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几个野/战服各自挑选走了几乎所有的角斗/士,唯独魅力特长的角斗/士与土著们留了下来,显然是另有任务。 李/明夜这一组角斗/士共有四人,除了她以外,还有文森特与另外二人,这二人都是在之前的征召中表现不错的人物。昏暗的车厢中,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对接下来的任务难度心中有数了。 车厢门再度打开了,那名野/战服军人拎着一个小箱子走了上来,其身后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中端着毛瑟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四名角斗/士的额头,其上加装的刺刀几乎抵到了众人的皮肤上。刺刀光可鉴人,森然寒光几乎让人寒毛直竖。 在李/明夜的右侧,文森特身上顿时爆出了烈虎一般的杀意,却又旋即消散了。虽然这只是刹那间的事,但也令他面前的士兵不由颤/抖了一下。这刺刀一抖,几乎剜上他的眼睛,他陡然抬手握住了刀刃,在其他人给出反应之前及时松开了。 “小心点儿,士兵。”文森特咧嘴一笑,摊手时掌心一道薄红。 那军官用铁灰色的冰寒眼睛打量了文森特一会儿,随后打开了箱子,从中拿出四个用橡胶封口的玻璃试管,逐一派到了他们手中。那试管中是半管粘/稠的灰黑色液/体,在常温密封的条件下,居然还时不时冒出一咕噜气泡……很显然,这并不是科技世界该有的东西。 “把它们喝了。”那军官冷冷地道,他的声音就像他的语言那样坚/硬而冷酷,像是某种永远不会融化的金属,“你们也可以选择子弹,或者刺刀!” “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吗?它看上去简直像魔鬼的浓痰。”一个角斗/士皱着眉问了一句。在场四人都知道这东西并不妙,但哪怕真喝下去,应该也不会立刻产生什么后果——斗兽场是不会发布这种坑爹任务的。 “这是延时发作的□□,喝下它之后,你们每隔两天都必须来我这里服用一次抑制药物。”军官冷笑道,“德意志需要你们的才能,但元首的仁慈不会浪费在对帝/国无用的渣滓上。你们被征召完成一起绝/密任务,等任务完成之后,你们自然能够得到自/由和奖赏。而在此之前……”他一双利目扫过众人,“你们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痛恨渣滓。” 在他的目光扫过李/明夜的时候,李/明夜蓦地感到了感知反馈给她的危险之意!这股砭人肌骨的冰寒简直如刀割面,冷冽如冬风呼啸,在刹那间浸透脏腑! 此刻的李/明夜已经对感知这个属性十分熟悉了,她知道这是生命危险的标志,而此刻这个军官甚至都没有动手攻击的意思,仅仅表露/出敌意,便已有如此压/迫感,可见其实力强大! 李/明夜眸光一闪,现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手上却是没有犹豫地打开了试管,一仰头将试管中的液/体“喝”了进去——实际上,这液/体已经在流淌出试管口的瞬间被收入了个人储物空间中。储物空间有保鲜功能,如果有穿帮的可能,她还能随时将其捧出来喝掉。 既然有人带头,其余人自然如法炮制。大家的演技都不错,在“喝”完之后,俱是露/出了痛苦/恶心/嫌弃的表情,就连文森特这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家伙都意思意思地皱了皱眉。 见众人“喝”完□□,那军官的脸色和缓了些许。他命令了那四个士兵下车,随后从箱子中拿出了几张纸分给众人。 纸上是一个瘦小男孩的画像与个人资料。这个男孩叫艾德·霍夫曼,他还有一个叫做克拉拉·霍夫曼的妹妹,这兄妹俩都生活在一个小村庄中的天/主/教教/堂里。这个男孩在资料上的年龄是15岁,但他看起来瘦骨伶仃,简直像个10岁的孩童,唯独一双眼睛苍老而惊惶。 “这个男孩身上有魔鬼的诅咒,在情绪激动或者感到危险时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但这种诅咒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你们的任务就是活捉这个男孩,我会同你们一起执行这项任务,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指挥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西蒙中尉!” 随着西蒙中尉冷淡刻板的介绍,李/明夜的主线任务终于发生了变动。 “系统提示:你的主线任务‘征召’已完成,你获得了500塞斯。” “你获得了主线任务:猎寻 任务说明:活捉一名默然者,并将其送到党卫军武/装党卫队第2特别行动队。请注意,若是你离开了土著人物‘西蒙中尉’且没有在五天内完成该任务,第二特别行动队将默认你为逃离者,你将无法再完成该任务,同时还会遭到搜/捕。该任务为多人任务,可与最多4人合作完成。 完成奖励:3500塞斯 失败惩罚:扣除5000塞斯,但你在本宇宙可获得共计7天的自/由逗留时间(该逗留时间已重置),在自/由逗留期内,你可以随时通/过徽章回归斗兽场。如果超出自/由逗留期之后你依然想在本宇宙停留,你必须支付每6小时/1000塞斯的代价,若是你的塞斯不足,系统将会抽抵你身上的装备抵债,若是资不抵债,你将会被抹杀。” 很明显,在完成了主线任务1之后,斗兽场给予了角斗/士自/由逗留的选择余地。而与此同时也可以看出来,活捉一个默然者的难度极高,以至于角斗/士极难凭借个人力量完成这个任务。所以哪怕是从西蒙中尉处得到了切实可靠的默然者信息,众人依然需要合作。 ——首先,“活捉”的难度比杀死实在是高太多了。如果说杀个默然者的难度是拆弹的话,活捉默然者的难度就相当于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到处跑。 ——其次,默然者通常是不会超过10岁的,他们体/内的暗魔法能量随时随刻都在侵蚀他们的生命力,而这个默然者已经15岁了,可见他本身必然十分强大。“该任务最多可与四人合作完成”,意味着他们甚至可以再找一个角斗/士作为帮手,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彼此之间心领神会。李/明夜作为唯一的女人,当仁不让地对着西蒙中尉抛了个媚眼:“与您这样的绅士同行是我的幸/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动身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李/明夜这个媚眼抛得火/辣至极,别说西蒙中尉这个直接承受人了,哪怕是坐在她对面的两个角斗/士,都不由多盯着她看了两眼。但转瞬间在场男人都想到了她将塞姆勒断颈时的狠辣干脆,心中顿时就是一凛,默默地给她添上了一个蛇蝎美/人的标签。 西蒙中尉到底是个人物,不会轻易为这么一星半点浅薄的诱/惑所动。他只是多看了李/明夜几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们一晚上的休息时间,明天早上六点,我希望看到你们最有纪律的表现!” . 在发布完任务之后,四个角斗/士被送到了波茨坦的一家酒店之中。德国人显然深谙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他们的房间不算豪华,却极为舒适,洁白柔/软的被褥甚至蕴含/着清新透亮的阳光气息。他们可以在这一晚上洗个澡,换下破破烂烂的囚衣和被血染湿(被鞭/子抽的)的军装,并在享受一顿晚餐后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不过鉴于接下来的合作,角斗/士们显然都更想要互相认识一下。 在一番介绍之后,四人都对彼此擅长的方面大致了然了。李/明夜报出的特长是近身格斗,这也符合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文森特自己不用开口,就有人点出了他的单双手冷兵器乃是强项。至于另外两个角斗/士,一个叫蝎子,擅长单手冷兵器,另一个叫杰克,体能极为出色。 他们至少都还备有一些枪/械类武/器,也各自隐藏了信息,但目前出示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他们完成接下来的合作。除了李/明夜以外,另外三人都经历了至少两次历练,已经是颇有些老油条的人物了。云九小说 杰克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李/明夜:“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正式历练任务?那你一定在试炼宇宙里开了一次大礼包——我是指人肉大礼包。”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资历这种东西不算什么,如果一个第一次历练的角斗/士和老油条排在一起,甚至实力差距不大,那只能证明这个萌新的实力强悍,但经验或许不足。如果有人在想谋财害命的时候依据惯性思维来轻视新手,那就很有/意思了。 试炼任务的内容在场角斗/士都心中有数,想要在试炼中发一笔横/财,基本唯有多杀/人一途。在没有购/买她的资料的前提下,角斗/士很容易依照惯性思维,把她归类到只知杀/人的变/态杀手之中。 但想要撑起“变/态杀手”这个身份,也是需要实力的。实际上李/明夜之所以被排到这一帮老油条之中,正是因为她那足足砸了8000塞斯的物理属性与她原本就超出常人的法术属性的总和、多项基础被动技能(直接开启一个被动需要1奥雷)、便宜得来的两把远程武/器,以及称得上稀有的d+级历/史剧情装备!若是换成其他角斗/士,确实也需要扎扎实实的两次历练才能获得这样的实力。 在一番交谈之后,四人便回了各自的房间之中。李/明夜注意到房间里居然已经备好了更换的衣服——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衣物居然是裤装。要知道这是二战初期,一个女人如果穿裤子,其稀有程度实在和公鸡下蛋差不太多。 李/明夜一边洗澡一边通/过斗兽场徽章联/系了海默恩。由于没有利益冲/突,后者倒是十分爽/快,直言自己即将被派遣到第二特别行动队,根据主线任务来看,他需要依靠自己的魅力属性协助土著对默然者进行研究,并依靠这些行为获取自己在土著中的声望。众所周知,默然者在情绪激烈和失控的时候会化身暗魔法能量,其杀伤力十分巨大,而高魅力属性的角斗/士对土著的亲和力或许会博得他们的信任,在他们暴走时使他们平静下来。 在此必须提及势力声望这个东西了。声望大体可以划分为仇/恨、憎恨、冷淡、中立(无)、友善、亲切、尊敬、崇拜,代/表了该势力土著对于角斗/士的整体态度。声望具有一定的联动性,比如李/明夜如果把第三帝/国声望刷到亲切或尊敬,那么这显然意味着她在其同盟国也会具有友善打底的声望基础。 当然,现在所有角斗/士的声望统/一都是中立0/1000,哪怕是李/明夜也不例外。既然是势力声望,自然要做出对该势力有所帮助的事情之后才会增加,斗兽场再一次发挥了系统强大的优越性,将抽象化的东西以直白客观的数字形式表现了出来。 在挂断了与海默恩的通讯之后,李/明夜在浴缸里静静地泡了一会儿,整理今天这一天所得到的信息。 “按照斗兽场对于角斗/士的主线任务安排来看,我的探索范围应该在第三帝/国中,鉴于这个宇宙的时代背景来看,在这个科技世界中,角斗/士如果不作死就不会死。”李/明夜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随手在旁边的地板上弹了弹烟灰,仰起头靠在浴缸边缘,望着酒店色彩鲜艳的菱形天花板,“西蒙中尉的实力十分强大,博德上尉跟他比起来屁都不算,显然西蒙中尉来自于特殊部/队……卧/槽,这特别行动队不会是抽调自传说中的勃兰登堡部/队吧?反正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物理类角斗/士也可以在这个特别行动队中获得别的好处。” “所以法术系角斗/士的探索范围应该不会和物理角斗/士重合,这一点根据落点不同就能看出来。他们有可能直接降落在魔法世界……不对,基于初始难度相同,他们更可能在协助土著研究默然者。所以根据我的目的,海默恩那边还是需要保持联络,下次还是亲他一口吧,虽然他长得挺普通的……哎呀无所谓,我真是胃口被养叼了……希望我的礼盒先生在我回去以后还活着,最好再变帅一点。”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想到此处,偏了偏头做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随后抬起了一只水/淋/淋的手,画了个没什么诚意的十字。 “由此也可以看出,最开始那个直接放弃任务走人的角斗/士,其目标很有可能锁定在魔法世界当中……每个宇宙情况不同,但大体背景和框架差不多一致。根据杰克他们的历练次数来看,暂时可以排除此人已经进入过该宇宙一次的小概率事/件,所以有什么东西是所有哈利波特宇宙一定会有的?或者已经在背景剧情介绍中/出现过的?——死亡圣器,传说的起源!——难道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李/明夜微微眯起了眼睛,低低笑了一声。 居然有人心比她还大,真有/意思。 格林德沃这样的土著,如果没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团队,是绝对吃不下的,而且这个团队还不可能是奴/隶区的团队。如果像格林德沃这样鼎鼎大名的黑魔法/师都能用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方法,用小卒子活活堆死,那真是太可笑了——哪怕是d级宇宙的格林德沃,也一样拥有极其可怕的实力! 通常情况下,一个宇宙在同一时间段中是不可能容纳太多角斗/士的,虽然会有奴/隶角斗/士与士兵角斗/士在同一个宇宙中历练的可能,但斗兽场会通/过各种方式使二者割裂开来。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李/明夜在德国,那么士兵角斗/士就会在英国、美国甚至中/国。 “算了,一切都无法确定,全他/妈要靠猜,傻/逼才去想。”李/明夜随手把烟头弹飞在地上,从已经彻底凉透的水中站了起来。 浴/室的镜子滚镶着优美典雅的金属百合花,莹润的镜面清亮如静水。李/明夜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肌肤洁白无瑕,削素的薄肩下收出了女性特有的柔婉曲线。 所有受过的伤、流过的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锻炼的艰难与劳累,都仿佛从未存在过。这具身/体轻薄而稚/嫩,是春来时枝头顶端初粉的一朵娇色。 所有鲜花的过去,都是一颗艰难生长的种子。 在生长的过程中,幼/嫩的枝芽被风霜雨雪打磨出坚韧的表皮,吸引蛀虫和鸟,逐渐枝繁叶茂之后挤/压其他植物的阳光和雨露,在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中祈祷不要被一道雷光击中……最后,它开花了,一树芬芳,香雪如海。 美有多难得?大自然都知道。 李/明夜并起两指,冲着镜中的自己送出了一个性/感火/辣的飞吻。 第 19 章 第四章 宇宙1第四章 面对西蒙中尉的威胁,文森特却是狂笑了起来。这个一路上沉默冷淡、百无聊赖的男人,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醒来”了。 “到了现在,你终于坐不住了——当你发现,木偶脱离了你的线,演员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文森特大笑着说道,炽龙在他手中喷吐,明煌的火光跳跃在他眼睛里,灼灼燃/烧。“看起来我们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些惊喜和意外啊,中尉老/爷!” “你什么意思?”蝎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突然意识到,文森特或许并没有第二个火焰喷/射器,这个疯狂的杀/人犯只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逼/迫西蒙中尉做出某些反应。 文森特噗嗤一笑,提起了火焰喷/射器走到了蝎子身边。他的动作十分自然,简直像是在表明立场,泾渭分明地将土著与角斗/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我想在西蒙中尉心中,此刻的我们应该已经是死人了……让我想想,我们充满了耐心的导演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写下了现在的剧本的?”他故意顿了顿,随后用一种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高昂地说道:“在波茨坦的酒店,一个舒服的安乐窝里,导演先生把一杯毒酒放在了我们的床头柜上——” 文森特作为一个轰动世界的连环杀手,在杀了一百多人之后才被逮住,可见其脑子绝对称得上精明。而蝎子也不是笨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到了症结所在。 ——艾德说,他们“又”来了。 “是衣服!”蝎子咬牙切齿地瞪向了西蒙中尉,“该死的斗兽场,我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蝎子知道自己一行人在西蒙中尉心中约等于炮灰,但他的确没有想到,西蒙中尉该如何确保他们成为炮灰——老天,那一身警/察制/服他们已经足足穿了两天了!他还以为对方是考虑到这次行动的隐秘性,所以才选择了一套绝对不会被盘/查和询问的衣服给他们! “蝎子,蝎子……你该动动你的脑子——好好地、认真地动一动你那个空空如也的脑子……你颅骨底下的那玩意儿简直该上餐桌。”文森特不耐烦地嗤笑了一声,“就算这个失心疯的小混球真的愚蠢到只认衣服不认人——”他手腕随意转动着,犹如火神在挥舞着岩浆之鞭一般,将默默然抽的满地乱窜,“我们的中尉老/爷是一个士兵,而不是那些讨人厌的巫师,他要怎么搞定这一团黑漆漆的惹祸精?他可没有指望杰克那个白/痴能扛那么久,也没指望我能拿出火焰喷/射器。” 面对文森特意味深长的嘲讽,西蒙中尉仍旧冷着脸,而那个可怜的默默然,则已经完全惊呆了。直到它再次被文森特信手抽/了一“鞭”,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它被抽得高高地拉伸立起,痛苦地抽/搐了片刻,其表面的黑色絮状物也开始变得紊乱,犹如乱流中的海葵一般招展。下一刻,它就像瀑布那样轰然落下,铺散在地面上,看起来竟然有些像是在瑟瑟发/抖。 对于一个生活在落魄凄凉与歧/视谩骂中,且从未受过教育的15岁男孩来说,艾德其实并不是很能听懂文森特说了什么。但他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针对如何对付他,做出了一个周祥的计划……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几乎刹那间将他的勇气击得粉碎。 ——如果艾德一直无往不胜,或许他会重新获得他那被残酷人生剥夺的勇气与反/抗精神。一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人,爆发起来固然极其可怖,但要是他的爆发都被彻底打/压和制/服,他发现他面对的对手是那么的冷酷和处心积虑,以及不可撼动…… 偏执和愤怒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情绪,但也最容易被恐惧打破。没有转身逃跑,已经是艾德仅剩的绝望执着了。 ——不,我还不能逃……克拉拉人小/腿短,跑不太远的,我不能让他们找到克拉拉…… 妹妹的名字让他再次获得了一些勇气,但下一刻,他就听到那个手握火焰的男人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富有诱/惑性的语气狂/热地道:“所以……中尉老/爷,让我们快一点儿解决这档子事吧,你的计划已经完蛋了,这小/鬼不可能再按照你想的去做。拿出点儿真本事来让我看看!” 片刻的寂静,空气里唯独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我真不该选你们,米勒。”西蒙中尉叹了一口气,他拿出了几颗奇特的子弹,将其压/入了毛瑟枪的弹仓之中,“这东西一次只能吃一个人,每吃一个人,速度就会更慢一些——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你让我不得不冒险。” 这些子弹在他手中时,可以看到其弹头上镌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符文,映着灼灼火光,流动出摄人的光辉。这些符文给人以一种沉重如山的镇/压之感,仿佛棺椁上打下的一根钉与覆盖的第一抔土,几乎能定格血液与思想的流动。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禁/锢之力,默默然那黑絮表面在瞬间沸腾了,极度激烈的情绪似乎再一次调动起了暗魔法能量那暴躁动/乱的本能,雷光电火与铁水熔岩在其间暴/涨滚动! 那默默然原本就已经足够巨大的体态赫然竟是膨/胀了一倍,犹如铺天盖地的滔滔黑云一般,以一种一往无前的速度奔袭向西蒙中尉,竟然彻底无视了火焰喷/射器的能量攻击!它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它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不可抗拒,所以它显而易见地打算拼命了。 然而面对如此威势,铁石一般的德国人却连眉毛都不曾变一下。他只是以一种极为行云流水、但也极其平静冷酷的姿态,抬手、然后开/枪!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带着颤颤余音,听到的人几乎都有一种耳朵里会淌出/血的错觉,可见这一声枪响中蕴藏的力量!那颗子弹出膛之后,空气都随着其弹道轨迹被挤/压出了一路肉/眼可见的、环绕火光的圆形波纹,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了刺耳的啸音。 然而最诡异的是,这颗子弹表面的符文竟然亮起了白光,那白光蕴藏着一种威严堂皇之感,给人以一种不容置疑也不敢质疑的独/裁和霸道! 在子弹射/入那一团奔流的黑絮中时,那白光瞬间亮到了近乎刺眼的程度,像是阳光穿透乌云一般,将默默然刺穿出无数道光之箭!默默然陡然在空中疾停,痛苦万分地挣扎扭曲了一会儿,其表面浮出了艾德那负痛咆哮的面容。但随着光箭越来越多,默默然最终还是无力抵/抗,那些暗魔法能量流迅速倒卷收缩,流动着实体化成一个昏迷倒地、骨/瘦/如/柴的少年。他虽然昏迷,但其体表却奇异的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是什么子弹?远处的李/明夜几乎是惊住了,她快速回忆了一遍斗兽场装备大厅出/售的各色特殊子弹,最终却找不到相对应的类别,看起来这种子弹是本宇宙的特殊产物。 西蒙中尉似乎也有点意外于对方竟然自寻死路,但如此轻/松地解决了这个默然者,他总归也是松了一口气。 而此刻,昏迷的艾德距离他也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可见方才情势之危急。 ——事已至此,这项主线任务的各种常规完成方法,已经像是白纸黑字那样清晰了。最次等的完成方法,显然是如土著所想那样进行,然后角斗/士们有神的求神,没神的赌脸。上一等的完成方法,就是撬开土著的嘴之后灭/口,获得任务完整信息,再随便抓几个人来当炮灰。最上一等的,大概就是和土著军官处成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的关系,大家通力合作,不仅能一起完成任务,回到第二特别行动队后还能榨取土著的剩余价值。 按理来说,这个角斗/士小分队中有李/明夜与文森特这样的人,应当是可以非常轻/松地完成任务的。但很可惜,这几人处处藏私,心思各异,不互相使绊子就不错了,想要让他们开诚布公的合作几乎是做梦。 比如李/明夜确实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也不可能对角斗/士们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反而会选择躲藏起来规避风险并待机而动。在人类清除计划中,她因为实力太弱而不得不尽可能的坦诚(中途还因为任务冲/突动过杀心),但这里并不是人类清除计划,眼前的这帮角斗/士也不是靳一梦。 出于主线任务完成评价考虑(这是可以多人完成的个人任务,并不要求对其他人有所贡献),她此刻已经开始在盘算如何/在下山的路上利/用地理条件设伏,将存活的角斗/士与西蒙中尉一起杀死了。不过鉴于角斗/士们使用了超出单手冷兵器范畴的武/器……她觉得她暂时应该继续坐山观虎斗。 . 这威力巨大的一枪显然让蝎子有些踌躇和胆怯了,但文森特……反而是又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简直难以形容,很难想象一个人能笑得像一把被磨快并烧红的刀子。真心实意的兴/奋与狂/热的喜悦浸透了他古铜色的面容,他近乎于贪婪地盯着西蒙中尉,眼里有两团烈火灿灿跳跃:“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我喜欢这种惊喜和意外的感觉,我感到了我的手指都在发/麻,这让我……很想/做一些事情。” 他关上了火焰喷/射器,慢慢地、慢慢地打量着西蒙中尉。这种缓慢而郑重的注视却不像是看一个人的,更像是在看某些抽象的、值得他顶礼膜拜并舍生忘死的东西——与比他更强的人战斗、享受死亡或者胜利、穷尽身/体天赋与头脑天赋去赚取每一次鲜血淋漓的喜悦……直到那些强者的身/体和灵魂,最终成为他的收藏品。 第 20 章 第五章 宇宙1第五章 风穿过树林,飒响阵阵,火光猎猎。 林间空地上,无限弹匣 综上所述,和文森特玩格斗,基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旦倾覆,满盘皆输! 在正常情况下,没有发疯的李/明夜是绝对不会和文森特正面作战的。平时的她如果想要杀死文森特,在山间小路上设伏才是最佳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临时起意、仓促布局。在这样的时候,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只是点缀,最后还是要靠实力支撑,而实力……正是李/明夜与文森特之间最大的差距。 ——恰如现实中的两国对垒,所有的阴/谋不过是在追平或拉大差距,到最后拼的依旧是硬实力。扬长而避短,折其锋芒攻其不备,以己之长掠彼之险……谈判桌上谈到拍桌子了,背后就必须排着刀枪火炮与航空母舰。 只见场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形互相纠缠,乍合乍分,犹如一只狮子与一条蛇的较量。他们此时已经从空地中纠缠至树林里,这短短五米的距离中血光挥洒,犹如地狱之径,沿途盛开出艳/丽的曼殊沙华。 二人越打越兴/奋。低容错的高速格斗能激发出任何一个亡命之徒骨髓里的凶狠与悍气,那是游走在生死之间钢丝线上的华尔兹,是电光火石间的灵光一现,是把血肉生命玩成纸牌艺术和香槟塔。 然而恰在此时,李/明夜骤然轻轻地“咦”了一声,稍微分了分神。就是这么一分神,她胸前便中了文森特的一拳,当下便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轰然涌来,犹如面对怒潮大江一般!这一拳简直像是能彻底把五/脏/六/腑从腔子中砸出一般,李/明夜当场被打飞出去五六米远,鲜血狂喷地重重撞在树干上。 这巨力余波甚至波及了树,直打得树叶簌簌而落,枝干瑟瑟发/抖。然而文森特却没有追击,反而是喘着粗气有些诧然地道:“怎么了?” 按理来说,不论是文森特还是李/明夜,都是不会在常规战斗中分神的,但这二人打这么一场纯粹是赌上性命的兴致使然,根本就不存在胜负心这种东西。在战斗中,彼此之间互相耍手段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们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以文森特眼光之利,却是能看出李/明夜是因为旁的事情而分心。 像是这样的一场战斗,若是掺杂进其他因素,那可就倒人胃口了。 李/明夜擦了擦嘴边的粘/稠的血,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空地:“灌木丛动了一下,有人。” 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类似“吃饭的时候吃出蟑螂”的愠怒与无奈之色,瞬间都失去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李/明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烦躁的神色,mp5枪口陡现,弹链横扫,如瓢泼骤雨一般轰然追去。 李/明夜这个人一向是不怎么讲道理的,此刻那子弹携怒而发,更是杀气四溢。枪声乍起的一瞬,灌木便骇然攒动,簌簌战栗的轨迹朝后快速蜿蜒。 文森特轻轻地哼了一声,锐目中暴/虐的血意乍然迸发。他强壮如猛虎的身/体已然蹿了出去,显然笃定李/明夜不会对他放冷枪。 李/明夜干脆地收了枪。对于她来说,杀死文森特并不是目的,和文森特战斗的过程才是她的乐趣所在,至于战斗中其中一方的死亡,不过是……游乐场的门票而已。 李/明夜吃力地把自己从树上扒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空地——文森特那一拳把她胸骨打裂了,脊椎也有了裂纹。但是对于角斗/士来说,骨裂这样的伤势,基本和皮肉伤差不了太多。她刚刚走到空地中缘,就听不远处树林里,文森特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颇有些意外。 不过多时,文森特提着——对,就是提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裙子的小女孩回来了。 这小女孩正是克拉拉·霍夫曼。 克拉拉比起艾德要健康很多,至少那脸颊上有丰盈可爱的肉/感,像是一只嫩生生的小包子。她被文森特吓得哭都不敢哭,两汪泪泡憋在碧蓝色的眼睛里,脸都憋红了。 李/明夜有些诧异地打望了文森特一眼,后者撇了撇嘴,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无奈表情。 文森特确实是个连环杀手,但是他是美漫中的那种比较传统的杀/人狂,也就是说,他还是稍微有点底线的。实际上,从他甄选猎物的眼光也可以看出来,此人如非必要,一般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下手,除此之外,他对女人和孩子通常都比较有礼貌……呃,前提是对方没有被他冷酷的面容给吓哭,并敢于和他说话。 不过很显然,这样的勇/士还是比较少的,至少克拉拉并不在其中。这个小姑娘被文森特放在地上之后,依然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最后左右看了看,才鼓/起勇气对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李/明夜说道:“你们能不能放了我和艾德?我们会一直住在林子里,不会去外面了……” “嘿,小姑娘,你应该换一个更容易被通/过的要求。”文森特耸耸肩。 克拉拉惊惶地看了文森特一眼,咬了咬牙,大声道:“我们会赔偿的!” “什么?”这下别说文森特了,连李/明夜都有些懵。 “艾德说,我们不小心弄塌了村子里的房子,所以警/察要抓我们。我们没有钱,只能躲起来。”克拉拉急切地拉着文森特那焦糊的衣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但她强行克制住了,尽可能把话说得清楚,“可是我们会长大的……我们就住在林子里,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可以砍树,在晚上偷偷把那些房子盖起来。我们不会让人发现的,求求你们了,给我们几年时间就够了,我保证,我会学会砍树的……” 这小姑娘的天真童语是那么真挚,甚至因为有些急切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文森特看着那惶急的清澈眼睛,不由一时有些哑然——这个小姑娘有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圆溜溜的汪着泪,像是两片湛蓝的问心湖。 然而李/明夜却蓦地抬起了头。她微微眯起了眼,犀利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了克拉拉的颅骨线条和耳廓,最后落在了地上昏迷的艾德的相同部位。克拉拉和艾德的面容并不相似,再兼之“教/堂”这个名词在某些时候几乎类似“孤儿院”,相同的姓氏并不代/表什么,可是那相似的骨骼轮廓,却分明显示出近亲血缘的特征。 电光火石间,李/明夜只觉心头一个激灵,犹如散落在漆黑深海中的珍珠被一线灵光串在一起,莹润的珠光浸着海水冰冷幽深的凉意,勒人颈项,使人窒/息。 “‘我们’弄塌了村里的房子……”李/明夜蓦地笑了出来,“你这个小捣蛋精,你知道光是你造成的麻烦,就得让你砍多少棵树吗?” 文森特的眼神瞬间变得沉默而锐利,他听懂了李/明夜言下的试探之意。 “我……”克拉拉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噎了半天,蓦地放声大哭,“可是他们要带走艾德!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他们打艾德……我没有听艾德的话,我没有管好我的‘魔鬼’,可是艾德已经责怪过我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冰冷凝滞,唯有克拉拉抽抽噎噎的哭声,合着即将熄灭的火苗噼啪声,在林间空地中回荡。凄怆而彷徨,仿若未竟的亡灵之咽。 “well,well,well……v先生,我之前有想过,按照斗兽场的任务发布标准来看,是什么样的任务,会难到有你我这样的执行者的前提下,还允许我们再找一个人帮忙?这个任务会有什么阻力?西蒙中尉?他还不够格。”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来,轻笑着道,“现在我知道了。” “好吧,我想我也知道了。”文森特咧嘴一笑,往后退了一步,“这真是太刺/激了。” 两个超过10岁的默然者! 艾德·霍夫曼,克拉拉·霍夫曼! ——为什么艾德·霍夫曼见到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克拉拉·霍夫曼离开? ——为什么艾德·霍夫曼这样的受气包,居然会二话不说就变身默然者迎战? ——为什么艾德·霍夫曼宁愿死战到底也绝不逃跑? 在这一瞬间,一切的违和之处都有了解释。很显然,或许是因为艾德的古怪更为出名,或许是因为村/民们的奔逃极为慌乱,或许是因为艾德作为兄长,在二人成长过程中一手揽下了克拉拉所有魔法暴/动的后果……在特别行动队的资料备案中,此地的默然者只有艾德一个。 在目之所及的恶意泥沼中,艾德尽自己所能地保护着克拉拉,教/导她管好内心的“魔鬼”,沉默着为她抗下了所有的谩骂和责难,用自己的心头血和骨中髓,浇灌出了这一朵天真不知事的山区玫瑰。 ——我们是怪物,我们都和他们不一样……还好,他们不知道。 ——克拉拉,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像正常人一样过上好日子啊…… ——或许是因为兄妹之间彼此依靠的心灵支柱,让暗魔法能量没有那么快地侵蚀这两个孩子的生命;或许就像是原剧情中大魔法/师邓布利多所言,爱,本身就拥有某些玄奥莫测的魔法/力量,这让他们打破了默然者活不过10岁的自然规律。 爱是软肋,爱也是铠甲,爱能让一个最骄傲的人变得卑微,也能让一个最懦弱的人拥有直面风雨的勇气。 当你要保护所爱的人的时候,你必须成为一个战士……因为你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 李/明夜突然笑了起来。 她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从指缝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古怪笑声,这笑声轻而尖锐,像是在叙述一个荒诞到刺耳的离奇故事,令人莫名地感到心头发寒。 “你有一个好哥/哥,小姑娘。”李/明夜一边笑一边说道,“那你是不是一个好妹妹呢?” 克拉拉有些疑惑地抬起泪眼看着她,文森特也有些莫名,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李/明夜身上的不对劲儿。 如果说方才向他邀战时的李/明夜疯得热烈狂放,那么现在的李/明夜就是一个黑/暗的深渊,深渊里是黄/泉水,翻裹/着腐土与怨魂的剧毒吐息,连最温暖的圣光都照不进去。 只见下一刻,李/明夜那削瘦轻/盈的身形便已动了。她毫无征兆的突兀动作犹如兔起鹘落,顷刻间便已卷起了地上昏迷着的艾德,随后以14点敏捷的速度,犹如一道灰色闪电般跨越了五六米的距离,停留在西蒙中尉那把遗落在地的毛瑟枪旁。 “我/操。”文森特立刻爆了句粗口,毫不犹豫地以最快速度退到一旁。以文森特之精明,自然懂得李/明夜想/做什么,他现在该做的就是躲远点儿,并希望对方别玩脱。 克拉拉果然瞬间爆发出一声尖/叫,碧蓝的眼睛犹如起雾地弥漫开浓/稠的奶白色。她那实实在在的娇/小身躯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飞快地抽丝剥茧,流淌出无穷无尽的黑絮与雷火烈焰,当空编织成一朵巨大的暗魔法能量团! 然而克拉拉所化的默默然却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只是异常焦躁地停留在原地,唯独那疯狂紊乱的内部乱流显示了它的不平静。 ——勇者之刺那锐利交错的锯齿状锋刃,已经微微切进了艾德的侧颈。 艾德那瘦小伶仃的躯体正被李/明夜抱在怀中。李/明夜的手是很稳的,勇者之刺那杀/人取命如等闲的獠牙死死地扣在艾德缓缓搏动的颈动脉血管外,于是那刃尖上只添了几星淡薄的血色。 “乖一点儿,克拉拉宝贝儿……做个好妹妹,好吗?”李/明夜刻意把脸凑到艾德苍白的面容旁,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仿佛温柔,又似乎期待,却透着浓浓的冰冷恶意,“像你伟大的哥/哥说的那样,好好地、认真地控/制‘魔鬼’——你看,你已经失控一次了,失控的后果就是引来了我们,把你哥/哥送到了我的手上……你还想再来一次吗?这一次你会彻底失去艾德……不可挽回。” 默默然平静了一瞬,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但下一刻其内部便更为激烈地沸腾了起来。它以一种近乎暴躁的速度上下左右地四处蹿动,却当真不敢前进一寸。 “啊,对了……这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宝贝儿。”李/明夜轻笑着继续说道,“毁坏村庄的是你,引来我们的是你,丢下艾德独自面对我们的是你,让艾德落入现在处境的也是你……你体/内的‘魔鬼’失控的时候有艾德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肚子饿的时候有艾德给你找吃的,你这个小吸血鬼一直在吸艾德的血,像一只永不知足的蛀虫……” 李/明夜轻柔冰冷的声音里蕴藏着无尽的刻毒,犹如一道道淬火带冰的鞭/子般抽/打在默默然身上。那默默然涌动之激烈简直前所未有,仿佛下一刻直接爆掉都不会有什么奇怪。 “……可是他依然爱你。”李/明夜说到这里,表情古怪地停顿了片刻,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可是他依然爱你!他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这真是太伟大了!” 这笑声疯狂而刺耳,像是从肺腑中逼/迫出来一般。从常理上来说,“笑”这个词应当蕴含/着一些正面的、欢乐的情感,但李/明夜此刻的笑声却令人寒毛直竖,使人莫名联想到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小丑,或者被解剖在圣坛上的乌鸦。怪诞而邪/恶。 李/明夜笑了一会儿,空余的那只手缓缓地伸向了那把毛瑟枪——她刻意把动作做得极其缓慢,犹如分解一般。 “冷静,宝贝儿。”她咯咯地笑着,盯着对面作势欲扑的默默然,勇者之刺技巧性地一颤,一滴血瞬间渗了出来,鲜红的颜色。“对,就像这样,安静的趴着……” 默默然的魔法/力量再如何强大,其本体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经受得住这样残/忍的逗/弄?更别提默默然的驱动力就是负/面情绪,而李/明夜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对此乐在其中。 “我一直觉得血缘是一个值得人好好研究的东西,现在我们有个机会来验证它了,不是吗?”李/明夜轻轻扣了扣那把毛瑟枪的弹仓,“你和艾德体/内流着一些成分相似的血,它使你获得了与艾德一样的天赋……比如,魔法。对,神奇的魔法,上帝或者梅林的恩赐,就蕴含在艾德的血——”勇者之刺一颤,那滴鲜艳欲滴的血珠便沿着刀刃边缘滑/下,抹开一撇清晰的艳色,“——和你的血中。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血液里,是不是还有一些与艾德相同的东西,比如那些令人敬佩的伟大品质——爱……和牺牲。” “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艾德!”那默默然终于忍不住了,其表面浮现出了克拉拉尖/叫的面容,它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极为巨大,仿佛声调各异的雷鸣被组成了一句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可以得到,但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宝贝儿!你想要我放了艾德,你可以给我什么?”李/明夜大笑着道,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单手和膝盖完成了毛瑟枪的退壳上膛,拉枪栓时清脆的“咔啦”声,令默默然陡然惊惧,当即高速流窜了起来。 ——很显然,克拉拉虽然年幼,却也不算太傻…… “你想要抓的是我,你放了艾德,我就跟你走……” “我可不是你的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懂吗?你只有两个选择——你看,我的右手是你的圣/人哥/哥的命,我的左手是一颗会让你像你哥/哥一样睡一觉的子弹。这真是奇怪,我的两只手好像都和你哥/哥有点儿关系。”李/明夜若有所思地道,“sacrifice……这个词的英语我很喜欢。它念起来很顺畅,但中间又有一个小波折,真是非常形象的一个词——坚定的开头,痛苦的挣扎,但不论你怎么挣扎,未来都是流畅而不易改变的……哦,你现在正在那个痛苦的挣扎之中,对不对?” 李/明夜说话的腔调非常古怪,仿佛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某种残/忍的兴/奋,却又被强行压抑成了低柔至极、近乎于深情的语气。她的眼神中有一种诡异的专注,这种专注是具备某些犀利的穿透意味的,令人感觉像是某些冰冷的、会引起他人不适的爬行动物,比如蛇和蜥蜴。 “你有一个好哥/哥,克拉拉。”她轻笑着继续说道,“来,现在认真地看一看你的哥/哥……想想平时他对你的照顾,想想他对你的爱,想想他为了保护你所做的一切,想想他从未有一刻放弃过你……最后再想想,都是因为你,他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默默然紊乱的暴流时而温柔时而狂乱,充分显示出克拉拉正因为她所说的话而心潮起伏。 李/明夜所说的话几乎是蕴含有某些魔力的,这个女人仿佛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她可以把你心中的想法经她之口说出来,于是她的每一句话都足以直击人心中最柔/软,或是最疼痛的地方。 “然后你再看一看这把枪,亲爱的。它会让你睡过去,等你醒来之后,你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将独自面对所有未知的未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怪物,你不会有明天了,你的未来会是一片黑/暗。”李/明夜话到此处,略顿了顿,“但你可以保护你的哥/哥,我会让他得到真正的自/由——在他那被魔鬼诅咒的一生中从未得到过的安宁和自/由,我可以给他。” 如果克拉拉再年长一些,或许她就能真正听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更能看出这只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李/明夜没有用一些更具诱/惑力的选项来诱/惑克拉拉,而是选择了一个有迷惑性却又容易被/拆穿的方式。 如果李/明夜仅仅用诱哄的方式来说服克拉拉投降,并佐以“不论如何,你都会和你哥/哥在一起”等等言辞,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说不定直接就上当了。但是她给出的选项却是一个残酷的悬崖,逼着克拉拉低头去看崖底的刀山火海与瘴气荆棘。 默默然极其焦躁地翻涌了起来,其内部几乎有一万座火山在同时喷/发,又似乎有数亿个星辰在互相迸射。 “现在……你可以做出选择了,亲爱的。”李/明夜目光灼灼,“你选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过了半晌之后,默默然迟疑地发问了:“你真的会放了艾德吗?”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李/明夜笑了,“难道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默默然艰涩地回答道:“我选择……睡一觉。”它停顿了一下,又再度暴躁了起来,“快点放了艾德!” 李/明夜看着默默然,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晦暗莫名。 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天真到愚蠢。 她根本就不明白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怎样的未来,也没有见过最真/实的黑/暗和苦难。她的选择或许轻率,或许单薄,或许脆弱到经不起任何一丝考验……但是她做出选择时,下定的决心却是真的,鼓/起的勇气也是真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仿若落雪一般的,“对了……你有三秒钟的时间。” 李/明夜的后一句话颇有些古怪,然而下一刻,她手上勇者之刺的刺刀干脆利落地切入了艾德单薄的颈项中!d+级冷兵器那锋锐的金属利刃在刹那间切断血管,卡入颈骨之间! 鲜血沿着放血槽“嗤嗤”狂飙,简直令人心生疑惑,那具干巴巴的身/体里居然会有那么多的血液。默默然呆了一呆,体表涌动的能量流都停滞住了,仿佛定格一般怔愣在半空中。 “三。”李/明夜在心里平静地数着秒。 默默然那凝固的体表,突然冒出了一个沸腾的气泡。 “二。”李/明夜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她的瞳孔放大,灿烂到诡异的笑容微微颤/抖,带着奇异的兴/奋与赌/博般的专注。 默默然犹如吹气般鼓/胀了起来,刹那间便即沸腾!那奔流暴/动的岩浆与星火给人以一种极度的暴/烈之感,仿佛只要看一眼,便会在视网膜上烙下重重焦痕一般。那瞬时的膨/胀给人以铺天盖地的庞然气势,或许是因为克拉拉悲怒太过,这默默然在此刻还附带了某些精神层面上的力量。有如实质般的愤怒与悲伤,甚至于让周围的空气都凭空起了一阵阵涟漪状的波纹,像是粘/稠的水与炽/热的血。 下一刻,默默然以一种惊悚如瞬移的速度,携滔天威势,悍然朝李/明夜扑来! 可是此时……时间已经到了。 “一。”李/明夜平静而流畅地举起了毛瑟枪,微微眯起眼,扣动了扳机! 一颗镌刻着奇异符文的子弹几乎是在出膛的刹那就焕发出了刺目的亮光——因为此刻,毛瑟枪的枪口,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默默然那如烟似絮的边缘! 默默然的攻势随着一个突兀的急停戛然而止,随后便像是活鱼被抛入热油锅一般扭/动挣扎了起来,仿佛在与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拼尽全力地对抗,其翻腾绞裹间给人以一种近乎凄厉的痛苦感。但或许是因为克拉拉受到了过/度刺/激,又或许是因为李/明夜的实力毕竟不如西蒙中尉,那“万箭攒心”的场景倒是没有出现。可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洁白刺目的光辉被流水似烟的能量流重重包裹,隐隐透出些许亮色来。 李/明夜倒是淡定得很,她随手松开艾德,拉动枪栓,再次开了一枪。 这一枪射/出,就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一道极其尖锐的光之箭刺出了默默然的体表,犹如桀骜不驯的阳光穿透乌云的封/锁。默默然极尽痛苦地挣扎抽/搐了起来,但却再也无力阻止第二道圣光将其刺穿。 然而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艾德那死去的尸体上,陡然流/出了丝丝缕缕的烟气。那烟气给人以一种极其缥缈、风吹就散的虚离感,看起来有种本宇宙幽/灵的气质。这烟气在空中略一停留,随后仿佛发现了克拉拉的窘境,立刻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了默默然之中。 仿佛得了援助一般,默默然那原本就极其庞大的躯体陡然又暴/涨三分,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把李/明夜的大半个手臂与毛瑟枪给一同卷了进去! 李/明夜骤然发出一声闷/哼。她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手臂像是插/入了一团炽/热的岩浆里,但并不存在的高温无法杀死敏/感的神/经末梢,于是所有的感觉都历历分明。她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枯萎感”,那处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跳过了“死亡”的过程,直接从鲜活的血肉向干尸转化,那是生命力无可挽回的失去。 然而克拉拉终究是不堪重负了,这一击几乎是她最后的力气。只见下一刻,数十道由内而外刺出的炽白圣光便将那铺天盖地的暗魔法能量流撕扯得粉碎。过不多时,光华尽敛,一个灰扑扑的瘦小身影原地晃了两下,便失去意识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李/明夜咳嗽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原本柔白细致的皮肤上横亘着十数道黑蚯蚓似的恐怖瘢痕,伤处微微/隆/起,凹凸不平,显得丑陋而狞恶。没有被瘢痕覆盖的皮肤则生出了极其细密的苍老褶皱,仿佛时光刹那流转,花未开便腐烂成泥。 李/明夜的左手自肘关节以下彻底失去了知觉,她瞥了一眼状态栏,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暗魔法能量侵蚀”的状态,在此状态下她会一直维持着部分功能缺失的残疾。而与此同时,由于暗魔法能量持续影响的缘故,这只手臂想要自然恢复完整功能,恐怕要至少五天的时间了。 在这五天过程中,哪怕她满血了,她的状态也就是一个“健康强壮的残疾人”。李/明夜倒是没多在意这个,她用完好的手摸出一根烟点燃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感受着肾上腺素急剧消退与尼古丁引发的些许眩晕。 文森特走了过来。他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用评估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为什么杀了那个男的?” 带回两个默然者所获得的奖励显然比带回一个默然者要高,但是文森特这一问倒不是责备,他确实是有些好奇。在他把场面控/制权彻底转移给李/明夜的一刻,他就相当于默认了对方的所有决定——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道理,选择直面风险的人,理当获得更多的权限。 “对于一个人来说,死得干净总比被带去做研究要舒服点儿吧。”李/明夜弹了弹烟灰,冷却的兴/奋唤/起了些许疲惫的神色,“当然他自己可能不这么觉得,不过……无所谓,心血来/潮而已。他从未有一刻放弃过他的妹妹,这应该得到褒奖。” “你那三秒钟,也是心血来/潮?”文森特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差不多。”李/明夜倒是没在意对方的评价,在她眼里文森特也好不到哪里去,“文森特,你知道的,这世上就是有许多毫无道理、莫名其妙的倒霉事儿,当你倒霉的时候,你一丝机会都不会有,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倒霉下去。通常情况下,人们把这种操/蛋的状况称之为‘命运’。” “嗯。” “就像克拉拉和艾德,无从选择地成为了默然者,无从选择地遇上了我们。”李/明夜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试试看,如果给克拉拉一个机会……哪怕只有三秒钟的机会,她能不能抓/住?能不能杀了我们?能不能彻底脱离这个狗屁倒灶的命运?艾德有备案,跑都跑不掉,但克拉拉不一样,我们一死,她差不多就安全了。”她顿了顿,又轻轻笑了一声,颇有些嘲讽的腔调,回味冷涩清苦,如一杯彻底冷透又落了灰的黑咖啡,“但她没抓/住这个机会,真是太可惜了……命运可没有我仁慈。” 李/明夜这句话说的极为轻巧,她简直像个杂技演员,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当做一场纸牌把戏,眼花缭乱地把一张张扑克码成危险到令人目眩的表演,愈是回味,愈是惊心动魄。 这特么才叫玩儿命,彻彻底底的把命当成一场游戏在玩。犹如飙车摔下山崖的劫后余生,犹如没绑安全绳却平安落水的蹦极,犹如脱轨的过山车居然开到了终点。 作为被动陪玩的那个,文森特不知道正常人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他是被这迟到的失控危险给刺/激到了。心脏仿佛被一条细蛇咬了一口,疼痛刺痒,蛇牙注/入肾上腺素。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二人方才那戛然而止的对战,那其实是他角斗/士生涯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生命值跌破40点,几乎是绝境。 文森特遗憾地看了一眼李/明夜处于残疾状态的左臂:“回去以后,擂台继续?” “离了算计,我打不过你的。”李/明夜非常客观地说道。 “这只是你的第一次历练,我对你有信心,毒蛇小/姐。”文森特半开玩笑地道,“相信我,你会爱上擂台的。在擂台上,你能享受无数次生命值归零的感觉……就像你真的死了一次一样。” 李/明夜果然起了兴致。她舔/了舔嘴唇,嘴角挑/起一丝肆无忌惮的笑容,带着点狠辣妖/媚的锐气。这个笑容其实与她精致无辜的容貌并不相称,但却极其贴合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道:“你真是个该死的混/蛋,文森特。” 文森特大笑:“那就在擂台上让我死吧!我期待着你能给我的惊喜!” 第 22 章 第七章 宇宙1第七章 克拉拉的突然暴起或许会让第二特别行动队陷入短暂的惊慌之中,但这种混乱是绝对不可能长久的——这个行动队在本质上是一个研究机/构,在那几栋不起眼的小灰楼中天知道关着多少默然者。鉴于默然者体内那不稳定、易暴走的暗魔法能量,若是没有有效的控/制措施,那些黑漆漆的小毛团恐怕早就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只见那默默然在吞噬了一个医护人员之后,似乎稍微回过了神,继而便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就想退走——然而当它飞至半空中时,却撞上了一片凭空出现的炽金色流光编织的细网。那光之网应当也是魔法手段,故而拦住了默默然这暗魔法能量集/合/体。 只见那魔网在接/触到默默然的刹那间,其金光流蹿的网线陡然发出了极其凄丽的强光!那些光彩艳艳迸洒,宛若南北之极的苍穹中奇迹一般异幻的极光,将笼罩在整个特别行动队上方形如半球的无形之网照射/了出来。奇怪的是,那五色光艳却是被牢牢地笼在光网内部,连一丝半点都无法透到外界去,想必这魔网还起到了隔绝的作用。 默默然的体表迅速抽/搐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什么伤害一般,当场便如一卷漆黑流火的瀑布一般从半空中倒挂下来,扑簌簌落在地上,引起了周围的阵阵喧嚣。 那异彩纷呈的魔光应该是一个示/警,因为在下一刻,一扇窗子打开了。 ——按理来说,此刻情况混乱,一扇窗户哪怕是突然爆/炸了,恐怕都无法吸引旁人的注意。然而那扇窗户被推开所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却如同响在所有人耳边一般清晰,使人不自觉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大衣的男人临窗而立,身姿笔挺,面容冷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团骚/乱,其高傲笔直的身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存在感,仿佛从你看见他的这一刻,你就会用你的视网膜和脑细胞来烙印他的存在。 “海因里希少校!”李/明夜听到了开车的士兵崇拜而敬畏的低呼。 海因里希当然不是为了秀存在感而开窗的。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团默默然,随后便掏出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精雕细琢的转轮手/枪。这把枪拥有线条流畅的银灰色金属□□管,握柄仿若象牙雕琢,精致无暇的造型给人以一种极致的优雅和秩序之感,让人情不自禁疑惑于这把枪为什么会在人手中,而不是在一个恒温恒湿的水晶展柜里接受赞美和供奉。然而当海因里希把枪口指向默默然时,这把武/器却立刻焕发出了另一种风华。 那深邃的枪口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睁开了一只眼睛,当他开/枪之时,便会给你一个无可置疑、不容挣扎的宣判,庄严而神圣地裁决你的命运!他说你有罪你便有罪,他要你死你便只能去死,天已绝人之路! 在这样恐怖到有如实质的压/迫之下,默默然哪怕再见识短浅,也知道情况不妙,它立刻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四处流窜了起来。 然而海因里希的枪口却始终牢牢地锁定着飞快移动的默默然,短短两秒钟之后,他冷峻如刀的眉峰略微一挑,眸光收束—— “以利亚·海因里希,你给我住手!我以德姆斯特朗的名义诅咒你的枪,你粗/鲁的像一只正在跳踢踏舞的巨怪!”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只见当空气流疾旋,一个黑袍身影骤然凝聚。这个黑袍人暴怒地吼道:“教廷难道永远都不会教/导你什么是礼貌吗?你们这些该死的猎巫人,就不能使用除了刀子与火/药以外的方式来与人交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巫师! 李/明夜不由睁大了眼,仔细地打量着她进入这个宇宙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巫师。 这个巫师身着一袭素面黑袍,宽大的袍袖与衣摆迎风卷鼓,犹如一片贴地而行的沉沉乌云。他的面容与气质都十分平淡,与海因里希那表露于外的冷冽风度一对比,更是平凡的像是一杯白水。这个人就像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普通人,除了那离奇的出场与言辞之外,没有半点值得人记住的东西。 海因里希冷哼了一声收了枪,遥遥讽刺道:“我从不与该上绞刑架和铁处/女的怪物进行交流,弗里德里希。我被授权负责这里的保卫工作,如果你对我的工作内容有异/议,你应该去找希姆莱将军。” “我会的,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冷笑道,“如果任由你们这些破/坏分/子糟蹋原材料,恐怕我到战争结束都没法踏进我家的壁炉了。” 在这个时代中,可以被称为希姆莱将军的人只有一个——海因里希·鲁伊特伯德·希姆莱,纳/粹德国党卫队首领、武/装党卫军大将、盖/世/太/保领/袖!从海因里希少校的话中可以看出,第二特别行动队由这位纳/粹重要政/治头/目直属统率,可见纳/粹德国对于此队的重视程度。 除此之外也可以看出,在这个特别行动队中,巫师与教廷之间的矛盾几乎可以用撕/破脸来形容了。从二人对话与背景介绍中可以推断,这二人想必是行动队中教廷与巫师势力的头/目,而行动队中的势力格局也是一目了然——教廷负责此处的安保工作,巫师想必是负责核心研究部分,而世俗政/权则从中斡旋平衡,两边都能插上一脚,从而获得对整个项目的掌控力。 这也使得李/明夜打消了对于西蒙之死事发的大部分顾虑——她可一刻都没忘记,本宇宙中存在“摄神取念”这种咒语。 ——魔法也是分很多种类别的,除了邓布利多/伏地魔/格林德沃这样的变/态大能,绝大多数巫师显然不可能将魔法研究得面面俱到。实际上,就算是这几个可数的变/态,在魔法研究方面也是有一些各自的短板的。 换句话说,第二特别行动队中的巫师恰好精通摄神取念的概率并不算很高。其次,摄神取念这样的咒语一旦用出来,势必会让克拉拉记起被逮住的不堪回忆,从而再次使其失控化身默默然,并对施术者造成反噬(详情参见哈利波特原著)。最后,巫师和教廷之间果然是见面翻白眼的关系,因而哪怕海因里希居然真的向巫师们开口了(小概率),巫师们同意这个请求的可能性也实在很低。 综上所述,西蒙之死事发,着实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要是这么一个坑爹的概率也被二人赌中了……那他们俩也就只有认了呗! 就在德国猎巫人与德国巫师互喷时,默默然依然在四处游走,只是不知为什么,它却是显而易见地对弗里德里希表示出了忌惮,故而根本不去靠近这位黑袍巫师。它暴躁而不顾一切地撞击着一处光网,直引得这行动队上空极光流转,异彩纷呈。 在它坚持不懈的撞击怒怼之下,那一处魔网之中,有一道炽金色光线竟是不堪重负地崩裂开了!那光线的崩裂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一旦裂开,便即无声地溶解在了空气里。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崩裂却使下方的黑袍巫师霍然抬头。他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默默然,称奇道:“这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默然者……收起你的枪,白/痴!我来解决这个麻烦。” 弗里德里希话音刚落,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魔杖。只见他遥遥用魔杖一指那默默然,杖尖便冒出了一丛丛与光网同色的炽金色光雾。那光雾在空中迅速蔓延成了一张大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继而像网鱼一般兜住了默默然,并开始收紧! 然而仓促织就的罗网显然不能与精心制/作的屏障相比,默默然发力一挣,立时便将其崩成丝丝缕缕的残破光线。弗里德里希却是毫不意外,只轻描淡写地再度挥了挥魔杖,杖尖持续冒出的一缕金光不断地融入那残破的光网。 空中仿佛有一群看不见的勤奋织工正在一刻不停地工作一般,新的罗网在短短两秒钟之内便再度被编织成型,重新罩向默默然。如是几次三番下来,默默然显然有些不支,不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有了显著的下降。 ——若是一个眼光高明的巫师正在此处,想必会惊叹于弗里德里希对于魔法妙到巅毫的掌控力,要知道之前那构成屏障的魔网破裂之后是直接溶解于空气中的。而弗里德里希现在的行为,毫无疑问将他自身的精神力损耗降到了最低。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见此人在巫师界应当是一名极其出色的人物。 然而很可惜,普通人是不具备这种眼光的,哪怕是海因里希少校也是如此。他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刚要出声催促,却见弗里德里希倏然一指那默默然的中心,口/中轻吟道:“魂魄出窍!” 这极轻的一声咒语,却仿佛蕴藏有直击心灵的柔和力量,使所有听到的人只觉如蒙昧时期尚在母亲子/宫中一般,空白、温暖、舒适而安逸。 ——夺魂咒!哈利波特宇宙中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具有彻底控/制他人心灵的效果,堪称是本宇宙中的终极咒语之一! 这个咒语之强大妖异,甚至使没有承受咒语之人都产生了刹那的恍惚感(应该跟意志有关),更遑论那猝不及防的默默然了。空中的默默然立时一僵,继而周/身乱流倒卷,当下便要转化为人类模样。 然而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默默然体表迅速浮凸起了一张竭力挣扎的脸容,那张脸上的表情颇为狰狞,但却赫然是艾德的脸!这张脸容一闪而逝,旋即便隐没在如烟似絮的魔法能量流中,只见下一刻,那默默然便挣脱了夺魂咒勾心夺魄的无形束缚,警惕地在高处盘旋,只是看起来气势再度萎靡了不少。 “嗯?”弗里德里希诧异地挑了挑眉。 “卧/槽?”李/明夜与文森特立时惊了。二人对视一眼,立时便想起了那一日艾德的尸体所发生的异变。 要知道在本宇宙世界观下,先后发生过“伏地魔的魂魄碎片与哈利波特融为一体”、“独/立的灵魂碎片拥有使用魔杖的魔力”、“莉莉波特的生命祝福能够反弹阿瓦达索命咒”……等等诸如此类的囧事,“妹控艾德的灵魂存在于克拉拉体/内”这件事,听起来倒也不算特别难以接受了——此事甚至与原著中的一些例子还有一定的共通性。 在艾德的处境中,克拉拉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目之所及的唯一同类,更是他“过上正常生活”这一梦想的实体化寄托,他对于克拉拉的牵挂羁绊,绝对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而这一对兄妹彼此心灵相依、魔力与灵魂又出自同源……很难说当下这个离奇情况发生,是因为这些因素中的哪一个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克拉拉应当是出现了类似“人格分/裂”和“一体双魂”的情况。每当克拉拉遭遇危险之时,她那永远可靠的兄长就会再度拦在危险与她之间,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可能的为她遮风挡雨——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弗里德里希虽然对这个情况颇为意外,但他也是极其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情况下,想要再使用夺魂咒“和平”控/制默默然已是不大可能了。 只见他手中那魔杖迅速对着空中的默默然狠狠一刺,仿佛手中并不是一根木头所制的魔杖,而是一把无/坚/不/摧、锐利冰冷的刺剑。随着他的动作,那杖尖立时冒出了一股刺眼的红光,这一记红光犹如子弹一般呼啸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默默然! 那默默然煊赫沸腾的黑雾当即萎靡收缩,整体再次若瀑布般垂坠奔泄,并飞快地转化为克拉拉那瘦小昏迷的身影。弗里德里希一手伸出,虚虚一托,便将即将坠地的克拉拉凭空托住,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这场默然者暴走引发的骚/乱,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被弗里德里希消弭于无形之中。高处的海因里希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窗,在场其余人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不论是这二人之间的矛盾,还是巫师那超乎常理的魔法,都已经是此地的一种日常了。 几个医护人员有些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弗里德里希立刻面露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将人抬走,随后便走向了他身后一栋灰楼的入口。他一边走着,一边随手一挥魔杖,楼上的一扇窗子当即洞/开,一叠羊皮纸从中列队飞出,精准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边走边看这些羊皮纸,没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了一眼克拉拉。随后他左右望了望,把视线落在了李/明夜与文森特所乘坐的车子上。 车上的二人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心念电转之间,当即对接下来的发展心中有数了。 “文森特,我觉得等我们回去以后,你必须请我喝一杯。”李/明夜细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通/过徽章传过去一句话。 “这是我的荣幸。”文森特笑着回道。 . 二人直接被引入了海因里希的办公室中。 这位教廷猎巫人的办公室风格简肃,充满了钢筋水泥的硬质感意味,连文件柜和书柜都是钢铁铸就。一尘不染的宽阔书桌上除了文件之外,便是一些具有特殊含义的小型雕塑,栩栩如生的圣像悲悯垂眸,面容庄严纯净,与纳/粹德国的万字旗并列在一起。 这间办公室给人以一种鲜花都会在此处枯萎的感觉,像是最冰冷的现实容不下/任何一丝浪漫与温柔。 当二人进入办公室之后,不意外地在一旁发现了弗里德里希。这位黑袍巫师坐在一张柔/软的缎面单人沙发上,这张沙发看起来极为舒适,与这间办公室格格不入。而办公室的主人海因里希坐在办公桌后,神色极其冷漠,几乎有肉/眼可见的冰渣从他那张脸上落下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极为紧绷,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炸一般——很显然,这二位刚刚应当又见缝插针地吵过一架了…… “欢迎来到宗/教裁判所,二位幸/运儿。”弗里德里希慢吞吞地拍了拍手,随手一挥魔杖,又将两张硬/邦/邦的椅子变成了两张单人沙发,“请坐吧,我可比教廷的混/蛋好说话很多,至少我不会让你们坐这种石头似的椅子。” 二人礼貌地道了谢,便在沙发上坐下了。他们二人可并不认为弗里德里希对他们的友好表现是出于好感,巫师先生显然是在讽刺猎巫人那苦修士一般的生活。所以他们自然也没有多啰嗦,在坐下之后,便直入主题地开始编起了瞎话。 在二人口/中,这一次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岔子,自然是因为行动队给出的情报出现了巨大的疏漏。他们在付出了蝎子与杰克的生命之后擒住了艾德·霍夫曼,却不料克拉拉·霍夫曼竟然也是默然者,于是在一片混乱之下,西蒙中尉由于威胁最大而当场丧生,他们二人凭借艾德·霍夫曼这个人质擒住了克拉拉,然而克拉拉最后拼死一击,不仅伤了李/明夜,还致使她错手杀了艾德……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情报的错。 弗里德里希显然对于艾德死时产生的异况非常感兴趣,他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还细细端详了李/明夜手臂上的伤势。海因里希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所以有两个默然者,而你们只带回了一个?” 这位猎巫人显然是对于西蒙之死心存不满,却又因死无对证且弗里德里希在场而不好发作,只能借题发挥地发/泄几句。李/明夜耸耸肩道:“少校先生,我也很想把那两个孩子一起带回来换一瓶货真价实的解药,但这很显然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那是两个——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默然者?——好吧,两个默然者!我可不是这位神奇的弗里德里希先生,可以靠一根小木棒制/服那两个发脾气的毛孩子。” “西蒙的死确实令人遗憾,但至少我们没有浪费他用生命争取的机会。”文森特面不改色地说道,“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格里芬(蝎子)和狄奇(杰克)死去时,我们都以为已经到此为止了。” 这俩人的瞎话确实编的入情入理,海因里希至少是信了七分以上的,他唯一的怀疑便是这二人在西蒙遇险时见死不救,毕竟很显然,药物控/制绝对买不来忠心。 但是西蒙之所以会遇险,归根结底也是情报方面出了问题,确实也怪不到这两个人头上。实际上,这一队人遭遇了两个超过10岁的默然者,最后居然能活着回来两个,这已经让他十分惊讶了…… “这没什么,你们带回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原材料。我一直相信一点——魔力绝不仅仅存在于巫师的肉/体之中,更是存在于巫师的灵魂中。巫师的灵魂具有特殊的力量,幽/灵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至少我从未听过有哪一个麻瓜在死于麻瓜手段后,居然能成为一个幽/灵。”弗里德里希用一种激昂的语气说道。他站了起来,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他们的灵魂显然是各自独/立的个体,所以我只需要将他们的灵魂分割开,就可以得到一个极其特殊的原材料——一个或许蕴藏着默默然力量的灵魂!当人在未知的领域中跋涉时,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都是值得庆祝的。” 他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袍浪翻涌,可见情绪激动,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了下来,重新把目光移到了两名角斗/士身上。 “我十分感谢你们所做出的贡献,米勒先生与科蒂女士。”弗里德里希微笑着说道,“你们会得到解药的,与此同时,你们也获得了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们会获得一笔不菲的金钱奖励,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当然,我会让人篡改你们的记忆,你们会作为普通的麻瓜回到你们的麻瓜社/会之中。鉴于你们的贡献,我或许可以让你们拥有一段比较美好的未来,你们可以去其他国/家游玩一段时间,避开这场该死的战争。” “第二个选择,你们可以加入海因里希那讨人厌的宗/教裁判所,每天倒倒垃/圾打打水什么的……我不得不指出一点,那真的很无趣,看看这个空洞/洞的房间吧!这儿简直令人窒/息。如果你们干不下去了,也可以重新回归第一项选择,当然了,钱会更多一些。” “第三个选择,就是加入我——弗里德里希·波尔格那令人振奋的魔法实验室!不过我不得不指出一点,米勒先生,你是很难在我这里得到重用的,我个人推荐你选择第一项。至于科蒂女士……我想你的祖先中或许有一位在布斯巴顿(法国魔法/学校)读过书,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十分微弱的魔法潜质(应该是较高的精神和智力属性),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些除了哄孩子和跑腿以外的活儿。” 海因里希态度冷淡地插话了:“武/装党卫军也需要一些实力不错的人手。如果你们能够忍受这些巫师把你们的脑子弄得一团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两封推荐信。” 随着海因里希的话音落地,二人都随之收到了斗兽场徽章的提示。 “系统提示:你的主线任务‘猎寻’已完成,你获得了3500塞斯。” “系统提示:你获得了第三帝/国声望1000点,目前你的声望等级为友善0/1500,该势力土著人员通常对你态度较为友善。” “系统提示:你获得了教廷声望100点,目前你的声望等级为中立100/1000,该势力土著人员通常不会主动对你作出不友好行为。” “系统提示:你获得了纽蒙迦德声望500点,目前你的声望等级为中立500/1000,该势力土著人员通常不会主动对你作出不友好行为。” “系统提示:你已完成所有主线任务,你可以获得共计7天的自/由逗留时间(该自/由逗留时间已重置),在自/由逗留期内,你可以随时通/过徽章回归斗兽场。如果超出自/由逗留期之后你依然想在本宇宙停留,你必须支付每6小时/1000塞斯的代价,若是你的塞斯不足,系统将会抽抵你身上的装备抵债,若是资不抵债,你将会被抹杀。” “系统提示:斗兽场可以为你屏/蔽土著巫师的记忆篡改魔咒的效果,但你必须为此支付1000塞斯的代价。” “系统提示:第二特别行动队的所有信息都受赤胆忠心咒保护,你无法在未获得保密人的许可时向本宇宙土著泄密。若是你通/过斗兽场徽章向其他角斗/士泄密,该角斗/士也将同样适用于赤胆忠心咒的保密法则。” 通/过这一系列提示可以看出,在切实做出了贡献之后,角斗/士们终于真正获得了第二特别行动队的认可。想必其他角斗士在这几天所接到的主线任务就是提升某一势力的声望,待获得某一势力的认可之后,角斗士们才算是真正可以直接切入某些历史节点。 在此之前,角斗士所做的一切,应该或多或少都对历史剧情产生了些许推动作用(贡献/声望),因此才获得了随时回归的保障。若是角斗士不贪心,大可以随时回归斗兽场。 ——但是在斗兽场中……贪婪,是一种美德。一个人想要成功,那么他势必要具备蝗虫的贪婪与鬣狗的凶狠,以及巨蛇吞象的野心。 由于本宇宙有万能的魔法存在,忠诚反而是土著们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不论是记忆伪/造还是赤胆忠心咒,都足以制/造忠诚。但值得人注意的是,通过斗兽场徽章的交流,居然是凌驾于赤胆忠心咒之上的,由此也可以推算出斗兽场的法则显然比本宇宙法则要强大与完善。 不过真正引起李/明夜注意的系统提示,却是一道声望提示。 ——纽蒙迦德声望中立500/1000。 李/明夜对于哈利波特原著并不熟悉,她愣了片刻才骤然想起这个声望究竟是何含义。 ——纽蒙迦德,盖勒特·格林德沃建造的一座堡垒和监狱,也是这位深不可测的黑巫师的权/利象征!在哈利波特原著中,格林德沃于1945年败于白魔法/师邓布利多之手,随后他便十分讽刺地被/关入了自己所建造的监狱中,最后在纽蒙迦德的塔楼中死于伏地魔之手。 这个声望会在此时开启,毫无疑问地说明了一点——弗里德里希是格林德沃军/队中的一员!那位只在背景剧情中惊鸿一现的黑巫师似乎在策划着什么,这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显然意味着……机会! ——一个提升自身价值和获取更多利益的机会。 这对于李/明夜来说显然非常具有诱/惑力,撇去巫师们能够给她带来的机会与利益,魔法世界原本就足以调动起她所有的好奇心。 李/明夜轻轻地笑了。她注视着弗里德里希,笑的一如每一个轻佻浪漫的法国女人,笑容里有玫瑰花和薰衣草的气息。 “拥有力量使人狂/妄,但见识到更强大的力量使人谦卑,波尔格先生。”她柔声道,“我想……您获得了我的忠诚。” 第 23 章 第八章 宇宙1第八章 弗里德里希与海因里希给出的选项显然有各自的倾向性。如果选择第三帝/国,那么角斗/士接下来所能获得的好处应当比较倾向于世俗政/权,想来其风险与利益应该是比较小的。如果选择纽蒙迦德与教廷,角斗/士所能接/触到的土著人物则会倾向于黑巫师和猎巫人。 在此必须提一句,如果角斗/士选择离开第二特别行动队进行自/由活动,那么就真的是各凭本事了——这是一个非常广袤的世界,你可以加入德国魔法界,也可以游览法国魔法界,或者你干脆可以开始自/由狩猎巫师和猎巫人……当然,除非你有明确的目标和线索,否则你最好不要做出这个选择。 总之,这几个选择的风险和收益,从大体上可以视作公/务员、企业上班族和自/由职业者。 由此也可以看出,若是一个角斗/士团队面/临这些选择,他们显然可以最大范围地分散人手,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掘各方势力中的支线任务。而鉴于目前的情况,分散出去的人手可以极大程度地减少支线任务的探索难度。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如果李/明夜手头有一个团队可以利/用,她一定果断地分散人手并选择自/由活动,在外挑/起德国魔法部对第二特别行动队的注意,这样势必能创造大量可控的支线任务。但是很可惜,对于独行且无基础(外出刚回来)的散人来说,一旦选择自/由活动,那么剩下的七天大概也只能度度假了…… 出于利益权衡和个人兴趣,李/明夜选择了巫师。她看弗里德里希对克拉拉如此看重,就有种“西蒙之死肯定会曝光”的不祥预感,留在巫师阵营毫无疑问能保证这件事不至于发酵成一个彻底的悲剧。 文森特见此情况,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教廷。虽然他的教廷声望只有区区一百点(西蒙之死),但是文森特比起其他选择教廷的人,有一个绝佳的优势。 ——文森特的手上有西蒙留下的猎巫人徽记,如果运作得好,这玩意儿毫无疑问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且这厮居然借此宣称自己与西蒙中尉有一番交情,又被西蒙救过一命,故而对教廷心怀感激云云……只能说,卑鄙这玩意儿,真的是没有下限的。 当然了,猎巫人徽记本身确实能起到一个“单人挽回声望”的隐藏作用,这类似于战争中幸存的战友带回死者的遗物。但是像文森特这种恶意消费死者的行为,还是稍微有些不/要/脸的…… 二人便就此分开了。李/明夜目前一臂残疾,又是刚刚经历一番舟车劳顿,弗里德里希便随意指了个人带她去休息。 第二特别行动队一共有四栋灰楼,其中一栋是实验楼,两栋分别是研究人员与安保人员的居住楼,剩下一栋则是生活楼。在这个特别行动队中虽然有巫师与教廷人员,但这二者总人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十人,可行动队的总人数大约在五百人上下——这个人数甚至还不包括角斗/士,可想而知大部分人的住宿条件了。 不过经过了五天左右的第一阶段任务,角斗/士的总人数想必也经过了一次锐减,再兼之李/明夜总归身带贡献,又与弗里德里希混了个脸熟,故而她还是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居住环境。单间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被安排/入住的四人间中,暂时只有另外一个人居住。 这个房间格局狭长,临壁纵向列着四张木质的单人床,每张床头皆贴墙悬着一截长长的横板,估计是用来放置个人物品的。其中一张单人床/上已放置了床单被褥与衣物,散发出新洗晾晒后纯净清淡的阳□□息,闻起来犹如一个温暖透/明的缱绻午梦。 房间尽头是一扇窗户,恰好对着半树法国梧桐,浓郁堆叠的丛丛掌叶浸着午风,被吹开些许秋黄。这个房间的另一个住客正站在窗户边上把/玩着一片叶子,见李/明夜进来,便简单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位住客自然是个女子,其面容冷峻深邃,锋利的眉眼透出一种硬质感的清冷美艳。她那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长相颇有些东欧美/女的韵味,但李/明夜从她的床显然已经睡了几天,且横板上几乎空无一物推断,她应当是一名角斗/士。 这名女子确实是一名角斗/士,她的名字叫做海雾。在随后二人的聊天之中,李/明夜得知海雾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团队“堡垒”中的一员。堡垒团队在奴/隶区拥有两个分队(一个队伍人数上限最多十人),算是奴/隶区中比较大型的角斗/士团队。 海雾也见到了李/明夜手上的伤势。她既然身为一个大型团队中的一员,其消息渠道自然比李/明夜广多了。过不了一会儿,她就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默然者留下的暗魔法侵蚀的伤口?我听说早上那次暴/动只死了一个土著而已,倒没听说有人受伤……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这是两天前的伤了。”李/明夜心思一动,笑着答了一句。她左手的伤势已经有了些许好转,那些状若蚯蚓的瘢痕已经不再是浓/黑的颜色,瘢痕间的皱纹也减少了些许。 “看起来你是被外派出去的物理角斗/士。”海雾笑道,“一场危险的魔法战斗的后遗症可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弗里德里希有消除暗魔法侵蚀的魔药,但巫师的魔药种类繁多,其中最低级的打嗝药水也需要声望等级至少达到友好才能正常购/买的。对于物理角斗/士来说,纽蒙迦德声望可不太好刷啊。” 李/明夜心念急转,立刻明白了此人为何与自己套词了。 堡垒团队显然根据其消息渠道,推测出了自己与文森特是外派归来的物理角斗/士,但是他们不一定知道真/实情况,毕竟当时海因里希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四人,而另外两名土著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他们所关心的,是一个物理系角斗/士为何会加入魔法实验室,毕竟根据弗里德里希的话来看,物理系散人角斗/士很难在魔法实验室中获得利益。 ——李/明夜相信,像她这样被归类到物理角斗/士中,但精神值20点,智力值10点的奇葩,还是比较绝无仅有的……至少在本难度下,应该没有人的属性会像她这样神奇。 海雾这个问题看似闲谈,但李/明夜若是要回答,势必会延伸出对方真正关心的问题。当然,对方十有八/九会以“指点”或者“传授经验”的名义来旁敲侧击。 那么问题就来了,堡垒团队好端端的,为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地关注这个? 李/明夜瞬间在心中列出了数个可能——其一,这个团队正在打算实施某个计划,遂决定排查各种不安定因素。其二,这个团队有某些竞争类任务,怀疑她是抱有相同目的加入魔法实验室的竞争对手。其三,这个团队卖情报和任务用/品,海雾在招揽生意。其四,这个团队/海雾真的挺无聊的,纯好奇。 这一切的思绪反馈到当前环境中,也不过是半秒钟的停顿。李/明夜眨了眨眼,用颇有些好奇的表情打了个岔:“打嗝药水?这玩意儿对于角斗/士来说有什么用?” “打嗝药水的特效是打断法术吟唱和物理攻击的频率。”海雾怔了怔,还是极其友好地回答了,“如果教廷声望足够的话,还可以让教廷用这些辅助魔药制/作特殊子弹和附魔武/器。” “这有些难,我可不想再和文森特那个疯/子打交道了。”李/明夜立刻撇嘴,有些踌躇地拧了拧眉。她一边演着戏,一边一心二用地询问斗兽场徽章有关货币兑换的问题——毫无疑问,魔法产物自然只能使用魔法货币来购/买。然后她当即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那就是徽章确实能提/供塞斯与本宇宙货币的直接兑换服/务,不过其汇率实在不能看…… 李/明夜第一次后悔自己在休闲宇宙中的15天里,居然没有组/织策划抢银/行买黄金,黄金这玩意儿总归是硬通货吧? 从未穷过的李/明夜在痛/心/疾/首之余不免猜测,在本宇宙中,应该也是有赚取魔法界货币的方法的……可是!这对于散人来说真的太不友好了!这个斗兽场真特么是把好人(???)往歪/门/邪/道和违法乱纪上逼啊! ——这一切的腹诽自然是不会表现在李/明夜那张脸上的,海雾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在听到“文森特”这个名字之后立刻露/出了同情与理解之色。她笑道:“对于独行者来说,多方刷声望确实挺难的,如果需要声望方面的帮助,你可以来找我们团队。不过这些帮助当然不会免/费,声望和贡献也都是大家辛辛苦苦刷的,但这至少是一个途径。” 李/明夜自然是表达了感谢,随后二人稍微客套了几句,海雾便称自己还有任务要做,也不再打扰她休息了。 随着海雾高挑优美的身影翩然离去,李/明夜方才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深棕色的虹膜浸/润着午后浓金的日色,琉璃一般的剔透清浅,愈发衬出瞳孔两点精锐沉郁的幽邃深黑。过了片刻,她轻轻地笑了一声,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 ——与此同时,走廊中的海雾脸上友善温和的笑容犹如水洗一般褪去了。这个冷美/人在团队频道冷漠地道:“一个独行者,经验匮乏,做事不过脑子,蠢透了的小丫头,能过任务可能还是依靠文森特。她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 “文森特什么时候居然愿意当保姆了?”团队频道里,一个男声颇有些好奇地接话了。 “斯/诺,你不是在教廷里吗?你实在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他。”海雾哼了一声,“哪怕是文森特,也不会在第二特别行动队中明目张胆地攻击你吧。”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惹上那条疯/狗。”斯/诺立刻打消了自己那点轻描淡写的好奇。 “既然这个人不值得关注,那就不用找麻烦了。我们这一次使用了团队结盟令使二分团一起进入这个宇宙,是为了推进隐藏团队任务‘世纪之战’,提前并见证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决斗,我们不需要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温和的男声用一锤定音的语气说道。他是堡垒团队一分团的团长,他叫阿斯特罗。 “这个任务有转机还得感谢四天前的那一场失踪案,否则这个加强的赤胆忠心咒真是堪称滴水不漏啊。”另一个人笑道,“幸亏党卫军的大肆搜/捕引起了同盟国间谍的注意,从世俗政/权这方面入手,果然方便了很多。” ——从他们的对话不难看出,这已经是堡垒团队至少第二次进入这个宇宙了。实际上,他们在第一次进入这个宇宙之时便已达到了相应的探索度,接受了触发性历/史剧情任务“世纪之战”,即见证/影响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这二位当代顶尖巫师之间的决斗。 在原剧情中,这一战发生于1945年。但是在本宇宙中剧情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这一战极有可能会推迟,甚至不会发生——根据堡垒团队的前期情报看,邓布利多毫无疑问是极其不愿意见到格林德沃的,而格林德沃也由于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世俗政/权上,所以行/事更加低调,故而没有像原著那样大肆屠戮反/对他主张的巫师。在这样的情况下,堡垒团队除了吐槽“为何这个宇宙的邓布利多也是基佬”以外,也只能循序渐进。 结果文森特“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雨夜杀/人事/件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希姆莱唯恐第二特别行动队曝光,遂以搜/捕犹/太/人和间谍的名义在波茨坦进行了一通搜/捕——这反而真正引起了潜伏/在第三帝/国中的同盟国高级间谍的注意。这位间谍十分机智地摸索到了那十几人的失踪,通/过对其失踪前行踪的调/查,发现了第二特别行动队这一处“空白”。然而很可惜,赤胆忠心咒+麻瓜驱逐咒的双重保护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但他的一系列举措,终于被进入第三帝/国势力的堡垒团队成员察觉到了…… 斗兽场里就没有傻/逼,堡垒能成为一个大型团队,其成员也不可能太过弱/智。这帮人立刻决定换一个思路,引导同盟国世俗政/权与德国魔法部对此事的调/查——从哈利波特原著中也可以推断出,许多国/家的魔法部部/长与世俗政/权的首/脑是互通有无的关系。只要默然者失踪之事被随便哪个国/家的魔法部察觉,寻根究底之下,发现格林德沃的阴/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当今魔法世界,“只有英国的邓布利多才能与格林德沃一较高下”是公认的事实,这个事实已经被德国、瑞士、法国等魔法部用比较凄惨的失败追捕案例证明过了。一旦格林德沃勾结世俗政/权,并对默然者进行反/人/类研究之事曝光,英国魔法部哪怕是拖都会把邓布利多拖到德国来。 堡垒团队的二分团中已有部分人员通/过一分团上次留下的人脉(国际飞路网)前往英国魔法界,就是为了方便从各方面协助此事——这也是海雾独自居住的原因。 这几天下来,不仅仅是第三帝/国中的堡垒团队成员千方百计地推进此事,留在特别行动队的人员也有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查出此地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 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一旦死亡,所有知道此地地址与情报的人员都会自动变更为保密人,这对于堡垒团队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蚂蚁如何左右巨人的脚步?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轻轻地咬上那么一口。 每一个在风口浪尖掌握乾坤的大人物背后,都有无数留不下名字的小人物。他们安静无声,却影响着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光辉璀璨的时代,不论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还是希/特/勒、希姆莱,都会在历/史的石碑上永远留下他们的名字,在岁月的冲刷下,刻痕历久弥新。 世界之大! 他们,是决定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人。 但是其他模糊的名字,才是真正决定他们该被刻在哪里的关键。 . 李/明夜此刻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具体情况,她是人又不是神,她顶多能从海雾的反应中排除“做生意”和“纯好奇”这两个可能——李/明夜哪怕瞎了眼,听都能听出海雾言不由衷的客套。 她的关注点理所当然地凝聚在了前两个猜测上,只不过目前情况不明,人不能凭臆想办事,所以她也就装了一次傻。当对方把她当傻/逼的时候,其行/事自然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她自然会依靠切实可靠的情报来做出决定。 ——这也是此地的特殊情况导致的。在第二特别行动队研究楼腹地之中,一旦出现了失踪/凶/杀事/件,弗里德里希自然会用魔法来寻找真/相。于是此处也就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角斗/士安全区”,除非凶手自信能够不露马脚。 不露马脚的谋杀,李/明夜不是做不到,但是……她需要一个化学实验室,更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去策划。 而且这一手能对土著用,但对角斗/士未必有用。哪怕李/明夜能把随处可见的嗅盐捣鼓成一瓶酒,进而把海雾的消化系统都给烧烂了……对于角斗/士来说,这也就是一两个消耗品的事儿。 当然,李/明夜的手段不至于这么简单粗/暴,这只是一个例子而已,但也不难看出此人确实是动了杀心了。团队成员的突然死去,明显会让堡垒团队惊慌失措或按兵不动,李/明夜不是嗜杀之人,她考虑如何杀/人,只是不希望对方给她添乱,或者是希望对方按她所想的方式给别人添乱。 不论怎样,李/明夜都打算赶紧去女浴/室把自己这一身风尘洗了去。这四天多的功夫,她顶多就沾了点水揩了把脸,一身血/腥味儿与火/药味儿全郁结在骨子里头,连呼出的废气里都是钢铁与杀/戮的气息。https:/ 李/明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比较爱干净的,虽然其实她也不膈应脏。两天奔波,生死之战,又扎扎实实挨了几记狠的,最后意外残废,回程时分又一路神/经紧绷……哪怕她是只猫,恐怕都没空舔毛了。 李/明夜废了一只手,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半晌才把自己彻底折腾干净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这是一身两件套,拥有线条利落坚/硬的厚垫肩,腰身收紧,裙长过膝,深灰色的军装式套裙透出一种女性化的硬朗。现在还是女人穿裙子打仗的年代,战场上的女性通常只有两种选择——裙子,或者什么都不/穿。 洗完澡之后,李/明夜才觉出了自己这四天下来的精疲力尽。她的神/经紧绷太久,被热水一熨,烈酒般的刺/激全褪了下去,随之泛起了令人肠消骨软的昏眩后劲。 肉/体的疲乏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除,但精神与心力上的禅精竭虑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哪怕是李/明夜这样意志顽强的人,都不得不决定先睡一觉再做打算。考虑到当前环境的暂时安全,李/明夜强撑着睡意回到了房间,刚刚走到床边,就像一具背后中枪的尸体一样一头栽了下去,几乎刚刚落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下来连个梦都没有,李/明夜睡了三个小时。她其实依然极其疲倦,但是这里毕竟是历练宇宙而不是专属房间,哪怕是精疲力尽了,她的脑子里仿佛都绷着一根弦,提醒她获得了最低限度的休憩之后便重新睁开眼。 睡醒了之后,李/明夜在特别行动队中稍微透了透气,四处转了转,考虑接下来的行动——通常来说,加入魔法实验室的其他人会在杂项负责人那里领/取任务来完成,由于角斗/士们的身/体素质与各项属性都是超过普通土著的,所以他们会负责一些普通土著处理不了,但数量稀少的巫师们又抽不出手来解决的事情。 比如弗里德里希口/中的“跑腿”,当然不是送送文件这样的活计。众所周知,魔法实验所需要的原材料当然不能通/过普通途径获得,甚至弗里德里希本人就是一个黑巫师,所以他需要的东西自然比较麻烦——变形蜥的皮、凤凰的眼泪和羽毛、活的火蜥蜴(血液具有治疗功效)……这些需要角斗/士们上山下海地去找;弗洛伯黏虫(魔药增稠剂)、金飞侠(一种濒临灭绝的魔法鸟类)的眼睛和羽毛、火灰蛇的卵(冰冻起来的卵可以做春/药或者治疗热病)……这些需要角斗/士们领了钱之后去德国魔法世界的黑市中购/买,当然,其价/格不定。 李/明夜其实相当希望能领到跑腿的活儿,她着实是有些好奇“德国的对角巷”和“德国的翻倒巷”(黑市)是什么样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明夜却突然看见一个纸飞机斜斜地对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个纸飞机以一种近乎于优雅的姿态平/滑地飞到了她的面前,随后便直立了起来,纸飞机的尖头还人性化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随后一侧机翼弯折,颇为彬彬有礼地对她“颔首”算作招呼。在打完招呼之后,这个纸飞机居然自行在她眼前摊开了,露/出了其中一行龙飞凤舞的德文。 “波尔格先生找我?”李/明夜颇感兴趣地对着纸飞机挑了挑眉,“可是我不认路。” 纸飞机在得到了回应之后,立刻重新把自己折叠了起来,继而便径直朝着实验楼飞了过去,一副“跟上”的气派。 “好吧……真是万能的魔法。”李/明夜小声嘀咕了一句,跟在这个神奇的小飞机后头走向了实验楼。 实验楼从外表看并不显眼,但是一跨进其大门,人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穿透感”,仿佛跨过了一道透/明无形的隔膜一般。一旦穿透了这层隔膜,李/明夜才发现,这栋实验楼居然内藏乾坤。 从内部看起来,这实验楼的占地面积有近千平方米,往前走一些便可以看到,这实验楼内部呈核心筒结构,一层层楼层犹如一个个宽阔的圆环般扣在一起。站在环型走道的雕花铁栏杆旁侧观察,便可以看到地面上有四层,最上端的穹顶竟然仿佛是透/明的,午后慵懒的斜阳投下一捧流金,落在中庭那深深/插/入地/下的两架电梯井上。 而地/下部分则大约有七层,但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能直接看到大地那深沉搏动、时不时积蓄起岩浆和震颤的地心一般。这实验楼中人来人往,时不时有纸飞机、文件袋等等在其中往返穿梭,甚至还有炽红色的吼叫信夹杂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这里的巫师都来自于以严谨著称的德国的缘故,所以即使是纸飞机都会极其有风度地等候电梯,并在人们头顶上排队,待开门后依次有序地飞入电梯之中。这儿唯一不怎么守规矩的就是那些气势汹汹的吼叫信了,它们也等电梯,可是它们从不排队,常常门一开便急不可待地冲进去,将那些排着队的纸飞机们撞得一团糟。 李/明夜的小飞机引着她到了一楼的电梯门口,在向上的按钮上方停了停,门旁的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对纸飞机道:“这是往下的。” 纸飞机还真听懂了。它又飞到了另一架电梯门口,在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之后,便十分正经地排到了纸飞机队伍的最后一位。李/明夜在后头看得差点乐出来,忍着笑排到了等候的人群中。 电梯来的很快,根据李/明夜的观察,其速度绝对是会引人不适的,然而大约是施有魔法的缘故,从中走出的人倒都面色如常。等候的人走进电梯之后,排着队的纸飞机依次在自己想要去的楼层按钮上停留,站在按钮旁边的人便非常自然地为它们逐一按了楼层。 李/明夜的小飞机因为额外担任了引路的职责,故而没有与它的同类们一起在人们头顶列队。这架小飞机停在李/明夜的肩上,时不时人性化地抖抖机翼,一副飞太久了休息一下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每次看到它们我都想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方式来传递物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指着纸飞机对与他同行的人抱怨道,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对于科根先生(应该是巫师)来说,这只是一个——那个魔咒叫什么来着——漂浮咒?飞去咒?——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同行者耸了耸肩道:“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有一回两个箱子撞到了一起——它们飞起来比真正的飞机更加笨重。那一次事/故引发了一场小爆/炸,你知道的,魔法材料通常比较不稳定,而且相当危险。” “好吧……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们担心那些飞来飞去的小零碎会掉下来。”先开口的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箱子,无奈地道,“这可不是能用简单的‘头/破/血/流’来解决的。” 或许是由于研究人员大多是对新事物孜孜以求的科学工作者的缘故,这儿的麻瓜与巫师融合得相当好。人们习惯了魔法的便利,并依赖它,让它成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巫师与麻瓜的鸿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他们从根本上存在的差异是如此的残酷。 ——魔法,是只属于少数人的奇迹。 哪怕此处看起来一派和谐,但李/明夜从未忘记,这栋楼外森然矗立的钢铁教廷。 李/明夜心中一动,不由猜测起了格林德沃的目的。这位黑巫师毫无疑问是具备雄韬伟略与绝世之才的,她相信对方必然有某种自信,能够绕过巫师保密法,建立一个他理想中“由仁慈的巫师统/治世界”的新秩序。 这个理想毫无疑问有两大阻碍——世俗政/权,以及教廷!只要这两个阻碍还在,哪怕巫师与麻瓜的融合再和谐,这种融合也是极其不牢靠且脆弱的,第二特别行动队已经像一个试验田一般反馈出了这个结果。 世俗政/权代/表着这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而教廷立足其中,依靠大众的信/仰维持生存,这二者在本质上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巫师毕竟是少数,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想统/治世界,那么这二者都是绕不过的坎。 只能与少数人保持一致的政/权是不可能长久的。哪怕是皇权社/会,担任统/治者的皇帝也得与贵/族阶层站在一起,完成自上而下的权/利辐射,并以此来统/治他的国/家。 如果格林德沃只是想当德国/全世界魔法界的皇帝,那倒真是简单很多了……只不过,如果剧情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这位黑巫师将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诚然,格林德沃的智慧与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理想主/义者的本质是什么? ——哪怕茕茕孑立,也依然要对世界呐喊,让所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李/明夜想起了里昂,不由抽/了抽嘴角,决定暂时放弃猜测格林德沃的想法。这种空中楼阁般的猜测和推理是她本能厌恶的,最重要的是,她本人的思维模式与那些理想主/义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在李/明夜天马行空地猜测时,电梯已经到了顶楼。纸飞机兴高采烈地从李/明夜的肩上起飞,继续引着她穿过走道与走廊,来到了一扇实木雕花的门前。 李/明夜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弗里德里希清清爽爽的一声“请进”,同时门也自动打开了。小飞机悠悠哉哉地飞了进去,在弗里德里希的办公桌上着陆,最后像个普通的纸飞机一样,连一下都不再动弹了。 弗里德里希的办公室极为舒适,他拥有很精致的壁炉、柔/软漂亮的沙发和扶手椅。他的家具都是胡桃木的,边沿雕刻着流畅漂亮的花纹。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其中两幅画的人物似乎正在吵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烘/烘的、属于牛奶和红茶的甜香,其来源显然是一旁茶几上的银制茶壶和茶杯。 这确实不像传统意义上黑巫师的房间,但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黑巫师必须住在阴森森的下水道里。追求享乐与舒适是人的天性,人之所以要努力奋斗,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取/悦自己。 弗里德里希此刻正与一名老者坐在会客区喝/茶。这名老者的面容具备一种研究者的风度,度其举止,能看得出来其身份不低。 “科蒂小/姐。”弗里德里希遥遥招呼了李/明夜一句,“这位是格拉夫教授,他是咱们这儿的生物化学的一把手——我常常把他负责的那些玩意儿称之为‘麻瓜们的魔法’,把教授称为‘德意志最出色的麻瓜巫师’。现在我们有个问题,这位巫师先生不可能像我这样,通/过壁炉轻轻/松松地回家享受他短暂的一天假期,他也不乐意在身边带上十几个党卫军——”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引人注意,而且这会像上次一样吓到我的孩子们的,弗里德里希。”格拉夫教授温和地说道。 “好吧!但不论如何,你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希姆莱上次通知过我,最近波茨坦的治安不是很好,下水道里的老鼠又蹿出来瞎转悠了。”弗里德里希耸耸肩,“我们这些巫师与一些掌握了魔法小手段的杂工(角斗/士),真遇上意外也没什么办法——魔法部那该死的巫师保密程度评级表可不是吃素的,那玩意儿就跟40岁的女巫一样敏/感多疑,我可不想让你吃上一个混淆咒或者一忘皆空。” 他说到此处,蓦地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李/明夜——这位自见面以来一直显得爽朗大方的黑巫师,第一次显露/出了锐利而老辣的一面。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据我所知,科蒂小/姐对于麻瓜的火/药武/器与决斗都十分擅长?” ——果然曝光了,李/明夜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她神色不变,平静地道:“确实如此,波尔格先生。” 在弗里德里希表现出对于克拉拉的异常兴趣之后,李/明夜就猜测过此事早晚会曝光,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选择巫师果然是选对了…… 很显然,弗里德里希本人或者其他巫师中,毫无疑问有一名摄神取念大师。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巫师们果然如她所料的不怎么在乎西蒙的死活,甚至因此对她更放心了些许,故而干脆地把这件事瞒下了。 此事不曝光,巫师们不仅获得了一个可以放心使唤的杂工,甚至还能以此遥控文森特,从而在教廷腹地插/入一把窝心刀。 ——这才是巫师们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也是李/明夜与文森特做出不同选择的真正原因。这两个神/经病的脑子都足够精明,这种程度的勾/心/斗/角对于二人来说不在话下。 而针对此时突如其来的保/镖任务,则更好解释了…… 在弗里德里希这位魔法实验室总负责人的角度上,自然不会关心那些“杂工”是否拥有高超的身/体素质或者枪法,他顶多只知道这些“杂工”具有巫师潜质。而巫师的魔法,显然是不怎么适用于波茨坦的街头表演的…… 于是李/明夜作为唯一一个走捷径进入高层视线的复合交叉类人才,变成了弗里德里希的第一选择。 “科蒂小/姐的左手似乎有些不方便?”格拉夫推了推单片眼镜,打望了一眼李/明夜裸/露在外的左手。 “我用右手开/枪,格拉夫教授。”李/明夜微笑着道,“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让波尔格先生派遣几位出身党卫军的绅士。” 第 24 章 第九章 宇宙1第九章 这一次的临时任务烈度并不大——根据希姆莱将军的警告,格拉夫教授会面对的危险最多也就是同盟国的间谍,从武力上来说约等于普通土著。面对普通土著,李/明夜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本时代的间谍所用的武/器多是比较袖珍的手/枪,小/口/径低伤害,打李/明夜根本就不破防…… 弗里德里希与格拉夫也并不认为这次出门会有什么危险——在他们看来,按照格拉夫教授的密级,如果间谍能够准确地把他逮住,那么德意志也就离沦陷不远了…… 当然,李/明夜并不这么想。然而她看了看弗里德里希,又看了看格拉夫教授,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闭嘴。 李/明夜推断这次任务烈度不大,所以也懒得开口劝说了。此时开口,无疑等同于认怂,扣印象分是必然的。 弗里德里希最后一锤定音,他问武/装党卫队另外要了两个突击队员,同李/明夜一同护送格拉夫教授。他并没有考虑对李/明夜的左手进行医治,李/明夜的伤势涉及生命魔法层面,如果想要快速治愈,必须补充最根本的生命力——毫无疑问,这相当不划算。 这也是李/明夜意料之中的事情。以她目前每分钟恢复接近2点的强大恢复能力,想要自然清除异常状态也需要足足五天的时间,其伤势之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格拉夫教授在与弗里德里希商议完休假之事后,便告辞去收拾东西了,李/明夜则很有眼色地站在原地不动,静待弗里德里希开口。 过了片刻,弗里德里希将手中精致的银制茶杯轻轻放下了。“叩”的一声轻吟微不可闻,音色淡薄,却清晰脆然,如法槌砸落时的肃净。 “麻瓜总是给我一个又一个意外。”弗里德里希淡淡地喟叹了一句,“麻瓜研究员对于默然者的一些举措,哪怕是最冷酷的黑巫师都会忍不住动容;而你——科蒂小/姐,你同样拥有麻瓜的铁石心肠,如果要我找出与你类似的东西,恐怕只有八眼巨蛛的毒液了。” “战争使人冷酷,波尔格先生。”李/明夜平静地说道,“比起战俘营中的保持裸/体、睡眠剥夺、食水剥夺、感官剥夺、自尊剥夺、生/殖器电击等等属于拘/留国的‘娱乐’和‘实验’,我自认为还是一个比较仁慈的人。” 李/明夜列举的例子都是在她的原生宇宙中,二战结束后逐渐曝光出来的人/体实验项目,她相信这种人/体实验必然是广泛存在的,这叫做……废物利/用。 在小白鼠们看来,地狱里的恶/魔长着人类的脸,穿着白大褂或者绿色的防护服。 ——不然呢?实验体们难道一天三顿饭、饭后散个步、睡前洗个澡、偶尔抽抽血吗? “哈!说得好。”弗里德里希笑了一声,“麻瓜这个庞大的种/族如果有朝一日终究会毁灭,那么毁灭你们的只能是你们自己。你们没有魔法,但是你们有足够的想象力,你们的战争则最大程度地释放了你们的想象力——看看你们的科学!一百年/前,麻瓜们还觉得飞行是天方夜谭,只有神才能征服天空——可是现在呢?”他淡淡一哂,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天空。 空气中的阴霾和粉尘使傍晚的暮阳折射/出朦胧如雾的淡薄金粉,弗里德里希半张面容浸在明昧的金雾里,显得异常深刻,那光线的柔淡温和愈发衬托出他眉宇间具有穿透力的深邃与冷漠。这位黑巫师褪去了所有伪装出来的爽朗与热诚,看起来竟然像夜空静海一般,冷而幽暗,深不可测。 “您似乎对麻瓜的科技很感兴趣。”李/明夜回忆了一下这两三百年的历/史。数千年之厚积终于结束,人类的科技从第一台工业蒸汽机的问世开始,逐渐迸发出了“人定胜天”的气魄和光彩。 “我可不是教廷的那帮蠢货,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末/日将近——只有科技才能杀死他们的上帝。当一个普通的麻瓜都能轻易地凭借科技飞行和屠/杀的时候,当曾经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变得如此轻而易举——麻瓜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宗/教来管/教他们?教/导他们忍耐和克制?告诉他们‘人生而有罪’?忍受苦修来获取一些普通人都能获得的力量?”弗里德里希语气逐渐高昂,冷嘲讥诮的口吻辛辣得像一根挂着荆棘的鞭/子。 李/明夜平静地沉默着,神容淡漠如雕塑。在她的原生宇宙,历/史已经证明了这番话的正确——科技所杀死的不仅仅是宗/教,而是人们的敬畏之心。随着人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世上的秘密越来越少,人类把自己奉上了曾经属于神明的供桌。 一个不能令人产生恐惧或向往的宗/教,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名词。 弗里德里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逐渐炽/热,声音却平静了些许:“教廷已经没救了……但魔法界还有救,因为魔法界有一位眼光长远的伟人,已经提前看到了一百年后。”他略顿了顿,“‘拥有力量使人狂/妄,见识到更强大的力量却使人谦卑。’”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李/明夜说过的话,“你喜欢力量吗,科蒂小/姐?” “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拥有选择的权/利,波尔格先生。”李/明夜发自内心地说道。她并不介意在弗里德里希面前暴/露自己的冷酷、贪婪或者野心,在自己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情况下,这三者都是值得褒奖的美德。而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也只有知道自己的下属想要什么,才能更好地使用下属的才能。 弗里德里希果然笑了。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淡淡道:“我曾经说过,你拥有一些非常稀薄的魔法潜质,但这些潜质一旦被发掘出来,也足以让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李/明夜立刻露/出了一丝掩饰过的惊喜之色。她深呼吸了一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这段时间中,实验楼里进了一些小老鼠,他们在偷偷摸/摸地计划一些事儿,还以为我不知道……当然,他们很小心,我确实无法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弗里德里希微笑着说道,“私底下做一些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小动作,我是可以允许的,但我必须知道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事儿,懂了吗?” “我明白了,波尔格先生。”李/明夜相当恭敬地应了这个来自于新上级的第一个正式工作任务。这个任务与她的推测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不谋而合,基本上相当于白送…… “很好。”弗里德里希颔首。他重新拿起了一叠羊皮纸与一根羽毛笔,一边开始写着一些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先去看着格拉夫吧,这老头儿还是挺重要的。别让我失望,科蒂小/姐,弗里德里希·波尔格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 离开第二特别行动队的过程相当奇妙,一行四人竟然先是通/过一处壁炉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公寓中,随后四人在楼下找到了一辆准备好的汽车。格拉夫教授的家距离此处还有些距离,但这个公寓已经是最近的飞路网传/送点了——纽蒙迦德毕竟不是德国魔法部,他们是无法肆无忌惮地搭建非法飞路网的。 在这一路上,李/明夜发现格拉夫教授是一位很好相处的老人。他言辞诙谐,谈笑的神色含/着光阴岁月的疲倦和温和,像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或者一本落着老旧尘埃的羊皮书。 落日余晖铺泻如金水,将略带秋黄的行道树漂出更为温暖的润泽高光,仿佛施了一层轻薄的腊。波茨坦的秋日街头有一种安详而沉静的品格,车窗外历历而过的景致被玻璃隔绝,平添了几分恍若隔世的静谧感。欧式的慵懒与风雅是带着淡淡忧靡的,再华丽热闹的喧嚣都像是一杯热咖啡,醇且浓冽,却是安静的苦香。 “……魔法是一种恩赐,孩子。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原本只想在波茨坦大学教教书,我已经老啦,德意志的未来属于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格拉夫教授感慨道,“但是弗里德里希说服了我——当他带着党卫军敲响我家的门时,我正在忧愁我第二个孙女的原发性肺结核。这真是可怕的病症,我看着我的小天使发烧、咳嗽、哮喘和起红斑,而我和我的儿子却束手无策。” 这确实相当不幸,凭格拉夫教授的只言片语,李/明夜听出他的孙女居然还出现了过敏反应…… 在李/明夜的原生宇宙,治疗肺结核的临床抗生素链霉素于1946年发明,而此时是轴心国横扫战场的1940年。根据格拉夫教授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个宇宙的人类结核病史同样处于黎明前的黑/暗时期。 “看起来波尔格先生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想这是一场医药学的奇迹,真可惜我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幕。” “是的,我简直不敢相信,弗里德里希的魔药箱简直能装下整个天堂!他用一瓶魔药就解除了小露娜的痛苦,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瓶子……我当时就想,我不可能再拒绝弗里德里希了,既然他与德意志都认为我这把老骨头能派上用场,那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格拉夫教授擦了擦眼镜,“我们正在把只属于少数人的奇迹,变成真正能造福全世界的东西……这个未来值得我为此付出一切。” “这听起来非常困难。”李/明夜用诚挚的口吻接了句话。 “是的,孩子,所有的魔法造物都是无法量产的,哪怕是最简单的魔药也是如此。所有的巫师在制/造魔法造物的时候,都必须加入巫师本人的魔力,魔法因巫师而存在,但巫师的数量太少了,魔法界又相当封闭……” “——所以你们想通/过研究默然者体/内能单独分离出来的暗魔法能量,结合人/体实验,找到将普通人变成巫师的办法?”李/明夜瞬间了然了。 看起来这就是格林德沃想要尝试的一条道路。 因为未知原因(李/明夜猜测这个原因可能来自于本宇宙的2%探索度,也就是角斗/士),格林德沃把目光转移到了麻瓜快速发展的科技上,并以他的远见卓识敏锐地看出了科技的发展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根据原剧情来看,在格林德沃的心中,巫师之所以优于麻瓜,只是因为巫师比麻瓜更加强大,强者理所当然该摄取权/柄。所以他不介意让麻瓜成为巫师的一分/子,并以这种方式来扩大巫师的族群,增强未来世界中巫师的种/族竞争力,使更为强大且有足够数量的阶层能够占据统/治地位。这会形成一个相当稳定的秩序,且具有健康的流动性——如果麻瓜真的能通/过某些可控的方式成为巫师的话。 ——受统/治的麻瓜拥有便利的魔法生活,社/会拥有恰当的人才奖励机制与适当流动的阶层,顶端是强大而富有远见的领/导者……一个魔法帝/国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唯一的问题是,格林德沃将如何实现它,如何带领巫师们推/翻麻瓜们的领/导……是的,一场战争!毫无疑问。 在麻瓜世界因为二战而满目疮痍之后,纽蒙迦德就可以坐收渔利。而与此同时,如果生化实验成功,格林德沃手握使麻瓜成为巫师的方法,麻瓜内部必然会产生分/裂,格林德沃的变革将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成功。 如果生化实验不成功,格林德沃也可以先调转目标统/一魔法界,以整个魔法界的力量来统/治二战后尚在喘息的麻瓜世界……这大概类似于原剧情中格林德沃的计划,只不过晚了几年而已。 李/明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看到了一个冰冷的罗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而罗网中的人却浑然不觉。 ——“我想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格拉夫和蔼地笑了笑,他用一种欣慰而感情饱满的目光注视着车窗外的波茨坦,喃喃道:“这个世界需要奇迹,我们正在创造它。” 这真是一种沉重的万丈豪情。这个年迈的老人在尽自己所能地改变这个世界,并相信自己能让未来更加美好。 李/明夜看着格拉夫教授,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猜测,想起了那些被抓进特别行动队的默然者,想起了克拉拉与艾德…… 世事明昧,清浊难测。 但李/明夜终究不是会轻易动容的人,所以她只是停顿了半秒钟,然后微笑道:“我是一个粗/鲁的军人,并不懂这些研究和魔法,但我想,这应该是对整个世界都十分重要的事情,您真是一位伟大的战士。” . 格拉夫教授的居所是一处幽静精致的三层欧式别墅,扶疏的花木流动着淡淡的植物芬芳。玫瑰紫的夕照涂抹在艳红的房屋尖顶上,透出窗户的灯光是淡黄/色,整体给人以一种童话般的鲜艳与温暖。花园里有几个木质的滑梯与玩具,就这么胡乱散落在修剪得宜的草坪上,很是增添了几分温馨活泼的童趣。 格拉夫教授的两个孙女正扒在木头篱笆上眼巴巴地盯着车子,当车子停在门口时,这两个不到五六岁的小姑娘立刻欢呼了起来。格拉夫教授大笑着下了车,在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的簇拥下往房屋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余下三人:“你们都进来吧!” 待进门后,李/明夜便看到了一个色调温暖的起居室。这个起居室里此刻充满了欢声笑语,空气里尽是浓郁饱满的食物香气,还夹杂着淡淡的啤酒芬芳。 在闲聊中,李/明夜得知格拉夫教授的儿子与儿/媳/妇在柏林工作,故而不常在家,不得不委托教授夫妇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这两个小姑娘都极可爱,过了怕生劲儿之后,便时不时好奇地看着另外三人,只是到底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靠近。 格拉夫教授的妻子梅根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吃晚饭。晚餐是肉丸子,牛肉碎与面包屑、鸡蛋裹在一起,淋上热腾腾的奶油酱,入口有浓郁鲜香的汁/液与饱满鲜/嫩的肉/感。搭配着糯绵的盐水土豆、甜炖梨、杂烩汤,再佐一杯冒着丰盛雪花的啤酒……这一顿饭吃下来,简直能勾起人对于一个家的渴望。 梅根是一个非常热情的妇/人,她有慈祥的银发与和蔼的笑纹,像是任何一个童话故事中都会出现的可爱老人,格拉夫的到来显然让这种热情变得更加具有感染力,她简直停不下朝着众人(包括三个保护者)盘子里添肉丸和煎蛋的手。两个党卫军年轻人的胃口较好,这极大程度地取/悦了格拉夫太太,倘若不是这二人拦着,她是非得进厨房再煎一些香肠不可的。 第 25 章 第十章 宇宙1第十章 露西陪了李/明夜不久,便被梅根喊走了。小姑娘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犹犹豫豫地磨蹭了一会儿。李/明夜见状索性给了她一个摸头杀把她哄走,才继续琢磨自己该琢磨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明夜终于翻了个大白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如果要让李/明夜列出这世上最应该拿高薪的工作,她必然会诚心诚意地表示——当然是保/镖了! 就像电视剧和电影中演的那样,杀手通常独行,而保/镖则成群结队,这就十分明显地表现了破/坏和守护这对立双方间难度的不对等。所谓保/镖,就是用防核战的精力与谨慎来打一只蚊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危险会以哪种形式、在什么时候到来。 保/镖得24/小/时注意被保护人身边的风吹草动、随时随地在心中列出各种安全预案、做好用自个儿的命去替被保护人挨枪子儿的准备、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对随处可见的东西大惊小怪——然而最悲剧的是,这种付出和精力,其99%都是无用功,可是你依然得时刻绷着你的神/经。 如果可能的危险分/子只有土著也就算了,李/明夜自认为脑子还够用,可若是加上角斗/士,这就相当烦人了——角斗/士的手段千奇百怪,不同体/系的法术、各个时代的武/器、各种隐匿手段、追踪手段、消耗品……这毫无疑问能延伸出千百种可能,从而引发无数的变数。 哪怕在本难度之下,这些手段也非常令人头疼——举几个很简单的例子。谁能提前猜到文森特会突然拿出一个火焰喷/射器?文森特难道就能提前猜出李/明夜的武/器特效? 不论是推理还是臆测,都依赖于知识面和情报。而凡事一旦牵扯到角斗/士,在一切发生之前做到“未卜先知”就变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对于目前身为保/镖的李/明夜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悲剧。 李/明夜有一个优点,就是绝不在南墙上撞死。她从正常保/镖的角度略一细化今夜的安保问题,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条死路,若是继续思考,势必早秃。所以她当即心思一转,思考起了比较歪/门/邪/道的方面。 首先,李/明夜可以确定一点——格拉夫教授的休假显然是临时行为(不然保/镖这活儿也不会落到她头上)。其次,李/明夜可以确定第二点——格拉夫宅的地址显然不可能像是斗兽场版花/花/公/子杂/志一样,在角斗/士之中广为流传(在此顺便提一句,文森特每期都买)。最后,李/明夜可以确定第三/点——在第二特别行动队中的角斗/士,无任务无法外出(这明显到不用猜)。 综合了以上三/点,李/明夜圈定了可能成为危险分/子的角斗/士大致范围——有团队且团队成员分散的角斗/士/消息灵通的散人角斗/士。 再一联想到弗里德里希委派的任务,李/明夜立刻有主意了。她脸上现出了一丝破冰般的笑意,通/过徽章联/系了海默恩。 “亲爱的,我给你送一门生意。”李/明夜把烟蒂在窗台上摁灭了,随手又捏出一根烟点燃,一面吐出一口烟气,一面漫不经心地传过去一句话,“我想你一定知道格拉夫教授今/晚休假的事儿了?” “我当然知道。”海默恩秒回。他略一停顿,有些惊讶地道:“李,你可不要告诉我……” “波尔格点了我和另外两个党卫军给格拉夫当保/镖。”李/明夜干脆地揭晓谜底,“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对这个老头/子感兴趣?” “我想想……我知道谁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了。”海默恩笑道,“最近在打听格拉夫教授的角斗/士并不多,但我欢迎每一笔意外之财,亲爱的李。” “哦?我以为这老头儿挺受欢迎的,要是把他杀了,说不定会掉个历/史剧情装备呢?”李/明夜故意递出了一句相当粗糙的试探。 她这句话说的像是她自己已经动心了,但又有些不确定其中的危险与利益,故而来海默恩处套问情报一般。出于即将到来的生意与彼此之间的交情考虑,海默恩立刻道:“李,我真诚地建议你千万不要这么做。格拉夫确实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但是波尔格和海因里希都给他设置了不少防护措施,据我所知,他的怀表中就有一个被动触发的强力盔甲护身咒,他身上的十/字/架项链中有神圣系的圣光护盾,他的戒指中更是蕴藏了一个感应咒……一旦他遭遇任何危险,你就会在两秒钟之内见到弗里德里希·波尔格暴跳如雷的脸了。” “难怪波尔格只担心德国魔法部那‘比40岁女巫还敏/感多疑的巫师暴/露等级评定表’。”李/明夜也不意外,她就没觉得斗兽场能有这么一个漏给她捡,“看起来那些打听格拉夫的角斗/士,都是有与格拉夫相关的支线任务要完成了。” “或许吧,这个宇宙里的支线任务没多少,但不论怎样,杀死格拉夫的难度绝对和捣毁第二特别行动队差不了多少……” “这个宇宙的支线任务没多少?”李/明夜立刻敏锐地抓了个重点。她心头一动,若有所觉。 “嗯……好吧,亲爱的李,我免/费赠送你一个常识性的情报。”海默恩琢磨了一下,相当爽/快地开口了,“这个宇宙的历练模式是和平模式,这意味着斗兽场不会发布任何涉及角斗/士之间对抗的支线任务,所以支线任务的数量很少。在和平模式中,想要多获取利益,只有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探索度,一方面从土著身上获利,另一方面就是提升历练评价了,和平模式的历练评价奖励会比其他模式偏高一些。” 李/明夜迅速在内心开始了山呼海啸的骂街。毫无疑问,如果她处于对抗模式中,想必她今日能一口气接到“保护格拉夫”与“打小报告”两个支线任务……面对如此悲剧,除了一句“我/操/你/妈”以外,她还能说什么? ——李/明夜在之前确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在人类清除计划中,就连杀个海灵顿都能成为支线任务,难道格拉夫还不如海灵顿重要?但她彼时只觉得这大概是任务烈度的问题,倒没往历练模式上多做考虑。 这就是萌新的悲哀了……事实证明,结交一个情报贩子真的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在和平模式之下,斗兽场显然鼓励角斗/士抱起团来尽可能地进行探索,而李/明夜会遇上这种悲催的情况,只能证明此人根本就不适合这种其乐融融一起发财的和谐环境…… 由此李/明夜也迅速推算出一点,保护格拉夫确实涉及角斗/士,但问题的关键是,涉及对抗也是分很多种类的——比如有的角斗/士只是打算盗窃/抢/劫/绑/架,有的角斗/士只是想要从格拉夫身上获取任务物品,但这毫无疑问都与“保护格拉夫”相悖。 李/明夜再次在内心开始了山呼海啸般的疯狂骂街。她一边在内心破口大骂,一边通/过徽章与海默恩敲定了这次情报的买卖形式——李/明夜表示自己想要接/触更多的支线任务,于是海默恩会直接向潜在客户出/售她的编号,但卖编号所获得的塞斯,李/明夜则分文不取。 挂断了通讯之后,李/明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卖编号可以说是一锤子买卖,总共能得几个钱?若是她再要求抽成,只怕海默恩就不会尽心办事了。李/明夜的目的一方面自然是支线任务,另一方面却是要确定那些对格拉夫起心思的角斗/士总共有多少人,以及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批角斗/士中,留到现在的角斗/士顶多也就几十号人,其中有条件且有心思对格拉夫动手的角斗/士并不多,再被李/明夜借职务之便与海默恩这情报贩子之手筛过一次,估计很难会有所遗漏。 海默恩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过不多时便有人联络了李/明夜。李/明夜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并表达了“用格拉夫换支线任务”的意图,经过一番扯皮之后,最终汇聚出了两条可以利/用的情报。 格拉夫教授目前涉及两个支线任务,其中一个支线任务来自于堡垒团队的某个角斗/士。这任务涉及角斗/士的法则身/体改造。角斗/士可以在魔法实验室中接受人/体改造实验,这个实验有一定几率成功,成功后会提升角斗/士法则身/体的属性值。 这个实验应该就是弗里德里希口/中所谓的“魔法潜质开发”了,若是要通/过常规手段来获得人/体改造,角斗/士至少要满足第三帝/国声望亲切/纽蒙迦德声望亲切。但联络李/明夜的这个角斗/士似乎掌握了非常规的方法,可以从格拉夫教授这方面入手……但很可惜,此人颇为精明,李/明夜也套不出具体情报。她假作谈崩把这人毙了,接着把此人的编号记了下来,将其列为今夜可能存在的危险分/子/日后可以交给弗里德里希的声望。 另一个支线任务比较有/意思,这个任务李/明夜是见过的。 ——“清扫邪/恶”,可在任何存在驱魔人/猎巫人的宇宙接取,只要杀死50名巫师/魔法/师/术士/魔法生物,便可以在任何一个宇宙中的教廷获得奖励。文森特就接了这个任务。 “这个支线任务与格拉夫教授又有什么关系?”李/明夜相当莫名其妙地问道,“兰斯洛特先生,难道格拉夫这老头儿祖上是个吸血鬼吗?” 兰斯洛特显然有些不情愿细说:“当然不是。”他顿了顿,有些不耐烦,“李,我只需要你将我引进格拉夫家里,并给我十分钟左右不受打扰的时间——只要十分钟,你就可以获得1000塞斯,这难道还不够满足你的胃口吗?” “兰斯洛特先生,我之所以愿意辜负波尔格的信任,不过是想要多获得一些支线任务而已,这个该死的和平模式简直要人命了……但你口/中这个名为清扫邪/恶的任务的接取需要任务物品,这就导致我无法获得最大的利益。既然如此,我当然必须退而求其次,保证波尔格对我的印象不受损——我可不想被他扣上‘办事不利’的帽子。”李/明夜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我必须知道这10分钟里你打算做什么,并和你签订契约,还得保证你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懂吗?你以为1000塞斯就足以满足我的胃口?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并适当提价,那么相信我,你就必须与‘休假中的格拉夫教授’说再见了。” 李/明夜的说法确实相当有道理,哪怕兰斯洛特保证自己绝不伤害格拉夫教授,但他若是在中途引起了党卫军或是格拉夫的注意,那么势必会损害到李/明夜的利益。兰斯洛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你说的真是该死的正确。”他停顿了一下,疑似在内心骂娘,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我需要的是格拉夫放在他那个变形蜥皮钱包中的一把魔法钥匙,这把魔法钥匙拥有很高的权限,可以打开实验楼地/下七楼中每一扇可恶的地狱之门……这两天是那些门后头被/关着的小恶/魔最安分的时期,一旦错过,那些小恶/魔可不会安静地待宰了。” “哦?” “李小/姐,你以为格拉夫这个老混/蛋是怎么抽/出空来休假的?”兰斯洛特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古怪,似不齿似愤怒,但都镜花水月一般轻薄得很,“那些默然者就是孕育默默然的工具,懂吗?巫师们定期将存活着的默然者体/内的默默然分离出来,麻瓜们试着将默默然与其他麻瓜进行结合、用各种手段保证默默然的再生产……你绝对不会想知道那些手段是什么的,想想默然者的由来!我们受人尊敬的格拉夫教授,刚刚圆/满度过了一次默默然的收获季,所以他可以休个假回家,好好地陪一陪老婆孩子。”他顿了顿,哼了一声,“而那些默然者被榨取干净之后,个个都像是刚刚生完孩子的高龄产妇一般虚弱,但幸/运的是,清扫邪/恶这个任务依然将他们算作那五十分之一。” 李/明夜眸光微动,过了片刻,她轻轻地笑了笑:“你的回答解决了我的疑惑,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价码的问题吧。” . 在一番唇枪舌战和攻击扯皮之后,这两人最终商定,由兰斯洛特付出一把与真钥匙外形相似的假钥匙、捕捉变形蜥蜴的魔法道具(变形蜥皮的钱包会在陌生人接近时迅速缩小,以防盗窃)以及1500塞斯,从李/明夜手中购/买格拉斯的那把真钥匙。这二人针对盗窃钥匙与默然者情报之事签订了具备保密性的契约,故而兰斯洛特并不担心李/明夜赖账。 像是格拉夫手中的那把具有“总控室”权限的魔法钥匙,显然是不会在日常工作中轻易动用的——这个道理就相当于监狱长不会亲自去干提犯人的活儿一样。 在此事商定之后,李/明夜又等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待兰斯洛特那边发来通知,便借口出门买烟,从已经到达附近的兰斯洛特手中获得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与一个长得有点儿像捕蝇网的玩意儿…… 接下来的事自不必提,李/明夜自然是趁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潜入了格拉夫房/中完成了掉包工作。格拉夫教授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土著人物,但他毕竟是一名学者,这就意味着他不具备一个谍报人员或是一个战士该有的警惕性,更何况这是在他自己家中? 李/明夜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确实算不上熟练,但她毕竟手脚利落,又是内鬼,故而这一切都完成得十分轻/松。待她回到梅根为她安排的房间之后,便随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钥匙。 这把钥匙造型简单质朴,通体上下焕发出黄金一般柔和而不炫目的色泽,其表面几乎能盈出淡淡的光圈来。李/明夜看着这把钥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她提出由自己来获得这把钥匙,其表面借口是确保彼此利益的安全,但她的真正用意,却是确认兰斯洛特的目的。 李/明夜当然是并不相信兰斯洛特说的鬼话的……实际上,她怀疑对方提出要做“清扫邪/恶”这个任务,只不过是因为本宇宙支线任务实在不多,而这是一个绝对无法共享且完成任务所要求的杀/戮数较多的支线任务,他想要排除她试图共同参与的可能。 李/明夜会做此推测的原因非常简单——根据对方周详的情报与准备工作,李/明夜推断他应该是某个团队的一员。别的姑且不提,光是获知这把钥匙的外形并制/作假钥匙、在魔法世界的黑市中找寻克制变形蜥皮钱包的工具并将其购/买下来……这都是需要团队协作/庞大资源才能完成的工作。至少李/明夜自认为若是没有一定机遇,她自己就应该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李/明夜一念及此,思路不由自主打了个岔——其实她对于那些有机遇的角斗/士真的相当羡慕嫉妒恨。细数一下她进入这个宇宙以后的历程,不难发现此人连一个从天而降的机遇都没有。克拉拉和艾德之事与其说是机遇,不如说是倒霉(两个超过10岁的默然者,谁遇上谁倒霉)…… 这厮一路走到现在,完全是靠钉子户一般顽强不屈的精神、没有机遇就制/造机会的碰瓷信念,以及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作风。她此刻看了看倒霉催的自己,再对比了一下拥有舔食者的菲奥娜和被咬出强化的靳一梦,不由愤愤然地骂了一句“操”,接着才重新把自己的思路引入正途。 ——一个团队的奋斗努力/庞大的资源堆砌,只是为了一个可长期完成的个人支线任务,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但确实是太低了。虽然根据兰斯洛特对于“清扫邪/恶”的熟悉程度来看,他或许确实有接取这个任务,但“清扫邪/恶”的任务接取方式,就决定了这个任务的情报必然比较烂大街……顺便提一句,与“清扫邪/恶”相对应的任务也有,任务名称通常叫做“来自法/师协会的反击”。 李/明夜结合兰斯洛特所说的话,不难看出此人所获得的情报确实倾向于魔法实验室地/下七层,由此可以推断,这把钥匙确实有极大可能与实验楼的地/下七层有关。兰斯洛特或其团队应该确实有完成“清扫邪/恶”的打算,但这想必不会是其主要目的。 ——实验楼地/下七层,究竟有什么? ——不论如何,兰斯洛特所在的团队必然会在他们准备停当后立即动手,而且其行动有很大可能是以声东击西的形式展开。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假钥匙就在格拉夫的钱包里,万一这老头儿哪天心血来/潮拿出来玩一玩,结果发现了钥匙不对劲儿呢? 实验楼地/下七层关/押着默然者,可以说是整个实验项目的重中之重,其看/守自然严密。若是这个团队无法做到彻底的调虎离山,他们如何敢朝着实验楼心腹之地/下手? 最关键的是,在这实验楼地/下七层之中或许有一个巨大的利益——这利益巨大到一旦获得,哪怕是立刻放弃一切回归也绝对不亏。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之内,特别行动队有可能要出事儿了。不论兰斯洛特是真的打算依靠默然者来做“清扫邪/恶”,还是兰斯洛特打算从地/下七层中获取别的东西,都会出事儿。 而且如果李/明夜居然猜测全中的话,在交出钥匙之后、对方行动之前,她自己先出事儿(被灭/口)的可能性应该也挺大的…… 李/明夜把钥匙收入了个人空间之中。她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瞳孔发散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暂时打消了绕过契约打小报告的打算。这纯粹是出于利益考虑,特别行动队一旦出事儿了,有所准备的人才能捞到足够的好处。 ——所以事实证明,信李/明夜真的不如信一条咸鱼,至少咸鱼鱼如其名,其滋味儿必然是咸的。而似李/明夜这种反复无常、毫无顾忌、贪婪逐利、胆大包天的卑鄙小人,真的完全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李/明夜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又琢磨了一下,终于通/过徽章给文森特发了一条消息。 “嗨,v,想我了吗?”她笑嘻嘻地说道,“你绝对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路易斯亲爱的?”文森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在我揭晓谜底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天赋能力,在本宇宙中除了我以外还有谁知道?”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你会把你的胸围到处宣/传吗?” “good.”李/明夜立刻笑了,“现在听听我的发现吧……当然,还有我的一些小计划。” . 当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这一夜的平静或许真的与李/明夜的应变有些许关系,毕竟根据兰斯洛特一方做出的周详准备来看,这些人确实有悄然潜入格拉夫宅的可能性。不过很显然,住在这所房子里的人显然不知道李/明夜这一晚上的筹谋与戒备,他们个个休息得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与一脸疲惫、两眼血丝的李/明夜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这样一张即将精尽人亡的脸自然引起了梅根的关心,李/明夜在苦撑无果的情况下,终于招架不住,被/迫再度上楼补觉。她考虑到接下来的计划与自己的精神状况,无可奈何地决定歇一会儿,遂在临睡前将自己认定的那个危险分/子的编号与名字发给了文森特,让他注意一下此人以及堡垒团队团员的行踪。 文森特虽然是个戏精,但做正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李/明夜对此相当放心。她在临睡前还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向海默恩打听兰斯洛特以及其团队,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大脑生蛆式的念头。 ——李/明夜与这个情报贩子也就那么一丁点纯利益性质的交情,而这一丁点交情,显然不足以令见钱眼开的情报贩子择她而弃兰斯洛特。毫无疑问,兰斯洛特的财力资本比她丰厚得多,若是她真的向海默恩打听此事,他不去向兰斯洛特通风报信,都算他讲义气了…… “看起来……长期不睡觉真的会变傻的。”李/明夜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随后便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深沉。呼吸间是清新软旧的气息,淡而温馨,像是稀薄的碎阳与化开的蜂蜜。这是属于归处的味道,安详到毫无侵略性,能够安抚所有旅人疲惫而沾满风尘的躯体。 四个小时后,李/明夜骤然睁开眼。丰厚沉重的法兰绒窗帘的缝隙间流/出一道明金,斜斜地投在她脸旁松/软的枕头上,些微的热度与光线温柔地唤/醒了她。她深呼吸了一下,头脑瞬间清/醒,自觉精神已经恢复了八成。 李/明夜拉开了窗帘,明亮热烈的午间阳光顿时流水一般泄/了进来,几乎能把她照透。她微微眯起眼,从二楼的窗口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正好看到格拉夫宅的前院。 经过精心修剪的草地被阳光染上鲜明的亮色,穿着漂亮花裙子的露娜正在荡秋千,格拉夫教授与露西轮流推着露娜,将小姑娘的咯咯大笑送上碧蓝的天/宇。两个穿着党卫军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旁边,身姿挺拔如枪,脸上却带着柔/软的笑意。 这场景简直像是从童话故事中扯下来的一样。精致的影像有鲜艳明快的高饱和度,每一个像素都仿佛是牛奶和蜂蜜组成的。 穿着围裙的梅根从屋檐下走到了庭院中。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了一个党卫军,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她对着这个党卫军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梅根欢快地拥/抱了这个年轻人,随后折返屋中,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台伸缩式照相机。 这个年轻人接过相机,捧着它往后退了一段。格拉夫教授将秋千停住了,露西靠在了露娜身边,格拉夫教授一手搭着露娜的肩膀,另一只手环着梅根的腰。就在此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拍照前先喊了停,随后便走到了一旁的花丛边。 他打量了一会儿那些缤纷盛开的鲜花,从中掐了一朵红艳艳的月季,接着才走到家人身边,将这朵大红色的月季插在了梅根的耳畔。 这个年迈的男人皱纹深刻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他动作间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轻快熟稔,与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拂去一本珍爱旧书上的灰尘。 娇/艳欲滴的红,映着梅根那一头如雪的银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老妇/人不好意思地剜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似乎嗔怪地说了一句什么,这引起了格拉夫教授爽朗的大笑。 “你永远是那个簪着月季花的年轻姑娘,梅。”李/明夜下意识地读着格拉夫教授的口型。 格拉夫教授的这句话让他的两个孙女嘻嘻笑做一团,这两个小姑娘扭头刮着脸,羞着自己的爷爷奶奶。格拉夫佯做生气地瞪了两个孙女一眼,一脸正色地揽过了梅根的腰。 白发苍苍的妻子红着脸在同样白发苍苍的丈夫肩上捶了一下,眉毛羞恼地立了起来,嘴角却是弯着的。 李/明夜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垂的睫毛末端被阳光漂染成半透/明的金色。她正在联络文森特,获取这四个小时的睡眠导致她有可能错过,但又值得注意的情报。 这是哈利波特平行宇宙,1940年,德国波茨坦秋日的一个中午。 李明夜在党卫军年轻人摁下相机快门之前,及时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转身离开了窗口。 第 27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第12章 李/明夜的思路毫无疑问是比较正确的,因此当他们再度来到波茨坦的夜色中时,距离魔法街传/送点的爆/炸也不过才过去15分钟左右。这二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以最快速度弄了一辆摩托车(暴/力方式),风驰电掣地赶往特别行动队。 “不管怎么样,我们最好直接去找波尔格或者海因里希!”李/明夜趴在文森特耳边大声道,“这件事肯定会给我们同时加教廷、纽蒙迦德和第三帝/国声望……反正我们最好快点儿。” 既然灭/口之事已经发生,且那两名伏击者在黑巷中退却了,那就足以说明两个非常明显的事实——第一,他们所谋甚大;第二,他们不想再损失团员!换句话来说,也就意味着他们所图谋的东西,需要他们集中剩余的团队力量。实际上李/明夜更认为这帮人会提前行动,因为很明显——黑巷中他们退却了,最快捷的固定传/送点也被炸毁了,这就意味着想要再掌握他们二人的行踪变成了几乎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李/明夜先前会列出“路上伏击”的选项,纯粹只是她性格使然,实际上她本人并不认为这件事会发生…… 事已至此,这个团队的人哪怕用屁/股去想,也会知道等李/明夜与文森特一回到第二行动队,消息走漏就会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只有两个选择——立刻行动,或者彻底放弃!毕竟能留到现在的角斗/士,只要能抢出30秒就能回归,这也是一条退路。 然而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条退路,李/明夜个人认为他们立刻行动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没有保险绳的存在,没有人会愿意去蹦极,有底线的危险总会让人更容易接受,所以保险公/司永远不缺生意。 李/明夜不知道这伙人想/做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出现在唯一保证最大利益的方法,就是和对方赛跑。 文森特闻言大笑:“路易斯宝贝儿,我有没有给你提过,在我被fBi通缉的最厉害的时候,我曾经用一辆摩托车突破了三架直升机、10辆警车组成的包围圈?” 李/明夜立刻用一只手臂牢牢地抱住了文森特的腰。她这个举动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因为文森特这个贱/人话音未落就把油门一把拧到了底! 这辆B “死亡和复生的奥秘……”李/明夜骤然醒/悟,顿时惊了,在内心疯狂呐喊:“卧/槽不会吧?复活石?死亡圣器之一?冈特家的传家/宝和未来伏地魔的魂器?又是角斗/士搞的鬼是吗?这2%的探索度究竟隐藏了怎样深刻的内涵啊!” ——实际上,李/明夜确实没有猜错…… 格林德沃痴迷于死亡圣器所代/表的“征服死亡”的力量,而任何一个看过哈利波特系列原著的角斗/士,都对死亡圣器在原剧情中的下落十分了解。这也就能推断出一个非常顺理成章的情况——角斗/士们但凡能够接/触到格林德沃,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利/用圣器的线索来博得格林德沃的好感和信任。 三圣器中的老魔杖姑且不提,他凭借自己就能够获得,而复活石必然是格林德沃的目标之一——对于格林德沃来说,复活石代表着阴尸大军。至于隐形衣,反而是他不怎么在意的圣器,毕竟他不需要凭借这件最古老的隐形衣,也一样可以天衣无缝地隐匿身形。 在本宇宙探索度为2%的前提下,会发生“复活石被格林德沃获得”的情况,确实是情理之中的……毕竟格林德沃本人就是一个具有强悍实力与行动力,且智商极高的巫师。他一旦获得了某些线索,从那一群因为近亲繁殖而头脑疯癫的冈特们手中拿走复活石,并不算特别困难。 ——但请注意,这个“不算特别困难”,并不是针对于角斗/士的。角斗/士想要将任何土著物品带出本宇宙,都必须遵循一个雷打不动的铁律,那就是获得本物品的支配权和所有权。也就是说,角斗/士想要带出复活石,要么就得让冈特们心甘情愿地将传家/宝送上,要么就得把那些脑残但是实力不残的冈特们给赶/尽/杀/绝。 传说级、神器级的剧情物品和装备虽然美好,但对于角斗/士来说,基本和春梦一个性质。但现在,似乎有某个角斗/士团队抓/住了一个机会,让这个春梦有可能成真…… ——只要能杀死盖勒特·格林德沃! . 冷月高悬,群山环绕。这儿的山是没有树木的,漆黑的光秃秃山石显得荒芜而幽冷,给人以一种冷酷威严之感,令人不由生出敬畏与恐惧的心思。 在那最高的绝壁之上,凌空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堡垒。这绝壁上是没有路径的,但那座堡垒就是理所当然地建筑在那里了,并且深深地陷入坚/硬冰冷的峭壁之中。高而崇峻的围墙、尖耸桀骜的塔楼与峭拔的多层飞扶壁、高旷恢宏的束柱仿佛垂直于天地之间,愈发烘托出城堡主体的巍峨与宏伟,以及那种极其尖锐的、仿佛要刺透天空的对抗感。 在城堡附近的空气中,蓦地有一道透/明的、柔韧的光罩在黑/暗中浮现了出来。激起那光罩的是一道粗/壮炽红的光线,像是凤凰吐出的火焰一般,仿佛连万/事/万/物都会被其点燃。顺着这道光线看出去,能看到光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柄魔杖,而那柄魔杖被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男人握在手中。在那个男人身后,是数百个浮在空中的巫师,他们中大部分人骑着飞/天扫帚。中间有人小声地交谈着,口音各异的说话声中透出某种紧张的激昂感。 一声清亮美好的啼叫响起了,一只每一片羽毛都仿佛烈火淬炼的优美鸟类骤然飞出,驱赶黑/暗,带来光/明。然而这光/明却居然是透不过那屏障的,那屏障尽忠职守地阻拦着来自外界的一切,包括含有魔力的光线。 屏障内是阴森冷酷的堡垒,屏障外是白昼般的明亮,这场景简直像是一个隐喻,将整个画面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两部分。这对比之鲜明、场景之恢宏,仿佛整个天地中所有的生灵都在注视着这一幕,仿佛……整个宇宙的中心! 堡垒入口的尖型拱门上方,镌刻着一行德语——“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此刻在那拱门之下,却有一袭猎猎黑袍临空而立。峭壁的烈风吹起了男人乌云一般的长袍,吹过了他银白的头发和蕴含/着魔法/力量的异色/眼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君王。 拱门中的黑/暗里响起了接连不断的脚步声,无数人从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这些人有静默而诚服的姿态,坚稳如黑色的壁垒。 空气中响起了“呲”的一声,轻,却极为鲜明。 光罩被那灼/热的魔咒很快地突破了一个口子,灼烧焦黑的裂纹向周围蔓延了出去。一线光/明从那个口子中流泻而下,落在银发男人的身上。 他看着空中那个手持魔杖的男人。二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铁一般的坚定与执着。仿佛他们不曾认识过,又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但如今他们兵戈相向。 “弗瑞呢?”盖勒特·格林德沃突然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他应该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一个人恭谨地回答道,“在离开波茨坦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有人找他。” 格林德沃淡淡地“唔”了一声。 过不多时,城堡里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弗里德里希·波尔格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人群的前方,他神色凝重,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垂下头顺服地道:“我为我的迟到深表歉意,吾王。” “我从未称王,弗瑞。”格林德沃漫不经心且习以为常地纠正了这句话。他看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魔法部傲罗,以及正与他对峙的昔日友人,突然狂放地大笑了起来。 “国际巫师联合会!”他的声音犹如雷鸣,“你们一再地阻挠我,让我屈从于你们的法/律。你们在老鼠和蟑螂都能在街上肆意行走的时候,却让你们的兄弟姐妹蜷缩在下水道中,过属于小偷和通缉犯的生活——一旦有人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你们就像一群蝙蝠一样一拥而上,把他重新拖入黑/暗里!这就是你们的巫师保密法,迫/害着你们的同类,你们却自以为正确!——还有你,阿不思·邓布利多——你也觉得他们是正确的?你也来挡我的路!” “盖勒特·格林德沃。”手持魔杖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堪称平和,但不知为什么,这儿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直接响在每个人心上似的。“我为阻止更多人流/血而来。” “这世上没有变革是不流/血的!”格林德沃厉声道。 “你不能再错下去了,盖勒特。”邓布利多神色复杂,但极其坚决,“这世上有许多无辜的人,他们不该为了你的野心而牺牲,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那些一辈子都没做过一件坏事的人,应该安详地在躺椅上老死……他们不该被卷入一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争里。” “妇/人之仁,阿不思。”格林德沃冷笑道。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失望:“妇/人之仁!” “或许吧,我一直不愿意站出来承担我的责任,但波特家(拥有圣器中的隐/形衣)的老波特说服了我。有能力的巫师更应该承担责任,能力与责任是一对孪生子,你获得了这个,就必须负担另一个。”邓布利多面容肃净,他凝视着格林德沃,平静地说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走的是一条血路,人们在哀嚎着死去,他们的哀嚎让我一刻都不能平静。这世上既然有你,那么就应该要有我来阻止你,盖勒特。” 当这两个男人在交谈的时候,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场在压/迫着四周,不论是国际巫师联合会还是格林德沃军,都不自觉维持着鸦雀无声的静谧。 然而格林德沃却没有再说话了。他闭了闭眼,突然仰天大笑,持着魔杖的那只手利剑也似地一挥。 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中,仿佛从整个天空和大地中传来一般。在他的笑声中,那一直任/劳/任/怨保护着堡垒的透/明屏障,竟然像是骤然遭到重击的玻璃一般,轰然崩碎! 由于防护咒的突然崩塌,邓布利多的杖尖魔咒立时毫无阻碍地长/驱/直/入,如一颗火流星划过天际一般,声势烜赫地奔袭而来。那绝对炽/热的火焰色魔咒几乎把空气都灼出了一道残酷的焦痕——但它却在格林德沃的面前崩散成了数道无可奈何的光缕。 格林德沃的手中是一根造型奇异、拥有数个匀称结节的接骨木魔杖,此刻这根魔杖正遥遥指着邓布利多。这根魔杖给人以一种奇特的感觉,它仿佛不是一根魔杖,而是一个门把手或者钥匙,在门后有无尽汹涌滂湃、毁天灭地的力量,随时呼之欲出。 “来吧。”格林德沃大笑道,“这会是一场决定巫师界未来的决斗!国际巫师联合会!阿不思·邓布利多!” . 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那一场决斗,固然是惊心动魄、且会铭刻进历/史之中的。但在距离纽蒙迦德十分遥远的波茨坦,第二特别行动队的地/下,也即将上演相当精彩的一幕。 ——李/明夜自然不知道兰斯洛特所在的“圣光会”与阿斯特罗所领/导的“堡垒”团队,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间达成了一场协议——圣光会向堡垒提/供了“复活石被格林德沃所获得”的情报,堡垒团队以此说动了拥有隐/形衣的波特家族,使其说服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进行决斗;而与此同时,堡垒团队会竭力配合圣光会派去的人杀死格林德沃。 也就只有专注于探索圣器的圣光会,联合了专注探索土著势力推动“黑白之战”的堡垒团队,这双方齐心协力地共同推进,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当然,圣光会是不可能告诉堡垒团队复活石下落的,堡垒团队也未尝没有在圣光会的人杀死格林德沃后(完成协议)再将其杀死获利的心思……这其中的勾/心/斗/角与互相提防,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些内/幕李/明夜自然不知道。实际上,若是她一开始就盯紧了堡垒团队,那么兴许她能挖掘出其中的隐情和内/幕。但很可惜,人的注意力始终是有限的,就在她有所打算的时候,格拉夫教授度假之事从天而降,把她的注意力彻底给搅到了旁的地方……待她在本次历练结束后与海默恩酒吧闲谈,并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真/相之后,她除了扭头把文森特一通爆锤之外,也唯有仰天长叹一声“尼玛”而已。 此刻的李/明夜人在局中,自然遭浮云遮了眼。她或许已经足够出色,但她到底只是个萌新,与堡垒、圣光会这两大团队比起来,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有限。个人的才能再出色,总归是不像团体的力量那么不讲道理……至少在情报上,她就差了人家一大截。 不过呢……哪怕她人在局中,依然可以推论出一些东西。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圣光会在图谋地/下七层后的复活石,自然能顺理成章地猜出对方必然想要杀死盖勒特·格林德沃。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这帮人千辛万苦地把复活石拿到手了,带不出去也没什么卵用,只能送给其他土著增加好感——她可不认为格林德沃会把复活石赠送或者出/售给角斗/士。 想要杀死格林德沃,其难度自然不言而喻。可若是在纷繁杂乱的战场上,或是在格林德沃兵败之后,那难度自然也就降低了。如果纽蒙迦德此刻并没有出事,李/明夜或许还会猜测这帮人打算找个地儿把复活石埋起来,等下次进入这宇宙再做打算,毕竟斗兽场中确实有一些比如“信物”、“信标”之类的道具(超贵),使角斗/士可以进入指定宇宙——顺便提一句,这确实是圣光会原本的想法——但现在纽蒙迦德那儿应该打起来了,时间又这么巧,事态还十分迫切……这让李/明夜立刻就意识到了两件事。 其一,兰斯洛特所在的团队,其实力(包括情报与剧情土著优势等等)应该比她预估的高一大截(实际上她没估错,她不知道堡垒团队插了一脚)。其二,对方应该具有某种把握,可以在战场上偷袭杀死格林德沃。 这是一个更加明显直白的事实了。在头顶上有第三帝/国和教廷镇着的情况下,不论出于什么心理,弗里德里希必然会将放置复活石的地方设置重重保护,而且十有八/九还只有他自个儿才会进去。哪怕对方走/狗屎运探得了“复活石藏在地/下七层的某一间牢/房里”,也绝对不可能知道魔法屏障后头的具体情况。 换句话来说,想要获得复活石,对方必然会集中大多数力量,对其进行仔细探查和突破。至于纽蒙迦德的战场……那儿应该有大批土著参战,在有所提防的前提下,角斗/士的安全系数,说不定比地/下实验室还高,所以反而不需要太多人。 再一联想到本宇宙的具体情况,李/明夜甚至都估计出了对方最可能使用的偷袭方法……她立刻将其修饰了一下,并告诉了交代完任务(封/锁实验楼),正打算走人的弗里德里希。 李/明夜和兰斯洛特所在的团队已经结了仇,故而她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搞破/坏。除此之外,其实格林德沃最后究竟是成功了、倒/台了还是挂了,李/明夜都觉得无所谓——但你至少等我将声望变现了、回归斗兽场了再死啊! 李/明夜的一句提醒让她立刻收获了500点纽蒙迦德声望,其声望顿时变成了友善100/1500,然后……变数就来了。 弗里德里希打量了她与文森特一眼,沉吟了两秒,果断地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魔药箱。他将其打开,从中取了三瓶魔药,将其中一瓶鲜红如血的魔药递给了文森特,另外两瓶推给了李/明夜,简短地道:“喝了它们。” 弗里德里希的口吻短促而严厉,显然不容拒绝。二人盘算了一下情势,立刻将其打开并喝了下去,随后二人脸上都显露/出了意外之色。 李/明夜不知道文森特喝了什么,但她立刻收到了两条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你服用了弗里德里希·波尔格所特制的高级‘生命精华’药剂,但由于你身上所携带的‘暗魔法侵蚀’状态吸收了药剂的大部分能量,你只能获得全部基础属性永久+1的奖励。在接下来的3小时内,你的生命力自动回/复速度将提升53.7%。” “系统提示:你服用了弗里德里希·波尔格所特制的低级‘魔力之泉’药剂,你的基础属性中的精神与智力属性永久提升1点,在接下来的10分钟内,你的精神力自动回/复速度将提升30%。你再次服用本药剂则不会增加基础属性点。” 在生命精华药剂入口的那一刻,李/明夜顿时感觉自己的左臂像是再次浸入了岩浆之中,一股滂湃炽/热的力量在她的肢/体中肆意奔流,强/硬地唤/醒所有彻底枯萎的细胞。她猝不及防,当场闷/哼了一声,咬牙忍耐。 “事态紧急,我不得不信任你们,并交托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弗里德里希取下了自己的项链,并将其戴到了李/明夜的脖子上。他肃然道:“我需要你们避人耳目,进入地/下七层编号为007的牢/房,将那些入侵的老鼠彻底杀死,以免他们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得手,或是那儿被教廷和第三帝/国的人发现。这条项链能保证你们畅通无阻地进入我的实验室,但这依然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李/明夜仍然疼的不行,但她依然尽力握了一下这条项链,通/过徽章查看了这条项链反馈过来的消息。 “装备名称:高级圣/徒项链 装备评价:B- 装备类别:饰品 装备部位:颈部 装备要求:纽蒙迦德声望≥尊敬(因获得项链主人许可,角斗/士可以暂时无视该要求) 感知+2 装备被动特效:1.震慑:这条项链的制/作过程中添加了制/作者的魔力,将会对所有力量低于制/作者的魔法生物造成震慑效果,使其不敢主动攻击项链佩戴者。2.通达:你可以使用这条项链与它的同伴们互相交流。 装备主动特效:(因未获得该装备支配权,角斗/士暂时无法查看和使用此项) 装备备注:如果没有亲眼见过这条项链,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盖勒特·格林德沃其实具有相当高的美学素养,这真是一种刻板的偏见。 该装备不可交易、不可丢弃、不可收入储物空间、不可带出该宇宙” 很显然,由于变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兼之可信任的巫师们都已经前往了纽蒙迦德,眼前这两个人已经成了弗里德里希交托任务的唯一选择。而根据被动特效2通达可知,这个项链十有八/九还有一些比如定位、窃/听这样的功能…… 这个B-级别的装备确实牛逼哄哄,光是被动特效就足以把李/明夜所有见过的装备给毙得满地找牙,搞不好还是格林德沃这样的大/法/师亲手制/作的魔法饰品——但此刻这个装备与他娘的烫手山芋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吗?连丢都不能丢! 而且弗里德里希居然这么大方……这着实给了李/明夜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李/明夜再一联想到自己对于兰斯洛特所在团队的实力评估,不由涌/出一股作茧自缚的无力感觉。不过目前她已经捞到了切实的好处,又随时可以脚底抹油,故而也不怎么介意冒冒险。 “波尔格先生……请问您在您的实验室里,究竟养了什么可爱的小宠物?”李/明夜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挺多的,不过你们只需要小心阴尸和木乃伊。或许数量有些多,但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比较安分。”弗里德里希十分淡然地说道。他用魔杖指了指一个茶壶,念了一句“门托斯”,那茶壶嗡嗡地颤/抖了一会儿。他道:“你们过来握住这个茶壶,它会直接把你们送到牢/房/中。我在布置实验室时借助了先人留下的遗迹,并设置了反传/送咒(包括反幻影移形、门钥匙等等),所以我只能送你们到门口了。” “……不是等等,遗迹?”李/明夜迅速抓了个重点。 “根据古籍记载,这儿原本是一所修/道院,曾经有不少巫师在这里被烧死,后来发生了地/震,整个修/道院都沉入了地/下,你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修/道院旧址的地/下墓穴。”弗里德里希的神情淡定依旧,当然,对于像他这样强悍的巫师来说,那些木乃伊与阴尸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有助于他就地取材,对复活石的各种功效进行针对性研究。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冷笑了一声,“海因里希那个蠢货似乎在找那片遗迹,但可惜还是让我捷足先登了——堂堂猎巫人协会的副会长,居然心甘情愿地来这儿当个看/守……哼。” 这句话一出,其效果……恰似一道闪电,把李/明夜劈了个外焦里嫩。 “时间紧迫,你们立刻出发吧。”弗里德里希挥了挥手,那茶壶立刻飞了过去,落入了李/明夜手里,文森特无奈之下,也只能伸手抓/住了茶壶的壶嘴。 弗里德里希看着二人,脸上现出了一丝非常稀薄、却终于真/实的淡淡笑意。或许是因为即将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的缘故,这个黑巫师难得温和地对他们微笑道:“路易斯、格兰特,祝你们好运。” 第 28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第十三章 实验楼地/下七层,按理来说应当是戒备森严的,但是托刚刚那一场大爆/炸的福,此刻这儿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空气里有灰尘与岩石燃/烧的古怪气味。关/押默然者的牢/房入口已经由于爆/炸的缘故而彻底崩塌,长长的走道中不断有默然者们有气无力的恐惧哭声在回荡,听起来格外凄惨,令人不寒而栗。 李/明夜与文森特刚刚落地,那个茶壶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这乍然而起的破碎声再度激起了默然者们惊恐的尖/叫,尖锐的童音混合在一起,造成了类似“指甲刮黑板”的效果,在断电的黑/暗中,简直能触发人极其不适的生理反应。 李/明夜蓦地感觉脖子上一紧,那条被弗里德里希亲手戴上的高级圣/徒项链的链坠,犹如金属遇到磁铁一般,反重力地被吸引向了她头上的牢/房顶。这条项链的被动特效中没有指路的功能,想必是弗里德里希在给她戴项链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 “哎哎别勒我脖子。”李/明夜拽了拽链子,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抓/住了文森特的手臂。她通/过徽章传过去一句话:“亲爱的,蹲下。” 文森特顿时醒/悟了。他当然没蹲下,而是顺着李/明夜的手臂握过去,转而抱住了她的腰,直接把她举了起来。文森特刚刚从弗里德里希那儿获得的药剂是改良版瑞埃姆牛血,服下之后力量与体能各永久性增加了3/点,此刻他力量足足23/点,拎李/明夜这百来斤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简直跟玩儿似的…… 在此必须提一句,这二人此时实际上乃是预支了“成功阻止圣光会获得复活石”的功勋,再兼之各方面情势所迫,才遇上了弗里德里希难得的大出/血。不过哪怕是李/明夜此刻就回归斗兽场,她所获得的好处,也已经算是对得起她劳心劳力的付出了。 这牢/房的房顶原本就没多高,李/明夜一被举起来,立刻就有种危/机感当空罩下,显然马上要撞头。但与此同时,她却感觉项链的链坠微微发/热,下一刻便仿佛撞入了一团粘/稠的雾气中。那雾气中传来了莫大的吸力,仿佛漩涡一般,硬是把李/明夜与正抱着她的文森特一并卷了进去。 李/明夜顿时想到了十分不美好的东西,比如抽水马桶。不过这“抽水马桶之旅”可以说是相当短暂,短短两秒钟之后,二人就狼狈地摔在了一处坚/硬的地面上。 李/明夜吃力地把文森特推开,抬头望了过去,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此地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天/主/教风格的地/下墓穴,幽深凄惶的甬道直通向深处,半圆形的拱顶上还有不堪重负的大片裂纹,地上铺满了尖锐的碎石。在甬道两侧堆积着坍塌的石柜与干枯的木乃伊断肢,也有许多木乃伊状的尸体被吊钩悬挂,陈列在墙壁上。由于弗里德里希本人是一名巫师的缘故,他对于这些尸体可谓是相当不尊重,有的悬吊的尸体恰好张着嘴,他便直接将一些如魔法火炬、魔法灯泡等等玩意儿塞在尸体的口/中,以供照明之用…… 至于李/明夜怎么知道那些都是魔法物品呢?很显然,这里既不可能通电,空气中也没有火炬燃/烧时该有的气味,唯有干燥阴凉、饱含/着腐朽尘埃与阴森气氛的味道。这种气味一吸进去,就仿佛通体上下浸入冰凉而黏/稠的泥沼中一般,绝对不可能使人感到愉快。但考虑到弗里德里希已经彻底探索过这里,想必他已经解决了洞/穴探险中常常会遇到的空气问题。 李/明夜忍不住想到了在她原生宇宙中看到的一些新闻,总有些人闲着没事,试图将灯泡塞/进嘴里再拿出来,而这些敢于手贱的人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进医院……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她脖子上的链坠又拽着她往后方走,她回头看去,便能看到一道似真似幻、水波般荡漾的光幕,在光幕旁的墙壁上有一处形状与链坠相似的凹陷状雕刻。李/明夜心念一转,已经知道这想必就是彻底封闭魔法屏障的开关了。 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二人要么会被得胜归来的纽蒙迦德巫师找到,要么就会直接回归斗兽场,故而李/明夜也就顺了弗里德里希的意思,直接将链坠摁了上去。她心知肚明若是自己二人不是角斗/士,弗里德里希此举无疑是在让他们自断退路,但若是他们不肯这么做,接下来这项链会发生异变也未可知,毕竟此刻的他们已经切实接触到了纽蒙迦德的重大机密。 和这些心冷似铁、应变果断之人打交道,确实堪称如履薄冰,但李/明夜还是不由赞了弗里德里希一句行/事周到。按照他的盘算,不论自己二人所说是真是假、纽蒙迦德是胜是败,地/下墓穴与复活石之事显然都绝无泄密的可能了。能在连番变故之中,短时间内找出最有效的途径,弗里德里希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链坠严丝合缝地落入了凹陷之中,只见下一刻,那光幕发出了“啵”的一声清响,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肥皂泡破碎一般,继而那光幕便消失了。光幕消失之后,呈现在二人之前的便是一处彻底坍塌、碎石堆积的石壁。 “波尔格这人啊……”文森特的脑子转的也不慢,一见此情景,瞬间就懂了。他好笑地道:“我现在倒真有些好奇盖勒特·格林德沃了,居然能让波尔格这样的人都诚心诚意地拿他当头儿。” 文森特用的是徽章通讯,显然也不想发出声音,引起可能已经进入墓穴之人的注意,同时也避开项链那可能的窃/听功能。李/明夜非常淡定地“嗯”了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呗……对了,你转过去。” “干嘛?” “换衣服啊!”李/明夜没好气地道,“接下来可能要打架,我难道穿裙子和高跟鞋去打?我敏捷是高,但我又不是神/经病!” 文森特噗嗤一乐,从善如流地转过了身。 李/明夜从个人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登山服和高帮短靴换上,一边在频道里说道:“我真是受够这个时代了,你相信吗?如果最开始那几天我穿的不是宪兵服,说不准会因为有伤风化被抓到警/察局里去……”她碎碎念完,还是说起了正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次历练是和平模式了,斗兽场在鼓励所有留在第二特别行动队中的角斗/士分享情报,共同探索。这个墓穴——或者整个废弃修/道院,想必只有把第二特别行动队探索到极限以后才会发现。我想在废弃修/道院中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不过很遗憾,我们可能只能放弃。” “废弃修/道院吗?”文森特若有所思,他拿出了猎巫人徽记上下抛了抛,“这玩意儿或许会有用。” “有用也不一定能派的上用场啊。”李/明夜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按照正常情况,光是波尔格已经探索过的地/下墓穴就应该很危险了,天知道他在这墓穴里头还放了些什么。我们纯粹是时逢际会,带着波尔格的圣/徒项链,才能降低危险性。如果没有项链,再把整个遗迹算进去……嗯,现在还剩下的角斗/士大概有五六十号人,靠堆尸体堆出一条路,说不定能把整个遗迹吃下去。” 李/明夜确实又他/妈猜对了…… 根据弗里德里希的话,可以看出那废弃修/道院中,说不定有中世纪猎巫人和苦修士们留下的秘宝,那是教廷鼎盛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强大力量。就算角斗/士在修/道院中一无所获,也会接到类似于“向以利亚·海因里希报告遗迹详细信息”这样的任务,该任务一旦完成,教廷声望直接飙升到尊敬也未可知。 但是呢,弗里德里希的话中还有一句“许多巫师在这里被烧死”,这就相当可怕了……毕竟吧,本宇宙中的巫师在死后是有可能变成幽/灵的,而死的那么惨的巫师,又在地/下被闷了几百上千年,最后会变成啥样,这谁知道呢…… 所以在弗里德里希的房间中,李/明夜才产生了类似天雷轰顶的欲哭无泪之感。这厮当时就凭借她投机倒把、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眼光,敏锐地发现了一条可以无伤发家致富的捷径——找海因里希打小报告!此事一旦完成,最低限度也能捞到大笔声望,但最高奖励可是抱着教廷的大/腿横扫遗迹收获大量探索度,这岂不快哉? 不得不说,弗里德里希真是相当精明之人,哪怕他不知道李/明夜这贱/人反复无常的本性,但他依然凭借自己的头脑和本能彻底绝了李/明夜的财路。而后者也因为情报的缺陷,实打实地吃了一个……呃,虽然用吃亏来形容似乎不大合适,但对于李/明夜这种“没捡到钱就算丢”的小人来说,她这个亏吃得让旁人堪称大快人心。 李/明夜决定不想了,因为她此刻心痛如绞,简直恨不得滚到文森特怀中大哭一场。 “有空再来吧。”李/明夜表情沉痛地按了按额头,一边越过文森特往前走,一边在私/聊频道里恶狠狠地道,“要是我还能来这儿,我一定要带个油性马克笔,在修/道院的拱顶上留下‘李/明夜到此一游’。” 这种纯负气的狠话,除了让文森特再度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外,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二人开始往前走,李/明夜由于目前感知高达10点且佩戴项链的缘故,干脆利落地走在了前头。文森特大概很少享受由女人开路的待遇,走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颇有些不适应地玩笑了一句:“这还是我第二次让一个女人挡在我前面,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滑的像条鱼的路易斯居然是一名女骑士。” “由我走在前方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你想替我分担的话,可以选择和我聊聊天,因为我现在有些害怕。”李/明夜用相当冷静的口吻说道,“我的心跳加快、呼吸有些急促、肢/体紧绷、思维速度提升但却有些混乱、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而我会关注这些细微到难以察觉的细节,说明我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聊天会是一个好选择,可以让我的谷氨酸盐、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等等激素维持在能够提升我的应激反应,但又不至于影响我的正确判断的程度。” “……你口/中的正确判断,指的是哪方面?对危险的预判?你的感知应该够用了吧。”文森特终于抽/了抽嘴角,多少有些囧地回道。 “根据脚印来看,在我们前头的人中有两个女人、五个男人,最前头的男人手持非常沉重的盾牌。根据他们的步距来看,他们行走的十分小心,但很坚决。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战的痕迹,但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前进的速度也相对缓慢,每逢转角必然会停留一小会儿,可见他们对这里并没有详实的了解。所以我可以断定,这个团队中有一个使用盾牌、属性倾向于体能和力量的角斗/士,没有第二个召唤师,所有人的感知属性都不会很高。我正在努力思考这些内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给自己建立理智化的心理防御机制并正确分配注意力。”李/明夜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这就是我的‘正确判断’,这些思考有助于我将过于丰富的联想能力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不是考虑若是刚刚那个拱门突然砸落下来,我应该摆出一个怎样的姿/势才能死得更好看。” 李/明夜的回答多少有些神/经过敏,但周围的环境也确实很容易引起人的恐惧。不论是空旷苍凉的甬道、凄惨孤寂的断壁残垣、干枯颓败的残肢断臂,都渲染出一种极其阴森的氛围。光线是堪称明亮的,但愈是明亮就愈令人恐惧,因为在这样的光线下,就连空气中浮动的历/史与死亡的尘埃、两侧墙壁上木乃伊黑/洞/洞的眼窝、半朽烂状态的衣物都纤毫毕现。 这一路行来,这些已经彻底死去的干枯尸体,仿佛正静默地用它们那空洞而无法瞑目的眼眶注视着二人一般。它们似乎随时会说话,在这属于逝者的国度中,用属于冥河那一头的语言安静而不怀好意地交谈着…… 呜咽空幽的自来风轻/盈地漫卷,带起一些不知是衣物还是人/体腐朽后留下的浮尘,携裹/着久远的死亡味道,被他们吸/入肺里。 李/明夜走在前面,既需要不断观察前一批人留下的痕迹(即周边环境),又需要随时警惕可能会跳出来的木乃伊或是角斗/士的攻击,还要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其压力不可谓不大。但她用这种口吻与说话方式坦言自己的恐惧,实在是有些怪异……虽然根据她的话痨程度来看,她确实是怕的。 在此顺便提一句,此人由于想象力过于丰富的缘故,所以最恨用Bg 短暂的沉默后,文森特才再度开口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十多年了吧?”文森特的语气中有种难得的淡漠,仿佛在彼岸回首而顾,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静。“上一次拦在我面前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嗯。”李/明夜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了一句。不论文森特的语意有多不祥,她的语气与神色仍然是古井不波的,没有同情,没有好奇,没有哀悯……仿佛他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爸是个该下地狱的酒鬼,所以他们离/婚了,我妈是个上等的体面人,她不该和一个酒鬼纠缠在一起。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但很可惜,他不是这样想的。”文森特嗤笑了一声。这个一贯浮夸的男人那张冰冷酷烈的脸上,难得现出了真/实的讥讽神色,“所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他正在醉醺醺地纠缠她,我当然冲上去了,我告诉他立刻滚蛋,否则我就报警。”他顿了顿,淡淡道:“然后他掏出了枪,她挡在我的面前……这就是第一个挡在我跟前的女人。” “退役军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或许还有打拳击的爱好?”李/明夜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森特蓦地站住了脚步。他神色变幻不定,片刻后才继续往前走。他轻笑道:“你查过我?” “没有,我猜的。”李/明夜头也不回地道,“在‘我’的记忆中,我和三四十个连环杀手打过交道,你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人的个性千姿百态,但共性却是永恒。” 这世上天生的变/态还是比较少的,李/明夜和文森特都不在其中。 文森特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人,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一个好母亲能够教/导她的孩子什么是爱和温暖,用细腻温柔的爱/抚与叮嘱告诉她的孩子,该如何欣赏蓝天白云与鸟语花香,该如何关心别人,同时被别人所关心。这是人之初始应该享受的美好,有人发自内心地爱你,且不图回报。 但文森特又不够幸/运,因为他有一个罹患战后心里综合征的父亲。这个父亲在他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夺走了他的明天,让他无数次从血红色的睡梦中惊醒……直到在母亲忌日的那一天,他第一次杀/人,死者是一名体格强/健的酒鬼,且拥有一个备受折辱的妻子与惊惶不安的孩子。 一个连环杀手的第一个牺/牲/品,往往会折射/出他自己的人生,与他最真/实的渴望。 当夜,他睡了个安稳觉。 当他用整整5条人命彻底武/装自己之后,他终于动手杀死了他的父亲,直面了那个强大而卑鄙的强盗留在他心中的阴影。他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可是很遗憾,父亲的死亡……只是让他释放了内心真正的疯狂和罪恶,彻底成为一个逐血而生的屠/夫。 ——在文森特·托雷斯的杀/戮史中,泰德·托雷斯的死亡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分水岭。在他父亲死前,他专注杀死那些酗酒和家暴的健壮男人;在他父亲死后,他成为了现在的文森特。 狡猾、敏锐、狂傲、冷酷,伴随着一点点自毁式的疯狂和偏执、戏剧式的暴戾与浮夸。 李/明夜站在现在的文森特面前,几乎能一目了然地看清他的过往。 “你服过兵役吗?”李/明夜问道。 “没有。” “那你应该也不喝酒了。” “我很少喝酒。我是一个在酒吧里喝冰水的客人,不过我通常给很多小费,所以还是挺受欢迎的。”文森特笑道,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直到后来我的照片被fBi的那帮蠢货贴的到处都是……可怜的调酒师,他吓得辞职了。”他顿了顿,颇感兴趣地道:“别光说我,说说你吧。你和三四十个连环杀手打过交道……你是个警/察?” “我只认识一个警/察,但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不像警/察的人,如果不是他长得太帅,我还以为他是个职业特工。你既然和fBi打过交道,就应该知道特工、特/警、特种兵是完全不同的三类人。”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不免开始回忆过去,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越来越淡,彻底凉成一杯水。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笑开了:“我没有你那么轰动,你肯定上过新闻……对了,你在被通缉的时候,会看自己的新闻吗?” “当然会了,这是‘连环杀手的共性’,uh?”文森特看出她不想说,索性把话题略过,“不过那些新闻很没劲儿……一群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自以为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用可笑的方式解释我为什么是个恶/棍,还试图通/过他们的妄想把我变成一个好人。他们觉得我应该结婚或者找个长期女友,每周去社区教/堂做礼拜,因为良好的长期亲/密关系能使人不孤独,信/仰能给人平静和救赎。这或许有道理,但难道我就不知道?真是可笑。” “这是很可笑,我能想象那些新闻。”李/明夜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冰凉的微笑,像是燃/烧的雪,或是寂灭的火。“文森特,我曾经是个天真的好人,软弱、愚蠢又善良,认为这世上没有人会伤害我。我一向与人为善,从来没和人吵过架,甚至会购/买大批猫粮狗粮送到流浪动物收/容所,后来……好吧,你至少有一个挡在你跟前的人,而我没有这个人。”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一个拐角前站住了,她闻到了腥膻、酸臭的异味。 “所以,我选择自己成为这个人。”她最后是这么说的。 .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李/明夜的警惕,还是稍微有些多余的…… 这和二人眼前的场景恐怖与否倒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当他们转过拐角、避开倒塌的石壁与半坍塌的拱门,并成功进入一间宽广高挑的大厅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相当恐怖的一幕。 这大厅曾经应该是用来摆放一些身份高贵的木乃伊的地方,但此刻这里的每一寸石壁上都爬满了粘/稠而湿/润的灰白色蜘蛛网。这些蜘蛛网被编织成了圆屋顶形状,层层叠叠地累在这大厅中的每一寸地方,其每一根纤维都有粉笔那么粗。大厅的另一头有一根粗/壮的廊柱,柱上熊熊燃/烧着一根硕/大的火炬,温暖的淡金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厅堂中的蛛网,反射/出粘腻的光亮。 就在那大厅旁侧,有两个半透/明的、蛛网包裹的茧子,但茧子里却是空无一物。在茧子旁边,趴伏着一只足有十五英尺(4米半)大小的蜘蛛——这蜘蛛通体上下覆盖着浓/密坚/硬的黑/毛,八只眼睛闪烁着高智慧生物独有的狡猾与思索的神色,漆黑的鳌在微茫而雾化的光线中,反射/出幽冷阴森的荧光。那鳌齿极其尖利,给人以一种冷酷凶/残的感觉。 八眼巨蛛!李/明夜内心一凛,迅速回忆起了自己在魔法街书店中消磨时间时,在某一本讲述神奇生物的书上所看到的内容。 这是一种体型巨大、生性凶/残的蜘蛛,它有八只眼睛,会说人类的语言。八眼巨蛛是食肉动物,喜欢体型庞大的猎物。在一直以来,这种蜘蛛都被认为是巫师培育出来的,可能是为了让它们守护巫师的居所或财宝,它们具有接近人类的智力,但它们却不能被驯化。 可是这只恐怖的巨兽在二人走进来之后,却只是懒洋洋地转过了身,用一种伴随着细微“咔咔”声的声音很是不满且困惑地说道:“弗瑞,你过来帮我看看……”它扭头看到了二人,立刻有些惊讶,鳌齿警惕而凶/残地一夹,顿时一股悍勇杀意呼之欲出。 李/明夜的感知反馈给她一股无可抵/抗、沾之即死的恐怖危险,可见眼前这只八眼巨蛛的可怕实力。然而她却是尽可能友善地微笑了起来,迅速挑/起了项链的链坠,温和地道:“波尔格先生现在抽不出手,只能派遣我们抓/捕进入这儿的七个小偷。” “噢!难怪我能感觉到弗瑞和他主人的气息。”八眼巨蛛眨了眨眼(同时眨八只眼),打量了一下那条项链,毛/茸/茸的恐怖面容(如果真有这玩意儿的话)上显露/出了较为友善的神色。它好奇地看着二人,道:“弗瑞呢?他已经两天没来给我送吃的了,我刚刚抓了两个小偷想填饱肚子,但他们居然凭空消失了!”说到这里,它还颇为气愤地挥了挥两只长长的前足,“弗瑞明明告诉过我,这儿不能幻影移形。” 看起来弗里德里希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在这个地/下墓穴里养了一些“可爱的小宠物”……李/明夜莫名觉得颇有些怪异,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把人类同他们所养的宠物猫狗温情脉脉地说话的场景,代入到了弗里德里希与这只八眼巨蛛的身上,结果瞬间就被雷到了。 这种看起来不需要战斗的场景,文森特是不插话的,李明夜显然比他更擅长交际。而且吧,他的感知也不低,他觉得他打不过这只大蜘蛛…… “呃,这位……”李/明夜打量着面前这些完好无损的蛛网,若有所思且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 “我叫迪克拉,你们可以称呼我绅士迪克拉。”迪克拉骄傲地说道。 “迪克拉先生。”李/明夜彬彬有礼地微笑道,“还有五个小偷往里头逃走了是吗?” “是的,五个相当狡猾的家伙,居然趁着我麻/醉他们的同/伙时逃走了!这行径哪怕对于我们八眼巨蛛来说,也是相当残/忍和冷酷的。”迪克拉大声嚷嚷道。 “麻/醉?”李/明夜问道,“我是说,我还以为八眼巨蛛只有能杀死人的毒液呢。” “我是一个有品味的绅士,新鲜的生肉和死去的肉吃起来是不一样的,只有没品味的蜘蛛才喜欢把猎物先杀死和消化之后再吃。”迪克拉不屑一顾地道,细究其语意,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前足,“你们快去追那五个小偷吧,别把我的网踩破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网看起来虽然颇为湿/润,但居然没有多少粘性,其粘度大约和不干胶差不多。这大约是由于他们与蛛网的接/触面较小的缘故,倘若他们整个人躺在网上,想必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起来的。 实际上,八眼巨蛛也很少依靠蛛网来捕猎,它们有极高的智力、庞大的身躯与尖锐的螯齿,更有致命的毒液,故而它们也并不需要进化出一张粘度与韧性极高的蛛网。 迪克拉或许是太过无聊了,在二人穿过这大厅时,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们聊着天。 “你们是弗瑞的朋友吗?这儿很少有人来。” “我们很荣幸能够得到波尔格先生的信任,实际上,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儿。”李/明夜笑道。 “这真不是什么荣幸,说句实在话,要不是弗瑞,我都不会待在这儿。”迪克拉居然顺势抱怨了起来,“隔壁那些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幽/灵、后头那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水怪(巨怪的一种)、嚎叫起来简直像女鬼的人鱼……这儿很不适宜居住。弗瑞上次还答应过我,要带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来给我作伴,但我并不认为他可以兑现承诺。说真的,哪只八眼巨蛛会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呢?哪怕我把网织成最完美舒适的圆形,一位女士只要对生活品质有一丁点的追求,都不会愿意嫁给我的。” 听着一只外形恐怖的八眼巨蛛抱怨生活质量与单身问题,真是一种相当新奇和绝对诡异的体验。李/明夜背着迪克拉的那侧嘴角在轻轻抽/搐着,另一侧嘴角居然还维持着一个微笑的弧度,她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道:“迪克拉先生,我认为您在八眼巨蛛中绝对是一名英俊的绅士,您会依靠魅力找到愿意陪您待在这儿的女士的。” “唉!算啦!”八眼巨蛛迪克拉苍凉地叹了一口气,它哼哼唧唧地趴在网上,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把一位无辜的女士拖累到这样的苦境中,更不能离开弗瑞,我还是一只年轻的蜘蛛,但也许我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了。”它见二人行到了大厅那一侧,即将从门口出去了,便扬声道:“对了,劳驾二位帮我个忙可以吗?” “您请说吧。”李/明夜的视线掠过了大厅外蛛网绝迹的甬道,笑容不变地回道。 “麻烦你帮我把那个火炬的光调暗一点儿,我们八眼巨蛛喜欢幽暗安静的环境。”迪克拉说话时的“咔咔”声似乎大了一些,但它旋即用不耐烦的嚷嚷掩盖了过去,“弗瑞有教过你们怎么调这支火炬的亮度吗?” “嗯……我想我必须拒绝您的要求,迪克拉先生。”李/明夜轻笑了一声,她话音刚落,蓦地拉住了文森特的手臂,整个人朝前一跃,十分迅速地拽着文森特落在了甬道的石地上。 待二人落在地上后,她扭头一笑,棕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潋滟的光,配合她的这个笑容,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娇俏与精致感,如同一个捣毁了鸟窝的顽童。 “我可不希望波尔格先生回来之后,发现我一不小心放跑了他养的八眼巨蛛,或者发现我和我同伴的尸体。”李/明夜愉快地道,她甚至并起二指朝着迪克拉送出了一个火/辣的飞吻,“再见了,迪克拉先生。” “……该死的混/蛋!”在被愚弄的短暂惊怒之后,迪克拉的鳌齿疯狂地“咔咔”交错出了令人牙酸骨软的声音,只一个错眼,这只足足15英尺长的大蜘蛛居然就迅捷无声地冲袭到了大厅门口!其举止之灵巧轻/盈、纵跃之迅猛利落,简直快逾闪电,若是将其速度换算成敏捷,起码也在20以上。然而它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边界拦住了似的,在大门旁恨恨地停住,再也没有往前进哪怕一寸。 “你们最好祈祷你们不要落到迪克拉的网里!因为我会撬开你们的头骨,吮/吸你们的脑子——我保证,在我把你们的脑子吃光之前,你们都会是活着的!”迪克拉凶/残地咆哮了起来,这凶焰滔天的气势顿时将它方才那友善的假面彻底撕碎。它那闪烁着阴冷厉光的八只眼睛牢牢地盯住了二人,姿态之恐怖足以让普通人做一个星期的噩梦。 然而李/明夜与文森特只当这大家伙的狠话是空气,他们二人干脆地继续往前走,完全无视了迪克拉的叫嚣。这只八眼巨蛛发/泄/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大厅中,显然也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比一只蜘蛛聪明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我还是得说一句,如果本宇宙中的土著都像这位迪克拉先生一样天真就好了。”李/明夜通/过徽章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显然还在为自己被断的财路而耿耿于怀。 “至少现在我们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应该只需要面对5个角斗/士,以及不知道多少个的木乃伊和阴尸。”看她依然这么丧,文森特姑且安慰了她一句,“那两个角斗/士应该是回归了。”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那些蛛网没有任何破损或者新补的痕迹,证明那个团队没有与这只八眼巨蛛发生战斗,而团队中的召唤师已经死去,留下的人魅力都不会太高,至少不可能高到打动一只饿了两天的八眼巨蛛的程度。所以他们应该是达成了一场交易,那个团队付出了两名可以随时回归的队友的代价,让这只如果真要战斗,说不定会给他们造成更大损失的蜘蛛放他们过去。”李/明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角斗/士和土著之间是没有契约保/障的,他们如何肯定那只饥饿的蜘蛛真的会放他们过去——在他们付出了两名队友,整体实力削弱之后?这能引申出两个占比较大的可能,其一,光是剩下的五人就有与迪克拉两败俱伤的实力;其二,迪克拉需要他们活着去做一些事情,这两点并不矛盾。” “是能源吧?”文森特随口接道,“波尔格哪怕再厉害,也不可能靠一个人供给整个地/下墓穴的魔法消耗,这儿八成有什么魔法能源系统。那只毛/茸/茸的黑先生大概是被什么魔法阵困在那儿了,如果角斗/士把能源切断,它就能逃之夭夭。” “谁知道呢?我从来不做这种暂时无法被证实的假设,顶多会将其列为可能的发展之一,尤其是考虑到我们接下来依然可能要面对剩下的五个人,我会更多地思考我所列出的第一个可能。”李/明夜更加惆怅地道,“其实……我真的挺喜欢像迪克拉这种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甚至几乎不需要动脑子就能解决的麻烦的。” 文森特沉默了片刻,终于拍了拍她的肩膀,沉痛地道:“亲爱的,即使上帝爱你,你也不该做这种注定不会实现的白日梦,还奢望它能成真。” “闭嘴!你这个用稻草做头发的混/蛋!” 第 2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1第14章 在前方有人清路的时候,这一路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二人在一路行来的过程中,偶尔会看见一些交战的痕迹——这些痕迹通常来自于路旁那些已经被彻底斩开或者震碎的木乃伊状尸体。这些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处理成木乃伊的尸体几乎毫无威慑力,它们干枯的关节和败革一般的皮肤都决定了它们的敏捷与防御绝对不高。 ——它们唯一令人头疼的是……不死。 或许是因为墓穴深处复活石溢出的魔力,那些断肢残骸依然像个兴致勃勃的青/春/期年轻人一样亢/奋,仿佛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有自己的意识似的,竭尽所能地给人添麻烦……不过呢,还是那句话,既然前头有人清路,这些麻烦自然已经降到了最低。 李/明夜眼疾手快地从一个干枯的木乃伊躯干上拔下了一支利箭,那躯干已经彻底爆开了,每一根肋骨都如同花朵一般向外破碎着绽放,仿佛这只木乃伊曾经把一个炸/弹吞下了肚子里一般。很难想象这般威力来自于一根箭,而神奇的是,这根箭居然完好无损。 李/明夜道:“我觉得射箭的人我认识。” 文森特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个木乃伊:“这是爆裂箭这个技能?”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恍然之色,“这弓箭手是帕菲托斯,这个团队是圣光会的一团啊!” “这团队里还有一个用弯月形匕/首的角斗/士……” 李/明夜话未说完,就被文森特打断了:“我知道这帮家伙是谁了。”他兴致勃勃地揽着李/明夜往前走,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说道:“射箭的那个叫帕菲托斯,拿匕/首的叫达特,这个团队里应该还有一个很烦人的辅助角斗/士、一个非常强大的狙击手,但是奴/隶区圣光会中,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的头儿——圣骑士米瑞斯,就是那个拿盾牌的家伙,不过他用的是单手盾和骑士剑。”他顿了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但这几个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你们打过交道?” “唔……路易斯,我们玩个简单的猜谜游戏吧,你猜猜圣光会上一个召唤师是怎么死的?”文森特嘿嘿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李/明夜心思转都不转,立刻就悟了。她抽/了抽嘴角:“圣光会的召唤师是被诅咒了吗?被你诅咒了吗?” “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连续两次遇到他们。”文森特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表情还挺无辜的,“我上次和他们碰面是在上古卷轴宇宙里的天际省,对抗模式,他们是帝/国阵营,和风暴斗篷阵营的几个团队打了一场,我嘛……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等等,你说这个团队里还有个狙击手?”李/明夜若有所思,“看起来我这次运气不错……巷战时姑且不谈,至少我提醒波尔格是提醒对了。” 李/明夜先前有猜测过,在纷乱的战场上,圣光会会如何偷袭并杀死格林德沃?她当时的猜测是枪/手,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真正、具体的答/案。 ——狙击手!战场上的死神,神出鬼没的修罗,一枪毙命,却又片血不沾身。 当然,彼时的李/明夜提醒弗里德里希注意枪/手(她说的是注意教廷的走/狗),是因为她认为对方用这种方式偷袭的可能性最高,而她这么认为,是因为本宇宙中有教廷的存在——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她打算杀格林德沃,又拥有一个效率极高的团队,她绝对会把教廷声望刷爆换取针对巫师的克制物品,比如破魔弹。 而李/明夜之所以说她自己运气不错,毫无疑问是指自己踏入陷阱之时,对方的狙击手并不在伏击人员之中。想来那时对方已经动身前往纽蒙迦德了,否则她被杀的概率大概在九成以上。 “亚瑟·杨,听说他活着的时候是原生宇宙中绿帽子(绿色贝雷帽)部/队最好的特种狙击手,他的感知应该很高。”文森特微微眯起眼,眼尾压过一丝桀骜的血光,嘴角笑意加深,“要是那时的雪漫城外这小子没能及时赶来,咱们区的圣光会一团应该已经完蛋了。米瑞斯再厉害,他一个人也拦不住二三十号人。” “亚瑟·杨就可以?” “亲爱的,你被狙击手瞄准过吗?”文森特笑了笑,似在回味,“那一帮乌合之众里可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赌亚瑟·杨的心情……而且他的心情绝对不会很好。” ——我的存在,就是威慑!这就是一个狙击手的霸气。 能成为一个狙击手的角斗/士是极其稀有的,因为这种远程高爆发的战斗方式就注定了角斗/士必须有一把威力极大的狙/击/枪和高价子弹、具备极高的枪/械素质、能够完全使用大威力狙/击/枪的力量、一枪打完可以快速转移的敏捷,以及压倒性的感知。其条件之苛刻,比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遑多让。然而这都是值得的,从亚瑟·杨就可以看出,一个成型的角斗/士狙击手有多可怕。 ——单人长/枪,就足以遏止一场箭已出弦的恐怖围杀! 李/明夜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靳一梦,不过从之前来看,他大概还是不够格的……但这儿毕竟是斗兽场,有人只经历一个宇宙,时逢际会便化龙;也有人曾掌握乾坤,但一着不慎满盘输,就此黯淡,寂寂无名。 ——有谁会相信一个刚刚过完试炼宇宙的角斗/士,居然能差点杀死文森特呢? . 越往里面走,一路上的木乃伊碎块也就越多,走到最后,二人穿过了一道拱门,陡然便发觉眼前的景色大变。 那道拱门竟然好似一层无形的隔膜一般,拱门外侧干燥阴爽,但拱门内/侧的空气中却满是寒冷、潮/湿、沉重的水汽,仿佛连呼吸一下都会被呛到。这里的温度几乎接近于0c,其阴寒砭骨自然不言而喻。 这拱门后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石厅!其宽度大约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穹顶高挑轩阔,简直犹如顶天立地一般,给人以一种莫名敬畏的感觉。石厅墙壁上还有古老风化的浮雕和塑像,大多是天/主/教的一些内容,依稀还残留着当初繁复丰盛的光华,但此刻却也只能引出人一声叹息。如见将军白头美/人迟暮,如见时光冲刷和岁月无情,直面这无可挽回的悲哀与宏伟博大的苍凉。 然而在这穹顶之下,却是一汪漆黑幽邃的湖泊。这湖泊的水质不知为何给人以一种粘/稠浓腻的胶质感,平静如死亡一般,就连偶尔荡漾起一阵不知来由的涟漪,也是颤巍巍地马上就消失了。若是极目望去,偶尔便可以看见一张极其可怖的面孔从那黑湖下一掠而过——那张面孔有一半还是木乃伊的干瘪面目,而另一半却宛若新死,青白阴森! 想来这就是弗里德里希做实验的地方了,估计这里也是经由魔法改造过,否则以这个大厅曾经的华贵程度来看,怎么都不该是起到作为尸坑的作用。站在拱门前极目远眺,在黑湖上方缭绕的不祥灰雾之后,似乎影影绰绰地有一方高台在后方矗立。岸边有一方狭窄的石桥,凌空而起,横跨黑湖,直通向那高台。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湖岸桥边的一场激斗吸引眼球。 是的,激斗! 在一刻不停地追逐了接近二十分钟之后,李/明夜与文森特终于追上了圣光会五人! 只见岸边倾斜的碎石滩上,一个身穿银色板甲的骑士昂然而立,他一手持盾,另一只手握持一柄接近一人高的单手骑士剑,其气势勃/发、英姿飒爽,自有一股凌然气势,与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然!周围还有四个人,其中达特、帕菲托斯赫然在目,不远处更有一个身穿白色法袍、神色疲惫的纤瘦女子,与一名手持Ak正在进行火力压/制的男子。 而正与他对战的是一个身高12英尺的巨大类人怪物,这怪物的皮肤呈淡紫色,头生短角,其粗/大巨手中抓握着一根足足有两人高、令人一看就生出绝望情绪的石棒!这只怪物此时正一棒横扫,风声骤爆,轰隆隆如火车奔袭一般,其中蕴藏巨力何止万钧? 这一扫范围极大,眼见即将扫到达特,却见得米瑞斯横盾格上!一时只听一声噹然巨响,犹如九天之上落惊雷一般,几乎能将人内脏震裂!这一扫顿时便戛然而止,达特自然是身形灵动地窜到了攻击死角之中,然而米瑞斯也是闷/哼一声被扫出去一两米,抬头时嘴角血液渗出,可见受了内伤。 ——但这也已经足够骇人了。看那一记横扫的气势、再兼之那柄堪称凶器的石棒,两相叠加之下,居然也只是将米瑞斯扫出去一两米,而他甚至不曾受到功能性损伤!想必这位圣光会一团的头儿除了个人属性极高之外,一身装备也特别好,说不定有C级装备或是历/史剧情装备伴身也未可知。 然而不论怎样,他被扫出去之后也必然有短暂的虚弱期,可是这怪物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哧呼哧胡”地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地四下转头,仿佛拿不准该如何是好一般。 待仔细望去,却能见得这怪物脸上遭到数道箭矢攒射,其视觉和嗅觉皆已被破/坏殆尽,爆开的眼球中组/织液流淌而下,发出阵阵腥臭,三四支箭矢末端还在巍巍轻/颤,显得极尽惨烈。它的下半截肢/体上也满是交错纵横若渔网一般的凄厉伤口,身上更是有火焰烧灼的痕迹与密集枪伤。可是根据它伤口来看,这只怪物那结实坚韧的表皮足有五个厘米厚,除了眼鼻等薄弱部位外,其它部位受伤实在不深。 ——这怪物是巨怪中的水怪,头脑蠢笨且行动迟缓、生有巨力、体型庞大、性格凶/残,可以被驯养成巫师的守卫。这种怪物笨手笨脚、头脑愚蠢、不讲卫生、常常惹事、食量还大……但简单的头脑就决定了它们一旦被彻底驯化,便会为了自己的主人奋战至死! 故而哪怕情势恶劣至此,身旁便是湖泊,这巨怪却也没有半丝退却或是逃跑的意思,而是顽固坚决地踞守在了桥头。它喘着气,蓦地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竟然是抬头转向了二人所在的位置,发出了“哼哧哼哧”的粗/鲁声音,若是细细分辨,居然能从中听出委屈和痛楚的意味。 这一下可把二人彻底暴/露了。圣光会诸人当即转头看来,一见二人,米瑞斯当即冷笑一声:“文森特?这真是太巧了,若不是为了复活石,你的头颅早已变成了我的新荣誉,我正为此感到遗憾呢。” “是挺巧的,我也很意外,堂堂圣光会一团居然学起了不入流的小团队,在历练宇宙里东躲西/藏……”文森特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不会是在上古卷轴里被打怕了吧?” 他这话一出,李/明夜立刻自然而然、若无其事地向旁边踱了两步,装作不认识这厮…… 文森特这句话简直恶意满满,圣光会诸人都现出了铁青的愤怒之色,就连那个面带疲倦的女子都冷冰冰地看了过来,素手生花般地一展,空气中顿时隐隐传来炽/热如燃的气息。 恰在此时,巨怪被米瑞斯的说话声所吸引,顿时又是当头一棒砸下!然而由于Ak的枪声一直未曾停歇过(虽然那些子弹确实不如箭矢有用),米瑞斯也在一句话说完后便立即旋身避开,故而这一击只狠狠砸落在碎石零落的地面上。那些被弹出的石头犹如子弹一般迸射而出,整个地面都几乎在微微发/颤,可见巨力。 “米瑞斯?”帕菲托斯询问地瞥了米瑞斯一眼,他手上已弯弓搭箭,长挽弓弦,箭矢的表面风雷涌动,充满了征尘与硝烟的杀意。 文森特自然是不可能站着让他瞄准的,帕菲托斯方才抬起弓箭,他便已经犹如猎豹一般蹿了出去!他此刻距离帕菲托斯不过二十余米左右,这样的距离对于角斗/士来说真是转瞬即逝,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到之时,帕菲托斯的形象,却是如水波般荡漾着消失了! 正在这时,白衣女子、达特与另一个枪/手的形象也迅速光化,消失在了碎石滩之上。唯独米瑞斯仍然警惕着这只巨怪,口/中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速战速决。” 文森特和圣光会交过手,对于圣光会的辅助角斗/士海丽安娜的这一手群/体幻术再了解不过了——实际上他完全能预料到有这一出。通常情况下,这幻术一旦施展开来,被围困其中之人唯有依靠感知来判断危险,故而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处境中。当然,若是有/意志属性能彻底压/制海丽安娜的变/态,也自然能看破这幻象。 文森特既然出言挑衅,自然是对能够破除这幻术有所把握,其中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挨上一下攻击,他便可以使用天赋技能“饮血猎人”轻轻/松松地找到那个攻击他的人。除此之外,使用大规模群攻(比如无限弹匣冲/锋/枪、火焰喷/射器等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忽然间,空气中传来一声破空利啸!这一声利啸声犹如长风破晓一般明晰,想必是那帕菲托斯的箭矢,然而却完全看不到实物。只有这一缕奔袭如电的杀意,以迅猛决然的气势,直取文森特! “wow……这还是算了。”文森特内心暗想,他还是决定躲了。 文森特这厮感知不低,在有提前预警以及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自然能闪过这一箭。他贴地一滚,险险避开,眼角余光瞥见李/明夜,正见她从个人空间里掏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他倒是颇有闲情逸致,还问了一句:“你干嘛呢?看电影呢?” “嗯……对,我在戴3d眼镜。”李/明夜淡定地把手里的东西一亮,赫然是靳一梦从人类清除计划中给她带出来的热成像夜视仪。这个夜视仪长得有点像单筒望远镜,还有一个可固定的夹扣。她将其举到眼前,对着镜头看了看,嘀咕道:“果然……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科技无所不能。” 这时只见她选择了显示头部装备,原来她头上还戴着一个军用战术头盔——这也是靳一梦从地堡中带出来的。她一边把夜视仪在头盔边缘上固定住,一边迅捷地奔向巨怪,在路过文森特身边时,将整个头盔取下来丢给了他。 “我去拿复活石,你拖住他们!”李/明夜大声道,“这头盔借给你,别忘了还给我!” 她这句话一出,顿时只觉周/身犹如浸入冰水一般寒意逼人!然而她现在的感知高达10点,可以说将在场所有人完全压/制,敏捷也足有15点,又哪里会惧怕被区区幻术隐蔽起来的攻击?帕菲托斯的爆裂箭技能固然威力巨大,然而他一旦瞄准,便会被李/明夜所察觉,唯独那把Ak的连射能追上油滑如鱼的李/明夜。但她身上的防弹衣几乎满能,自动回/复速度又奇快,面对子弹自然表示压力不大。 她一路上虽然被Ak打得血花四溅,但却仍然迅速接近了被巨怪牢牢守住的桥头!此时迎接她的自然是米瑞斯威势煊赫的一剑,可正在她想要躲避或者硬抗之时,那只巨怪却是极其愤怒地咆哮了一声,粗/大的手臂携裹劲风挥来,替李/明夜扛住了这一击! 在巨怪发狂的怒吼声中,米瑞斯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胸前,顿时醒/悟:“圣/徒项链?!” ——圣光会一行人寻找与穿越魔法屏障,靠的是他们高智力高精神的辅助角斗/士海丽安娜施展出的洞察类技能与法术系手段,这是硬碰硬的真功夫。恰如原著中大/法/师邓布利多所说,凡是魔法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可是想要寻找弗里德里希这样的巫师所布下的魔法屏障痕迹并将其破除,也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海丽安娜在破除魔法屏障时甚至使用了类似肾上腺素笔的献祭类消耗品,故而到此时仍然有些缓不过神来,否则这个女人完全可以施展出更多手段来帮助米瑞斯战胜这只巨怪。当然,米瑞斯也有/意让她不要多出手,以免在获取复活石的路上还有其他的魔法机/关。 然而此刻,圣光会诸人却看到了更加轻/松就能获取复活石的途径——一条圣/徒项链!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条项链是摘不下来的,仓促间也顾不上去想这条项链的由来,一时间只闻得子弹倾泻如水、奔矢飞掠如风、匕/首冷冽如钩、剑锋迅猛如雷,通通袭向李/明夜! 这也实在是李/明夜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的原计划是依托身形庞大的巨怪来躲避,却不料这只忠心耿耿的巨怪听见“主人”身陷危难,竟然形如癫狂,一声暴吼之后,只见那淡紫色的粗糙皮肤上筋/肉鼓/起,原本就粗/壮如巨木的手臂更是硬生生膨/胀了一圈! 这两只畸形巨大、肌肉暴起的手臂横抡石棒,轰然横扫出了一个接近270°的庞大扇面。这一击只怕是巨怪的土著化技能,与先前的普通横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当真犹如山峦倾颓、巨石贯顶一般!单凭那狂/暴卷起的凌厉飓风,甚至就将子弹与箭矢的攻势阻了一阻,随后这飓风与石棒便携着巨怪全力而为的威势,与一股难以形容有如实质的暴戾狂怒,重重击向了距离它最近的达特! 这一下范围太大、距离太近,达特俨然已经是避无可避之势,一旦被击中,想必这场上立时就会出现一滩肉泥。 ——然而没关系,因为米瑞斯还在! 惊变刹那,只见米瑞斯瞳孔骤然收缩,猛然间,他那巍峨如山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达特的身侧,用他持盾的手臂悍然迎上巨怪这充满了毁灭与死亡气息的一击! 这是米瑞斯的天赋能力:骑士之护,其主动效果为瞬间移动到友方目标身边,并在五秒内体能属性飙升30%!当然,这个强大的主动效果也是有10分钟冷却时间的。 可是……米瑞斯能抗住这一击,并不代/表他的盾牌能抗住这一击。他的盾牌虽然是d级装备,但却是d+级别的历/史剧情装备,其被动特效非常罕见,乃是强/制减免所格挡伤害的40%,这也是米瑞斯在面对力量与体能将他全面压/制的恐怖巨怪之时,居然连功能性损伤都不曾出现的原因。若是没有这块盾牌,只怕他早就被打爆了…… ——可是这40%的伤害由什么来承担呢?自然是这块盾牌了! 只听一声爆/炸也似的巨响轰然响起,石棒与盾牌相接/触的刹那,空气中都仿佛起了一环无形的震荡波。但见下一刻,那盾牌便被砸得深深凹陷进去,甚至发出了一声极端不祥的金属撕/裂声,凄厉而刺耳,犹如哀鸣!米瑞斯当场就鲜血狂喷地被击飞,途中撞上达特,二人一起跌飞了出去。 李/明夜离得较远,都被这惊天一击震得脑中“嗡”的一声,可见这其中蕴藏了何等开山裂石的巨力! ——在斗兽场之中,装备确实是可以使用第纳尔进行维修的,但是一旦某件装备彻底损毁,那么便会变成无法读取数据的垃/圾物品。斗兽场就好比一个药到病除的名医国手,装备就好比亟待拯救的病人,斗兽场可以为病人接续断肢、恢复伤势,但若是你要求这个医生把死人救活……那医生大概也只能诚心诚意地骂你一句“傻/逼”了。 米瑞斯的这块盾牌几乎被砸穿,哪怕没有彻底损毁,其维修费用也必然是天价,甚至连品质都有可能下降。而此刻他人在历练宇宙中,想要快速维修装备,其花费想必也是极其惊人的。 能使出这样的一击,那只巨怪自然不可能若无其事,只见它那双臂上都出现了数处凹陷与凸起,以李/明夜的眼光阅历,自然是能看出这是肌肉断裂的表现。这只巨怪呆怔了一下,仍然是吃力地握着它的武/器挡在桥头,“哼哧哼哧”地冲着李/明夜“说”着什么,那张凶/恶丑陋的脸孔上露/出了颇有些孩子气的委屈与邀功之色,让人几乎想要夸夸它,或者摸/摸它那光秃秃的大脑袋。 李/明夜看了它一眼,脸上神色不变,仍然是快速奔向它身后的石桥。这只巨怪挪了挪它那宽大肥厚的脚掌,非常干脆地让李/明夜过去了。同样以敏捷见长的达特看见了这个空隙,他瞥了米瑞斯一眼,咬咬牙断然跟上。 达特的敏捷属性比之李/明夜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瞅准了时机,自然纵掠如电、飘忽似鬼,犹如兔起鹘落一般追随而去。那巨怪手臂肌肉断裂、行动又极为迟缓,哪里拦得住他?它懊恼暴怒地咆哮连连,又不能擅离职守,当真是恼怒至极,却也只能由他去了。 却见此刻,异变又起。 ——“米瑞斯!救我!”只听一声属于女子的尖/叫/声乍然响起,其中蕴藏着无限的恐惧与惊惶,赫然正是海丽安娜! 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自然是相当吸引眼球的,包括海丽安娜、帕菲托斯与火力手,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们原本就在集火李/明夜,会关注到方才那场惊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场上唯有一人,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那里暼一下,那就是文森特! 第 3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1第15章 文森特与米瑞斯的对峙姑且不论,且看那卧波长桥之上,正在进行的一场追逐。 诚然,李/明夜是绝对跑不过达特的,这是硬碰硬的敏捷属性差距,若是她这个五大基础属性全面发展角斗/士能跑得过圣光会一团的刺客,那么达特真的应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头撞死。但李/明夜做事自然不会不过脑子,当她做出决定之时,自然已经将具体情况与可能发展在脑中彻底过了一遍。 首先,在抢出30秒就能回归、且减伤40%的前提下,达特很难杀死李/明夜。这一点达特自然也知道,但他的第一目标是圣/徒项链,若是他把李/明夜逼至回归,弗里德里希的圣/徒项链(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有很大可能带不回斗兽场,便会落在地上被他拾取。 其次,以敏捷见长的达特是唯一一个有可能通/过巨怪的角斗/士。她将文森特独自留在岸上,其本意便是让文森特尽快做掉圣光会的远程角斗/士,其结果也证实了后者的实力果然对得起他的名头,于是达特便失去了所有的远程火力支援。 与此同时,不要忘了,西蒙中尉的遗产掉落中有一张枪/械精通卷轴,这张卷轴此刻正在文森特手里。倘若她真的有生命危险,文森特的手中……可是有枪的。 ——枪/械精通Lv1,代/表着精通级别的知识灌输、伤害加成与精度修正!当然,靠技能卷轴堆出来的枪法与扎扎实实练出来的枪法之间,大概还是差了一个训练大厅的,但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也已经完全够用了。 换句话说,一旦李/明夜不支,她有很大几率可以得到来自于文森特的远程火力支援,但达特却没有!在已知圣光会中有两个使用枪/械的角斗/士的前提下,米瑞斯拥有品质较高的枪/械与枪/械被动技能的可能性,实在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所以李/明夜刹那间做出的选择,实乃是最大化增强己方、削弱敌方的最佳选择。当然,随后的一系列惊变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这其中包括米瑞斯盾牌损毁、以及他那个瞬间移动技能。前者自然是好事,而后者……显然不那么美好了。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当达特追上李/明夜并将她缠住之后,米瑞斯突然神兵天降……嗯,其场面必然会刺/激得像芥末拌魔鬼椒,堪称热情火/辣、妙不可言。 “我最恨角斗/士的就是这一点,这帮混/蛋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手段来破/坏我费心布出的大好局面,最狗屎的是,类似的情况在以后应该会出现非常多次……这是让我想要杀个人,还得去查他的社保卡、银/行卡和汉堡王会员积分卡吗?我只是想杀/人,又不是想结婚!”李/明夜一边夺路狂奔一边在内心破口大骂,她第一时间就考虑了是否要回头依托于巨怪进行躲避和还击,但这条石桥太过狭窄,达特已然将后路堵死。 “well,米瑞斯的这个技能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使用了,但我无法确定这个技能的消耗和冷却时间、距离限/制,所以我无法肯定他再次使用这个技能的时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30秒内,达特必然追上我,但我不能依靠规则减伤、装备特效和高频率自动回/复与他进行胜率最高且有可能获得支援的消耗战……ВLoodyhell.” 李/明夜对于眼下的情况真是相当无奈,她和圣光会是绝对不可能合作的,除了文森特与圣光会早有死仇以外,最关键的还是一旦跳反,她很有可能被这条项链勒死…… 不得不说,李/明夜与文森特二人,单凭纸面实力,与圣光会五人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性。哪怕李/明夜凭借自己的判断、文森特凭借自己的实力与对远程的绝大压/制,把战局拖入了僵持对峙的状态之中,这个状态的容错率依然不高。 “不如带着达特跳湖?根据那个持枪的人跳湖逃生来看,海丽安娜肯定平安回归了,所以跳湖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人。阴尸畏火,达特这个蠢货绝对没有火元素子弹和火系法术技能,我的自动回/复频率极高,距离岸边并不远……”李/明夜内心一动,俨然有了主意,然而正当她犹豫之时,后方异变又生。 此时的达特与李/明夜相距已经很近了,他眯起眼盯住了前面那个看起来格外娇/小的女性背影,不自觉想起了那场黑巷中戛然而止的伏击。他不由冷笑一声,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厉光闪闪、边缘如刀的回旋镖! 他的目标毫无疑问是面前女子的双/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哪怕他不擅长远战,这一镖也必然命中的程度。像是他们这样的敏捷角斗/士,一旦腿部受创严重,那么在战斗中的窘迫可想而知。 这一镖瞬间便带着呼啸凌厉的风声,盘旋着袭向了李/明夜的小/腿!然而就在那一镖即将命中的时候,李/明夜早有所感,霍然转身,勇者之刺恰好格上,仿佛恭候已久一般。只听一声脆然交错的金属撞击声,那回旋镖当即被击飞了出去。按理来说这镖该直接落入黑湖中,但它在空中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修正了飞行轨迹,如飞鸟投林地飞回了达特的手里。 不论如何,李/明夜这么回身一挡,速度必然受到影响。达特原本就距她极近,当即抓/住时机,手持匕/首纵身扑上! 那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清冷光,然而这气势凌然的一击,却依然终结在勇者之刺交错狰狞的刺刀刃上。这一击力量颇大,李/明夜只觉手上一麻,手指也传来了疼痛的感觉。 “感知很高啊!”达特冷笑着道,“可惜光感知高没用,哪怕你每一下都挡住了,依然是要扣血的!” 他话音未落,手中匕/首银光铺撒,瓢泼骤雨一般的攻势凌空而来,犹如满天星斗在二人之间轰然炸裂,竟然有种美不胜收的视觉冲击力。 以快打快!一时之间,只闻得金属交鸣之声连成一片、拳/脚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打成一团,相交间有银光黑芒迸射,其迅诡若流星、变幻如轻云,间或有风声猎猎,金戈凛凛,恰如一首没有前奏也不知终章的狂/暴钢琴曲。 也就只有两个俱是手持短兵刃的近战敏捷角斗/士,才能打出这样的效果。两相一对比,与达特那行云流水、诡谲如烟的身手相比较,李/明夜显然是更加笨拙与手足无措的那一个,若不是她处处料敌先机,恐怕早就被打爆了。 “或许……但这种感觉很棒。”李/明夜带着些许古怪的神色回了一句,漆黑的瞳仁映出了达特手持匕/首的倒影,仿佛将其每一个行动摄入其中了一般,“我现在才知道,在巷子中我错过了什么。” 极限的高速攻击,使李/明夜那被装备强化出的感知作用、以及她原本就细腻敏锐的观察力发挥到了极致。从感知感觉到危险,再到达特将这危险变为现实,必然需要一个攻击的过程,而这个过程被李/明夜一丝不落地收入了眼中。 每一次危险的到来都犹如接踵而来的一场场意外,稍纵即逝的预警在极短的时间中多次出现,恰如变幻莫测但又无处不在的死亡。她的大脑一刻不停的运转着,接受每一丝令人战栗的信号,以一种令人惊恐的速度给肢/体下达命令,做出每一次应对。 仿佛全身的每一处骨骼都在生长,细胞一个接一个地彻底苏醒,开启了一场狂欢……它们都活过来了,它们坐在了它们的岗位上,忙碌而狂/热地赞美着每一次卓越的危险与巅峰的挑战。 时间依然在流动,逝者如斯,清晰如刻。 但在李/明夜的脑海中,她仿佛清晰而模糊地“看”到了一个景象——达特陡然旋身疾转,以一种诡谲扭曲的速度,飘忽如鬼影的身法,一刀割向她的脖子。 而相当诡异的是……下一刻,达特就这么做了!他的每一分动作都与李/明夜所提前“看”到的场景分毫不差,包括他每一丝发梢吹拂的弧度、匕/首反射/出的变幻的冷光……清晰得仿佛倒带重播一般! 李/明夜下意识后仰躲开了这凶猛狠厉的一割。天旋地转中,她从匕/首光润如镜的刀身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放大到极致的瞳仁把虹膜染成漆黑的颜色,深邃,且浓烈。 “系统提示:恭喜角斗/士h071532开启个人天赋,系统正在对该天赋进行评估与法则化,请稍候。” 在李/明夜的意识中,眼前刀身顺势一转,如银河垂挂,顺流直下。她陡然收了勇者之刺,抬手擒住了达特的手腕,同时抬腿猛踹向达特支撑腿的小/腿迎面骨,二人一起向地上倒去。借着他变招时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刹那,李/明夜的另一只手中,已经握住了那把沉睡已久的鲁格红鹰。 ——在这一场战斗中,李/明夜并不是不想开/枪,而是找不到开/枪的时机! 达特的敏捷与格斗将她全面压/制,在他有所警惕的情况下,李/明夜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不要说拔枪了,光是挡住达特每一下直指要害的攻击,她就必须拼尽全力。当然,这也是达特的爆发性技能在面对巨怪时已经用过了,此时正陷入技能冷却与精神力不足的窘境中,否则光凭感知,她是无法弥补自己与达特之间的差距的。 然而此刻的李/明夜,终于创造出了这么一个令达特措手不及的时机,一个把枪口顶在他身上开/枪的时机! ——“砰!” 一声爆响,硝烟弥漫! 达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周/身水波也似的银光一闪而过,但仅仅凭借防弹衣的防御,完全无法挡住红鹰那动能强大的子弹,更无法挡住那d级火元素子弹所造成的巨大伤害! 这一颗子弹从枪口崩出,炽/热的弹头如一颗火流星,一路旋转灼烧着穿透达特的表皮、真皮、脂肪、肌肉与血管,翻滚出灼/热烧焦的空腔,最后终结在他的肺泡里,轰然爆发! 那蔓延开的烈焰几乎顺着呼吸道直接烧了上来,但由于痛觉削弱和系统减伤的缘故,达特还不至于失去所有的战斗能力。他强忍着巨大的痛苦,顺势凝聚气力,一手抄下去便想锁住李/明夜。这一下倘若让他锁实了,接下来便是借重力与体重整个人砸落,以李/明夜目前的体能,倘若当真中招,必然立刻背过气去。 不愧是圣光会一团的刺客! 李/明夜左手把枪一收,撑在地上借力翻身,将达特整个人从旁侧甩了出去。倘若在平时,这一下应该是没什么的,但他们此刻在狭窄的石桥之上,旁边就是黑湖! “扑通”一声,沉重且粘/稠,继而传入耳中的是沸腾般的嘈杂之音。李/明夜趴在地上喘着气,额上汗水流入眼中,酸涩刺痛。 “系统提示:恭喜角斗/士h071532开启个人天赋‘先兆之眼’,该天赋属性如下: 天赋名称:先兆之眼 天赋等级:C 被动能力:无 主动能力:当你的感知属性对敌方形成压/制之时,你可以提前一定的时间(该时间与双方感知差距有关)预知敌方的行动。 天赋消耗:该天赋主动能力每使用1秒钟,需要消耗你最大精神力数值的5%。 天赋冷却:无 发动方式:常规 天赋描述:即使是在无奇不有的斗兽场中,预判能力也是一种相当稀有且神秘的能力,希望你能好好地使用它。”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恨恨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就算天赋描述把这个天赋夸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评价只有C级的悲催事实,其原因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天赋能力的限/制条件,实在是太特么坑了! 这个能力的硬条件就是“感知压/制”,而感知作为高级属性,其提升何其艰难?要保证感知压/制谈何容易? 其次,这个主动能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这消耗还是以百分比的形式进行……这尼玛简直无情啊! 算了算了……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李/明夜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又歇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发现米瑞斯已经回归了,文森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抽烟,见她看过来,还悠闲自得地挥了挥手。 李/明夜对他远远地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将他接了过来(文森特没有项链,无法单独通/过巨怪),二人一起沿着石桥往前走。一路行到现在,所有阻碍都已经被清除,尽头就是复活石,是个人都会心生好奇。 然而正在此时,李/明夜胸前斗兽场徽章忽然一热。 “系统提示:本宇宙重要历/史剧情战役‘世纪之战·初章’已结束,斗兽场正在向所有参与者发放奖励。 双方战损比:纽蒙迦德损失巫师57人,国际巫师联合会损失巫师65人。 战役结果:纽蒙迦德虽然未被彻底攻破,但伤亡极其惨重。与此同时,国际巫师联合会也遭受重创,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经此一役,格林德沃决定高调地向整个巫师界宣战,邓布利多决定接受国际巫师联合会的邀请,彻底加入对纽蒙迦德的剿灭行动。 参战角斗/士:共有三支团队、共计24名角斗/士参战。 正在进行战役贡献统计,请稍后……” 李/明夜站住了脚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下一刻,系统的提示为她解了惑。 “直接贡献:无。 间接贡献:你向纽蒙迦德二号人物弗里德里希·波尔格提/供的情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该次战役的结果。 战役贡献度:0.07% 战役贡献排名:24 根据你的战役贡献度与排名,你获得奖励:100塞斯。” 对于这个聊胜于无的奖励,李/明夜连半丝抱怨都没有,毕竟这个战役本来就不关她卵事。她唯一对其做出的影响,大概就是开/战前的那一句提醒了。 情报确实是一场战役的一部分,不过归根结底,李/明夜此时距离纽蒙迦德十万八千里,那边打得再热火朝天,跟她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战役贡献度以及倒数第一的排名,都已经充分说明,该奖励的性质大约等同于参与奖…… 第 33 章 第三章 中场2第三章 斗兽场的擂台,与传统意义上的擂台有很大的不同。 通常情况下,人们传统观念中的“擂台”,应该就是一个高台,上头两个人在那儿你来我往地对打,台下一群围观群众一边嗑瓜子一边瞎吆喝,旁边有卖汽水的、卖零嘴的、开盘赌的……总之,市井百态莫过于此。 但在斗兽场中,这是相当不现实的。 因为首先,斗兽场里头的角斗/士实在是有点多,所产生的争端与需要解决的麻烦也实在有点多。而在斗兽场中,打擂台是不需要门槛的,但凡是个角斗/士,就不可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围观群众。故而在禁止打架斗殴的斗兽场中,擂台,也就成为了所有角斗/士们解决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断人财路毁人后路、坑/蒙拐骗争风吃醋、友好切磋互相交流……等等一系列恩怨情仇的不二场所,毕竟想要在历练中碰面,是得讲究缘分的。 ——在此顺便提一句,场情局也接替人发悬赏的活儿。报仇这事儿,能自个儿干当然是很爽的,但若是自个儿实在干不了,砸钱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其次,不论是东方传统武侠小说中的擂台、还是西方世界流行的拳击台、甚至是货真价实的古罗马斗兽场,都不怎么适合角斗/士这个群/体。奴/隶区、士兵区的角斗/士倒也罢了,角斗/士等级再往上走,指不定就有一些学了什么“星辰坠落”啊、“流星火雨”啊、“绝对零度”啊……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技能的变/态。变/态们在台上咣咣一顿打,台下围观群众哀鸿遍野,这实在是很不好。而在公共设施方面,斗兽场擂台也不是武侠宇宙中好脾气的悦来客栈,任你打任你砸的…… 所以到了最后,斗兽场的擂台大厅变成了这样: 从“电梯”出来,便是一个高阔轩广的白石大厅。大厅正中间是五张杀气腾腾、色彩激烈的战绩榜单,榜单中还有战绩综合评价,这五张榜单分别对应每一个等级角斗/士的擂台评价。大厅之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人围着在做赌局,也有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这些人的面前无一例外都有一张虚幻的、半透/明的光幕,其中有的光幕若是外人看过去,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雾气,但有的光幕中却显示出激烈交战的场景。 那些光幕上正在激烈交战的人,自然就是打擂台的角斗/士了。斗兽场的擂台,分为以下两类: ——其一,切磋擂。顾名思义,这擂台可以友好切磋互相交流,血量归零者败,打完以后除了心理阴影以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卵事。 ——其二,生死擂。胜生败死,赌上性命做一局,让死神来见证一场恩怨的落幕。这世上如果有什么是彻底的终结,那就只有死亡,戛然而止,干净利落到无可转圜。 当选定了擂台模式之后,挑战者可以设定该擂台是否要公开或是指定观看者。公开的擂台会在擂台大厅中的光幕上显示出来,其形式大约类似于实况直播。如果不彻底公开擂台,那么角斗/士固然可以避免自身情报的泄/露,但擂台战绩将不会纳入战绩榜单之中,这样可以有效避免越级刷榜行为——斗兽场的榜单,并不是仅仅依靠胜率来判定的,真正重要的还是战斗过程中的擂台评价。很有可能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双方的评价都很高,胜者固然升榜,但败者也不一定会掉榜。 这个战绩榜单固然不会给角斗/士带来物质上的好处,但却能给角斗/士带来相当多方面的隐性利益。人都偏爱与强者合作或追随强者的脚步,在斗兽场这种地方,强大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张扬并不代/表愚蠢。 ——想要拥有无尽风光,就得有与之相配的胆识与器量。 当擂台模式设定完毕之后,挑战者和应战者便会被传/送至某个场地,该场地是角斗/士们在多元宇/宙/历练中已经彻底探索过的某个区域,斗兽场会将其复制出来作为一个单独的擂台,这个形式与黑/客帝/国宇宙中锡安的“训练程序”有几分相似。在此顺便提一句,擂台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倘若时间到了以后双方未分胜负,系统会根据战斗评价来裁定。 文森特自然是擂台大厅的常客了,他的名字高高的挂在奴/隶区榜单上。“文森特”这个名字在斗兽场中其实相当常见,但这张榜单上的“vincent·edouard·torresC856370”仿佛是浓血凝聚成的,将流未流的鲜红,充满了残/忍血/腥的冷酷之意。 ——在斗兽场奴/隶区中,或许有许多强者不会在奴/隶区擂台榜上,比如米瑞斯(他不怎么打擂台,所以早掉出榜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张榜单上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个在奴/隶区中最好不要得罪的人物。 这是李/明夜第一次来擂台大厅,她还颇有些新奇,一出“电梯”就开始东张西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任何时候都强装淡定是一种相当傻/逼的行为,自欺欺人更是一种无聊的自我折磨,摆平历练中的困难已属不易,李/明夜没兴趣跟自个儿较劲。 文森特和靳一梦都是喜欢直入主题的人,他们一出“电梯”就开始申请擂台了。李/明夜在那儿打望了一会儿,还转头拍了拍文森特:“这儿有没有卖爆米花的?” “没有,不过你可以去那儿看看。”文森特指了指榜单下方的那拨人,“榜上应该有人正在打擂台,那堆人正在场情局那里下/注,你可以试试挣一笔外快。” “台上的我一个都不了解,瞎押注就是扔钱,我穷的要命,已经在考虑靠抢/劫维生了。”李/明夜怏怏不乐地嘀咕了一句,她说着说着,蓦地转头看向二人,眼神相当渴望。 文森特和靳一梦都装作看不到。他们俩人对李/明夜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此人必然又在打一些歪/门/邪/道捞偏门的主意。实际上,他们俩倒不是有多在乎那些虚幻的名声,那些赌局更是和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想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不过是因为对彼此的好奇,以及挑选未来合作对象的慎重。 ——你是不是合格的,我又够不够强?以后在历练中遇到了,你有没有资格和我合作,共享利益与危险? 实力!这才是一切的基础,也是最终的结果。 “要公开吗?”文森特问了靳一梦一句。他比靳一梦高一些,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不自觉带出一些锐利炽红的战意,像融化的铁浆,汹涌流淌。 “怎么着,你怕掉榜?”靳一梦懒洋洋地抬眉,神色平静。这是他认真了的样子,连心跳都十分平缓,所有气势都蓄在内部,如大坝拦水。 “好!有/意思,你很有/意思。”文森特大笑。 李/明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扭头走向了榜单下方的人堆。 距离文森特与靳一梦最近的墙壁上浮凸出两扇门,冷光流烁的坚/硬垂花,上方刀剑缠绕,交错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叉,让人简直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烈风气息。 在进门前,文森特瞟了李/明夜的背影一眼,饶有兴致的:“你觉得她会押谁?” “她谁都不会押,只会在咱俩打完以后跑过来,怂/恿赢的那一个请吃饭。”靳一梦嗤笑。 “反正她不吃亏是吗?”文森特仔细一想,觉得也对,不由失笑。笑了一声之后,他话锋一转:“这顿我请了。” “您就别瞎客气了,我这遭捞了笔大的,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靳一梦终于笑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走进了那两扇无声滑开的门。 . 场情局的擂台盘口开得相当细致,不止有单纯押输赢的,还有押时间、擂台评价(有时候胜负和战斗评价是两回事)、功能性损伤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头顶榜上,文森特的名字陡然血光大盛,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热烈了,榜单底下立即就有人在光幕中输入文森特的编号大肆围观,闹哄哄地开局做赌。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看文森特打架实在是一件很爽的事,拳拳到肉的战斗最能激发人嗜血好战的渴望。而成为角斗/士的人,又有哪个不好战呢? 光幕中大远景拉开,赫然是一栋大厦的天台。天边金乌西坠,阳光流/出金红色的残余暖意,融浸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然而这被复制出来的场景中没有人的踪迹,空荡荡的街道上红绿灯寂寞地闪烁,长风卷起缭乱的烟尘,虚幻的繁荣犹如死寂的鬼蜮。 “切磋擂?没意思。”有人看了擂台信息之后立即抱怨。 “另一个是谁?h090583……有谁听说过吗?” “不管,我押文森特。” …… 李/明夜看了看二人的各种赔率,最终还是捂紧了自己的塞斯,打消了手贱的冲动,毕竟不论押谁,万一输了,亏出去的钱也是实打实的。在一场战斗开局前就妄定结局是相当愚蠢的做法,如非必要,李/明夜从不赌/博。 为了避免出/血,她明智地远离人群找了个沙发坐下,召唤出光幕自己看。 此时二人都还没进入擂台,屏幕上一阵阵地滚动着擂台信息,比如45分钟的擂台时间、范围限/制为整栋大厦等等。李/明夜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李?还真是你,太巧了。”海默恩笑吟吟地坐到了她旁边。这个情报贩子在历练中长相平淡,扔进人堆就捡不出来,但此刻他的形容却极其出色。他的皮肤呈光润柔和的淡紫色,眉飞入鬓,凤睛薄唇,眉宇间有一种奇异焕然的诱/惑神采,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蜿蜒出深黑色的精致纹路,身后还晃着一条末端呈倒三角形状的黑色肉质尾巴。他一颦一笑之间仿佛有璀璨的光华在其间流动,哪怕置身人海,也足以让人一眼把他挑出来。 海默恩长成这样,当然不可能是人类,他是个魅魔。由于非/人类角斗/士数量较少、且他天赋容色过于出众的缘故,他不想引人注目,故而在历练中通常会使用道具伪装成/人类的外表。 李/明夜在酒吧中见过他的真面目,已经惊过一轮,所以此时她只是相当淡定地打了个招呼:“是挺巧的。你在上班?” “是的,擂台大厅就是我们的办公室。”海默恩笑着回道。他这一笑若是笑在平凡普通的一张脸上,那倒也罢了,但他那近乎于极端的艳色放大了这个笑容,简直令人恍惚间便会隐隐期待,想要被他一直温柔地凝视,最好永不停止。 “把你的魅力收一收。你对着我发/骚也就算了,一会儿来个男人向你搭讪,我看你怎么办。”李/明夜相当不客气地说道。她的意志属性较高,完全能抵御魅魔这个种/族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魅惑力。 海默恩淡定且习以为常地摸出一个巨大的墨镜戴上:“不好意思,一时忘了。”他看了看李/明夜的光幕,若有所思:“h090583……我好像听说过这个编号。” “他上一次历练在dC宇宙。” 海默恩瞬间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李/明夜挑了挑眉:“看起来他还真做了一些大事儿?” “我不太清楚,但我似乎记得……最后跟着自/杀小队出任务的那些角斗/士中,只有他一个活着回来了。”海默恩冥思苦想,“在此之前,哥谭中还发生了几次角斗/士火并,他好像有参与其中,不过……情报来源太少了。活下来的角斗/士比较少,而自/杀小队的土著是不可能接受我们的采访的。” “他们是对抗类模式?”李/明夜极其不平衡地问了一句。 “是最常见的自/由模式,亲爱的。”海默恩笑道,“30%的规则减伤,30%的遗产之箱掉落率,以及……自主发掘的支线任务。” “……我真是嫉妒。”李/明夜惆怅地仰天长叹。结合对靳一梦的了解,她大概能猜到,此人想必又用其他角斗/士的性命为自己铺了一条血路,她不由阴暗地猜度他这次捞了多少,并真诚地希望文森特能把他打爆。 . 天台之上,虚幻玄奥的光影勾结变幻,最终凝固成实体,两个人被刷了出来。在二人正中间隔着一个半透/明的屏障,这个屏障会维持30秒,给人准备和适应环境的时间。 “wow……真是不巧,你是个枪/手?这儿不是适合你的舞台。”文森特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他悠然指了指被屏障隔绝在自己这边、且明显上锁的天台铁门,“门在我这儿。” 一个枪/手和一个狂战士,在方寸之地绝对是没得打的,哪怕这个枪/手是靳一梦。对于枪/手角斗/士来说,近距离射击是一个非常精细且麻烦的活儿,他必须在无依据的情况下估算对方身上装备对子弹停止力与侵彻力的影响,甚至还得估算对方的体能(即抗击/打能力)对子弹达能效应的影响,然后还得抽/出手来装弹,才能保证一枪使对方失能……因为很显然,如果他一枪解决不了目标,那么眼前的这个目标大约是不会给他开第二枪的机会的。 在有所选择的时候,靳一梦从来不冒险,哪怕成功率再高也一样。 “谢了。”他眸光四下一扫,下一刻便几步纵掠到天台边缘,手一抬,一组锁扣已经卡入天台边缘粗/壮的钢铁栅栏中,随后整个人便行云流水般地翻了下去,瞬间消失在文森特的视线里。唯有高速绳降的飕飕风声穿透屏障,落入文森特的耳中。 和大部分只注重法则化装备的角斗/士不同,靳一梦的个人储物空间中绝大多数是一些白板道具,但在现阶段却非常实用。 ——放在个人空间里的各式手/枪、装好的各色弹匣、护目镜、锁扣与滑轮、爪钩和尼龙绳、闪/光/弹、□□、战地绷带与敷料、小刀片、高热量食物和饮用水、小块组装好的开窗炸/药、带或不带鱼线的各种倒钩小飞镖、制式军刺、电击棍、卷在多功能防水手表底下的钢丝与小钢锯、热成像仪、指南针、带红/外功能的望远镜、防水手电、用来保证枪/械稳定性的折叠三脚架和小沙袋……最后是两套丛林和雪地迷彩的防割作战服。这些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满满当当地填充着他的个人储物空间。 这些小玩意儿有的来自于人类清除计划中的地堡,有的来自于他自己的原生宇宙,有的来自于dC宇宙。在没有负重压力的前提下,他可以最大化地发挥出他所有的经验赐予他的优势。 靳一梦在中南半岛时自然不能这么搞,但彼时的他哪怕出去找乐子,皮/带中至少都会盘着一卷钢琴线。跟人类清除计划中干干净净犹如裸奔的靳一梦比起来,现在的靳一梦哪怕失去了所有的强化,都拥有能够杀死普通角斗/士的力量。 ——这就是普通人和靳一梦的区别,哪怕是李/明夜和文森特,在这方面都远远及不上他。普通人刮完胡子之后会随手把剃须刀放下,而靳一梦会挑出一块最锋锐的刀片,将其藏入袖口或者皮/带扣中。 李/明夜和文森特渴望并寻觅着危险,至于靳一梦……他所生存的地方,就是危险。 “……好吧,特/警。”文森特自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看着靳一梦消失,不由撇了撇嘴,“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警/察打交道了,真不习惯。” 屏障保护时间结束,文森特走到天台边将锁扣拽了下来,随手一抽,手头便传来极轻的力道,对方显然已经离开了这条绳索。 文森特眯了眯眼。当对方脱离了这个环境之后,主动权显然已经转移。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半俯身蹲下,只将一只手臂伸出了天台边缘,试探性地挥了几下。 然而就在这一刻,文森特便感到了自己手心陡然传来一股极其蓬勃的寒意,仿佛朝着无数尖锐的钢针摁下去一般!这寒意明显到几乎能让他感到刺痛,就在他心中一凛,觉得可能不值,正想抽手的时候,一声稍纵即逝的尖锐啸音响起,文森特身上的能量罩瞬间显现,但是这都阻止不了他整个手掌轰然爆开! 肢/体缺失,最严重的功能性损伤! 文森特不是没有能够治愈肢/体缺失的药物(生骨灵,来自哈利波特宇宙),但是在切磋擂中将其用掉,实在是太过不值了。在切磋擂中,角斗/士通常是不会使用恢复类消耗品的。 “d级爆裂弹、d+级枪/械、中距离快速瞄准……枪/械精通至少2级!”饶是文森特手中做掉的中远程枪/手(包括土著)至少在10人以上,也不由心中一紧。他强/压下这股瞬间爆发的剧痛和肢/体残缺的空虚,退离了天台边,慢慢地站直了。 手腕中鲜血那奔涌喷流的趋势逐渐减缓,文森特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每一个细胞都随着剧痛与危险而醒来,细胞壁仿佛直接吸取到那呼啸长风中燎灼的杀/戮与火/药味道,兴/奋而贪婪地收缩,然后舒张…… 他闭上了眼,嘴角带笑,安详从容,仿佛享受迎面而来的烈风。 一片纯粹的、模糊的、神秘的、黑/暗的世界中,一个虚幻的人影浮凸了出来。他在黑寂的世界中凝视着对方,人影的左侧胸膛中有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跳动,与这一片黑/暗格格不入。那是他想要的东西。 文森特霍然睁眼。黑/暗与光/明重合,高楼大厦与满天晚霞出现在他的眼前,立体又鲜明,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历历在目。 他的视线准确地往斜下方看了过去,眼里的火一层层地烧起来,穿透钢筋和水泥。暮光被摄入,铁灰的虹膜染上炽/热到无以言喻的亮色,像滴落的血。 “逮住你了。”他低声呢喃,轻如梦呓。 . 肢/体残缺和被锁定行踪,这两者如果非要比较,实在很难判定到底哪一方更吃亏一点。不过总体来说,目前的优势依然在文森特那边。 因为很显然,李/明夜是不可能把文森特的天赋能力爆料给靳一梦的,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了行踪,但是他相信文森特必然会想方法找他。那是一个有勃勃战意的男人,他们俩都不会喜欢把胜负交给系统来裁决。 除此之外,还必须得提一点——靳一梦的体能确实因为自身基础素质、属性加点和t病毒强化而达到了远超常人、甚至超过当前绝大多数远程角斗/士的25点,但是他在文森特面前,依然是相当不耐打的…… 靳一梦在开完枪之后还试着往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便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他相当干脆地往拐角一绕,径直走进了大厦之中。 这栋大厦是一栋现代化商业写字楼,一共19层,外侧贴满了坚韧的钢化玻璃,e级普通子弹中,恐怕只有大口径□□才能将其打破。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明晃晃地映着奢华的水晶灯,整体装潢精致而高雅。进门后是高高的台阶,每一阶台阶两侧摆放着摇曳生姿的盆景。 靳一梦快步沿着台阶往上走,绕过墙壁,视线落在台阶后的3扇电梯上。他先是确认了电梯正常运转却没有被使用,随后便把目光落在了电梯对面的楼层简易图上。 “电梯井、双安全通道……总配电房、监控室。”靳一梦只看了一眼简易图,脚下停也不停,匆匆跑向了监控室,不过他的内心并没有对监控抱多大希望…… 监控室的门倒是不难打开,但整个操作台与画面都是一片漆黑。靳一梦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一边抱着“万一”的希望开了机。不过多时,“刷”的一下,正中间的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纯英文的,翻译过来的意思非常清楚明白——“请输入密码”。 面对这种意料之中的情况,靳一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非常干脆地离开了监控室,又闪到电梯前去看了一眼,看到一台电梯正在从5楼往上升,不由眸光一闪,便快步走向了总配电房。 总配电房门上挂着硕/大的锁,他一枪将其轰开,随后便毫无障碍地走了进去。他稍微打量了四周一番,取出一块开窗炸/药贴在了电表上,下一刻就果断地抱着自己的耳朵冲了出去。这种炸/药当量不大,响声和焰气都没多少,但是他已经适应了周围极度安静的环境,突如其来的小爆/炸或许会引起不适。 一声突兀的爆/炸闷然响起,所有的灯无声地寂灭,空调停止运转,电梯板一片漆黑。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令人不安的死寂就像斜斜投入中庭的残阳一般静静流淌,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谁。 靳一梦受过正儿八经的反劫持与城市反恐训练,他从来不怕错综复杂的巷战与林立逼仄的高楼。他的所有举动都相当冷静,流畅的像是一卷流水账,甚至没有一个呼吸的停顿,仿佛他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这种流畅与自若有时甚至是会迷惑人的,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的姿态,令人在欣赏那利落身姿与平静面容之余,甚至生不出惯常欣赏擂台时的紧张感。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指望文森特一定会被困在停电的电梯里。被困在停电的电梯之中,对于普通人来说堪称无解,但对于角斗/士来说并非绝境,更何况也不能排除这电梯是文森特故布疑阵的可能。但靳一梦给整栋大楼断电的行为,毫无疑问意味着他们只能通/过安全楼梯上下楼,也意味着文森特如果想要来到一楼对他进行袭/击,就只有通/过安全楼梯! 一栋大楼的总配电房必然在一楼或者地/下室,靳一梦既然断了这栋大楼的电,那么文森特于情于理都必须来一楼看一看。 按理来说,一个枪/手是不会喜欢楼梯的,这样狭小局促、处处障碍的环境对于枪/手来说显然相当不利,而根据擂台开始到现在,靳一梦的所有举动都充分说明此人善于抓/住时机,且更善于创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环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楼梯来作为突破口。 靳一梦选择了一个视野良好且位于两个安全楼梯中间的位置等待,而文森特……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突然之间! 一处安全楼梯的门口,陡然冲出了一团巨大的影子! 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块硕/大、被整体拆卸下来、厚度足有三四厘米的钢制门板,其轴承边缘扭曲断裂,赫然已经被人硬生生扯烂。这块门板在此刻犹如一块巨大的盾牌,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高速一冲40米,乍然之间,已是咫尺之距! 而非常离奇的是,这样的突袭竟然是无声无息的,突兀得简直像是只一晃神,便已经逼至眼前,仿佛这门板与门板后的人本来就在这里,只不过旁人一直没有发觉一般! ——这样突如其来的袭杀,实在得归功于文森特在哈利波特宇宙中,一个非常偶然和小概率的收获。 “装备名称:囊毒豹皮靴 装备评价:C 装备类别:防具 装备部位:足部 装备要求:体能≥30、敏捷≥10 物理防御力:较弱 法术防御力:中等 装备被动特效:1.病毒之王:你征服了病毒之王。在装备此装备时,你对大部分病毒类物理负/面状态的抗性将获得较大提升(该特效受你的坚韧属性影响)。2.毒豹之恶:这件装备来自于一只很不讨人喜欢的传/奇生物,所以你在穿戴上它时,也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它那令人厌恶的气息。在你装备该装备时,你的魅力将会下降5点。 装备主动特效:1.无声无息:囊毒豹是一种体型庞大的豹子,但行动时却悄无声息。在发动此特效后,你将会有10秒钟的时间获得囊毒豹的眷顾,在这10秒钟之内,别人很难主动发觉你的存在。该特效冷却时间为1小时。 装备备注:幸亏你没有将囊毒豹皮革交给土著来制/作装备,否则你肯定会被视为一个处心积虑的谋杀犯——这玩意儿就连毛孔里都渗着毒! 该装备可交易、可升级、可进化。” ——在纽蒙迦德一役中,老波克所驾驭的一只囊毒豹大杀四方,威势赫赫,故而受到了邓布利多的特殊照顾,其毒囊和毒腺都遭受重创,重伤之下仓皇逃离了战场,也不知游荡到了哪里。李/明夜在做神奇动物饲养员的时候,自然不可避免地得知了这个消息,她自己分/身乏术,索性将其告诉了文森特。文森特在明面上还是教廷的一员,他便将这个情报告知了教廷,教廷便顺势下发了大型清剿任务。 囊毒豹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危险程度甚至超越火龙,制/服一只囊毒豹需要100多个熟练的巫师联手,教廷自然也对其极为重视,听闻此豹在外游荡,连以利亚·海因里希都差点坐不住,准备亲自出手击杀。但这只囊毒豹身受重创,实力十不存一,哪怕原本是十阶传/奇生物,恐怕也只能发挥出一阶的水平。文森特原本是领命带人去侦/查,好捞一笔声望的,结果到地方一看,可以试着打一打…… 于是他就打了,在教廷的克制类装备以及土著炮灰的帮助下,他还真打赢了。不过这种捡漏的行为显然不会让遗产之箱爆出什么好东西,他只获得了一卷囊毒豹皮革,便付出了一笔塞斯与第纳尔让斗兽场将其加工成装备。 实际上,像是囊毒豹这样完全倾向于物理攻击和毒属性攻击的高阶传/奇生物,一旦掉落武/器,那么其强力程度想必不逊色于同阶历/史剧情装备,更甚至于还会有器魂这种会让装备更上一阶的灵魂类道具出现!不过想要杀死一只满状态囊毒豹,那大概只有士兵区大型团队的一团才能做到了。这只囊毒豹所遭受的大多数伤害来自于邓布利多,文森特一个捡漏的,获得一卷皮革已经是极限。 可是这一卷皮革,在现阶段也已经足够可怕!如文森特这般角斗/士,又拥有了“无声无息”这个特效,再佐以“闪现”技能……一般二般的中远程角斗/士,一旦被他近身,大约也就只有五六秒的活头。 变生肘腋之间,危起刹那之时!靳一梦的反应也是极快。他没有第一时间退却,而是当机立断闭上了眼——他当然不是闭眼等死,而是一抬手,朝斜上方扔出一枚闪/光/弹。 靳一梦的掷弹时间把握得极巧,那圆柱形的弹体刚刚自上方越过门板的遮蔽,便旋即爆开!瞬间的强光犹如太阳在室内升起,文森特当即骂了一句“fuck”——他的坚韧属性很高,靳一梦扔出的闪/光/弹也不过是e级道具,对他来说致盲时间只有短短三秒,他爆粗口纯粹是因为这个手段真是太熟悉了…… 靳一梦闪/光/弹一丢出手,当即按照闭眼前的记忆迅速后撤,逃向安全楼梯。 “我恨警/察!”文森特抱怨着追了上去。 “我也恨你,我/操……这些玩意儿原本就没多少,老/子拼死拼活才薅了这么点儿,用一个少一个。”靳一梦一边跑路一边嘀咕。 “你是不是有囤物癖啊?”文森特忍不住问了。 “没有!” “肯定有。” “你这是诽/谤啊!” 单论跑路,文森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靳一梦。他蓦地深吸了一口气,将一直举在面前的门板丢开了。 靳一梦眼角余光瞥见此景,瞳孔骤然收缩!文森特不是傻/逼,他在这种时候把遮挡物丢开,显然意味着有足以致胜的把握。而下一刻,靳一梦的预感就应验了。 文森特高高的伸出一只拳头,那只拳头上骤然浮现出一枚黄铜戒指,戒面镌刻着一座山峰。这座山峰虽然只是一个戒面,但在这一刻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仿佛真能透过这一个饰品,看到那孤高、险峻、顶天立地、风雪漫天的景致一般。 戒面上方,骤然显现出三个仿若鲜血凝聚的诡异符文!这符文刚一凝聚就旋即轰然破碎,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犹如雷霆滚滚,只见一团无形的震荡波瞬间沿着文森特前方呈扇面扩散,似狂海巨浪一般横扫而过! “装备名称:龙语者之谊 装备评价:C- 装备类别:饰品 装备部位:手指 装备要求:高吼峰修/道院声望≥友善 装备被动特效:跋涉者:你对低温环境的抵御能力将获得一定提升。 装备主动特效:龙之怒吼:使用此特效后,你将会消耗最大生命值的50%来激活爱纳斯大师留在戒指中的力量符文,施展出龙吼技能‘不卸之力’。你所消耗的生命值越多,‘不卸之力’的攻击造成的效果越强。该特效冷却时间为10分钟。 装备备注:当你第十次爬上那7000级台阶并抱怨天气、雪地巨魔和狼群时,烦不胜烦的艾恩盖尔院长把这枚戒指送给了你——‘这是友谊的象征,我的朋友,这会让你上山的过程更加轻/松一些。’ 该装备可交易、可升级、可进化。” 靳一梦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身后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他掀飞出去两三米远!他当场重重摔落在地上,头昏脑涨地就去看自己的状态。这一吼直接吼掉了他接近50点血,这点血量损失还没什么,但随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负/面状态。 “震荡:你受到了声波攻击的影响,根据你的意志属性判定,该负/面状态总共会持续5秒。” 实际上完全不用看状态栏,靳一梦都知道自己情况不妙。那恐怖的龙吼仿佛依然在他大脑中不断地回荡,搅得他头痛欲裂,眩晕恶心,恨不得当场吐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跑路还是开/枪,其难度可想而知。 施展出这一击的文森特看起来也不好过,他呼吸浊重,脸色也相当苍白。但他依然笑了,兴致勃勃而充满战意,那笑容像是一把磨快并烧红的刀子。 “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吗?”文森特笑着说道。 第 34 章 第四章 中场2第四章 5秒! 稍纵即逝的5秒,在平时大约只是一晃神、一句话的功夫,但在此刻却是生死之分! 靳一梦咳嗽了一声,喉/咙与鼻间的毛细血管炸开一团腥甜的血气,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翻滚着毛刺状的绒边。剧烈的眩晕、头痛和耳鸣使他的距离感与平衡感几乎彻底丧失,完全是扒着安全入口的门框才能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然而靳一梦却蓦然笑了。他的视线掠过文森特充满威胁与压/迫意味的身影,落在了文森特身后。 文森特未及反应,便骤然感觉自己身后多了什么东西。 ——空气仿佛产生了些微震荡,无形地抽/离和凝聚,有一只无形的画笔饱蘸浓墨、肆意涂抹……短短瞬间,一只体型高大雄健的德国牧羊犬便即成型。 这是一只警犬,它身上还套着黑色防爆背心。它甫一出现,仿佛也知情势危急,当即弓起脊背,无声无息地扑向了文森特! ——在召唤生物中,普通狗潜力有限,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契约选择,哪怕是受过训练的警犬也一样。更何况靳一梦根本就不是召唤师,他拥有这只召唤生物“警犬布莱克”,其来源也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软和冲动。 在靳一梦历练中的某一夜,哥谭市某两个地/下黑/帮的毒/品交易最终发展成火并,靳一梦彼时正好在附近街区,为了捞声望,他也就过去了。等他到地方了,该杀杀该绑绑,完/事儿就上车打算回警/局,结果正好看到一个小伙子抱着这只濒死的警犬在那儿嚎啕大哭。 靳一梦缉毒警出身,对警犬的好感之浓厚可想而知。他上前看了看,只看一眼就知道没救了,多少也觉得有点心酸,随手就上去撸了一把狗头。这狗看了他一眼,瞅见他一身黑色防/暴服,还十分费力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套,艰难地摇了摇尾巴。云九小说 乌溜溜的一双杏仁眼,痛苦而挣扎,却依然友好地凝视着他,仿佛一个无可奈何的安慰。 ——哪怕是再杀伐果断的人,也会有一个心软的瞬间,愿意去不计后果、不顾利益地做某些事。 或许是因为记忆中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或许是因为这一双单纯无垢的眼睛,靳一梦最终决定尽力把这只狗救下来。他此前杀的角斗/士不算少,手头还真有几个遗产之箱,而作为一个在不久之前差点被召唤师弄死的人,他对召唤师显然是没多少好感的,同样的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先杀召唤师…… 靳一梦很干脆地/下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开箱子,指定抽取死者技能。过了五分钟他就重新上车了,又过了五分钟,他的技能里多了一个“召唤:警犬布莱克(濒死)”。 由于这只狗潜力有限且用处不大,目前只需要消耗20点精神力,就可以维持半小时的召唤消耗。从这个召唤消耗也可以看出,这狗的战斗作用真没多少,靳一梦也不图它能做什么,就是难得好心一次。 ——然而……受过严格训练、性/情坚韧机敏的警犬,不会在任何暴徒的面前退缩。 哪怕这个暴徒是文森特! 布莱克是德牧,爆发力强,敏捷灵活,受过专/业的扑击和撕咬训练。它毫不犹豫地咬住了文森特的小/腿,纵使文森特的肌肉犹如密实的橡胶那般坚韧,但那尖锐的利牙却依然狠狠地嵌入了进去,随后便发力摇晃拖拽! 按理来说,下肢的不平衡和疼痛已经足以使一个成年男人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纵然文森特的力量极高,身躯犹如礁石一般不为所动,其追击的行动也不由一阻。 而靳一梦已经趁着这个时机跌入安全入口那半开的大门之中,文森特见状,一时也顾不上狗,当即持枪在手,“砰”的一声对他开了一枪。 文森特的枪法本来就不怎么样,又有布莱克使劲骚扰,其准头可想而知。不过此人在哈利波特宇宙中发了一笔横/财,故而使用的子弹也相当土豪,乃是d级火元素子弹。只见一颗流星也似的炽红轰然撞在地面上,魔火瞬间涌起,顷刻间就将靳一梦半条腿裹了进去! 这一下真是歪打正着了,按照文森特的枪法,他如果实打实去瞄准靳一梦的腿,那十有八/九是会脱靶的…… 靳一梦闷/哼一声,无痛觉削弱的时候被火烧,其疼痛可想而知。在这剧痛的一瞬间,他那逐渐脱离“震荡”效果影响的大脑中,下意识地掠过两个念头。 ——幸好爷的作战服是阻燃的。 ——文森特这小子暂时没别的远程、突进、大范围杀伤手段了。 靳一梦到底顾惜布莱克的性命,得了喘息之机,便立即解散了召唤。他的敏捷高出文森特不少,待文森特追入安全通道中时,他已经一手搭着楼梯的铁栏杆,以单臂之力牵拉,灵巧轻/盈地直接翻了上去。 文森特是个足够精明的人,他一进入安全楼梯,眼见靳一梦翻身上楼,当即停住了追逐的脚步。这个擂台足足45分钟,时间还很长,他完全可以暂时退却,等血量的自动回/复与技能冷却时间…… ——然而,靳一梦却不想等了! 他方甫落地,身/体还未站稳,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手中握住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样式古老的转轮手/枪,木质的枪柄温润如凝脂,枪管修/长光洁,枪口深邃若海。这把枪犹如一个历经风雨却勇武依旧的将军,透着一种看遍光阴荏苒与世事沧桑、盛世繁华与战火硝烟的冰冷和平静。 “装备名称:征服(器魂·吸血鬼克雷文沉睡中) 装备评价:d+ 装备类别:轻型枪/械 装备部位:单手 装备要求:力量≥18、枪/械精通≥2 物理攻击力:强 法术攻击力:较弱 装备被动特效:欲壑难填:这把枪在制/作时被拙劣的魔法手段改装了弹仓,目前只有一个弹仓可用。它的弹仓中会打出无限的、与枪/械等级匹配的特制子弹(可同时造成物理与法术伤害),与此同时,弹仓将不能被其他任何子弹所装填,且子弹自动装填时间为2分钟。 装备主动特效:无 装备备注:这把历/史剧情武/器拥有一个器魂,但你并不是征服器魂的人,所以它不愿意为你服/务。当你进入任何一个与黑夜传说有关的平行宇宙之后,都可以通/过斗兽场徽章激活器魂认主/任务,重新获得吸血鬼克雷文的认可;你也可以为这把武/器寻觅一个新的器魂来代替克雷文。 该装备可进化、可升级。” ——当靳一梦与这把枪相遇时,它的名称还是“魔枪·黑夜征服者”,被一个强大的枪/手握在手里。 “魔枪·黑夜征服者”不止能为其主人增加3/点敏捷、2点力量、1点智力,更拥有一个相当实用的吸血特效!最关键的是,这件装备附带一个器魂。 不论是什么装备,有没有器魂是完全两回事,在斗兽场中任何装备(除了传/奇和神器历/史剧情装备)都有其等级上限和潜力极限,待装备的等级上限达到时,这件装备就无法提升等级。待这件装备的潜力发掘到极限时,不论加入再如何珍贵的原材料,这件装备都会无法再度进化。正如俗语所说,有多大能耐就干多大的事儿,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碗饭,你能把碳折腾成钻石,但你不能把碳折腾成振金。 若这件装备是饰品倒也罢了,但防具与武/器的等级提升,事关防御和攻击基础属性。一件装备一旦注/入了器魂,其上限就会获得进一步提升,因此器魂实在是重中之重。 一件没有器魂的装备,哪怕是历/史剧情装备,都可以看做一个没有灵魂的植物人。当然,器魂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的灵魂入驻植物人的躯体,那么这个普通人顶多会成为一个上班党;如果钢铁侠的灵魂入驻,那么这个植物人就会成为天才发明家;如果格林德沃的灵魂入驻,那么这个植物人就会成为一个天才黑巫师。 器魂,是画龙时点睛的一笔。 至于为什么拥有如此强悍武/器的角斗/士会死在靳一梦手上……这就必须提及一个非常悲催的事情了。 那就是射程问题…… 鉴于“魔枪·黑夜征服者”那可怜的装弹速度,任何一个枪/手都不可能将其作为主武/器使用,但由于这把武/器在装备时会增加属性,所以正常枪/手都会装备双枪,将这把武/器作为隐藏的奇兵。而任何一把可以单手装备的枪/械类武/器,其射程都不可能会超越靳一梦彼时身上背着的那把浅蓝色(d-)狙/击/枪…… 这位倒霉的枪/手先生在某次团战中大放异彩,又一身显眼的pk红,于是他就被接到报警随队捡便宜的靳一梦盯上了。而靳一梦也因为其见猎心喜的参战,介入了角斗/士之间的团队之争,最后还捞到了一朵桃花,堪称人生赢家。 在此顺便提一句,当靳一梦真正看到这把武/器的属性和“器魂沉睡”的限/制时,郁闷得当场抽/了三根烟。不过他事后想想也淡定了不少,毕竟作为一个狙击手,一旦认真严肃地打起来,他使用手/枪的机会其实是很少的,当他必须使用手/枪的时候,他离落荒而逃也不会太远了。 ——彼时的靳一梦决计想不到,他这个纯粹自我安慰的想法/会这么快成真,这大概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现世报了吧…… 此时此刻,靳一梦握枪的瞬间。 枪一在手,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犹如你身处丛林,枝叶纠纷中披荆斩棘地前进,却被丛林顶端的掠食者悄然盯上。剽悍健美的躯体寂静地穿行,斑斓华美的皮毛包裹/着垂涎的杀意,柔/软厚重的肉垫无声地踏碎落叶……直到你乍然回首,猎影突现,最尖锐冷酷的利牙咬合在你最柔/软脆弱的喉头,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终于看到了那一双暗火凶燃的琥珀色/眼睛。 第 36 章 第二章 宇宙2第二章 李/明夜不得不庆幸自己和靳一梦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因为很显然,他们并不了解长湖镇的地形,至少他们是抢不过那些分散出去搜救的镇民的。这就导致一个可预见的未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近处的镇民轮不到角斗/士出手,他们只能在越来越危险的环境下去往更远的地方扩大搜救范围,甚至要进入火场之中……同时,祈祷那些惊惶失措的灾民们居然还活着。 李/明夜觉得,这坑爹的活儿,500塞斯绝对划不来。 最狗屎的是,角斗/士进入宇宙时的刷新点也是有讲究的,像是靳一梦和李/明夜这个实力档次的一票人,都被斗兽场分散在了距离救助点更远的地方,这毫无疑问能够有效地平衡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差距。在这个情况下,李/明夜不得不同情并警惕那些被刷在东南角的角斗/士,因为她和靳一梦都没有这个待遇。不过想当然耳,能够有幸刷在东南角的角斗/士绝对没几个,实际上,靳李二人的进入点已经十分偏向东南了。 另外还有值得欣慰的一点,一名被靳一梦所救的镇民受伤较轻,这个名叫波顿的小伙子愿意追随二人在镇中搜救幸存者。波顿是个没什么主见且遇事容易慌张的年轻人,简单地说,他比较担不住事儿,但他健壮的身/体与吃苦耐劳的秉性使他具备良好的执行力。 波顿的主动加入是一把双刃剑,这个土著年轻人了解长湖镇如了解他的手掌心一般,他的加入不仅使靳李二人可以更好地判断出哪里可能有幸存者,同时他还是个熟练的划桨手。但另一方面,土著的随行也彻底杜绝了这俩人通/过“打劫”来完成第一阶段主线任务的想法——相应的,旁人也不会来“打劫”他们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其实是相当欢迎“打劫”行为的……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角斗/士都目睹了巴德屠龙的盛况——毫无疑问,这是每一个角斗/士都不可能错过的场面! 史矛革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跻身于当前宇宙顶尖势力中的绝世强者,而屠龙者巴德或许只是这个璀璨大/陆上芸芸传/奇英雄之一,但由于玄奥莫测的命运的推动,他在面对史矛革时,能够发挥出超越并碾压这个绝世强者的强大实力! 对于土著来说,这是气运汇聚和命运纠缠;而对于角斗/士来说,这是能够直观了解本宇宙顶尖强者实力的机会。 被史矛革摧毁的河谷镇的气运、矮人王国伊鲁博亡灵的怨恨、长湖镇新鲜的灾/难……无数因为史矛革而死去的人仿佛重新回归了这个世上,降临在重燃的战火与废墟之上,用隔世的不瞑眼睛注视着那只作/恶多端的巨龙……在浩瀚的史诗中谢幕的一刻! ——那一箭,起初是无声的。 实际上,没有人注意到那一箭是从何处射/出的,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一箭是什么时候射/出的。然而当黑箭脱弓而出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驱使下抬起了头,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看到了浩渺博大的夜空,长风呼啸,烈火升腾,明月高悬,星辰闪耀。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星辰与明月似乎距离地面很近,就好像它们也在关注着这一幕一样。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支箭。 漆黑的长箭,用不知名金属铸造而成,箭头呈现出一个奇异的螺旋状,以一种似乎很是缓慢,却又似乎快若雷霆的速度,无声地划破了夜空——那是一道极其深刻的轨迹,具有某种近乎于蛮不讲/理的终结之意,就像是突如其来又无处不在的死亡,携裹/着无边无际的肃穆威严,携裹/着夜空中亡灵的呐喊,或许缓慢静谧,却决计不容抗拒地奔袭而去! 那是死亡的一箭啊!任何生命都有尽头,天/宇中燃/烧的太阳都有熄灭的一天,大海会干涸成桑田,森林会倒毙成荒漠,神明会闭上他注视大地的眼睛——史矛革,也有陨落的一日! 夜影下的巨龙暴怒恐惧地咆哮了起来,它感到了末/日的气息,感到了天已绝人之路的末路悲凉,感到了这一箭后那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死亡和灭绝之意,那是众生之父伊露维塔诞生之前的荒凉死寂!只见这只巨龙通体燃跃起了一亿个恒星爆/炸时的火光,它那长达144米的庞大躯体以一种令人咂舌的灵巧在空中盘旋躲避,却不知为何使人想到了在鱼钩上抽/搐的蚯蚓。 然而那支黑箭却骤然消失了,它消失的是如此突兀却又理所当然,仿佛它本就不在那里也从未被射/出似的。可是史矛革却是瞬间疯狂了,它那庞然的躯体竭尽所能地想要蜷缩和闪避,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无法逃避的危险。 ——但见下一刻,在史矛革胸前的心脏部位,那唯一一片缺乏鳞甲覆盖的区域之前,赫然裂开了一道难以形容莫可名状的空间裂隙!那支黑箭骤然加速,像是从天地初始的那一刻一路呼啸到了万物终焉之日一般,以一种断绝历/史、穿透洪荒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射/入了史矛革唯一的弱点之中! ——这是黑箭第二次击中这个部位,它上一次只崩掉了这里的一块鳞甲,而这一次,它带走了这只传/奇巨龙的生命! 狂烈的火光从黑箭伤口处迸射而出,仿佛饱满的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似的,然而这破口奔流而出的却是岩浆和火焰。史矛革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天地、甚至几乎要震撼到星辰与明月的负痛咆哮,像是用尽剩余的所有生命吼叫出来的一般!它在半空中翻滚和挣扎,宣/泄着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恐惧,大片大片熔岩一般的血液落到了大地之上、落到了原本就熊熊燃/烧的长湖镇中……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它最终发出一声极尽凄厉、仿佛能撕/裂听者灵魂的哀鸣,最后那永恒不灭的巨目也随之熄灭了——就像是任何火焰都会有焚烧殆尽的一天一样,彻底地熄灭! 夜空之中,冷月高悬,星辰璀璨,天边划过一道炽红色的流星,象征着中土大/陆最后一只巨龙的陨落。 跨越天际的龙影无力地坠落而下,落入了滔滔火海之中。在火海之上的一座木塔中,一个高大魁梧、黑发飞扬的孑然身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握持着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长弓,他的手中没有箭,他是那么的孤独又是那么的耀眼,星月烈火都是他的点缀,无声地记叙着这传/奇诞生的一刻。 “能够跨越空间或者位面的强大箭术……真他/妈尽信书不如无书啊。”李/明夜的声音很平淡,静水一样地流淌,却足以让船上所有因为“见证历/史”时的莫名威慑而心旌摇曳的人清/醒过来。 精疲力尽的伤员们爆发出了一声喜极而泣的欢呼,近乎于嘶吼一般,更有甚者还直接昏/厥了过去。这欢呼像是会传染一般,整个长湖镇很快就随之沸腾了,灾民们在尽情宣/泄/了一番之后,不约而同地吟诵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巴德·屠龙者!” 很显然,不论巴德原本姓什么,从此以后他的姓氏都只会是这个响亮的名词——屠龙者!而他的后人,也必然会袭承这个传/奇的姓氏,直到他的血脉和传说最终敌不过时间,湮灭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为止。 . 巴德的屠龙一箭不止除掉了史矛革,更是给所有角斗/士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注意,是所有,包括李/明夜,甚至李/明夜所受到的震撼远比他人更加强烈。 在哈利波特宇宙中,她因为一步失算错过了见证哈利波特宇宙顶尖强者对决的机会,也就不能切实体会到那些真正位于巅峰的人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以巴德为例,如果将那些在d级宇宙中的巅峰强者的实力与角斗/士做一个类比,那么可以这样比喻——常态下的巴德(裸装)大约是士兵区角斗/士的顶尖水准,全装(不包括黑箭)巴德(传/奇英雄)约等于五到六个士兵区顶尖角斗/士的纸面实力总和,但刚刚射/出那一箭的巴德,其实力约等于两到三个强大的军官级角斗/士!这才是能正面硬撼并碾压传/奇巨龙史矛革的强大力量,这也就是重要土著角色的可怕之处。他们与世界源牵扯极深,所以当他们在历/史的舞台上,灯光打到他们身上时,往往会爆发出极端强大、超越自身极限的实力! 第 38 章 第四章 宇宙2第四章 夜色沉寂,冷月如霜。起伏的丘陵有温柔的轮廓,连绵的草野漂浮着淡薄的银辉,间或有杂石巨岩如珍珠般聚散。十余道披着淡灰色斗篷的身影在其间掩落,他们几乎是在草尖上掠过一般,连影子都只有浅浅几撇,迅捷如吹过丘陵的夜风。 真要论速度,他们大约是普通人类的两倍左右,然而精灵有精灵独特的身法。那是属于自然之/子的灵动,一举一动间气韵流转,仿佛能嵌入那轻风拂过密草时的波纹,如鱼入水,拍起轻快的涟漪。 所以他们发出的声音,就像风的声音一般,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木精灵是中土世界最好的弓箭手和刺客,在这片广袤魔幻的大/陆上,只有霍比特人和亡灵才能比他们更轻巧。 “我闻到了半兽人身上那股特有的臭味,这股臭味就像邪/恶的黑雾一样污染了这个夜晚。”一个木精灵突然轻声说道,“真是令人恶心的气味啊!安迪尔说的没错,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大绿林,我们也不该让邪/恶继续扩散了。” 这个木精灵的名字叫做格罗赫,他与安迪尔都是幽暗密林皇室亲卫队的一员,安迪尔更是他们中最强大的队长。作为亲卫队,这些护卫的实力自然与普通精灵战士不可同日而语,简而言之,他们个个都是精英这个级别的土著,只不过实力有高下之分而已。 而安迪尔的实力,更是已经约等于一名首领级土著角色了,这也正是他们敢于违/抗密林精灵王“封/锁国境”的命令,悍然猎杀博格的底气。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位刚达巴之/子在撤出长湖镇后,又与紧随其后的莱戈拉斯王子干了一仗,并在交战的过程中受伤了,据说短期内只能发挥出其实力的五成。 “刚达巴半兽人!”另一个精灵低低叹气,“在多尔哥多被亡灵法/师侵占之前,那些从迷雾山脉中走出的邪/恶生命/根本不敢踏入我们的大绿林,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缕风都会向我们报告所有邪/恶的踪迹。可是现在呢?” 似乎有精灵想要答话,忽然间,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几声轻微的虫鸣,在夜虫与秋风的低语中融洽得几乎不漏痕迹,这是安迪尔的信号。格罗赫抬起手臂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斗篷下精密冰冷的金属护臂映着月色,有一种干练而优雅的凌厉。 一行人很快与安迪尔三人汇合,格罗赫有些诧异地发现安迪尔身旁的有两个人类男子。其中一人是个身穿黑袍的法/师,他的面容有些疲惫,额角渍着苍白的冷汗光色,另一个人则手持劲弩(枪)。 在汇合之后,他们很快就定下了行动的计划,随后便朝着一百米外的半兽人营地悄悄靠近。安迪尔已经把周围的地形熟记于心,他们很快便分散向了周围的三个高点。 合围!这正是要仗着兵刃之远、弓射之利、人数之众,堂堂正正、以势迫人地打一场歼灭战。 营地里,几名身穿战甲的半兽人背靠着石头休息,五六只立起来足有一人高的座狼蜷缩在他们身边小憩。他们与那名半兽人斥候不同,他们身材高大健硕,粗糙厚实的灰褐色皮肤包裹/着鼓绽的肌肉,通体上下充斥着一种残/暴可怕的力量感,仿佛只需要用他们那粗/大的手指轻轻一捻,就能轻而易举捏碎人的骨头似的。 而其中有一个家伙极为引人注目——他是最高大的那一个,但却并不是最壮实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给人以一种直白和凶/暴的强大,好似身边所有半兽人壮汉一拥而上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惨白色,凶/恶狰狞的小眼睛更是蒙着一层白翳,显得格外的冷酷无情。在他的胸膛与手臂的皮肤上插着几块泛着冷光的厚铁片,其边缘极为锋锐,若是有人与他近身作战,那些铁片一定会像食人鱼的利齿一般,轻/松将他的敌人刮得鲜血淋漓。 ——刚达巴之/子,博格! 不过博格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他的左肩与左边膝盖上有两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伤口坦然地暴/露在空气中,涌/出大团大团浓/黑的血液。而奇怪的是,其血液透出了怪异的绿色,那是从血肉中长出又旋即枯死的苔藓。这些苔藓争先恐后的生长仿佛能持续压/制他的生命力与愈合能力,但不得不提的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些苔藓的覆盖面积在逐渐地、缓慢地减少。 猛然间,博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翻身坐起! 只见百米外的高岗之上,冷月之下,一道修/长优美的身影悍然而立。他弓已架起、弦已满月,一根足有半人高的长箭已搭弓在弦,坚/硬冷锐的箭头上镌刻有深奥的符文!那是附魔箭矢,能够保证箭矢无视风和空气的阻力,以流星一般的速度奔袭而至,更能让箭头在接/触到物体之后彻底炸迸开,形成类似□□一般的效果! ——就在这弓箭手即将射/出长箭之际,一线火蛇骤然凭空燃起,落在了箭头之上。然而箭头和弓箭手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箭矢如水乳/交融一般接纳了火焰,变成了一支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箭。 但见下一刻,这支流星火矢便破空而来,空气因为被极其尖锐地排挤和推开而发出了凄惨的尖啸,只见一道焦灼的亮色落入半兽人营地正当中,刹那间惊爆声起,火光四散! 半兽人纷纷翻身而起,第一时间寻找掩体遮蔽,充分显露/出了自己久经沙场的战斗素养——然而座狼可不像半兽人这么淡定! 这些凶/残/暴戾的座狼智能接近人类,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力大无穷,速度极快,能够为它们的雇主半兽人提/供良好的服/务——但它们毕竟是狼,而狼天生畏惧火焰。 只见火光一起,这几只巨狼立刻惊惶失措地鸣叫着,本能地一跃而起向周围四处散开,躲到岩石后头避开那些火光。唯有博格身边的那只体型格外庞大的巨狼理智尚存,只是四肢贴地发出了饱含威胁性的低声咆哮。 忽然间,嗖嗖烈风响起,十余道乌光乍然而至! 因为异变乍起且过于惊慌的缘故,那些座狼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自己高超的速度,便被射倒在地。诚然,博格身边的半兽人个个都是精英,所骑乘的座狼也都是精英座狼,拥有极高的敏捷和体能——可是精灵弓箭手们也并不是弱小普通的精灵! 一轮齐射过后,这些座狼便纷纷倒地,最倒霉的那只较大的座狼同时中了两箭,当场毙命后又被一箭鞭尸——最后那一箭是安迪尔所射,竟然是直接从座狼左耳射/入,又从右耳带着脑浆与血液爆出,当真凄惨至极! 这一场突袭当真是狠/毒到了极处,也有效到了极处!没有了座狼,这些力量有余、敏捷不足的半兽人哪怕躲在掩体后,也会被掌握了弓箭这种远程攻击手段的精灵围困至死,最关键的是——他们哪怕突围而出,躲过了今夜的这一场围/攻,也躲不过精灵们紧随其后的追杀。 博格站起了身,对着几个半兽人/大声咆哮了几句什么,然而安迪尔已经将弓箭搭好,居高临下地直指博格。 这一次,他的箭上并没有任何符文,但是那造型尖锐的箭头映着天边孤月,竟然是桀骜地反射/出了极其刺亮的金属反光——那光芒非常锐利,仿佛能从人的视网膜刺入,然后直接从后颅洞出一般。 ——这是大绿林特产的锐金箭矢! 在孤山依然被都灵矮人的荣光照耀的昔日,密林精灵与伊鲁博矮人之间有过一段蜜月般的邦交。在密切的交往中,原本只擅长制/作一些极其精致的工艺品与魔法/制品的精灵工匠,也从矮人手中学到了一些独到的手艺。 传言这种锐金箭矢的制/作流程,甚至与那根屠龙黑箭有几分相似,堪称是屠龙黑箭的阉/割缩水“穷人”版。不过很可惜的是,由于这种箭头的金属实在是太过坚/硬的缘故,基本没有法/师能够在箭头上镌刻魔法符文——别问为什么不把它烧软/了再刻,高温会影响魔法回路,镌刻魔法符文是一项非常精细的工作。 这种箭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两点——第一,特别重;第二,特别利! ——在日后的刚铎之战中,密林精灵王子莱戈拉斯,就用这种箭矢秒杀了威势赫赫、皮坚骨厚的哈拉德巨象。 而此刻,安迪尔正是用这样的一支箭瞄准了博格! 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而擒贼……自然要先擒王! ——然而博格的见识何时丰富?能在半兽人国度拥有如此威势地位,他所经历的战斗只怕不下百场!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展示实力的机会,哪怕其亲爹是刚达巴国王,他也不可能得到崇尚战斗的半兽人们真正的认可。 只见这半兽人首领那张狰狞凶/恶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轻蔑冷酷的神色,面对这样的攻势,重伤的他竟然没有退却和躲避的意思,而是握住了一柄带着可怕倒钩的黑铁重剑,行云流水一般将其投掷了出去! ——这是一把非常不适合用于投掷的武/器,重剑并不是长矛。然而博格的动作有一种千锤百炼、习惯成自然的流水化与干脆冷酷,那把重剑带着粗/暴的啸音,直直地破空而来,巨力贯穿之下,简直犹如……一道粗/壮的黑色闪电一般! 这是何等蛮不讲/理、悍霸绝伦的力量,与鲜血杀/戮中锤炼出来的恐怖技巧? 黑剑的突袭显然让以为对方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安迪尔有些措手不及,眨眼之间,那把重剑便已经奔到眼前。然而此刻,他身前骤然亮起一道焕发出淡淡白光的精神力屏障,显然是那名角斗/士法/师再度出手——角斗/士与过于依赖经验的土著不同,他们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重要土著角色。 当黑铁重剑那血/迹/斑/斑的剑刃与精神力屏障接/触的那一刻,却简直像是砸碎玻璃一般,迸出了一声硬脆的刺耳“哗啦”声!这屏障破裂得毫无悬念,但到底把重剑的势头阻了一阻,使其剑柄因为阻力而高高扬起,从而避免了安迪尔被一剑穿胸的悲剧。这整把重剑威势赫赫地砸在安迪尔身上——但不论如何,这总比一剑穿心好太多了。 安迪尔当即鲜血四溅地被砸出去三四米,斗篷下的金属轻甲活生生被砸得凹陷破裂,想必肋骨都断了几根。可是那破碎成玻璃屑的精神力随之缠/绵地贴上了他的身/体,开始修复着他的伤势。 与此同时,其余精灵也既惊且怒地将箭雨对着包围圈中的半兽人倾泻而去!那名持枪的角斗/士更是不断提/供全自动盲目火力支持——这种乍一看像是新手一样的打法,弹着点却诡异地颇为精准,狂/暴的弹雨打得石屑纷飞,打得半兽人不敢冒头。 精灵在近身作战中,相对于这些精英半兽人可谓是灵敏有余而力量不足,所以只要贴近了,那么精灵的下场显然毫无悬念。可是哪怕是最近的精灵,距离半兽人也有至少五十米的距离! 这五十米,就是死亡距离!精灵又不是傻/子,他们必然会集火,一轮集火下来,冒头者必然会死!更何况那最为强大的安迪尔的伤势,在经过治疗后已经恢复了三成,再搭弓拉弦显然是没有问题的——近首领级精灵射手加上锐金箭,简直是实体化的“死亡”一词! 这些半兽人虽然看待受伤和死亡就像回家吃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乐于毫无意义地找死,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头儿可以拿主意。然而比较悲剧的是,博格虽然实力强大,但他毕竟不是阿佐格,哪怕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首领级别,可这并不代/表他拥有一个首领应有的战术和战略素质……换句话说,他脑子远不如自己亲爹好使,他显然更习惯直接或听自己老爹的命令冲入敌阵,让敌人在他可怕的力量与战技下倒地死去,而不是琢磨该如何以及何时发动突击。 连博格都不知道该咋办,其他半兽人更是蒙圈,一时之间,半兽人被彻底地压/制,只能躲在掩体后不敢露头。 这群精灵就是明目张胆地欺负半兽人没有远程火力、没有坚兵利甲(长距离追杀矮人肯定要轻装)……胜利女神生就一双势利眼,她是个谄媚的婊/子,永远青睐拥有更多人和更精锐武/器的一方。 ——然而……这只是适用于大多数d级科技宇宙的常态。 在大规模作战时,没有爆种的传/奇英雄和首领土著或许没什么卵用,哪怕你一骑当千,自家小兵被人屠光了,光杆司令也只有跑路的份儿。 可是小范围对战时,一个首领级别的人物,就足以拥有一锤定音、扭转乾坤的力量! 博格是何等凶/残桀骜之辈?堂堂刚达巴王子,阿佐格之下第一人,在整个庞大的半兽人种/族中都赫赫有名的勇/士!一个刚达巴半兽人国最大官二代,居然没有混吃等死仗着老/子的威风作威作福(当然如果他这样做可能会被阿佐格当废物杀掉),而是自己发愤图强,可见他内心有多傲慢自负。这样一个半兽人,被莱戈拉斯打伤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是和他同级的存在——可是因为受伤颇重而被这群蝼蚁一般的精灵堵在掩体里,憋屈地当个缩头乌龟……这让他如何能忍? 博格那蒙着白翳的眼睛,在这一刻变成了浓郁凶/残的死黑色! 只见他猛然抓过身旁一个半兽人,随后长臂一伸,竟然以这个别扭的坐/姿、以独臂之力将其朝上一架,随后往外一抛!毫无疑问,这个可怜的家伙当即惨嚎着被射成了筛子,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空隙,博格便从岩石后站起,仰天咆哮! 随着他的这一声咆哮,他身上肌肉爆绽,插/入皮肤的铁片也随之暴/虐地竖/起,肩上腿上的伤口喷/涌/出大团大团的紫黑色兽血——随后他那完好的右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若巨锤陨石一般,轰然砸落在地上! 只听一声沉闷但绝对巨大的响声,犹如在九天之上滚滚轰鸣却被裹在浓厚乌云中的焦雷。这一股庞然巨力被打入大地,地面上居然起了一圈冲击波也似的波纹,一路朝外掀扩而去,沿途间人仰马翻,岩石跳滚,草皮纷飞,泥尘如霰! “这个该死的肮/脏半兽人,难道是从凯萨督姆(摩瑞亚矿坑)中得到了奥力(大地之神,创造了矮人)的馈赠吗?”安迪尔见多识广,当即色变。他狂叫一声“后退”,可是却来不及了——那大地的震荡来的是如此剧烈和迅速,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脚下都豁开了伤痕也似的裂口沟壑,其中喷/涌/出软烂的泥土。 精灵们在震荡中站立不稳,哪怕及时做出了应变和躲避,最终还是个个摔倒在流沙般的软泥中,顶多能勉强扒住较为坚/硬的裂隙边缘。然而那软烂的土陷如粘/稠的胶水,即使他们臂力过人,一时也很难攀爬出来。 只见这剽悍的半兽人首领发出了一声兴/奋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他完全无视了身上奔涌而出的污浊血液,而是一翻身骑到了蓄势待发的座狼身上。那可怖的巨兽当即毫不犹豫地纵身飞跃,以一种吞天噬月的凶狠与矫捷若电的速度,背负着博格,直冲向安迪尔! 其他半兽人见此情况,也纷纷露/出獠牙吼叫着冲向了其他精灵弓箭手。他们既不敢同自己的老大抢猎物,又不敢对博格拿同类挡箭的残/忍行径表示任何异/议——其实他们打心眼里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庆幸自己离暴躁的刚达巴之/子比较远罢了——所以他们决定把被围堵的憋屈愤怒、劫后余生的狂喜庆幸全数发/泄在这些精灵身上。 事实证明,半兽人真的是一种头脑很简单的生物,也不知道这个种/族是怎么出了阿佐格这个异数的——这里的半兽人算上博格也就只有五个,而精灵,足足有十五个!这几名半兽人速度不快,这也就意味着精灵们或许会死那么五六个人,但剩下来的精灵必然会拥有足够的时间适应情况并脱困,然后若割麦子一般将这些失去了掩体的半兽人杀死,最后从容离去! 当然,哪怕这群半兽人想到了这一点,恐怕他们也不会在乎,半兽人是个天生嗜血好战的种/族,尤其是他们之中精锐的百战勇/士。这些半兽人像日本人一样崇拜与跪服强者,像维京人那样残/忍而勇敢,又比中/国人更加擅长繁殖。受伤和死亡对他们而言就像一顿没有肉的晚餐,这或许会令人不高兴,但却是相当平常的事情。 然而,不论是半兽人还是精灵,都忽视了一件事…… ——在这战场上,还有两个角斗/士啊! 那黑袍法/师大半个身/体都没入土中徐徐下陷,脸色苍白,却神色冷静。他似乎是使用了什么药物恢复了近乎枯竭的精神力——他施展了六次长时间的圣言术·迅,又施展出了火焰魔法附着,最后还替安迪尔挡了博格含怒一击,这足以榨干/他的精神力。可是此时,只见他身上白光一闪,随后面色便显而易见地恢复了正常。 随后他举起双手,掌心陡然亮起了一簇炽白的火焰,那火焰迅速若蔓藤一般蜿蜒缠绕向了持枪者的弹匣——这名持枪者在天崩地裂时及时使用了一个类似“后跳”的技能,一个跟斗朝后翻出去五六米,从而避开了脚下的地裂,他是场上唯一一个没有陷入流沙窘境的人。 而那持枪者也是喃喃地吟诵了一句什么,他手中的冲/锋/枪攻势为之一窒,却见下一刻,规模几乎十倍于方才的弹雨轰然倾扫而出!只见那每一颗子弹上都包裹/着亮白的火焰,硬是追着座狼横扫而去,狂啸的子弹落到地上时,那些草叶甚至直接跳过了燃/烧的过程,从鲜活浓翠,直接就地变成了灰烬! 座狼一时不备,半个身/体俨然已经被倾扫而过,当即惨嚎着打滚,在想要扑灭火焰的同时也把博格掀了下来。博格一腿受伤甚重,触地时免不了一个踉跄,可是他那凶狠的眼神却已经追了过来! 然而这黑袍法/师却是面无惧色,他面带冷笑,翻掌下压,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博格脚下骤然生出一丛粗/壮若蛇的荆棘,带着尖锐黑刺的枝条迅速沿着半兽人的小/腿往上攀爬,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入博格膝盖上的伤口/中,贪婪饥/渴地死死勾缠! C级技能,荆棘之缚——召唤出吸食血肉的妖术荆棘束缚敌人,在敌人被荆棘吸/吮时,将会持续损失少量血量,并受到力量属性下降10%的负/面状态影响! 这个技能或许困不住博格很久,毕竟博格的力量哪怕减少了10%,依然相当之可怕。但只要安迪尔或其他人能够抽/出手来瞄准……那么毫无疑问,这一战的胜负,便已奠定。 黑袍法/师瞥了安迪尔一眼,这名强悍的精灵弓箭手先前受创颇重,故而在软泥沙中陷得略深。不过他正在尽力往外攀爬,精灵那轻/盈的体重与强大的臂力决定了他一会儿之后就应该能脱困。 ——这就是一个强/势辅助的真正作用,他们是战场上的万金油、团队中的粘合剂、危急时的救命草和胜利前的奠基石。 “哇哦,杰洛特,看起来你在你们血月团队灭团的那个宇宙里捞了不少好处嘛!比起圣光会那个娘们儿,你也差不了多少了。”持枪者吹了一个口哨,端起了枪继续冲着博格打起了连发。他的枪/械似乎也是有品阶的武/器,最关键的是,他的弹着点极其狠/毒,全然落在了博格的肩伤处,只打得这个半兽人狂怒咆哮,奋力撕扯荆棘,却一时挣脱不开。 博格的体能无疑是极高的,甚至大威力绿色(C级)狙/击/枪都不一定能一枪将其打穿,他那久经锻炼的肌肉若坚韧密实的压缩橡胶,他的皮肤更是久经战火和硝烟的考验。然而他的肩伤,正是他严丝合缝的防御中,唯二薄弱之处! 随着博格撕扯荆棘的动作,杰洛特的脸色又逐渐变得有些苍白疲惫了,看起来那荆棘的存在全然是依靠他的精神力维持的。听到了同伴的话,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冷笑,只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海丽安娜的运气我确实比不了,不论是米瑞斯还是达特,甚至是死了的帕菲托斯,都能给那女人省不少事儿。” 他这一句话显然是在讽刺对方输出太低,直刺得对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悻悻然闭嘴。 杰洛特是被刷在东南角的角斗/士之一,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可谓是奴/隶区顶尖辅助——然而这种为团队而打造出来的角斗/士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短板,就是他的攻击手段相当匮乏…… 海丽安娜至少还有个火球术,而杰洛特就只有一把手/枪,这才是他不得不找/人合作的原因。虽然这个合作对象的实力他实在很看不上,但胜在好控/制。 “如果冷泉英子那个该死的婊/子能胃口小一点……”杰洛特一边尽力维持着荆棘之缚,一边恨恨地想,“一开口就要我的三成收益,也不怕吃撑!” 他举目四望,见场上的半兽人只剩二人,显然精灵们已经缓过了劲儿,已经有人从流沙烂泥中爬了出来——值得一提的是,精灵也付出了四死一重伤的代价。那头精英座狼也已经奄奄一息,似乎下一刻便会死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委实是松的太早了。 因为只见下一刻,一个精灵的头颅瞬间消失,爆成了一大团淋漓的红白血肉,犹如搅烂泼溅开的掺杂了红油的豆腐脑。这个精灵刚刚恢复自/由,他手中的弓箭正迫不及待地指向了远处的一名半兽人,可是就这么一瞬间……他就迎来了如此残/忍的死亡! 精灵和半兽人或许还有些措手不及,但杰洛特作为一个角斗/士,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狙击手!”杰洛特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嚎叫,当即甩出整整四面精神力屏障将自己防得密不透风,继而手脚并用地开始从软泥地中扒着边缘往外爬。 就在此时,第二颗子弹,到来了。 这一枪,打的依然是一名精灵弓箭手。 那名精灵弓箭手或许感知相当不俗,故而拼命地想要翻滚躲避——然而此人正陷落在泥地里,又如何能躲得过那一枪?对于狙击手来说,这些还未脱困的人,在此刻与活靶子又有何分别! 直到这精灵的胸前绽开爆裂的血肉,那子弹的厉啸与轰鸣的枪声才悠悠传来,在鲜活的肉/体中戛然而止。仿若……一声短暂而无情的死亡宣告! 这一枪来自于500米之外的某个高点,却像是回荡过了近万米的峡谷一般,悠长而凄厉地/震荡出袅袅余音。音爆的轨迹激出极其尖锐的呼啸,仿佛能让听者的耳膜淌出浓红的血来。 这名精灵弓箭手并没有立刻死亡,可是后续的流/血与各种伤害也会很快让他毙命。死神的到来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挥下镰刀,收割了精灵近乎永恒的生命。 “在那里!”格罗赫目眦欲裂,奋力拉开长弓,对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射/出一箭。这一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烙出一个凌厉而优美的弧度,继而向下急坠,箭头缭绕着滋滋作响的雷电! 至少五六只箭矢同时飞向那一处枪声传来的方向,每一根箭都代/表着一次范围/攻击……一时之间,焦雷并奏、冰暴奔涌、火焰狂戾,直冲天际! ——“这下该死了吧?”哪怕是杰洛特,也不由停下了攀爬的动作眺望了一下。 然而非常无情的是……不过一分钟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选定的合作者四分五裂地爆开,d级12.7mm重狙子弹拥有极其可怕的动能,爆碎的人/体组/织被夜风吹裹,扑出浓重刺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此时……并不是所有精灵都已经从困境中脱出的。那些自/由的精灵射手必须面/临一个非常残/忍的选择,他们应该继续狙射半兽人,还是立刻寻找掩体躲避,还是立刻救助同伴,还是尽可能地还击?——哪怕这个“还击”,意味着又一场鲜血淋漓的死亡! 一个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正向着上一次子弹射来的方向快速突进的精灵突然倒下,犹如一个被戳破的水球那样爆出大量的血,泅湿/了大片的草地。他一时竟然未死,身/体在地上艰难地挣扎抽/搐着,喉/咙中咯咯作响……他看着某个方向,两眼怒睁,像是在诉说生命中最后的疑惑和不甘。 杰洛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运气多坏,他遇上了一个真正的狙击手,而不是一些自不量力的速成草台班子。真正的狙击手是无处不在的死神,你不知道子弹会从哪里来,你不知道子弹会打向哪一个人,你不知道接下来死去的是不是你……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你的生命不再属于你,而是属于他! 狙击手是最可怕的未知,像是危险和死亡,与一场随时会醒或永不会醒的噩梦。 ——你还活着,你或许下一刻就会死去,又或许你一直都不会死……但是,这与你无关! . 当战圈中的所有精灵与人类都因为这一出天降奇兵而胆战心惊、精英半兽人抓紧机会尽力屠戮、博格奋力挣脱荆棘之缚时,一百米外的李/明夜通/过徽章给靳一梦传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靳一梦正在狙击状态中,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如水波不兴的万/古深潭。 “你准备了几个狙击阵地?” “6个。” ……我/操。 李/明夜痛/心/疾/首,心想我担心他干什么?这尼玛是只成了精的兔子! ——在开第一枪之前,靳一梦用望远镜把所有的目标都仔细观察了一遍,熟记下了他们的步态、身形和各种习惯动作,然后在这附近足足转悠了十五分钟。靳一梦真正擅长的领域是丛林和城市,所以他做了更多的准备。 他的每一枪都是精心的算计与心血的凝聚。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子弹,什么子弹该打哪一个人,什么时机该及时退出狙击位,卡入下一个阵地……如同刀尖上跳舞的精密,以最冷静的姿态,看着生与死在他的右手食指间,被收束和拉伸成一条可掌握的线。 靳一梦此刻使用的狙/击/枪是d+级别的深蓝色□□m82A1(他刚刚升完级,还顺手把枪托换成了折叠托),这把恐怖的12.7mm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其实一般不会用来狙击人员,因为人/体相对于这把枪来说实在是过于脆弱,以至于打人的性价比实在不高。但歪打正着的是,他打的要么是装备有针对防具的角斗/士,要么是自身防御力与装备都远超普通精灵的精英…… 同理可知,如果他打的是精英半兽人,那么反而不一定能一枪秒杀。用网游来比喻的话,精英半兽人的血条较厚,防御也高,所以应该要两枪。而至于传/奇英雄和首领……这些人一般拥有非常精良的装备和被动触发的防御能力,而且感知通常很高,所以是非常难狙击的。 顺便提一句,他用的子弹真的挺贵的,贵到如果一枪打不死人,打第二枪可能就会亏本。而比较幸/运的是,这些土著个个都是精英级别,其实力约等于或强于李/明夜在哈利波特宇宙中碰到的西蒙中尉,所以一旦死亡必有掉落。 至于靳一梦为何不去狙杰洛特和安迪尔……前者防护重重,手段繁多,他不确定一枪能不能打死,更不确定打死以后会不会有遗产之箱;而后者呢,则是很好运地卡入了一个20%角度的良好地形之中…… 狙击中的20%致/死角度,其含义与遗产之箱的掉落含义差不多——如果你的运气比较屎,那么你哪怕开100枪,也有可能次次赌中那坑爹的80%。这是一个非常蛋疼的情况,因为1%有可能等于100%,而99%也有可能等于0%。 “现在该我了?”李/明夜淡定地传过去一句话。此时她仗着自己感知和敏捷高,偷偷摸/摸地靠近了战圈。 忽然间,有数道箭矢从李/明夜的头顶飞蝗般地疾掠而过,精灵那可怕的箭技与臂力使他们的射程非常之远,能在数百米外爆发出骇人的威力。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反击开始变得更加熟练和迅速,这些生命悠长的土著角色拥有非常良好的学习能力与身经百战的战斗素养。当这二者与精灵射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那么其结果显然是非常恐怖的。 “不是,您还真好意思只动嘴皮子不动手啊?”靳一梦语气轻/松地调侃了一句,显然已经从狙击状态中脱离。他提前躲入下一个阵地,但相当聪明地暂时不再开/枪,而是开始监控全局。 “我刚刚还真有点想这么干……” “咱俩是在打架,你以为是在打/炮呢?”靳一梦相当犀利地吐槽,“你就只用出一张嘴?想得美。” “滚滚滚。”李/明夜瞬间变脸,她朝着子弹上一次飞来的方向露/出了非常嫌弃的表情,还竖/起了一根中指,“废话那么多……我去了啊!” 317米外的乱石堆中,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去吧,我看着呢。” 在现代特种作战中,狙击手这个定位常常与作战小组指挥员重合,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必须拥有良好的大局观和战场控/制力,而且他们视野优阔,不像其他人那样人在局中。 在这一刻,死神收起了他无处不在的镰刀,自如地把角色切换成了一名观察者,和保护者。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靳李二人第一次真正在战斗中合作,李/明夜也很好奇一个能够发挥所有长处的靳一梦究竟有多强……而真正看到了,却总比她想象中更强一点。 所以很显然,她也必须拿出与之相配的实力来了。 “好了,现在场上还有6个精英精灵,两个精英半兽人,一个首领半兽人。根据刚刚我使用先兆之眼短暂试探的结果来看,除了那名安迪尔队长与博格之外,其他精灵的感知都没有我高。”李/明夜一边接近战圈,一边如此想道。 先兆之眼并不是攻击技能,所以一般来说不会触发感知预警,被先兆之眼所注视的人顶多会有一种“被注视感”,而这种感觉在混乱的情况下是极其容易被忽视的。而且先兆之眼完全可以瞬开瞬解,这样所造成的消耗很小,却可以直白地将对手的感知强弱反馈到李/明夜的眼前。 “既然这样的话……”李/明夜心中一动,只见她手上陡然出现了一件厚重的防弹背心,这件防弹背心上深蓝色的光点隐隐萦绕,星星点点,如缭绕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她干脆地将这件装备通/过契约召唤栏装备到了巨怪的身上,而非常神奇的是,居然真的装备上了! ——不过这确实是相当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角斗/士能够彻底使用的装备都是法则化装备,而角斗/士与角斗/士的召唤生物更是法则化身/体,故而召唤物能穿角斗/士装备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要知道,斗兽场里的装备可是没有尺寸之差的,它会贴合角斗/士的法则来进行调整,不同种/族的角斗/士都能使用同一件装备,更是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当然,一些装备部位有讲究的装备对此还是有要求的,比如你不可能让一个八爪鱼穿戴护膝或是鞋子这样的装备。可是巨怪是一只正儿八经的类人生物啊! 可想而知,当一只高达3.7米、重达一吨多的可怕怪物,穿上能有效减免远程伤害(包括它无力防御,只能硬抗的法术伤害)的装备,出现在到处是远程敌人的战场上……这真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场景。 第 40 章 第六章 宇宙2第六章 中土大/陆,第三纪元,2941年9月26日,清晨五点。 天际透出极其浅薄的艳光,淡淡的鱼肚白勾勒出浓烈低垂的云层轮廓。饱含浓郁水腥气的冷秋寒风像是一把把凛冽迫人的刀子,将广袤的湖面破开细微的涟漪。 湖边那泥泞漆黑的滩涂软而糜烂,湖水长年累月的浸/润和冲刷带走了所有的植物,唯有泥土和石头留了下来。这是大地的肌肉和骨骼。 一双脚踩了上去。再往上看,是两条轮廓健美的修/长美/腿,被黑色皮靴与粗韧而富有弹/性的黑色紧身织物包裹,显露/出极具韧性和爆发力的优美线条。这是一个身姿高挑的短发女人,她穿得有点像是复仇者联/盟电影中的斯嘉丽·约翰逊,干练的紧身黑衣使她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呼之欲出的凌厉气质,像是出鞘的雪亮刀锋。 这种气质实在是太过锋芒毕露了,以至于经常使人忽视她那张相当清丽的面容。她垂下头看着湖面,秀美的眉峰微微皱起。 “冷泉英子!”在她身后,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你跑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和克莱尔啊!” 冷泉英子讥讽地挑了挑嘴角,抱着手臂没有说话。在她身后,一名男子与一个女精灵匆匆赶来,精灵倒是还好,那名男子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道:“博格走了水路?” 冷泉英子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向那名叫做克莱尔的精灵,语气平淡地说道:“克莱尔女士,我的追踪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你的本意只是想找到失踪的安迪尔先生,而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他,至于接下来……”她摊了摊手,“我无/能为力。” 克莱尔吸了一口气,泪光隐隐的深绿眸子中,却有某种极其炽/热的复仇之焰在燃/烧。她哽咽道:“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卡翠娜,你果然是东洛翰最好的佣兵,你的眼神比巨鹰更加锐利。”像是被寒风呛到了一般,她咳嗽了两声,声音也变得像是冷冽的湖风一般冰冷,“那些半兽人和黑/暗的走/狗……” 她话音未落,一只鸟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肩上,对着她啾啾鸣叫了一会儿,这使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又过了一会儿,从幽暗密林方向行来了五个精灵,他们骑着矫健的白马,身穿金属甲胄,背后背着长弓与箭囊,通体上下有一种凛冽而优雅的气质。 “我们有一个冷酷的王,对吗?伊斯塔利亚?”克莱尔苦笑着说道。 “你不该这么说他,克莱尔。陛下的决定或许冷酷,但一定正确,我们的大绿林能够成为最大的精灵王国,就是因为你口/中那个‘冷酷的王’。”伊斯塔利亚皱着眉肃然说道,“前些日子那只被俘虏的半兽人给陛下带来了不好的消息,那是即将到来的战争和死亡……陛下封/锁国境,也是希望战争和死亡的阴影不要降落在族人头上。” “安迪尔也是族人!安迪尔也是陛下的子民!”克莱尔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她勃然大怒,“为什么陛下宁可关心那些长湖镇里朝生暮死的人类,也不愿意把他的仁慈给予已经死去的族人?” “因为安迪尔违/抗了陛下的命令!长湖镇是我们的邻居,救助他们是我们的责任。” “所以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安迪尔就这么死了?” “不……我的妹妹,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伊斯塔利亚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坚/硬,犹如被冷火淬炼过的钢刀。他低头看着克莱尔,冰冷精致的面甲下,一双深绿色的浓邃眸子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陛下有很多子民,但我只有一个妹妹,更只有一个妹/夫。” “伊斯塔利亚……”克莱尔惊喜地睁大了朦胧的泪眼。 “我们都被放逐了,克莱尔,从今以后,我们的行为都与幽暗密林无关。”伊斯塔利亚翻身下马,他指了指身后的一行精灵,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们不再是亲卫队的一员,但陛下顾念我们曾经的贡献,依然允许我们带走了我们的装备和马。” 克莱尔再一次哽咽了,仿佛有某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揉成了一团,热/乎/乎地堵在她的胸臆之中。她胡乱地擦着眼泪,啜泣道:“可是这些马派不上用场了……那些狡猾的敌人有船,他们选择了水路。” “我可以雇/佣长湖镇的镇民当船夫!相信我,女士,每一个长湖镇的人都是优秀的水手。”那名一直被忽视的角斗/士立刻抢着说道。 ——很显然,作为一名角斗/士,在场二人都相当了解这个所谓的“放逐”背后的深意。这个套路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特种兵执行境/外任务时必须以雇/佣军身份,这一方面可以使密林精灵令行禁止这种好勇斗狠的行为,另一方面也让精灵王在事发后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帮人如果死在外头了,固然是什么都捞不着,但如果成功完成复仇并活了下来……那么很显然,不论是回归密林还是加官进爵,都指日可待。 ——“政/治”这个词,有一百种语言、一百种写法、一百个问题和一百个答/案。 而对于角斗/士来说,这显然意味着大笔的声望,甚至有可能触发支线任务。此时是历练第二天,除了远在急流河上的靳李二人之外,还没有角斗/士能够完成主线任务“认可”,故而声望和支线任务都相当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靳一梦这个贱/人的缘故,有很大一部分角斗/士都在土著心中留下了较为恶劣的印象——当土著们身陷灾/难的时候,冒险者为了利益在一旁打破头,这毫无疑问会降低土著们对整体角斗/士的观感。 这种负/面影响冷泉英子是不在乎的,此人已经进入过这个宇宙一次,并获得了一定的基础——实际上这才是她面对杰洛特时狮子大开口的原因。但其他人可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众人在略一商量之后,伊斯塔利亚与那名角斗/士前往长湖镇借船——一艘能容下他们这么多人的船,显然不可能是小舢板了,他们必须至少借到一艘小型商船,以及足以开动那艘商船的镇民。在长湖镇目前人力物力相当紧张的前提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当你拥有一万块钱的时候,想必是不会为100块钱的借款而多费心思的,但你手头既然只有1000块,那自然得好好掂量一番了。冷泉英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半兽人确实走了一步好棋。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轻而易举地让你能洞悉他的所有打算,但你依然……无/能为力。 想要追上半兽人,精灵就必须行船,而一艘船总是比零零散散的精灵战士更显眼的,这也就意味着偷袭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水上作战,毫无疑问可以泯/灭精灵的敏捷优势与射程优势——要知道,对方拥有一个狙击手! 而且是一个射程极远、枪法恶/毒、武/器精良还舍得花钱的狙击手。 冷泉英子认识大口径狙步的子弹。商船并不是战船,长湖镇的镇民更不是需要久经训练的水军,这意味着在对方眼中,一艘长达十米、宽约三米的小型商船,并不比那些脆弱的人/体坚强多少。 不过…… 冷泉英子把自己的称号换成了“海军精英”。这个称号来自于某个加勒比海盗宇宙,在那个宇宙中,她是沉默玛丽号的船员。 ——海军精英:当你装备此称号时,你在水中的移动速度增加10%、潜水时间额外增加10分钟! 冷而凄清的湖风轻浮地吹卷,然而在掠过她身旁时,却仿佛受到了她那锋芒毕露、冷冽若刀的气质感染,瞬间变得异常凌厉!那是某种有如实质的尖锐锋芒,像是映着日头和火焰的雪亮刺刀,而刀尖上…… 有血滴落! . ——是夜,冷月高悬,星子明灭,流云淡远,夜风峭寒。 急流河是一条宽广的大河,湍急的水流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铸炼成一条几十米宽的陡峭碧带,傲慢地横亘在洛瓦尼安广阔的平原上。来自于迷雾山脉、灰色山脉与孤山的水流最终会与来自铁丘陵的红水河汇合,成就碧波万顷、浩渺无际的卢恩内海。听说那片广袤的海有湛蓝的颜色,当人站在海边时,会有在天空中行走的错觉。 不过很显然,两艘小舢板上的人并没有去卢恩内海旅游的打算……在此不得不提一下,幸亏此时正是秋季,他们没有赶上急流河的汛期,否则就凭靳李二人那蹩脚的操船技术,恐怕他们早就翻船了。 极快的水流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除了他们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以外,还有一点非常值得庆幸,那就是在河水长年累月的冷酷冲刷下,河道平整而朗阔,很少会有暗流之类的操/蛋玩意儿。这条河是如此的霸道,以至于它几乎容不下暗礁的存在,时间与流水会把最坚/硬的石头碾碎成最柔/软的沙砾。 半兽人们被太阳晒了一个白天,最后他们不得不把船帆扯下来裹在身上——反正也没有人会升降帆。这些生活在黑/暗与邪/恶中的生物似乎有食人/妖的血统,日光会让他们感到难受,但幸/运的是,他们不会因此变成石头,也不会因此得皮肤癌。 太阳落山后,那两名精英半兽人才恢复了精神——在此不得不夸奖一下博格,这个坚强的半兽人首领半点不虚阳光直射,不论是摇晃的船板还是正午的日头,都不能让他笔直的脊背有任何动/摇。他甚至还在一名半兽人欢呼着庆祝太阳落山时抬脚把人踹下了船,后者诚惶诚恐地扒着船舷一脸畏惧,直到靳一梦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好吧,科蒂。也许夏季的正午阳光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但我不是那些卑微软弱、住在洞/穴里的哥布林(半兽人的一种)。”面对李/明夜好奇的疑问,博格是这么回答的。“如果阳光是一个阻碍,那么你该做的不是畏惧和躲避它,而是征服它!就像用武/器征服你的敌人那样。” 一个强者或者有志于成为强者的人,自然应当有这样蛮横顽固、绝不低头的信念。这个回答无疑是很对靳李二人胃口的,靳一梦为此抛了一小瓶医用酒精给博格以示赞同——当然,他随后就不得不解释这玩意儿是用来让博格处理一下/身上那些伤口,而不是用来给他喝的。 ——“不过你这种体能应该有80的怪物,就算把这玩意儿喝下去也没什么……不是,李/明夜,你这什么表情?” ——“kitty猫,快把任意门拿出来,我想直接去多尔哥多……哎呀我/操!干嘛打我?你这个重度囤物癖的小白脸!” 李/明夜在某些方面确实无知(或混乱)得相当惊人,比如她以为哆啦A梦、kitty和汤姆是同一只猫,或者是同一部卡通片里的角色,这个错误的认知使她相当困惑神通广大的“汤姆”居然会抓不住一只老鼠。在非常久以后的某一天,她在酒后倾吐了这个疑惑,随后她就遭到了来自同伴们的疯狂嘲笑…… 而彼时嘲笑她的人中的某一位,此时正在寒冷的夜风与湍疾的水流中,乘坐一艘吃满了风的小型商船,迅捷且饱含杀意地向她驶来! ——犹如一只海中霸主一般的杀/人鲸,靠近一无所觉的鲨鱼。 最先发现那艘小型货船的人是靳一梦。那艘船行得极快,显然其掌舵者和划桨手、操帆手都拥有非常高明的技术。那鼓/胀的白帆与尖锐的船角,配合那一往无前、来势汹汹的气势,当真有一种杀/人鲸一般的凛然威风。靳一梦远远一看船只,当即了然——很明显,一艘真正的货船在顺风顺水的时候绝对会载上满满当当的货物,其吃水不可能如此之浅! “来了。”靳一梦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极轻,却有一种切金截玉的清晰感。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船上的那两名粗/鲁的精英半兽人正在大声谈笑着有关各族雌性生物的心得体会,但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船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博格站了起来,远远地遥望百米外的那艘船,也没见他做什么,他踩着的船板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只要他轻微一施力,这艘舢板就会直接断成两截一般! 忽然间,那货船的甲板上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强光,犹如探照灯一般直端端刺向舢板!这光仿佛敛藏了太阳的威势与温度,就连博格都咆哮着抬手想要挡住光线。半兽人们能在黑夜中视物,他们的视觉相当敏锐,这一下的刺/激可想而知。 但是,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靳一梦。 浓/黑乍亮,强光浓郁炽/热地穿透双眼。靳一梦当场倒抽/了一口凉气,极度敏/感的眸子在瞬间合上,眼泪却依然无法自控地涌了出来。 这是精灵的自然魔法!施加了奥术增幅的光照术,足以在一瞬间形成类似闪/光/弹一般的效果,更何况正在主持法术的人是恨火焚心的克莱尔?她恨不得压榨出自己血脉中的每一丝法/力,几乎在刹那间就将光照术的威力推进到了近乎可怕的程度! ——致盲,30秒!正所谓只有同类才了解彼此,也只有角斗/士,才会准确地知道另一个角斗/士的弱点! 靳一梦的眼睛和他那双手,都是同他的心脏一般宝贵的东西,何曾遭受过这种大难? ——然而饶是如此…… 就在靳一梦的眼睛条件反射地合上的同时,他的怀中已然多出了一杆乌沉沉的、萦绕着深蓝色光之碎屑的长/枪。 在这一瞬间忘却所有,唯有闭眼前刹那的记忆,与千锤百炼血火凝结出的战斗直觉,当机立断地接管了身/体……在所有人、甚至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光柱熄灭了。那光柱熄灭的同时,暴/烈的枪响才仿佛突然爆发出来! 如此突兀迅速的反击,竟然像是敌人先行中枪,随后他才开/枪射击一般,令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其实这就像人被针扎之后,其大脑或许还未反应过来,但肢/体却已经反射性收缩一般。只不过靳一梦这个人,对于这种直扎要害的攻击,其条件反射实在是有些过激了……说句老实话,他此刻在颠簸的船上,如果要他正儿八经去打人,他至少是会瞄一秒的。 “克莱尔!”模糊的人声被夜风送来,惊怒交加。 “我/操,中了?”靳一梦意外地喃喃念了一句。 “我觉得这是我那枚戒指的功劳,我已经爱上它了,所以记得还我。”李/明夜中肯地评价了一句,她也有些不舒服地揉/着眼睛,“你瞎了?” “还有23秒。” “几个精灵?” “至少五个。” “我没有被致盲,半兽人也没瞎,这个魔法是针对你这个狙击手的……他们想暂时毁掉你的视力,因为他们有自信能够在你视力恢复之前把你杀死,废掉我们的远程攻击能力!”李/明夜心念电转,当即厉声说道:“情况2,方案1!” ——当李/明夜有一整天的闲工夫,且危险随时会到来的时候,她能把即将发生的情况推导到不可思议的细致程度。而这些推导足以让半兽人那种头脑简单的生物被她说服,在突发状况下按照她的预案来做事。 ——综合了所有的已知情况,她推断出来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第一,来袭者中角斗/士占大多数或全部。这种情况意味着密林精灵已经基本放弃了对自己一行人的追捕,而是选择了以悬赏/任务的形式意思一下。这代/表他们应该在战斗中尽可能击杀来自长湖镇的镇民,增加对方领/取任务的成本,然后他们就可以高高兴兴地上岸了。 第二,来袭者中有较多的精灵。这个情况可以分得极细,比如来袭者的具体规模、所乘坐船只等等……而根据目前的情况,李/明夜可以推断出,来袭者中精灵虽然占大多数,但他们乘坐了长湖镇的货船(幽暗密林自己肯定有船),这就意味着自己一行人虽然没有受到来自幽暗密林的官方追捕,但这种私底下找麻烦的行径,密林之王是不管的…… 这是李/明夜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杀/戮会引发仇/恨,仇/恨是这世上最顽固且具有传染性的力量,而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天知道追杀会变成什么规模。为了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她与靳一梦琢磨出了3个具备很大弹/性的战斗预案——这世上所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尽如人意的,意外永远存在。所以李/明夜允许过程中/出现任何困难和波折,但她必须掌控结果。 猛然间,李/明夜只觉一股迫人的寒意迎面袭来,她抬眼,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隐约的红点。她立刻毫不犹豫地撞入靳一梦怀中,带着他一起倒入冰冷的河水里,断喝道:“rpg,弃船!” 半兽人肯定不懂什么是rpg,但“弃船”总归是听得懂的。三声落水声之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黑/暗的水域骤然变得极致的明亮,像是有太阳在头顶坠落。两艘小舢板被轰得像烟花一般迸开,燃料附着在散落的木板上,在水上燃/烧。 靳一梦虽然措手不及且处于目盲状态,依然反应极快地憋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蓦地感觉到,自己被大力推开了。那双牢牢扣住他腰侧的手拼尽全力一推,强悍的水流与力道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了出去。 目盲、入水、失控……在某一刻,靳一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那是无可比拟的惊恐感,若不是他神/经坚韧,恐怕早就不受控/制地呛水了。眼帘前的世界是混沌炽目的暗红色,血的颜色,仿佛身处血海! “怎么了?”他定了定神,通/过徽章问了一句。 李/明夜的回应非常简短,她的声音平静依旧,但话语中却有不容忽视的痛楚意味。 ——“冷泉英子。” . 李/明夜的猜测没有错,不论是光照术还是□□,都是冲着靳一梦来的。狙击手是战场中最遭人恨的存在,像是一块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死亡阴云,所以角斗/士为了杀他,做出了周详的计划。他们引导土著用光照术取走了他的视力,用□□把他逼下了水…… 而在水下,冷泉英子正等着他。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在陆地上且没有瞎,靳一梦这种本质上攻高防低的枪/手,一旦被冷泉英子近身,顶多也只有五六秒的活头。 这是整整三重带锐利锯齿的铰链,每一重都有足以令人死无全尸的狠/毒和致命!那些半兽人虽然近战强大,但他们的水战绝对不可能有多好,至少他们无法对冷泉英子造成任何威胁——甚至说句有些夸张的话,若是博格还是昨夜的状态,冷泉英子运气又够好,她单人就足以将这三名半兽人斩于水下。 奴/隶级擂台第一刺客,在加勒比海狂/暴的烈风与汹涌的波涛中足足历练了一个月,甚至能成为西班牙无敌舰队旗舰的精英船员……冷泉英子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而精灵与角斗/士居高临下,又有坚弓利矢……毫无疑问,在袭/击者的心中,死亡会是这些黑/暗走/狗唯一的下场! ——当李/明夜带着靳一梦撞入水中的时候,冷泉英子便已经悄然出手。她目前所使用的武/器是一根暗色的分水峨眉刺,双头尖锥形状的利刃犹如箭簇,简直像是能融入水流之中一般,轻/盈到几乎不存在。这一支分水峨嵋刺是浅绿品质的,可见其可怕的杀伤力。 ——然而比她的武/器更可怕的,还是她的速度! 那是无与伦比、几乎违反水体阻力与急流冲刷的迅捷速度! 普通的角斗/士在入水之后,通常其敏捷属性所带来的速度会降低50%至60%左右,其中的波动区间便是角斗/士的个人经验所带来的增益。但不论如何,水的阻力都是远远大于空气的,这是不可避免的阻碍。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随便一把手/枪在水下射击,其子弹的射程通常都不会超过五米。 然而冷泉英子却不一样啊!她不仅有称号加成,更是有极其丰富的水战经验,手持的武/器更是水战利器分水峨嵋刺! 哪怕李/明夜仗着感知预警,拼尽全力地蹬水躲避了一下,然而无处不在的阻力就像残酷的绳索,冷漠而强韧地束缚住了她的肢/体。这甚至比在空中无处借力更为绝望,因为你能清晰地感觉到水体那柔而妩媚的介质,它纠缠你,它阻止你,它吞没你。那是一种沉重到温柔的危险。 李/明夜到底是避开了心脏要害,可是峨眉刺那尖锐的箭簇状利刃却深深地扎入了她的后背,放血槽的间隙瞬间喷/涌/出浓郁的血雾。李/明夜瞳孔骤然收缩,口/中迅速涌/出大团的气泡,她下意识回头,在水流与泡沫间看到了那张在奴/隶区令人闻风丧胆的面容。 ——冷泉英子! 在这一瞬间,李/明夜知道她必须有所选择,也必须有所放弃。 她重重推开靳一梦,反作用/力让那柄利刃在她的体/内扎得更深,冰凉的金属深深地埋入了柔/软鲜活的肺泡里,带着河水的温度与令人崩溃的剧痛,她撞入了身后女人的怀中。 “逃。”李/明夜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呢?”靳一梦此时目盲,他只能选择相信李/明夜的判断,顺着她推的方向游走。 “我有五成活率。” 李/明夜的两条腿迅速往后纠缠上冷泉英子。速度的差距被距离抹平,这是来自于人/体肌肉与关节的发力,所以一旦纠缠绞紧,就变成了纯粹力量与格斗的较量,与在大地上没有分别。 浓烈的血色迅速在二女之间扩散,冷泉英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在对方反向收锁之前,犹如一条游鱼般轻/盈地滑脱而出。她倾身下潜,显然打算去追靳一梦,致盲的时间只有短短30秒,所以她不能让那个瞎了眼也能杀/人的男人脱离她的视线——如果这件事情发生了,其后果显然是可怕的! 冷泉英子有底牌能够对抗狙击手一击致命的必杀,但是土著们应该没有,哪怕是精英!这对她来说意味着大量的声望损失,甚至代/表着整个任务的失败。 在她身后的血雾之中,李/明夜的眼睛变成了漆黑的颜色。她尝试着伸手去捞冷泉英子的脚踝——按理来说,像她这样开启了先兆之眼再动手,其失败概率显然是很低的,可是冷泉英子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描淡写到甚至有几分优雅地避开了这一握! 这闪避的意态,就犹如被风追逐的落叶一般,轻快而飘忽,更有一种随波逐流的从容。 李/明夜迅速明白了原因。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能从水流那异常的牵拉感应到敌方的动作,从而做出规避!她的每一寸皮肤应该都敏锐得不可思议,想必除了水中,没有任何/光源的夜战也会是她的主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就是黑夜本身。 先兆之眼的预知并不是无敌的,未来随时在变,如气无常态,如水无常形。而此刻,李/明夜的动作被水拉长,变得舒缓而慵懒……于是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误差,就被增幅成了天堑! 火在水上烧,明灭的光影穿透水体,却在十米以下就无奈地变得昏聩。幽深阴暗的视界中,冷泉英子犹如一条优雅巡游的杀/人鲸一般潜下去,追逐她看中的猎物。 李/明夜猛然抑制不住地挣扎了起来,很显然,她已经到极限了。心脏疯狂敲打着肋骨,缺氧和剧痛的昏眩弥漫了上来,大量失血使这种虚弱侵袭得更快。 冰凉湍急的水流大量灌入背上的伤口,带出源源不绝的血和碎裂的肺泡,血量过山车也似地持续往下掉。她立刻通/过意念使用了放置在储物空间中的阿司匹林,150点血量的提升,使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与组/织以一种令人惊恐的速度生长和增殖,争先恐后地覆盖那圆锥形的可怕创面。她尽力蹬水,压/制肢/体反射性的挣扎,露/出/水面吸一口气。 如果李/明夜只是一个普通的敏捷角斗/士或者召唤师,那么这就是她的极限了。冷泉英子方才那无声无息的一刺,在扣除了30%减伤与防御的前提下,总计给她造成了整整187点的血量损耗——虽然这确实有兵刃特殊与环境加持导致持续大出/血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女人的攻击力实在是可怕。要知道,她甚至没有运用任何技能、特效、消耗品,她只是这么平平淡淡地抬手一刺!却已经是一个能秒杀普通角斗/士的恐怖数据,如果李/明夜再耽搁两三秒,这个伤害甚至会因为持续出/血而上200。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在对方一心追杀靳一梦,几乎没有刻意杀李/明夜的情况下造成的伤害啊!李/明夜就像是挡在那个强大的刺客与目标之间的一块石头,她的死活对方暂时还不在乎,只要别挡路就行。 毕竟在冷泉英子心中,博格肯定会被土著重点关照,跑都跑不掉,但角斗/士却不尽然。而且对于靳一梦这个档次的狙击手,冷泉英子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如果你打算得罪他,那你最好立刻杀了他。否则,你说不定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机,迎来突如其来的死亡! 于是她便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几乎已经恢复满状态的李/明夜再度潜入水中。 李/明夜遥遥地凝望着昏暗水体中那道修/长矫捷的背影,她的视线幽邃而冰冽,像是一座被冰雪尘封的活火山,随时会爆发出灼/热暴戾的岩浆。 “果然,你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冷泉英子。”李/明夜无不讥讽地笑了,“你以为我是那种体质孱弱的召唤师,以为我选择走水路只是为了抹杀/精灵的敏捷优势和放大我的射程优势,甚至根据常理,认为有类人脚印的大型生物不可能是水生物种——不对,我怀疑你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否则你至少会再补一刺吧?至少你会等杀/戮值入手了再去追靳一梦!” “虽然我很少把胜利的机会寄托在敌人难得的愚蠢之上,但是偶尔和死神赌赌骰子的感觉还真挺爽的……现在,轮到我和胜利之神再开一局了。” “所以我可不能让靳一梦死了,毕竟……我还不想输。” . 冷泉英子突然发现,她面前的水流呈现出了某种凝胶一般的质感和姿态,形成了一个魁梧健硕、望之便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暴/虐咆哮之意的人形,而这人形正在迅速变得鲜活。在这一瞬间,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张浓墨重彩的海报正在快速靠近一张轻软透光的生宣,海报上的图像透过宣纸显现出来…… ——然后,穿透! 一只巨大的类人怪物扎扎实实地挡在她与靳一梦之间,随后这只怪物毫不犹豫地挥起大掌,狂流席卷!猛烈的水流将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顺水荡出去五米远。 此时再仔细打量这只水怪,便会发现为何它会被称为“水怪”了。 原来这怪物耳后其实是有类似鱼鳃一样的组/织,只不过平时被那粗糙厚皮上的褶皱所遮掩,故而看不出来。而它的手指与脚趾之间也有一层膜瓣,却只有在相邻指爪彻底伸张松开时才会显露。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只水怪,而它此刻正在水中!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它在陆地上是打不过同阶且同属于巨怪的山怪或是林怪的,可是当它身处水中时,基本能做到在正面对攻时一挑二,而当它身后还有一个教它玩阴招的李/明夜时,它不用费多大劲儿就能把它的同类淹死…… 河流、湖泊、大江、海洋……都是它的故乡!水是它的亲人和朋友,是仅次于主人的亲/密存在,它笨重的躯体因为浮力和技巧而变得轻/盈,而且它的力量丝毫无损——尤其是纯粹发自肌肉的力量!而此刻,它挡在冷泉英子面前,以一种绝对强/势、占据主场的姿态。 冷泉英子见多识广,她瞬间认出了这只怪物的种属,她立即知道,她不可能杀死那名狙击手了。她不可能通/过巨怪的拦截,就像她不可能跟一条鱼比水性!而且最狗屎的是,所有的巨怪都必然会拥有强悍的物理减伤,在此前提下,这只巨怪是召唤物,还会享受角斗/士之间30%减伤的加成…… 冷泉英子不是杀不死一只召唤物水怪,但前提是,不能在水下!水是它的故乡,却是她的异乡,哪怕她融入得再好,她也只是一个客居的旅人。 ——这是李/明夜掀开的第一张底牌。这个女人似乎有某种天赋般的能力,她不仅可以让敌方变弱,更可以将己方变得更强。 冷泉英子终于抬起了头。她冰冷的视线一瞬间穿过十余米深的水体与李/明夜交汇,眼中有清晰到呼之欲出的杀意。她借着水怪那一挥趁势倒退,远离了它之后,便快速地游向李/明夜!她流畅地划动双/腿,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水怪刚刚呼出来的一巴掌把她推离了靳一梦,却推向了李/明夜——而这么一个能避开召唤物直取召唤师的机会,冷泉英子又怎会错过? 杀/人,无论如何都是比杀一只巨怪容易的。 李/明夜的脸上现出了惊慌的神色,她仿佛慌不择路一般往旁边游,却很快被冷泉英子追上。她从李/明夜的下方上浮,峨眉刺无声地切入水流,仿佛顺势而为般地,带着一种无声而寂静的优雅,轻/盈而坚决地挑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明夜借助先兆之眼拼命地一闪,避开了被彻底开膛破肚的惨况,以及心脏的要害位置。可是那峨眉刺依然由小腹自下往上深深地扎入了她的体内,几乎戳到肺腑之中,大片大片浓郁的血雾再次绽放了出来,被冰冷的水流带走,像是最纯粹的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逝。 然而李/明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狰狞的笑意,这笑容里有某种阴狠的残/忍和艳色,那是一个真正对生命毫无敬畏的亡命之徒才有的疯狂神色! 借助先兆之眼,当冷泉英子出手攻击时,李/明夜也反手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只见就在此时,李/明夜的另一只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枪! ——已经提升至d-级别的武/器,全自动转轮手/枪,鲁格红鹰! 当一个装备成功被法则化以后,这件装备就成功地由一件东西,变成了一段法则。法则规定了这件装备的材质、外形、要求和特效,所以这件装备会比土著物品更为坚固和稳定。可是呢,装备的法则化使红鹰不至于在水下开/枪时炸膛,但这却并不代/表子弹能够无视水的阻力……简单地说,枪/械伤害会很低。 然而……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枪/械伤害重要吗?重要的是弹/药伤害!而李/明夜早有水战的觉/悟,所以她的弹仓里,是整整六枚冰元素子弹! 李/明夜牢牢地钳住了冷泉英子的手腕,哪怕这个动作使峨眉刺更深地在她体/内割裂和翻绞,切割柔/软脆弱的肠胃。但她依然不为所动,而是在一片凄惨的红雾中冷而决然地举枪,瞄准! 你他/妈不是快吗?你不是能游吗?你现在再游一个给我看看! ——这是李/明夜掀开的第二块底牌,全自动大威力转轮手/枪,红鹰!以及六枚d级冰元素子弹! 第 41 章 第七章 宇宙2第七章 水下的战斗说起来虽然激烈无比,但实际上,从半兽人弃船到李/明夜拔枪,也不过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正所谓静水深流,李/明夜与冷泉英子在水底下打得再厉害,水面上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痕迹,故而精灵们正警惕地弯弓搭弦,等待着那些水底下的半兽人憋不住出/水/上岸的时刻。 唯独那名角斗/士——准确地说,是强行抱冷泉英子大/腿前来参战的角斗/士,他有点坐立难安。实际上,若不是看在他能提/供火箭筒的份上,似冷泉英子这般冷傲孤僻的独行强者,也不会默认他抱大/腿的行径。 要知道,rpg这玩意儿的性价比在打人的时候其实是很低的,它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对建筑物、固定目标和掩体的伤害力。冷泉英子带上他,纯粹就是图这一发rpg能够让克莱尔这个自然法/师省下几个用于炸船的大火球术。 这名角斗/士叫做汤姆,他是一个枪/手……对,这又是一个枪/手。在当前难度的历练宇宙里,如果所有角斗/士聚在一起开个party,那么随便一张纽/约/时/报罩下去都能罩住两个枪/手。枪/手在斗兽场奴/隶区的泛滥程度,简直和美国小酒吧里的大/麻差不多。 但不论怎样,汤姆终究是个玩枪的。在他面对那些精灵的尸体时,他或许还没怎么把那名狙击手当回事——毕竟一把狙/击/枪(只要能装备上)和d级子弹并不是那么难搞到——但当他切实看到靳一梦的反击时,他就真正心虚了。 他清楚那一枪的分量,而且越是回想越是心惊。射击是一个非常精密的活儿,可是对方却是在电光火石间、变起肘腋时,一枪准确地点爆了一个精英级别的精灵法/师!那个可怜女精灵的脑袋简直像个被挤爆的西瓜一样“砰”地一下炸开了,温热而血/淋/淋的脑瓜浆子浇了周边人一身。她死的如此轻易又突然,犹如一个恶俗到三级的笑话。 “难道是他/妈/的亚瑟·杨?还是‘js’?”汤姆回忆着奴/隶级强悍又出名的狙击手,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倒霉。不过这也没什么,哪怕敌人真的是亚瑟·杨或者js,一对一近身战中,冷泉英子这个变/态女人足以让他们颤/抖!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汤姆又慌了。土著们不清楚那个日本女人的杀伤力,但汤姆却是一清二楚的,那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疯狂的绞肉机啊!现在几分钟过去了,冷泉英子居然还没有示意完成预定目标? ——不会让人跑了吧? 正在他做如此想法时,河面上陡然“哗啦”一声,掀起了滔天水花!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歇斯底里、凶横蛮霸的巨大咆哮,犹如干渴了几个月的天空中骤然炸裂的第一声怒雷! 只见下一刻,一道矫捷若龙蛇的修/长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一块破碎的船板上,落下时有些踉跄。她的短发滴着水,脸色铁青,黑衣上结着有若铠甲一般的冰层,冰面在已经逐渐微弱的明煌火光下,跳跃着某种奇异的光彩。融化的冰水流淌在木板上,颜色犹如被稀释的胭脂,那是血。 而另一边则是一只淡紫色的巨大类人生物,它只露/出了粗/壮肥硕的上半身,但却已经足足一人高。这只巨大的类人怪物正用自己的一只宽大的手掌罩在肩上,粗/鲁却小心的姿态,仿佛是在呵护世界上最珍贵的脆弱宝物一般。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从它指缝中看到——它肩上竟然侧卧蜷缩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右肩上有一道极其深刻惨烈的伤口,仿佛有人用什么极端锋利的武/器,以庖丁解牛的方式切入了她的肩胛骨与肱骨之间,狠狠斩断了她整个右臂的活力!这个可怕的伤口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愈合,骨骼重新生长、神/经互相勾连、肌肉增殖肉/芽……那衣服的破口之中,很快就露/出了柔润的新生肌肤。 ——来自哈利波特宇宙的d级消耗品,能够快速治愈包括肢/体缺失在内的功能性损伤的强悍药物,生骨灵!这个药物只有在巫师势力声望达到亲切之后才能正常购/买——注意,是购/买,而不是兑换! 彼时的李/明夜完全是仗着角斗/士体质,被某些暴躁的神奇生物打伤也自行解决,才薅来了两瓶生骨灵,而此时她已经用掉了一瓶——准确地说,冷泉英子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谋杀了她所有的常规回血消耗品!这还是在她有先兆之眼辅助,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受伤的情况下,相信倘若是普通角斗/士遇上冷泉英子,恐怕嗑药都不一定来得及。除此之外,也幸亏李/明夜这三样消耗品的生效方式并不重叠,否则光是药物冷却时间都足以拖死她了。 所以很明显,她此刻看冷泉英子时的表情,基本和冷泉英子看她时差不多…… “傻大个儿,给我生撕了这该死的婊/子!24/小/时内,我要亲眼看到她的头骨出现在你的排/泄物里!”李/明夜咬牙切齿地厉声说道,那尖锐高昂的女声中蕴含/着暴戾的狂怒和滴血的杀意! 面对这样粗/鲁的威胁,冷泉英子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冷笑,那笑容就像一把迫人的刀子。她连回应都懒得回,只点足跃起,在水面上几块碎裂的船板间纵掠而过,犹如一撇青烟或者鬼影。其来势之快简直难以形容,甚至几乎到她逼到眼前时,那些作为踏脚石的木板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如/梦/初/醒地开始在水面上摇晃! 很显然,这是一个技能或者特效,因为这绝对不是奴/隶级角斗/士可以达到的敏捷。只见她最后高高跃起,犹如鹰击长空一般的矫健凌然,她双手握持着一柄漆黑的匕/首,那是几乎能溶入夜雾的颜色,但是匕/首那沉黝黝的刀尖上,赫然暴/涨出一抹绿色的华光流彩! 她方才就是用这柄匕/首,轻而易举又不容抗拒地废掉了李/明夜拽着她手腕的右臂,若不是后者闪得快,想必整条手臂都要被她直接切断! 按理来说,匕/首这样的武/器单手便已经足够掌握,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这柄匕/首在此刻看起来好像特别沉重,以至于需要依靠双手的力量与跃起的惯性才能彻底掌控一般——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女人要发大招了。 李/明夜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在所有人的感官中,冷泉英子在半空中的姿态似乎诡异地定格了一两秒,那矫捷优美的身/体仿若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吸纳了周边所有的光和暗,最后爆发出冲天的杀意和力量——她这一瞬的身影简直像一张精工细致、光影重叠的黑白素描一般,被硬生生拍进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留下一幕令人敬畏的惊艳! 而她锋芒所指之处,以巨怪为圆心,其周围的水流都在这一刻激荡起了环形的冲击波纹,一环环浪花惊恐地向外逃逸,仿佛不敢直面这一击。 ——面对这样的快捷无比又冷酷凶/恶的当头一刺,李/明夜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个事情在旁观者眼中的坑爹程度,简直媲美□□时先给完钱才发现嫖到了人/妖、工作时软件出错并损坏源文件、游戏团战的关键时刻队友把泡面浇到了键盘上……等等,令人除了一口老血喷/出之余,恐怕也只有“卧/槽/尼/玛”或原地爆/炸才可以发/泄情绪的恶心情况。 ——面对冷泉英子这一击,李/明夜毫不犹豫地操控巨怪……入水了。 光入水也就算了,她还嘻嘻一笑,丢下一句得意洋洋的“傻/逼”…… ——卧/槽/尼/玛! 就在几秒钟之前,这个贱/人还他/妈信誓旦旦地撂了狠话,一副马上要拼命的样子,结果下一刻她就这么全无节操顺理成章地溜入了水中……当然,她的这个选择绝对不能说是错的,就连子弹入水后射程也会从几百米骤减至四五米,更何况是技能这种东西?水,就是天然的掩体和护盾! 只不过……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不/要/脸的贱/人啊! 就连船上的精灵们都忍不住了,个个骂了几句类似“无/耻”、“卑鄙”、“混/蛋”之类在平时绝对不会出自讲究修养和风度的精灵之口的话。他们将冷泉英子视为自己人,面对这个情况,他们简直是出离愤怒——除了类似“好戏落空”的卧/槽感与被欺/骗感之外,他们也是被李/明夜的无/耻行径气得不轻,几乎恨不得把她挂在树上吊死。 要知道技能这个东西,一旦出手就没有悔改的道理,犹如棋盘上的落子无悔,毕竟斗兽场肯定不会管你的对手是不是李/明夜这种混/蛋的。只见冷泉英子收势不及,又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腾挪,当下便直直刺入水中。水流被极限压/迫出类似爆/炸一般的巨响,甚至于在湍急的河面上形成了一个三四米长的巨大刀芒形状的可怕凹陷,可见这一下若是刺在人身上,会是何等可怕的力道! 刹那间,爆响连连,水光冲天!蓬蓬爆碎四溅的水花漫天疾舞,犹如下雨一般的。作为最狼狈的、甚至可以说是被耍了的那个人,冷泉英子一贯冷冽傲慢的杏眼中有刹那的滔天狂怒与暴/涨的杀意,可是下一刻,这种沸腾一般的情绪却被强/压了下去。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水中的那个刹那,敢于与她冷泉英子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换命的女人,在生死关头脸上流露/出来的残/忍与兴/奋的神色! 冷泉英子见过那样的表情,如此的熟悉,那是曾经出现在镜中的困兽般的自己。把命当做筹码,用血赢来机会,押上所有赌一个大获全胜或一败涂地。 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当然可能!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难道还会要脸吗? 可是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在平白无故地撩完狠话之后耍人玩?绝对不可能! 她这么做,一定有某些目的…… 冷泉英子蓦地从心底生出一股油然的寒意。她看到了一个险恶的陷阱,而她因为对方本体的弱小与她固有的自负踏入了其中——最可怕的是,她正在坠落,却不知道陷阱底部是刀山还是火海!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m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嗯,没事,都过去了。”靳一梦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温柔一如往常,“后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睡好几天了,睡得头痛。陈柏看我不打算睡了,就把我之前练的那堆字拿过来给我,说算我求你了,你接着练字行不,好不容易写得像个字了,你就接着练。我一想也是,那就接着练呗!我就练字,练勺子,练筷子,慢慢的也就想开了。” 靳一梦把这一段说得极简略,好像只几句话的过程,他就全然愈合,如获新生……但李/明夜知道,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就像一只背负重壳的蜗牛,每一天都只能挣扎着蠕/动几个厘米,纵使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也不过是其他人轻易就能跨越的距离。这一成就太过微小,太过漫长,又太过辛苦,以至于最终想要叙述时,竟然乏善可陈——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开了”罢了。 “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李/明夜由衷说道。她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说起这个,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救陈柏,在遗忘之地又放过了他……现在,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需要他活着了。”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因为就算是全混沌海最坚强的人,有时候都是需要喘口气的。” 靳一梦静默了片刻,将李/明夜揉入怀中搂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我有你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想起那堆破事儿,什么黑龙,觉者,张天然,兄弟会,御者,我就……但想想你,我就会觉得这一切也就还好。” “也许正是因为我,你才有了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务。你本该有另一个命运,在这个命运之中,也许你的命理同样璀璨,同时也波涛汹涌……但就目前来看,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的负担,我只是让你同我一起背负。”李/明夜的声音很轻,却是承诺般郑重,坚决无比,“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哥。你知道我是全混沌海最自私的人——”..m “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们共同的负担。”靳一梦纠正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在李/明夜提出张天然与觉者本不关他啥事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嗯,我们的负担。” 二人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重归平静。李/明夜拍了拍靳一梦的手臂:“好了,高欢先生,现在劳驾把我松开。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有三个箱子,我连一支口红都翻不出来!” 在比一个瞬间更短的一个刹那里,靳一梦的精神波涛再度倾巢而出,将剩下三个箱子光速扫完。他哼了一声,施施然松开手:“要是没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加一次小黑屋,剧本用我的。” “你想得美!” . 事实证明,靳一梦哪怕没有慧眼,也有无数高端功/法打底,更是实打实的天人合一,其洞察能力还是靠谱的,似女士内/衣、口红、保湿喷雾之类物事,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当然,额外增加的小黑屋,那也一样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明夜最终还是磨不过他,遂松口让步,承诺买年货时不买坚果。 剩下那三个箱子里有两箱是衣服鞋袜,大衣、风衣、夹克一类,多半款式简约、色调严肃,但面料高尚精良,有几件还挺符合李/明夜的品味,她打算等回斗兽场了给他买同款。这两箱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木手表收纳盒。她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琳琅生辉,金光璀璨,火彩耀目。每一个都不便宜。 靳一梦习惯在右手上戴腕表,这是李/明夜知道的,但他戴的并非装饰腕表,而是一支军用多功能户外手表——实际上他也只有这一支手表,就从来没换过其它的。“你以前喜欢收藏手表?”她奇道。 “没有啊。我最开始买手表,就是想把手上的疤遮一遮,要不遮就每次都有人问,烦的不行。”靳一梦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见多少喜爱之意。他知道李/明夜想听他的过去,遂指着款式最简单的那支手表开始介绍:“我最开始是买了这个。那时候我当老板了嘛,就买了个像是给老板戴的表,后来我钱多了,一直戴一支手表也不像样,就买了更好的换着戴。再一年呢,陈柏给我说我过生日了,给我送了把海军型鲁/格,那枪帅啊!你也见过,我在斗兽场里也买了一把,就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七排那把,啧,下次历练我要拿出来用。我就寻思这枪那么帅,那我也给自己买点啥呗,结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买啥,就又买了个表……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这里不全是我买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都是别人送的。”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老/子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把这一堆给忘了。这些该给少秋,卖了也值不少钱。” “平时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挺难的,难得多个选项,结果现在又没了。”李/明夜笑道。这倒确实是实话。靳一梦爱好不多,无非就是枪、茶叶,但前一项他自己就是专/家,要是送礼之人没两把刷子,很容易造成类似班门弄斧的惨/剧;后一项他不仅口味金贵,还颇为刁钻,外人送的他未必/看得上……况且他要是遇上感兴趣的,基本当下就直接掏钱买了。 至于剩下的一箱,则是一些许敬用不上的小零碎,比如烟灰缸、打火机、三四条烟(许敬不抽烟)之类。说句老实话,李/明夜觉得许敬多少有点囤物癖,别的不扔也就罢了,这些为何也不扔?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不一定会扔。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会买下对门那套房子住,至于这一套,则会派人或亲自定期打扫维护,务必使其保持原样。而作为被现任屋主认真缅怀的逝者本人,靳一梦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直接从最后那个收纳箱里揣了一条烟,又稍微遮掩了一下,令其从表面上不大看得出来。要知道烟这玩意儿是会过期的,这都两三年过去了,就剩这条保存良好,他再不抽就出油发霉了。 “快中午了,你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吗?你要不要给他托个梦?”李/明夜问道。她盯着已经被靳一梦复原好的、装着手表盒的收纳箱,有些恋恋不舍,“让他把你那盒手表放到其他地方,等你来收啊!然后我们就去拿。你那个有陀飞轮和月相的表挺漂亮的,我想要。” 靳一梦闻言,直接拿出手表盒打开,“这个?”他指向那支表。那是一支商/务男表,棕色鳄鱼皮表带,玫瑰金壳蓝宝石面,抛光月盘下方是繁星点点的深蓝星空,整体造型简单庄重。李/明夜点点头,他便将其取出,戴到她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你戴大了点儿。” “不大。” “好,那就不大。”靳一梦笑道。其实他觉得这表给女孩子戴不咋好看,也没个花儿啊叶儿啊的,钻又小,全在时标上,一点都不闪。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这盒表就没有一个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哪个?” 李/明夜想了想,指了一个青铜复古壳的手表,“这个。就这两个吧,别的不要了。” 也不好看,靳一梦心想,回头再给她买个好看的。“那行。”他说着取出手表,将盒子合上扣好,放回收纳箱里,“一会儿去公/司一趟,我给老许下个暗示,省得他发现。虽然我估摸/着,他平时大概也不会去看吧……” 二人开始复原储物间,将所有收纳箱回归原位,又擦去了所有脚印指纹,甚至复原了每一粒灰尘。随后他们前往靳一梦的前公/司本部。比较有趣的是,他们抵达时,公/司综合部正在发年货。 “高欢”是个中/国老板,所以他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每年春节会给员工发年货,而许敬沿袭了这一惯例。今年的年货颇为丰盛,看来许敬去年生意不错。海鲜礼盒和年货大礼包各两款选一,水果礼盒三款选一,一大伙人挤在大/会/议室里翘首以盼,综合部几个姑娘大姨对着名单焦头烂额,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往里看。他们身边人来人往,他们置身于人潮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终于流露/出情感,几许怀念,些微感伤,但更多的仍然是欣慰。“他/妈/的,怎么又有旺旺大礼包?你是不知道,以前年年都是旺旺大礼包,老/子就不爱吃这个,结果另一个不是年糕礼盒就是年糖年饼,更没得吃,搞得每次我都只好拎一袋旺旺大礼包回去。有一年吧,我就想着明年绝对不批这玩意儿了,再一想这他/妈还不是我批啊,金额就到分管,没到我,我就觉得年底一定要开/会说这个事儿,不要旺旺大礼包了,给我换成别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后来呢?你开/会说了吗?” “说了,但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我不喜欢啊我不吃零食啊这种话,众口难调嘛!发东西其实挺麻烦的。这里头都是小零食,名字包装又吉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反正发这个肯定没人讨厌就是了。那我就只能说啊,过年嘛,这么大一节日,咱们就发点好的,别让人以为咱们一年下来没挣几个钱,老/子有的是钱!拿去花他娘的!其实我是觉得,实在不行直接发超市卡呗,我还能拿去买烟抽。”靳一梦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极其费解,“然后就厉害了,也不知道丹萍(综合部主/任)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年货类里头,一大箱子奇奇怪怪的年糕,和旺旺大礼包豪华加量巨大版,二选一!大家都乐得不行。这他/妈我能说啥。” 李/明夜乐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爆笑出声:“全公/司都高兴,就是老板不高兴……” “大家都高兴,我哪敢不高兴。”靳一梦撇撇嘴,“今年不用管他们了,老/子的年货自己买!他/妈/的,偏不买旺旺大礼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0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m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 因为堵车,二人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的突然袭/击,乃是有提前告知之故,家里已经为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整个房子的地暖开得热/烘/烘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都被抹了一遍。靳一梦的所有茶壶茶杯都被又洗又泡,拾掇得闪闪发亮,空荡荡的衣柜内部还放上了新买的香薰,是李/明夜上次过来时使用的牌子与味道。床/上铺了崭新松/软的被褥,连几十斤重的床垫都拖到院子里翻来覆去晒过数次,盥洗室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林以兰和赵姐坐在客厅里望眼欲穿,厨房桌上搁着炸好的酥肉丸子、一大碗草莓、一大碗青提与一大碗山东大樱桃,灶台边还有一块腌渍好的牛排等待下锅。虽然靳一梦宣称自己二人在飞机上吃过了,但老太太还是担心他们路上堵太久会饿肚子。 靳李二人自然是不饿的,但多少都有点馋——尤其是靳一梦。他自从上次回老家之后,又自己在家里做了好几次肉丸子,但奇怪的是,做的依然不是那个味儿。李/明夜尚在跟林以兰寒暄,就见他把大包小包往屋里一搬,随即一头扎进餐厅里。老太太把靳一梦养大,何其了解他?见状也顾不上李/明夜,紧跟着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发现他正伸手抓丸子吃。 “先去洗手!”老太太神威凛凛的一声断喝,出手如电,一巴掌拍在靳一梦手背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 “啊!哎呀我饿死了,先吃一个再洗。”靳一梦一边叫嚷,一边换另一只手抓了一个,忙不迭塞/进嘴里。赵姐一溜小跑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今年有靳一梦回家,赵姐就可以真正放假了。赵姐是本地人,往年春节期间,多是半天半天地休息——老太太虽能自理,但赵姐不放心,晚上还要回来照看。如今终于家里有人,自然可以解/放。 靳一梦一到家就落实了这件事。他给赵姐放了好几天假,从年二十九(明天)直接放到初八,又给她塞了一堆“国外”(机场)礼品,多是巧克力、电子产品等,还有一双国外大牌的球鞋。其时是2012年,国外的月亮暂时还比中/国圆,带洋文的进口货都还是好东西,赵姐自然十分感激。除此之外,他还另外给赵姐包了两个大红包,一个给她本人,另一个给她刚上高中的儿子。 等这一通忙完、行李也全部安置完毕,已经深夜。赵姐都扛不住去睡了,老太太精神头却挺好,还坐在餐桌旁,兴致勃勃地跟正在吃宵夜的二人分享老年大学里发生的诸多趣事。比如谁谁谈起了黄昏恋,谁谁摄影课上掏出的设备比老/师还好,谁谁和谁谁争着当班长,谁谁自恃书法水平比老/师高就疯狂翘课还扰乱课堂纪律,最后被请了“家长”……云云。直把二人逗得乐不可支。 自从徐少秋将他们家菜地包给园林公/司,老太太成天没事干难免无聊,他就把林以兰塞/进了附近一所社区老年大学里。那老年大学风景优美,环境设施优良,教学质量良好,学/员素质也很高,多是一些退休老/师、退休干/部之类,堪称是一票难求。不过老太太对此还是颇有微词,她冲二人抱怨,说英语老/师留了太多作业,尤其适逢春节假期,作业更是一大堆,她根本就做不完。..m 靳一梦问完作业量后,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遂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老太太帮做作业的要求:“这才多少?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气的老太太竖/起眉毛骂他。李/明夜见状,忍笑表示可以代写练习题,而且还可以模仿笔迹,担保老/师肯定分辨不出来……但单词还是得林以兰自己背的。 像老年大学这种性质的学校,教学目的主要是为了满足老年人的社交娱乐需求,期末考/试一般都附带答/案,平时当然更不会有抽查默写之类的测验,因此练习题做不完还有个脸面问题,但只背单词压根就跟没有一样。林以兰目的达成,当然是开心得不行,又对着李/明夜一顿猛夸,还顺便踩一捧一,狠狠埋汰了一通自己的大外孙/子。靳一梦倒也无所谓,含笑听着,埋头狂吃,不时还耍个贫嘴,逗得老太太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终于他见时间太晚,遂宣布自己吃饱了,大家赶紧洗洗睡——明早还要出门大采购呢。 林以兰聊得正是兴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靳一梦只能嚷嚷着飞机坐久了太累想睡,强行把老太太塞/进电梯,随后又回到餐厅。这时李/明夜正在收拾餐桌。她将吃剩下的水果归进一个碗里,又拿起保鲜膜蒙上,他见状便去收拾碗筷。虽然一贯都是位高权重、仆从如云,就连家中也有家务机器人鞍前马后地伺候,但斗兽场的科蒂夫妇在眼前有家务活儿的时候,还是更习惯于像寻常夫/妻那样,你一把我一把地亲手做一做的。 “我现在是真琢磨给徐少秋那个丫头包个四合院了。反正真要买也买得起,就是得把仓库里黄金拿出来换,黄金又无所谓,资源点里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咱们去中几个彩/票嘛!”靳一梦一边笑着说,一边将几个碗碟两双筷子一起放进厨房水槽里。这点东西用不着洗碗机,他就打开水龙头,拿起挂钩上的清洁海绵,挤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老年大学,亏他怎么想到的。要是我,嗯,顶多也就找几家旅行社?让老太太出去旅旅游?也就这样了吧。” 李/明夜将水果放进冰箱里专门储藏新鲜果蔬的舱室,又抽/了一张厨房湿巾抹桌子。“你就算真包了,他也不敢收吧!我建议你收起你的暴发户思维,别给人家添麻烦。” “也是哦。”靳一梦寻思了一下,“那就还是去金楼吧!买个首饰,长命锁啥的,我再刻个符文上去?算了用不着。这世界里大概不能出现太强的符文,弱的嘛……嗯,弱的就更用不着了。只要是我送的,应该刻不刻符文都一样。” “我记得我在满月的时候收过一种礼盒,里面是长命锁、一对手镯和一对足镯。不过金子这东西你也知道,大小合适的戴着太重,至少我当时是挺讨厌它们的,重量合适的呢,看着又太小太薄,不够实,也不够暴发户,你肯定不满意……算了,想必金店的售货员比你我更有经验。”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接话,“现在看来,徐少秋对‘高欢’不怎么样,但对‘靳一梦’呢,还真是不错。” “那个啊!那应该算是‘高欢’自找的。”靳一梦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在他最后的凡人时期,他除掉了在心灵最深处将其视为半个父亲的吴奈温/的势力,因此情绪极不稳定,做事容易发癫走极端,现在仔细想想,他有不少行为都是在刻意找死,后来果真死了,也算求仁得仁。“高欢已经死了,死了活该,不用管他。大过年的不提这个,提他干嘛,多晦气啊?还是想想明儿要买啥吧。” 李/明夜一时还真被问住了。“我不参与家里春节活动的筹备工作。”她回忆了一下,“在北/京的话……我爷爷家里过年比较麻烦。家里会挂红灯笼,还会‘扫岁’,就是大扫除。我们得动手干活,不用多干,象征性扫几下地,剩下的交给佣人就可以了。这大概是一种仪式吧?” “嗯,那明天买个新扫把回来。”靳一梦此时已经洗完了碗筷,遂擦完手离开厨房,拉着李/明夜回了卧室。他打开衣柜门,拿出两套睡衣放到床/上,又开始翻内/衣。 “家里还会准备一大堆年画,给我们拿回去贴到自己屋的窗子上,不过那种老版的年画应该很难买了,就是那种故事年画,我有一整套西游记。还有那种老式绒花……要是有见到就买一下吧,没有就算了,我在杭州就没见到。可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李/明夜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继续回忆,“我爷爷会写很多春联,除了大门、堂屋和后门会贴上之外,主要是给我们拿回家贴。除夕当天要祭祖,初二祭财神,其实也就是随便烧几炷香,然后在饺子里包一个小金元宝,看谁能吃到。对了,初一到初五的主食都是饺子,初一还得吃素。” “这个我家也是。不是指金元宝,就是初一吃素饺子。哦对了,我家也会赌彩头,不过塞的不是金元宝,就一分钱硬币。”靳一梦笑道,“我最讨厌这条规矩了,他/妈/的封/建迷/信,害得老/子吃个饺子跟探地雷似的,还耽误老/子吃肉。”他是无肉不欢的那类人,一顿饭没吃肉就跟没吃过饭一样。 “嘴里骂‘他/妈/的封/建迷/信’,也不妨碍你每次历练之前去白塔喷泉里丢铜板啊。”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莞尔。 “图个吉利嘛。”靳一梦笑道,“我这人很实在的,要是碍着我了呢,就是打/倒他/妈/的封/建迷/信,要是没碍着我呢,那就是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呸,白塔保佑。” 李/明夜拿起衣物,走向盥洗室打算洗澡,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明天我们去买几盆水仙。既然要过年,没有闻到水仙的味道,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靳一梦也拎起睡衣和内/衣,跟在李/明夜后面进了盥洗室。他口/中漫不经心地数着:“嗯。那明天要买的就是,鞭炮,烟花,零食,菜,衣服,手表……” “等等。” “还有文森特那台什么什么什么相机,拿去给老太太在班上同学面前嘚瑟一下,给她撑面子。还有水仙花,红灯笼,绒花,西游记年画,春联,小金元宝,金楼……” “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1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壹趣妏敩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m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m..m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你之所以认为穆萨是张天然,除了穆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不需要至高荣耀高层人/士的帮助,独/立组/织击杀了两个法相。”李/明夜忽然话锋一转,“就跟你一样,不是吗?这样说来,你也有可能是张天然。” 靳一梦不由一怔。 “更何况你每次击杀法相,都是发生于跟真武堂合作的时期之内,这么说来,你比穆萨更像张天然。”李/明夜淡淡说道,“一/贯/道已经覆/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的,也没人知道它是被谁灭的……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许有人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那些人没有开口,而是使它成为了一个迷题,不仅没有公布真正的‘凶手’,甚至没有为它设置一个合适的‘凶手’……” “这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靳一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官/场经历与社/会阅历都足以支持他轻易明白李/明夜的意思,以及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你当时就想到这个,所以才抹了张天然的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李/明夜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一/贯/道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组/织而已,而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宣告覆/灭的也不少……当然,它们的覆/灭大部分都没有秘密。但假如还有一个一/贯/道呢?五个,十个,一百个?‘秘密’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词。” 靳一梦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我也得低调点儿了。”他一念至此,忽然苦笑一声。想低调谈何容易? 句芒梦魇、死亡神使维恩、律令神使帕特里克,还有那神魔投影莉莉丝,哪个不是逼得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拿出全部本事?关键是这些破事儿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他根本避无可避。寻常角斗/士遇到这些事,那肯定当场就死了,即使是背靠大型组/织的角斗/士,若是背后没有神魔注目,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徐道林不就是这么死的么?前途无量的真武堂本部团长,就这样死在了对靳一梦而言难度最低的句芒梦魇之中。轻易得如此飘忽,就像一片再寻常也不过的树叶,在寒风中自然地凋零。 即使是靳一梦最为游刃有余、且被昔日张天然轻/松破除并反复羞辱的句芒,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天堑般的障碍。需知土著进入梦魇时乃是灵/体状态,几乎不带肉/身能力,即使是法则凝化的角斗/士,带进去的肉/身法则也是有限。这一关隘直接就把非古道修行者的土著砍成了白板,外道角斗/士也是打了一折,哪怕是古道修行者,只要实力不到法相,进入梦魇后也是大受损失,比如那倒霉催的真武堂本等阶第二人王不离。 也就是靳一梦经历特殊,黑龙法相之力隐藏于其深梦之中、灵魂深处,进入梦魇之后剥离肉/身法则,实力反而直接暴/涨,如此才能势/如/破/竹。他打帕特里克时要是能拿出这份实力,肯定独自一人就去了,无人旁观更好,直接肆无忌惮放手开挂,单刷混沌王庭投影。何至于落得亲手杀死下属、双眼爆开、debuff缠身的凄惨境地? “在斗兽场这种地方,想要隐藏实力,并不容易。对你是这样,对张天然也是这样。”李/明夜的声音轻柔然而冰凉,温和如水,森冷如冰,“在决定死遁时,张天然或许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诸神的棋盘,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换了一个位子。不管是什么棋子,不管在什么位置,总有被使用的时候。”忽然她站起身,苍白山峰一般的巨人则俯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她踩上巨人的手掌,轻/盈一跃,坐到对方肩上。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层叠交响的女声消失了,与此同时,靳一梦将手中已经装填满仓的弹/夹装进了面前的最后一把枪里。咔哒一声,金属相击,清脆冷酷。他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笑了:“这样坐舒服吗?”每当得到一只可以充作坐骑的巨大的类人生物时,她老是喜欢这样坐。 “一般吧,而且还挺不方便……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帅的,反正不指望它打架。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里面有个巨大的熊坐骑,会站起来走路和跑步,我的角色就是这样乘坐它的。”李/明夜笑道,“帮我看看。” “嗯……”靳一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双黄金竖瞳认真地打量她,以及那具苍白的巨人。“我感觉你不用控/制得那么细。先把放在呼吸系统里的原力收了……对,你看,人家是会自己呼吸的嘛!你不管它它也没憋死。你想啊,你学了《种神大/法》之前就可以这样控/制它,那学了之后还这样控/制它,这《种神大/法》不是白学了吗?” “有道理。”李/明夜笑道,“我还不太习惯,我,嗯……现在有两个我。”她与苍白巨人同时望向靳一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我的感受和思想是分割的,但真正的我不在这两个我之中,而是在这两个我之上,现在是真正的我在跟你说话。总之挺奇怪的。”她顿了顿,“上一句是其中一个我说的。” “你之前没试过?”靳一梦奇道。那方才几百个声音是哪来的?大家学这个法术一样久,他还有尼德霍格开小灶,都做不到把自己分成这么多。 “试过,但我决定先解决理论问题,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订制一个没灵智的生化人……之前的我只有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受。”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苍白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物质现实形式存在的身/体对这个法术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啊……”与此同时,苍白巨人开口,口/中隆隆有声,却因为发声结构与人类有略微差异、而操纵者对此并不熟悉之故,导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说出口的完全不是人话。 靳一梦当然听懂了:“那生化人也就这么一个用处,没用了我就给销毁了,反正我不在家他也活不久。还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物质是这世上最稳定的法则,它会对所有非物质法则造成影响。”他随口指点了一句,随即又道:“你自然一点,你是大脑,哪有大脑管那么多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你都去管,管得过来吗?你有个想法儿就行了,具体怎么执行让它自己来,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视角的感受。你就想啊,你天生只有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回来了,你就正常用它,对,就像这样控/制。来,走一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李/明夜迅速掌握了关窍。苍白伟岸的巨人不再呆滞,而是变得活人般自然灵动,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高贵,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甚至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都与她一般无二。“这具身/体拥有良好的视力。”巨人开口道。它的嗓音浑厚粗犷,语气语调却轻柔和缓,从容而富有力量感。这是路易斯·科蒂的声音。“啊,真是令我欣慰!现在我有五只眼睛了。”它发出一声轻笑,忽然生出恶趣味,冲靳一梦抛了个媚眼,“而你有两个妻子。亲爱的,你喜欢哪一个?” 靳一梦抬头看了巨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忽然眉毛一扬,做灵光一闪状:“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等这次回去,让你试试两个我?三个也行,我觉得三个就挺不错。你想要几个?” 苍白巨人与其肩上的李/明夜同时顿了一顿,极难得地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整个远古文明需要探索……刚才弗兰克不是说,他已经发现进入内城的通道了吗?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找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0 章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壹趣妏敩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m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苍白巨人拔/出第三只手,轨道的活动停止了,瓣膜门亦缓慢关闭。巨人将第三只手再次插/入端口,尝试放空思维,不做任何精细操作与指令想法,发现轨道与大门皆不为所动。他叹了一口气,拔/出手臂,俯视身旁那干枯衰朽的同类遗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我要留在这里了。”他说道。 “是的,你必须留下。”女子说道,“看来在意外发生时,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造物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她在“思维”与“灵魂”之间权衡了一下,“操纵者。说起这个,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些所谓的天人,古亚特兰蒂斯人,究竟有多少人?” 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接续道:“——会不会只有一个人呢?一个强大的意识个体,或意识聚合/体,拥有法相、准神魔,甚至神魔级的意志?他的死亡就是那场‘意外’?” “有可能,但这样很没意思。”女子说道。 “是啊,确实很没意思。”苍白巨人赞同道,“假如当真如此,这所谓的古亚特兰蒂斯文明,也不过就是某个强大个体或强大意识聚合/体用于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罢了……” “也许在高级宇宙,这种形式的文明才是常态。所有生灵都是不同神明的奴/隶,世界围绕诸神的意愿转动,而所谓的现实,不过是不同神明的意志涨落。”女子说道,“但这样真是没意思透了。” “即使我们当过神?”苍白巨人略一停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是,即使我们当过神。” . 在庞大货运码头区域的取样工作完成之时,几个崭新的骨质保护囊也在苍白巨人的操纵下制/作完成,与此同时,几名死亡的苍白巨人也已经在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之下重新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活动肢/体,熟悉操作,除了两名苍白巨人明显更加呆滞之外,其余皆是灵动自然,浑如先天活人。 弗兰克施施然飞来,只扫了一眼,顿时了然:“呦,这里好热闹啊。”他顿了顿,笑道:“说起这个,路易斯,你能不能派个你来图特加?距离有点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距离不是问题,在同一宇宙之内,我都能以虹之玉作为锚点,投/注力量。帮你处理事务是没问题的,但不能要我帮你打架。”女子说道。 “这具身/体……”一个苍白巨人说。 “——没有专属于我的法术。”另一个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续接道。 “临时学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对这个宇宙的法术体/系不是很熟悉。”另外几个苍白巨人异口同声道,“况且这具身/体虽然身/体天赋与灵能天赋都不错,但外形过于奇特,引人注目。你真要把我带去图特加吗?” 女子笑道:“当然,换成凡人身/体也行,只是你要费心保护我们,千万别让我们死了。对如今的我们而言,灵魂伤害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并不好受。” “死一个我,就扣你一次分红!”一个苍白巨人抢道,其他苍白巨人立刻附和,其中一人提出“扣钱程度将以阶梯制增长”,另一人则迅速提出增长指数…… “在你心中,我到底有多无/能?放心,你没有机会扣我的钱。”弗兰克笑道,“或者,我该说‘你们’?” “这不重要。”女子说道,“这里只有‘我’。” 陈英华则是绕着苍白巨人们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牛逼啊大佬,一千年/前的死人你都能复活回来,还一次复活了好几个。你这手生命炼金术能开班吗?” “可以啊,其实并不难。而且这也不能叫‘复活’,这只是‘还原’,还原的也只是物质形式的存在。追溯和还原非物质的存在才是‘复活’的难点,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个,尤其是那些脆弱的凡人灵魂,一死就散,很难追溯。我刚才有了个想法,或许该从命理的层面上入手……这宇宙灵能条件这么好,回头多杀几个人试试看。”女子不甚在意地说,说着便睁开/慧眼,操作起战术终端,“‘还原’比较简单,你要是想学,可以从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开始学,比如何蒙库鲁兹。关于何蒙库鲁兹,我给你传几个文件,你只需要一周左右——” “等等,不要!我随便说说的!”陈英华一看那文件大小,赶紧拒绝了李/明夜的传输申请。至于“一周左右学会何蒙库鲁兹”之类的鬼话,她当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需知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虽然命名相当的朴实无华,听起来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d级气息,但这只是她懒得花/心思起名字的缘故,其内涵是相当丰富并且极为博大精深的。所谓的“生命炼金术”,乃是她自己归纳、总结和提炼的学科,而学科基础更是囊括魔药学、基础炼金术、高级炼金术、何蒙库鲁兹、知微之眼、血族的血肉魔法知识(来自弗兰克)、滴血重生大/法和种神大/法,以及她执掌复活石如此之久所获得的心得体悟。别的姑且不论,单单是她口/中“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即何蒙库鲁兹,就已经是炼金术一门关于生命和血肉的顶级学科了,要是换个人来学,那简直是开什么玩笑!更何况李/明夜哪里适合教书?陈英华一点都不想享受她的多国语言车轮骂。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没有人询问李/明夜为何要把自己分成这么多份——以眼下的情况与诸人对她的了解,原因已经一目了然。 此时呈现在诸人面前的几个骨质保护囊皆有卡车大小,整体呈椭圆形,外部由坚/硬的骨架构成,表面覆有厚膜,而那厚膜表层则天然形成有一个又一个的奇特花纹,首尾相连,连绵不绝。在那几个骨质囊中,有的盛满不同材质、不同质感、不同颜色的液/体,有的空空如也,只有空荡荡的高大人形凹陷,凹陷四周则生出细小骨架与触手,用以固定。 身着宽大风衣的女子从苍白巨人的肩上轻飘飘落地,抬起戴有皮革手套的手,轻轻拂过一个骨质保护囊表面的花纹,“还记得阿斯加德土巨人身/体表面的漩涡吗?”她轻柔问道,“那些漩涡也是如此,首尾相连,每一个漩涡都不一样,当时的我看了还会眩晕和头痛。我对自然魔文和先天符/咒的了解还相当浅薄,但我大致能明白那些漩涡的含义:它能从周边环境中抽取力量。这些花纹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土巨人的漩涡更倾向于攻击,而这些则是守护。花纹不是我画的,当我告诉仪器,需要将这些家伙运输到内城时,生产线便产下了这些东西,我试了好几次,也更换了不同需求,因此它们每次产下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由于专注,她不再自称“我们”,而是独一无二的“我”。此时此刻,是真正的李/明夜在说话,那个历经百万年的岁月与无数认知洗礼,仍旧强大坚韧的自我,经由女子之口,向物质现实世界传达她的意志。 “至于它们中哪一个最有用,我暂时不知道,对我见所未见之物,我的知识还不足以支持我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准的判断……好在有最快的实验对照。”女子顿了顿,目光投向苍白巨人们,忽然莞尔一笑,“你们也许会死,而我会觉得很痛,但往好处想,你们至少不怕弄脏衣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1 章 第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m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m..m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灭灵者数量极稀少,且通常夭折于幼年,因为他们出生后不久,他们的老爸老妈亲戚朋友就会在命运的流转与魔法的流动之下,以各种合情合理的缘故,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他们,婴孩缺乏照顾,自然很容易翘辫子。不过说句老实话,只要灭灵者被拥有神秘力量的组/织发现,那他们通常都会过得很不错。毕竟半神不常有,而在对付其他组/织的灵能者或驱赶觊觎现世的恶/魔之类的事务上,灭灵者说不定比半神更好用——有时只要加急快递过去一小瓶血就够了。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李/明夜虽然在诸多方面都符合本宇宙对灵能者的定义,其实却并不是灵能者——她用云杜之术隔绝自己与灵之海的联/系之后,确实无法使用学自本宇宙且未经法则化的魔法,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她使用自身法则范围内的力量,比如用一个原力大比斗轻/松盖死敌人。她当然也不是灭灵者,她的血和骨灰无法驱逐魔法和恶/魔,那是阿斯特罗的天赋。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也不能算灭灵者,他的破魔之血确实具备甚至超过灭灵者的效用,但二者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原理……而且很显然,阿斯特罗和李/明夜在人际交往方面绝对没有灭灵者的困扰。 在高度怀疑杰克·斯帕罗与古天人幸存者关系匪浅,且刚把古天人文明老巢之一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李/明夜认为在与杰克见面时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她并不怕杰克·斯帕罗,但那古天人幸存者却是深浅未知,多少令她有些顾虑。冈恩曾劝她:“永远不要在对方选定的战场开/战。”——而灵之海正是古天人最熟悉的战场。他们本就是没有物质实体的生灵。 片刻的静默之后,杰克回答了李/明夜的问题。“我当然没有这般小气。”他说道,同时谨慎地打量着她。正常来讲,半神不怕灭灵者,但假如是半神等级的灭灵者呢?灭灵者无法修/炼灵能魔法,因此这是从未有人遇到过的问题,而他也并不想知道答/案。“既然我下令宵禁,再亮灯就不合适了,总得以身作则才对。仆人都很高兴能睡个好觉。” “护卫呢?” “我要护卫做什么?”杰克发出一声轻笑,“我就是这里最强的人。” 又是片刻的静默。“我把他们派出去了。”杰克妥协地说道。 “去寻找巴布沙的补给线?” 杰克耸耸肩,“您真敏锐。” “这显而易见。”李/明夜说道。在她看来,这确实显而易见。同时这也是靳一梦的判断。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因为在同等条件下,守城一方总是比围城一方更加从容。如果巴布沙意图骚扰甚至断绝图特加的补给,那么很显然,巴布沙方面就必然不会缺乏长期的、充足的补给,因此他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然而这怎么可能?至少杰克想破头都想不通。 需知出了图特加就是大海,广阔浩瀚,一望无际,绝美却贫瘠。作为当地领主,杰克对邻近海域的熟悉程度自然是非比寻常,外头确实有零星/岛屿,但顶多只能补充些水果淡水,想打猎都得碰运气。退一万步说,巴布沙的武/器损耗和弹/药补给从哪里来?肯定不是椰子树上掉下来的,但最近一处能购得这些补给的地区远在天边,哪怕是号称加勒比海航速女王的黑珍珠号,也得扎扎实实航行足足一个月。这其中肯定有鬼。 “你认为敌人在岛内。”李/明夜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杰克叹了口气:“说来真是令人伤心,背叛,再一次!但是……不错,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排除大国海军海商源源不断给巴布沙送物资这等天方夜谭的小概率事/件之外,这是非常合理,且唯一合理的推测。 正因为这个,杰克才下决定仅在夜间兴风布雨、日间派人四处巡查探访、颁发宵禁政/策。一方面以软弱被动的姿态面对巴布沙的咄咄逼人,尽可能使内鬼与敌人放松警惕,而另一方面,规律性、周期性的活动也有利于他的心腹摸清敌人的行动规律,进而排查出可疑人/士。但与此同时,他又为此深感忧虑。 杰克和巴布沙曾是朋友,甚至可以算是至交。他们毫不犹豫地出卖过彼此,然后在第二天又为对方支付酒债和嫖资。海盗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复杂。杰克深知巴布沙的精明老辣,他毫不怀疑,对方必然能猜到自己会想出“内鬼”这一解释,并且对此有恃无恐,几乎毫不掩饰。他也许巴不得他猜到,杰克心想。他用这个计策让我陷入焦虑之中,让我变得多疑暴躁,让我无法信赖任何人,让我看谁都像敌人,然后作出种种不理智的行为,犯/下一个个不该犯的错误,最后真的把所有人都变成敌人……真他/妈该死啊,赫克托! “当领主和当船长真的很不一样,是不是?”李/明夜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杰克。此时的加勒比海海盗王/还很年轻,恐怕也就三十刚出头,他或许已经习惯于面对那些危险然而简单的敌人,比如狂风巨浪与未知的残酷异端文明,却没有成熟到能够玩一场政/治的游戏。 “是很不一样。这领主当得越久,我越体会到当初选择出海的正确。但没办法,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恐怕真神都不会有此奢望。”杰克耸耸肩,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好了,科蒂夫人,我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也该轮到你了。深夜降临,有何贵干?又为何以这种状态前来?我的困局您已经了解,希望您带来了破局的良方。” “我这样过来,是为了确保任何人都不会从灵之海的波涛中捕捉到我的行踪。”李/明夜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的一部分。半神想遮掩踪迹并不容易,他们在灵之海中的“存在”非常沉重,假如对方阵营拥有——实际上也确实有——一名或多名精于追踪和解读灵之海波涛的占卜者,就足以捕捉半神身后留下的异常涟漪。“我猜你已经在排查内鬼了。” “是这样,但我也无法完全肯定,那些派出去排查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那就不要信任他们,”李/明夜说道,“你自己来解决。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官僚,你幸/运地拥有解决这件事的力量。只要你赢了,这个问题就将不复存在。” “我自己来解决?”杰克不由失笑,“好,我准备好了,随时能跟赫克托来一场光荣的决战。但赫克托人呢?你带来了么?” 李/明夜叹了口气,“首先我们确认一点。”她淡淡说道,“假设你关于‘内鬼’的思路是正确的,巴布沙的补给几乎完全来自于图特加,那么你就该知道,他需要的补给,数量必定不会少。他有一整支舰队需要养活。而且他需要的补给,与你所需要的补给,大致范围是重合的。” “我有派人排查本地商户和负责供应的人,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杰克皱起眉。有记录却无实物,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亏空。“我也查过我的舰队的补给,他们的物资跟记录都对得上——至少在出港时都是这样。”至于回港之后,自不必提,只要上报遇到敌人发生交战,完全可以把物资输送解释成合理损耗。 “这代/表交接在他们外出巡航时进行。”李/明夜微微一笑,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展/露/出笑容。就像冰冷精致的玉雕忽然有了人的呼吸。“看来这一个月,你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斯帕罗先生。顺便问一句,你并不是一个月前就下发巡航轮班批次表,然后每天都按表执行吧?” 这个时代没有“轮班批次表”之类的概念,但杰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一开始是,”他说道,“当我确认负责补给供应的人没有问题之后就不是了,我会在早上下令,今天由谁负责巡航,以及具体巡逻哪些海域……”他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希望,下意识扬起眉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那么我们就又知道了一点:内鬼与巴布沙先生的舰队有即时联络措施。或许是通/过灵之海,或许是通/过……我想想,他们似乎使用一种被称为血鸦的灵界生物。”李/明夜微笑道,“每次巡航结束后,你都有查证物资损耗情况么?都是根据实物来查的?” “当然!所有补给由我统/一发放,我就得回收没用到的物资,好下次再发出去。有人对此有/意见,他们更希望像以往一样,由他们自己买,然后从敌人身上得到补给,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好好护航,而是会忍不住开始劫掠来图特加的商船,或是干脆以巡航的名义去其他航路劫掠……这段时间的动/乱对图特加的名声影响很大,海盗的老路行不通,我得做长期打算。”杰克语速极快,表现出极敏捷的思维。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不由激动起来,大步走进书房,拉开一个柜子,“所有发生过战事的舰队和战事记录……”他取出一叠羊皮纸,“哈!我就知道在这里。我看看,每次都有发生交战的……”他忽然沉默。漆黑的书房之中,唯有海图上方电光交错,灯塔明亮,光影勾勒出他不可置信的双眼。 李/明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刻意感知那些羊皮纸的内容,但她能想象到斯帕罗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对于一个尚且稚/嫩的统/治者而言,这些内容或许足以击溃他。 巴布沙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因此他所需要的补给绝不会少,假如内鬼仅仅拥有一艘船,区区一艘船只的正常战斗损耗无疑很难满足他的胃口。故而内鬼必然是颇有权/势之人,掌握有由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又或许更多,也许暂时不足以推/翻斯帕罗的统/治,但在此时的图特加,拥有如此力量之人必然深得斯帕罗的信赖倚重。当然,李/明夜相信对方不会做得太过明显,比如他也许会适当出卖一些己方阵营其他人的情报以供巴布沙劫掠,营造出真/实的败绩;比如他可能会赢那么几场,只是打出了许多弹/药;比如他可能不会亲自输送物资,而是派遣手下出场;比如他可能在这一个月内又收/买了其他人,将其发展成了物资输送队的新成员……但杰克·斯帕罗拥有足够的智慧和犀利的眼睛,所欠缺的仅是阅历。只要给他一个正确的思路,这位年轻的领主就可以洞察真/相。 ——当然,假如斯帕罗的智慧不够,那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李/明夜本就是怀揣答/案而来。一小时前,她正在战术终端里审阅弗兰克关于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争的报告,这份报告里附带有可疑分/子名单。约克伯爵以他超人的眼光与丰富的阅历迅速锁定了叛/徒的范围,然后他就意识到,向年轻的杰克·斯帕罗提交这份名单需要耍上一些手段。他本想亲自完成这件事,因为他显然并不缺乏手段,然而第一座浮岛的发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考虑到斯帕罗稍微放一放应该不会死,但指望李/明夜憋住好奇心与探索欲却是绝无可能,故而弗兰克相当潇洒地离开了图特加。而斯帕罗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确实真的没有死。 ——好在李/明夜也并不缺乏手段。在审阅完报告,并肯定了报告的正确性之后,她采取了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作为天人合一境界的半神,她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原力·读心这一技能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容易,抵达图特加半小时后,她已经有了明确的叛逆者名单。她完全可以操控叛/徒的心灵,命他们在斯帕罗面前跪下自承叛逆,但如此直接和突兀、又如此深入地拨/弄命理,极有可能惊动敌人的灵能者,使对方提前感应到末/日将至,于是她决定启发斯帕罗自己发现答/案。这当中确实存在考验之意,可不得不说,年轻海盗王的表现其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喜……他几乎就要独自成功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窗外狂风暴雨,喧闹如沸,室内因此愈显静寂,唯有杰克粗重的呼吸。李/明夜安静地端详他。她先是从那双棕色/眼眸中看到狂/暴的怒火,不过多时,怒火平息,转而流露/出困惑与悲凉。再然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放下羊皮纸,又喝了一大口朗姆酒。 李/明夜轻柔开口:“你的应对其实很正确,相信即使没有我帮忙,你发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杰克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复杂。现在发现他都嫌太晚,假如再过去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你被人背叛过么?”他突兀发问。 李/明夜想了想:“很少。” “但确实是有过吧!哈,真令人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领主夫人。”李/明夜淡淡说道,“那时我的丈夫在外征战,铁匠们忙个没完,必须一天到晚铸造兵器和火器,满足战争所需。因此我大发慈悲,让那些原本不配被砍头的人都得到了干脆利落的死亡——砍头本是贵/族才能得到的特/权。其实照我说,不论是不是贵/族,背叛者都应该进刺笼,然后在我的城墙上风干才是。我本打算这样做,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的头插在那里,但铁匠们确实忙不过来了。” 杰克的神情更复杂了。很显然,这并不是他预期的答/案。“我以为使徒会比海盗更慈悲一些。”他只能这样说道。 “确实如此,我对那些勤劳勇敢的铁匠们非常体恤。” 杰克闻言,不由噎了一下。李/明夜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背叛者的武/器从何而来?假如我追究,有些人必会承担罪责,大部分统/治者都会追究,但我反省自身,发现是法/律和法/律的执行有所疏漏。他们或对武/器用途一无所知,或有所猜测却不敢深究,最终只能屈服于无知、金钱与权力。然而这并非他们的过失,而是我的过失——我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利。为效率考虑,我仍然保留了这个权/利,没有将其赋予他们。他们继续忠诚地为我提/供服/务,应下了我的每一个订单,并且如期交付。我丈夫的捷报一张张传来,他们居功甚伟。” 杰克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宽恕?” 李/明夜反问道:“你之所以问我,是希望我劝你宽恕么?假如你当真这样想,那你就这样做吧,毕竟这儿是你的领土。” “不。”杰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建议。” “就连真神都无法保证公/正。”李/明夜很温和地说道,“在宽恕铁匠们之前,我砍了172颗头,并不只是意图反叛之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甚至岳丈。凡是知情且有从反叛中获利之主观意愿的人,根据情节轻重,我判处他们得到对应的惩罚,上至斩首,下至削爵、没收家产和驱逐。我下令斩首3岁的孩子,却放过30岁的铁匠。”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一个人在一桩罪行中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仅仅取决于他拥有多大的权/利。既然我没有赋予铁匠们拒绝和知情的权/利,他们就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只是正常地完成了几笔生意。而贵/族家的3岁孩子完全是其父母的一部分,假如谋逆成功,这个孩子将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因此他也背负责任,其责任与父母均等。除此之外,那时我丈夫正在打仗,铁匠的用处可是比叛逆的贵/族大得多!在我做决定时,这一因素当然也纳入了考量。” “……好吧,我会好好想想。”杰克叹了一口气。他又拎起酒瓶,送到嘴边,却发现瓶中已经没有酒了,只好失望地将其丢到一旁。“总之,多谢你的帮助,科蒂夫人。虽然我不认为我会下令斩首三岁的孩子,但还是感谢你,唔,还有那个倒霉的孩子。” “哦,当时确实有人反/对。我的臣属认为我不该让他上断头台,而是应该私下给卫兵带句话,也有人认为下不下令都一样,考虑到其父母亲朋或被斩首或被流放,失去庇护的3岁孩童不论如何都活不久。‘何必脏了您的手呢?’他们问我,‘您的名声比他的性命宝贵得多。可以让卫兵代行刑官之职,在摔死他之前对他宣布罪行,就当作审判完/事。’”李/明夜耸耸肩,笑了一下,“看他们多贴心,又多冷酷!山民的心就像山石般坚/硬,对背叛的脏血毫无怜悯。但当时的我认为有必要进行公开审判……当时的我还年轻,拘泥一些毫无意义的世俗观念。至于名声嘛,我的名声本就糟糕透顶,反正也不指望依靠名声来借钱。”壹趣妏敩 依靠姓氏贷了一大笔款的杰克不由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从李/明夜那一长串追忆往昔之废话中提炼出了重点,“应该承担的责任,和能够发挥的作用?”他喃喃说道,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唔,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得再来一瓶朗姆酒才行。请别离开,科蒂夫人,我会专门为你拿一瓶适合女士的酒。葡萄酒如何?我需要你继续帮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5 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m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好吧。”靳一梦撇撇嘴,“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还寻思这得是个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尔:“那是你误会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编的那几本书。” “当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但不是写给你自己看的——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书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明夜微笑说道,“而你本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制/造了那些工具呢?” “……啧。”靳一梦不由撇撇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本就对宗/教不怎么感兴趣,因此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就是跟李/明夜相处的好处——她总是能从十分新奇的视角切入,带领他人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原因了。”遥远星河间那疆域辽阔之国度的宗/教协会会长如此说道。此时远处火光隐隐明灭,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梦手中石子已经用完。 毛戈人的村镇,也已经在望。 . 就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镇足以称得上豪华。 这个村镇占地面积颇大,村镇中/央乃是一个平整朗阔的广/场,屋舍皆由红泥和干草垒塑,看起来易于搭建,也颇为牢固。许多屋舍外都搭设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晒有各色草药与少许的动物皮毛。村镇虽是泥土路,却相当干净,看起来有定点掩埋销毁生活垃/圾与人畜排/泄的良好卫生习惯——而这意味着较高度的组/织化的社/会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连图特加都做不到这个。装饰性的雕刻石柱与石像随处耸立,雕饰有极具原始粗犷美/感的宗/教花纹,脚下则洒满香叶、鲜花、乐器、漂亮石子贝壳,以及鲜艳的、经过精心处理的鸟类羽毛,甚至还有用动植物染料当作颜料、精心描绘出的儿童石板画。这些可爱的小祭品排列得错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干净、规整的村镇,与其说是落后野蛮老土,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情。如果说建筑群之于/文/明,就犹如脸庞之于人类,那么毛戈文明的面庞无疑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由于遗传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卫生,每天洗脸护肤,勤快地修剪眉毛、鬓角和胡须,于是“他”仍有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场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使得整个村镇都散发出浓浓的草药与香料气味,以及——浓郁的腥味。并不是血的腥气。并不仅仅是。 就在大约15分钟之前,几乎整个村镇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唤下来到了广/场,以举行为神明奉上祭品的仪式。他们狂/热地呐喊,唱着源自远古的歌谣,跳着几近癫狂的舞蹈。而现在,他们还在。 那是一整个庞大如同小山的肉/团。 即使在感知中见证了肉/团逐渐形成的步骤,即使见多识广如靳李,但当这一荒诞恐怖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二人还是颇感震撼。手指连着乳/房,脏腑包裹头发,心脏的旁边是肚肠,皮肤与黏/膜呈现出绵密的胶质,夹杂着黄灿灿的脂肪,随着肉/团的每一次蛄蛹蠕/动,发出粘/稠得令人作呕的声响。液/体因受挤/压而渗出,深深地污染泥土。心脏在跳动,肺腑在舒张,眼珠在组/织间艰难地挪移,直到终于浮凸于肉/团表面……密密麻麻如同鱼卵一般。数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们。 一声惊叫响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这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常人噩梦中都难得见。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 “这种聚合……”靳一梦仔细打量着肉/团,迅速做出判断,“回光返照啊。” “你很生气,我能理解。”李/明夜轻声开口了。她睁开/慧眼,用三只眼睛与那数千只眼睛对视……然后她伸出手轻轻一招。位于肉/团后方的广/场石台上,一滩扭曲稀碎的血肉与鲜红织物里,一枚虹之玉勾轻/盈跃起,干净如新,荧光剔透,绕过肉/团,落入她的手心。她叹了口气:“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体撒气呢?她只是个倒霉蛋,而我很喜欢那件衣服啊。” 肉/团似乎努力想要长出嘴来,但移动眼珠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使得数千张嘴的挪移失败了。他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对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还没放弃‘黑海盗悬赏’中的戴维·琼斯任务吧?” “没。” “待会儿搜索这个岛,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李/明夜说道,“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须把我困在那具身/体里,阻断我的灵魂逃逸至灵之海、甚至斗兽场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体里的不是分神……我猜测,这就是科莉布索曾经的经历。” “那待会儿找找看。”靳一梦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一下,“这个完成标准,还得找海军……啧,把头带到金棕榈酒吧应该就可以了吧。” “给弗兰克也行,”李/明夜耸耸肩,“但得弄干净点儿,他最近有点洁癖。” “那现在……”靳一梦又打量了肉/团一遍。这一次他格外认真,眼眸在一瞬间变作黄金竖瞳,然后又轻轻一眨,恢复人类的面目。“他现在暂时寄存在这个……这群……这坨肉里,以物质的形式苟/延/残/喘,维持自身的存在。咱们随便把这坨肉弄死就行,他没能力反/抗,也没法儿再来一次了。”.m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惊讶于你把这座肉山视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活物’。说真的,我现在简直有些怀念d级宇宙了,在那种宇宙里,所谓的变异和畸形,最多不过是些……啊,遗传病、镜面人、连体人而已……” “是吧,你看B级宇宙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动不动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要是文森特在这儿,他还得补上一句——”靳一梦故意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而且还是裸/体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靳一梦也不由莞尔。“你来?”他冲着肉/团抬了抬下巴,“干掉这个不知羞耻的暴/露狂,给你的新衣服报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这次哈根不是给你带了七八十件斗篷吗?红的你还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样的红!这件是非常健康的动脉血颜色。我还给她们取了名字,这件叫……叫血/腥玛丽。”李/明夜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这样一说,我杀他显得我有些小气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m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m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壹趣妏敩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m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m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除此之外,文森特发布的历练内容也有不少,基本不涉密,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分享和吐槽。比如…… “老/子买个粉红色悬浮车怎么着他了?”靳一梦很不爽地吐槽道。这条爱秀的内容是“恭喜我哥们儿喜提新车”,配图拍摄于李/明夜议员宿舍的车库里,图上是一辆插在充能桩上充电的粉红色悬浮车,标识码(即车牌号)和楼栋码等识别细节都被p掉了。关于泄密风险,靳一梦自从发现文森特经常捧着个相机到处拍之后,便专门找他耳提面命过,如今看来,他规避得不错。 李/明夜忍笑打开评论。由于斗兽场是实名上网、且绝大部分网络用户都属于斗兽场中低阶人/士的缘故,大家在文森特的账号下冲浪时都很收敛,因此大部分粉丝的回/复都是“恭喜恭喜”一类,配上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但总有一些不和谐分/子敢于说出没人敢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詹姆的车吗?”——这条最多赞的评论来自js,并且被文森特置顶了。 “你置顶/我/干啥?”——这条评论仍然来自js,被顶到第二高。阿斯特罗、孔雀、伊恩、李想等人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李想还在评论区里艾特了王不离。斯/诺在被多米尼克艾特来点完赞后,还很贴心地回/复了一句:“放心,詹姆没爱秀号。” “你等会儿,别拉。”靳一梦说道,“老/子截个图。” “谁让你非要买粉红色。”李/明夜忍笑说道。 关于这辆车有个故事——帕尔帕廷遇刺那天,靳一梦为救对方开车连撞了两堵墙,事后发现这议员公/务车竟然没啥大事,不由为之折服。之后这辆公车送修,综合办公室开来了另一辆,虽是无缝衔接,但那毕竟仍是公车,开出去办私事多少有些不方便。出于这个考虑,靳一梦便决定给李/明夜买辆同款私车,又因为是打算买来送老婆的,于是漆成粉红色。其实这颜色他是觉得挺好看的,但李/明夜……李/明夜感谢了他的心意,至于对这辆车的外观,她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挺好看的其实。”靳一梦忍不住为自己的审美辩解了一句。 “我也不能说不好看呀。”李/明夜幽幽叹气,神情颇为惆怅,“毕竟我和这辆车都体现了你的品味,要是车不好看,我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靳一梦撇撇嘴,没答话。 . 高铁商/务舱本来人就不多,二人买了相邻座位的票,除了乘务员偶尔服/务之外,完全无人打扰。接下来的数小时,二人都在高强度离线冲浪中度过。 文森特之所以能成为网红,除了找艾伦·伯伦斯走/后/门获得力捧之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斗兽场所有社交软件的用户之中,文森特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并且他会认真编辑和发布内容。这在大人物中绝对是相当罕见的。 需知唐正、阿斯特罗等人的社交软件账号从来只转发官号内容和引流广告,孔雀也跟他们差不多,唯独一点不同,就是孔雀会在高质量美/人的照片和视/频底下点赞(甚至不评论)——而这些美/人多半会在不久后出现在他的床/上,这使得他的点赞多少有些翻牌子的意思。值得一提的是,李/明夜其实也有爱秀号,她甚至还有4.5万的粉丝,但她就跟王不离一样,一条爱秀都没有发过,就连注册都是文森特为了完成爱秀活动给她发邀请码,因此才下载注册(同时靳一梦拒绝了这一安利)。她注册后压根就没上过爱秀,也不知道那些粉丝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而言之,有权有地位有修为有名望的诸位大人物,通常没有在社交软件上当网红的爱好和空闲,这样一来,像文森特和js这样的异数,自然也就相当难能可贵了。关注文森特并评论他的爱秀,甚至可以说是占据斗兽场80%以上中低阶人/士有幸接/触这一等级角斗/士的仅有机会,而他们也热衷于此,除了窥私好奇之外,也是希望自己能离他代/表的那部分人更近一些,就好像这样便能使自己像他一样不凡。 文森特的最新一条爱秀发表于斗兽场时间14分钟之前。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城市街头,街上的车辆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动/荡与恐/慌之感扑面而来。熊熊火光的中心,赫然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狰狞怪物头颅,而文森特本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怪物耳旁,口/中叼着雪茄,眼里燃/烧烈火,一手扶着深深/插/入怪物颅脑的“仲裁者”刀柄,一只军靴极嚣张地踩在怪物爆出嘴唇的獠牙上。这条爱秀的配文是:“浣熊市纪/念。”看来这只怪物应该是异变过不知几次的“追踪者”。在游戏剧情中,追踪者恐怖到游戏主角用上电磁轨道炮才彻底杀死,但被他以度假之身拿把刀就搞定了。 很显然,文森特的休闲历练选地并不是他已经了无牵挂的原生宇宙,而是某个《生化危/机》宇宙。这可能是因为他不久之前堪称赶/尽/杀/绝的迪拜亚之旅,也可能是因为《生化危/机》系列游戏,总之,他去这个宇宙只是单纯为了玩的。其实这样玩多少有些作死,毕竟他们正在度假,属性打折、道具禁用、装备和能力的主动特效皆无法使用,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种宇宙和追踪者这种怪物,确实颇具危险性,不过文森特毕竟是文森特……而且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全状态,这样的宇宙也就不好玩了。 这一点通/过js在评论区的回/复就可见一斑。在一大片鼓掌膜拜的评论中,作为文森特永远的忠诚游戏搭子,js急切询问:“泡到吉尔·瓦伦丁了吗?”——这家伙压根就没提追踪者。底下还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张照片清晰度不如平时,遂问是谁在给他拍照,而他直接引用了js的评论,并回/复了一个大笑表情。其意不言而喻。 靳一梦盯着这条爱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握住李/明夜,“宝贝儿。” “干嘛?” “我记得你好像有红色的裙子……” 自李/明夜“长大”后,靳一梦再度萌发出给她买衣服的无穷热情,因此她现在只怕有一百条红色的裙子。她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有一套警/服?”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迅速点头。这是他某次单独历练的纪/念。 “可以啊,回去看看像不像,要是不够像,再买就是了。”李/明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里昂·肯尼迪和艾达·王……还好我们不认识他们,不然怪尴尬的。” 靳一梦仔细一想,多少也有点囧,“算了。”一想到那二位并不是只存在于游戏和cg电影中的人物,而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在斗兽场无数作战视/频历练记录中/出现的不同土著,他就立刻失去了cos的兴趣。况且,这二人的本尊要真是土著,那倒也罢了,要是角斗/士或斗兽场组/织种在万界宇宙里的生化人,那种尴尬又岂是言语所能形容?要知道,他们未来说不定会跟这两人或这两人所属组/织谈生意呢……呃,甚至有可能已经谈过了…… 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离线冲浪,靳一梦忽然诧异地摆摆手,示意李/明夜别说话。“好像快到了。”他说道。 又过十来秒,进站通知响起,窗外很快出现森严繁华的楼宇,天津车站已经在望。进站时靳一梦颇觉诧异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上车时已经是傍晚,而现在他们已经到天津了,太阳竟然还没完全落山。 “这才半个多小时……”靳一梦稍微回忆估算了一下。在度假状态之下,他对时间、距离、路线等空间化的感知大打折扣,更兼之没太留心,故而直到快进站才反应过来——这路上花的时间,竟然还没有等候的时间长。 “大惊小怪。”李/明夜笑着嘲了他一句,“才一百多公里距离,要是在我的原生宇宙的中/国,我们10分钟就到了。” 靳一梦也笑了。他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像确认似的又问她:“是半个小时?” “是呀。” “哦。”靳一梦点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在你那个宇宙里,高铁已经变得像火车一样了,对吧?穷人也坐得起?” “如果你觉得高铁的价/格很贵,恕我直言,你买的票叫‘商/务座’,它就不是给穷人坐的。”李/明夜撇撇嘴,“不过在2070年,中/国是世界平均工/资水平最高的国/家,商/务座的票价对那时的中/国人也并不昂贵,他们有的是钱出门旅游。我对中/国不了解,不能说那时的中/国就一定没有穷人,但是……”她握了握靳一梦的手,微笑着开口,笑容和声音都很温柔,“在2070年,现在的火车去得了的地方,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现在的火车去不了的地方,也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即使是最偏僻的山区也不例外。当需要出远门时,穷人坐二等座,富人坐商/务座,货物坐货仓,但他们都可以轻/松地在一天之内从中/国的这一头到另一头。这就是以后的中/国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 靳一梦听着便笑了:“真的啊?” “真的。” “这么好?” “是啊,就是这么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4 章 第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事至如今,李/明夜已经完全清楚了《最终幻想》里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讲,假如她因资源点被摧毁而产生仇/恨,那目标其实并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兄弟会,而是要加上真武堂和堡垒才对,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比起跟堡垒和真武堂闹翻,李/明夜还是更愿意掺和进这两个组/织与兄弟会的争端之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于李/明夜这样冷酷无情之人而言,仇/恨本身意义不大。虽然在得知资源点被摧毁时,得知自己苦心调/教、朝夕相处、寄予厚望的侍从殒命时,她确实因此生出了一丝怒意……但随着她的力量愈发超拔、情感愈加淡漠,那一丝感情上的愤怒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而仇/恨是一个绝好的借口,让她在动手时更加便利,在获利时也能分到更多的蛋糕。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记仇。”李/明夜补充道,“说起这个,我建议你也放下汉默——影盟已经愿意把他的头送给我,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头颅上涂了毒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另一个影盟之人想要同我合作时,他同样知道该如何打动我。到时我自会拿走它。” . 这世上有一桩奇妙的事——任何震动寰/宇的大事,在最开始都不过是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颗又一颗种子悄然种下,无声成长,根系盘错,而后突然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把所有人笼罩在阴影里。但在最开始的第一秒,它不过是无人关心的种子。 ——就如自/由星域里无数劫掠集/团和走私团/伙从不关心科洛桑的政/治新闻,不会知道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早在战前就陷入低迷,也不会知道有一颗自/由星域边陲行星加入了银河共/和国,更不会关心这颗行星的议员是谁……直到他们在《引渡法案》、《贸易条例》等一面面大旗下,在银河三角洲联/盟的围剿中,在驱逐舰甚至歼星舰的炮火里,一个接一个地覆/灭。而他们直到末/日之时,也仅以为是路易斯·科蒂致使他们灭/亡,却不知道灭绝的种子早在路易斯·科蒂横空出世前十数年便种下了。 对于不知道“穆萨冲法相”,甚至根本不知道啥是法相的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近期最火/热重磅的新闻,是至高荣耀的穆萨宣布自己即将升阶,下一任士兵阶总负责人的选拔即将开始。 以选拔为形式进行的负责人换届其实算是常态,至少绝对是各组/织明确成文的规章制/度之一,只是它并不常见。 在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拔”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最后以一场会/议宣布结果,比如斯克芬奇换卡洛斯,以及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卡洛斯换阿斯特罗。“公开选拔”听起来光/明磊落、冠/冕/堂/皇,且可以通/过巧妙设置诸多门槛和标准,将最终结果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就像阿斯特罗当初上/位奴/隶阶总负责人时发生的事一样,公开选拔这种事,还是有一定几率出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的…… 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同于奴/隶阶,士兵阶的油/水是很足的,这一点通/过傍上阿斯特罗的命运组/织就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就跟当初阿斯特罗所经历的一样,所谓“公开选拔”,通常只会出现在内部选拔无法进行、各利益方与诸位大佬意见不一的时候。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至高荣耀内部确实存在利益竞争,而且大家的分歧还不小,不过在这条公告发出之后,“至高荣耀士兵阶下/任负责人选拔”和“穆萨冲法相”这两件事,不知不觉就逐渐分割开了……而且,很明显的,前者无疑更加受各方关注。..m 在李/明夜这等置身事外看热闹、又有普罗大众无法了解之信息储备的局外人看来,这一决定意味着穆萨极重视本次升阶,甚至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让步、损失一些利益。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让李/明夜心中“穆萨就是张天然本人”的猜测略微减淡了几分,毕竟对张天然而言,晋升法相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当然,他可能另有布置,也可能是刻意假装,作出正常古道修行者在冲击境界时应有的郑重态度。毕竟他也不可能今天晚上还是天人合一,明早大家一觉睡醒,他直接就成法相,这样谁都会知道他有问题了。壹趣妏敩 从理论上来说,过去的张天然是高阶法相,如今的张天然只要没有遇到心魔执念等有可能引发境界倒退的囧事,那他隐藏于真灵中的本质就依然是高阶法相的存在,只不过可能空有位格,却无力量罢了,但这都不是事儿。跟境界比起来,力量算什么稀罕东西?拿钱砸就是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只要足够有钱,对一个拥有位格却无力量的角斗/士而言,所谓“成就法相”,不过是重新凝练过往已经凝练过一次的力量规则,重塑一次早就塑造过的法相,简单得就跟吃饭一样。当然,假如他不想暴/露身份,那他就需要换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法相,这意味着他不能完全吃老本儿,得学点新东西,凝练些新规则……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难倒张天然,至少在技术上难不倒他。 这一点李/明夜很清楚,靳一梦同样清楚,于是他最近在侧面打听至高荣耀本部里谁花钱最多捞/钱最狠。只可惜至高荣耀里最近太乱,况且这种事情嘛……谁会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贪/污啊?就算是至高荣耀自己的审计部门,不下死力气查都不一定搞得清楚。靳一梦也怕引起张天然的警觉,更怕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因此稍微问了下情况便作罢了。 不论如何,传说中的“诡道/士”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必然也张/开了同样大的一张网。他们不必现在就撞进网里,他们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高荣耀士兵阶总负责人选拔”出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候选者名单除了本部职能团队团长以外,还有几名一级直属的等阶总负责人;比如据传有一级直属等阶总负责人私下透露自己参与选拔主要是为了给某人打辅助;比如穆萨本人不会参与选拔举行的那次历练;比如选拔举行的历练理所当然将会是战争模式,一些至高荣耀团队正在历练中做前期布置(即推动比较势均力敌的多阵营战争);比如有消息爆出参与前期布置的B级宇宙足足有数十个,目前没有人知道哪个宇宙会中标,真正举行选拔的宇宙将会在最后一刻才随机敲定;再比如还有人爆料穆萨本人虽然没有干涉入围宇宙的选择,但争到了最后一刻敲定中标宇宙的权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对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了。 阿斯特罗对这场热闹的评价是“至高荣耀这次斗得好厉害啊”,唐正则认为穆萨及时将冲境界与负责人选拔做切割是明智之举,至于孔雀……孔雀悄悄指示麾下小弟在场情局的各大社交软件上开了盘做赌,硬蹭一波热度。总之,这两位总负责人与实际意义上的总负责人对这件事基本还是秉持着一种吃瓜看热闹的心态。 当然,似总负责人这种级别的吃瓜者,心里必然会有私下支持的人选,也有不论如何都不希望能够上/位的人选——比如阿斯特罗就不想让哈拉尔德上/位(不过他也不认为这家伙能上/位),可以想象假如哈拉尔德真的走/狗屎运上/位了,曾经在堡垒的履历会使得他对堡垒的公开态度极其强/硬,如此方能展示自己对至高荣耀的忠诚——但在这种时刻,他们最多也就是稍稍做一些小动作,例如帮忙打听一下前期布置宇宙之情况,向自己支持的人借点钱等等,而他们支持的对象,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他们做接/触。在所有其它圣座组/织以及大组/织之中最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不偏不倚的是孔雀,反正不论最后谁上/位,都一样要找场情局做生意。 李/明夜跟至高荣耀完全没有任何生意,因此在排除张天然那部分之后,她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兴趣不大,只是感慨了一句“难怪大组/织都尽量不换负责人”,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在《加勒比海盗》历练期间,她积攒了大量迫于时代科研和魔研水平过于落后而无法验证的奇思妙想。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她承诺过“假如靳一梦有兴趣也可参与实验”的缘故,她真的邀请了靳一梦,后者给她面子穿上防护服围观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摆摆手离开实验室,去隔壁冥想室待着了。 冥想室对醉心实验和知识的李/明夜而言是休憩之所,但对于被阿斯加德人和尼德霍格共同填鸭了数千部功/法的靳一梦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修/炼之地。冥想室里风景好,环境又特殊,极适合修/炼特定古道功/法,然后老婆还就在隔壁……总之,除了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炸上天,或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冲出一只变异洪荒凶兽这等极小概率事/件之外,李/明夜精心布置的冥想室,对靳一梦而言确实是一处福地。 其实靳一梦并不是唐正那样追求力量几近疯狂、即使是休整期都全天泡在白塔开房的奋斗逼。这家伙天性里甚至带点懒狗,进了斗兽场之后基本就四大皆空躺平了,也就娶老婆的时候坐起来奋斗了一下。本来他娶到老婆后是想继续躺平的,顶多也就在老婆需要的时候来个仰卧起坐,给老婆打打工打打仗什么的,结果事至如今,他既有尼德霍格之远虑,又有张天然之近忧,每天看着淡定,实际压力比血压还高,只好每天开卷。一时之间,只见李/明夜在这头卷,靳一梦在那头卷,卷烦了就聊两句天,卷累了就吐几个槽,卷到时间了就冲到隔壁揪人回家,如此倒也算是和谐融洽。 命运组/织其他人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唯独文森特例外——这家伙换了数个社交软件,平等地押注了所有目前被爆出的候选者。与其说他是在吃瓜,倒不如说他是秉持着一个网红的职业修养,在针对热点事/件整活。弗兰克手下一名新来的、负责长期运营商业项目的赎身者闲来无事上悦动(另一个社交软件,主打约炮相亲八卦桃色,而且阿斯特罗没号),意外发现组/织副领/袖竟然投了哈拉尔德,吓得赶紧报给弗兰克。弗兰克闻言有点惊讶,一上爱秀发现他又投了米凯(至高荣耀二分团团长),便也了然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弗兰克还想打个电/话给文森特,让他闲着没事就去泡妞打游戏,别在社交软件上乱押注,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已经整了活儿,不论这活儿是好是烂,撤回都显不妥,因此也就罢了。由于种/族的缘故,弗兰克用不着修/炼,因此他几乎可以算是命运组/织中最闲的一位,恰好能接手命运组/织愈加繁杂的经营事务……但他显然也没有闲到插手文森特之网红事业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标准的不死生物与血族大宗师,弗兰克跟人类、龙族、精灵此类先天种/族全然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几乎可以算是人造物种,比起他曾经拥有的活人身份来,如今的弗兰克更类似于生化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约克伯爵其实并不存在,他不过是一具灵魂恋栈不去的尸体,其力量与知识隐藏于他的肉/体里,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一旦他肉/身彻底损毁,灵魂也会随之消失。 李/明夜曾经邀请弗兰克参与过自己的实验,她一直觉得,血族的某些特征与如今角斗/士法则身/体极为相似。或许学者在圣座会/议上勾勒规则时,确实是博采了众家之长,而这“众家”之中就包括了血族,这也说不准。值得一提的是,她个人认为,“血族”本身应该是来自于某位大能力者的生化实验,不过她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需知混沌万界衍变至今,真正纯粹的先天种/族可以说压根就没有。就比如野草般满混沌海都是的人类,听起来够古老和先天了吧?这可是混沌海第一位圣主的种/族!可谁敢打包票,觉者强行播种如今人类时,就没有夹带一些私货?谁又敢说,觉者之起源人族,就一定不是哪个大能力者的生物演化实验?同在混沌万界中顽强留存至今,没有哪个种/族是天生的高贵,也没有哪个种/族是注定的卑微,混沌海中一切皆有可能,造物反杀造物主之事也并非从未发生,觉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一些种/族抢先找到了自己的修/炼之道,以至于在混沌海中形成了概念化的规则道路,使其同族能循道而行,而另一些种/族还没有罢了。 血族的身份令弗兰克在获取力量时远比其它先天种/族更加容易,但与此同时,这也限/制了他的上限。古道修行讲究的是以心驭器,但血族用所有的来世换取了今世的永生,他们没有能够脱离肉/体亦永垂不朽的真灵,他们没有“心”。 靳一梦特意找弗兰克聊过这件事。“古道其实不是啥定死了的修/炼规则……古道只是修/炼经验的总结,又不是啥考/试,这玩意儿没有标准答/案。”他对弗兰克说道。这个在如今修行者看来极其大逆不道的说法无疑是来自尼德霍格,即最初成道者之一。“你平时可以多学多练些功/法,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然后事情就成了,真灵自己长出来了。不过这个挺难的,我还有一个招儿。” “说来听听。”弗兰克其实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给面子问了一句。 “你通/过吸血来学东西,本质上是‘吞噬’和‘转化’,吞噬其他人生命中的一切,把他们的转变成你的。你现在强度上跟天人合一差不多,下一步就是法相,在你们吸血鬼叫什么长生者。这个突破嘛,除非你长出真灵来,不然单靠你自己是升不上去的,还是得靠吃其他大宗师。不过我就寻思你非得吃血族吗?你要是走/狗屎运吃掉一个土著神,又能消化他的力量和权/柄,不就直接法相了?而且啥都是现成的,比正常法相也没差多少……” 靳一梦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想起自己在洪荒现代里击杀的那名“聚众生之力”强行攀升至天人合一的鬼王……靠吃晋升并不是一定就不行,实际上用这种套路的修行者多的是,但这种修/炼套路也确实存在一定缺陷,外力与己身的不融洽正是重要缺陷之一。血族之所以只能依靠吃不同宗的同族晋升,搞不好就是血族的造物主考虑到这一点,专门给自己造物打的补丁。于是他补充道:“就是有的神没血,呃好像不太对,大部分神都没血,还有的神干脆就是规则体,这个比较难办。” 弗兰克猛地一怔,“路易斯之前说过,”他半晌说道,“哈拉尔德生命力衰竭,所以他通/过不老泉喝干了女海神,重新变回年轻人。” “对嘛,方法总比困难多。”靳一梦说道,“你走不了古道,干脆就外道一条道走到黑专门练肉/身得了。先从大宗师血族吃起,提升血脉等级和肉/体强度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扩充技能树,多点一些‘吞噬’和‘转化’方面的能力。平时有这方面的功/法也可以多看看,说不定有用。” 靳一梦的建议,弗兰克应是应下来了,也确实放在了心上,但他现下委实是没有太多时间——这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位天天瞎折腾的顶头上司。李/明夜眼看着分包框架供应商逐一落实,遂又从奥利西欧那里搞来了一大堆其受控投影体所在宇宙之信标,即自/由度极高的资源点运维项目,让他拿去卖来赚/钱。 正常来讲,大组/织都不愁信标,这是因为大组/织通常都有法相坐镇,而法相可以通/过沟通投影体获取信标,甚至资源点,但这斗兽场里拥有法相甚至神魔庇佑的组/织终究还是极少许的、金字塔上方的一小部分。由于古道修行者的稀缺性,在更多/情况下,一整个组/织四五个等阶里凑不出一个天人合一,才是斗兽场中的常态。 命运组/织目前的供应商中确实存在有法相坐镇的场情局二三级直属,但专门承接杂活的四五级直属也不是没有。像这样的直属组/织,小部分实力强等级高的成员确实能够弄来信标,从而获得一个相对良好的历练开局,但大部分成员还在使用随机历练的形式进行零基础历练。一场有真神投影体庇佑、有当地土著势力基础、有明确准备方向的历练,对他们而言是很宝贵,同时也很昂贵的。只不过,在跟弗兰克会面时,李/明夜特意指示这批信标不用卖市价,不亏即可。 “你这是……”弗兰克闻言想了一秒,想起一个陈英华曾经说过的形容,遂模仿着她的发音用中文说道:“做慈善,积阴/德?” “这倒不是。我一个死人积什么阴/德?”李/明夜笑道,“至于慈善么,我现在已经不是议员和使徒了,不必做这些东西。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发财,主要是依靠渠道——准确来说,是依靠阿斯特罗。但渠道的,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更何况单一渠道也不够牢靠。” “阿斯特罗那边有点问题?”弗兰克问道。 下属太敏锐也不好,李/明夜心想。“不,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对阿斯特罗的依赖性太强了。”她还是否定了弗兰克的说法,随后又道:“你看看现在的至高荣耀,穆萨要升阶,所有依靠他们的直属和供应商都乱/了套。万一只依靠阿斯特罗,等阿斯特罗升阶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得有些能够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果想要经营真正属于我们的势力,那一万个小组/织的忠心依附,都比不上一个法相的庇佑,或一个圣座组/织职能团队的友谊。”弗兰克说道。这并非他目无下尘,而是意有所指的建议——法相指的是奥利西欧,圣座组/织指的是真武堂。当然若是刨除他话语中的特指,这句话仍然成/立,乃是最客观冷酷不过的事实。 ——斗兽场并非中低级宇宙。在斗兽场里,所谓的“众志成城”、“人定胜天”等一系列/强调人/民群众重要性的词汇,在轻易便能颠/覆和重塑一颗行星(法相)甚至一个宇宙(神魔)的强者面前,都没有任何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人在走路时,难道会关心自己碾碎多少野草、踩到多少沙砾么? 李/明夜对此当然也很清楚,她只是耸耸肩:“这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解决我的问题,你解决你的问题,所有人都解决各自的问题,然后我们就能把日子过好。还有问题吗?” 弗兰克盯着李/明夜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 “说。” “这批信标发下去之后,你是希望他们卖,还是希望他们用?” “当然是让他们用,我的目的是提升固定供应商质量而非收/买人心。”李/明夜断然说道。让供应商卖信标就相当于给他们送钱,这等愚行只能赢来吹捧,而吹捧并非忠诚。她顿了顿,又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之前也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如果不加以限/制,他们真的会拿去卖?” “你已经太久没有直接跟弱者打交道了,路易斯,不要低估弱者的短视和愚蠢……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令他们很难做出更长远和更聪明的选择。就比如,信标到手后该如何分配?对于一些不善于管理的组/织而言,这是一个难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危/机。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卖掉给大家发笔奖金呢?”弗兰克含笑说道,“不过嘛,如你所说,这是我的问题,由我来解决。我会想出一个协议来限/制……嗯,指导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李/明夜微笑颔首,“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次历练结束之后,我们就能从‘团队’升格为‘组/织’了。除本部大型团队之外,一级小型组/织可以拥有三个直属的大型‘团队’(即命运组/织现在的体量)……唔,你现在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招人的事了。” “这真的是好消息么?”弗兰克忍不住抱怨道。他讨厌这个消息!除此之外……“我记得升级成‘组/织’需要主团有5个资源点,多亏了兄弟会,我们现在只有3个。你下次能弄来两个C级以上的资源点?”他承认自家人确实给力,给力到几乎是一次历练一个资源点,这在斗兽场里就已经几近传/奇,更别提他们境界突破与等阶提升的速度了。然而,一次历练得两个资源点? “所以我说了嘛,‘如果一切顺利’。”李/明夜耸耸肩笑道,“不顺利的话也没什么,顶多是再等一次历练罢了……嗯,正好呀,你也可以等供应商用完信标之后再考虑招人,反正人肯定是要招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8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壹趣妏敩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以上是本宇宙之上级衍生宇宙的土著所知的历/史剧情,充满了歌剧式的波澜壮阔与热血王/道的传/奇感,非常适合改编成游戏或影视剧。但在堡垒组/织的记载中,这一切是这样的: 在大概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主宇宙里,兄弟会的三位神魔在获取到土著死亡神祇位格之后,试图通/过挑/起超大规模之战争的方式,积蓄自己在本宇宙中所属位格之神力,最终目的是篡夺原初死亡、纷争、杀/戮、毁灭与虚无之神耶格(已知的、生出先天自我的尼德霍格投影之一)的位格与力量,并将其献给他们的尊主潘多拉。为此他们挑/起了史称“动/荡之年”的超大规模战争,无数土著神明、斗兽场神魔法相投影都牵涉其中,就连九大圣座组/织都牵扯进去八个,不知有多少法相神魔披了个土著马甲就冲进来开干。严格来讲,那场战争直至今日仍然在继续,因为没有哪个圣座组/织会放弃一个主宇宙,而伴随着主宇宙的每一个微妙的动/荡与每一次波涛的涟漪,无数次级衍生宇宙也随之涌现与覆/灭…… 命运与堡垒进入的这一次级衍生宇宙,其上级s级衍生宇宙,正是分/裂于“兄弟会三位神魔第一次被驱逐出主宇宙”这一历/史剧情节点。在那之后,“动/荡之年”仍在该s级宇宙持续,九大圣座组/织也继续牵涉其中,只不过参与者的逼格降低不少——在主宇宙中,神魔才是争夺的主力军,而在s级衍生宇宙中,主力军换做了法相,神魔大多以投影的形式出场,其本尊仍在主宇宙中干仗。到了A/级衍生宇宙之时,更是连阿斯特罗这等天人合一都能来碰上一碰。 随着命运的每一次波涛,次级衍生宇宙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蛋糕自然越来越大。不少圣座组/织断断续续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一些次级衍生宇宙,即不再强求强关联、高质量的资源点,仅留神魔法相的投影驻守,转而去集中力量探索另一些。然而在本宇宙的上级衍生宇宙中,兄弟会、堡垒、影盟与晨星显然都没有放弃这一宇宙,因此才有“至上真神之祸”这一历/史剧□□/件,以及“不知名冒险者小队阻止死亡三神阴/谋”之结局。 ——当然,在命运与堡垒降临的这个A/级宇宙里,“至上真神之祸”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而它的结局,也是未定之数。 这就是阿斯特罗降临在这里的原因。 “至上真神之祸”并非是使宇宙衍生分/裂的节点。因此正常来讲,假如没有任何角斗/士掺和,本宇宙的历/史剧情将会遵循上级宇宙的轨迹,平顺地通/过这一节点。不论兄弟会是否放弃这个宇宙,死亡三神的投影仍会遵循因果与宿命的轨迹,妄图掀起“至上真神之祸”,而“不知名冒险者小队”也会自然地出现,背负着各自的宿命,以及神明投影们的期许,在命运的路口聚/集到一起,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然而,不知是因为堡垒和兄弟会在争夺这个宇宙时多打了一次仗,还是因为加入本宇/宙/历练的其他角斗/士的一些无心或有心之举,又或是因为晨星和影盟的缺席(或藏匿)使得历/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亦或是因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蝴蝶在某个土里土气的海湾,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阿斯特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视网膜上的战术终端面板。那里赫然陈列着他此次的主线任务——“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 “谁死都好,为何偏偏是他?”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 . 盖尔·德卡里奥斯,堡垒神魔“午夜”本宇宙投影体的选民与土著情人之一,深水城古老魔法世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天才大/法/师,本该发生的未来中“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之一……以及,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在人/世/间的载体。在死者拥有的以上诸多身份和光环之中,唯有最后一项,才是阿斯特罗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原因。 在正式降临这个宇宙之前,阿斯特罗专门抽/出时间,向李/明夜解释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以及其运行的规律——“那个世界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资源,各式各样的暗物质能量就像空气中的氧原子一样常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无序的。”他详细周到地解释道,“按照你习惯的说法,就是并不存在恒定不变的‘公式’。你这次用一个‘公式’打开九狱的大门,下一次再使用这个‘公式’时,就有可能会把敌人变成一只兔子,再下次时又会有新变化。这样当然不好,所以午夜女士梳理了那个世界里无序的魔法能量,让它变得有规律并且可控。这种有规律并且可控的魔法能量,被那里的土著称为‘魔网’,形容它就像一张精密的网一样笼罩着那个世界。所有的法/师、术士、半神甚至神明在使用魔法时,都会拨动魔网,而魔网也会依照他们拨动的方式给予回应。” “为了成功梳理魔网,你们肯定打了一场大仗。”李/明夜评价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打赢了。”阿斯特罗笑道,“但那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很复杂,魔法——准确来说,是午夜女士的权能所辖的魔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比如神祇的神力就是另一种领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权/柄’,它的实现可以不经过魔网,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还有‘信念’,它能够以规则之力的形式实现,比如那个世界中圣武士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们的誓言,当他们知行合乎其誓言时,同样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独/立于魔网之外的。除此之外,神祇可以动用自己的权/柄另外梳理魔法能量,自己制/造出一个魔网,以供他们的信/徒使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午夜女士的魔网,却也不可小觑,至少它无法被午夜女士控/制……你看,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却还有其它许多仗要打呢。” ——而“耐瑟瑞尔毁灭魔法”,正是来自于阿斯特罗口/中的“其它许多仗”之一。这一仗源于堡垒那些居心叵测的竞争者、一名天赋出众的人族半神,以及那名半神登临神位的野望。 那半神名为卡尔萨斯,乃是辉煌的人类魔法国度耐瑟瑞尔之中最强的法/师,在旁人的帮助和启迪之下,他萌发出了蓬勃滔天的野心,并创造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卡尔萨斯登神术”的恐怖的法术,以庞大汹涌的魔法能量冲击魔网的构造,在瞬间毁灭了魔网。当秩序被破/坏,混沌便占据上风,原初的、无序的、狂/暴的、汹涌的能量在一瞬间涌/入这名半神的体/内,并将其擢升为主宇宙规格的神祇……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风光。 在古斗兽场中,有个冷酷而又意味深长的古道笑话:“该如何阻止一名法相冲击神魔之境?答/案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看着他陨落。”惊才绝艳的土著半神卡尔萨斯并没有成为那个例外。在一瞬间,他强行突破成了神魔,下一个瞬间,他便因此陨落了,与他一同陨落的还有他那曾经辉煌灿烂的人类魔法帝/国。对这位土著半神和魔法/王国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帮助、引导——或者说,诱导——过他的存在们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堡垒最终赢得了那一次胜利,午夜成功重启了魔网,据说这位堡垒神魔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因卡尔萨斯本是午夜的神选与土著情人之一,其意图和成功登神亦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生性风/流多/情的神魔还被学者发配到某不知名宇宙关了足足三百年禁/闭,命其好好反思她的冲动和恋爱脑。或许是由于神魔永恒,而低级宇宙中的三百年远远不足以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的缘故,反正从如今发生的事来看,午夜女士虽然听话地乖乖反思了三百年,却也并没有改就是了…… ——彼时的阿斯特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正是午夜女士投影体的神选和情人之一,就和昔日的卡尔萨斯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唉,午夜女士她……怎么说呢……假如这名年轻的土著法/师能够知晓,午夜女士究竟有多少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位格的情人,或许就不会如此愚蠢了吧!这位法/师意图探索古耐瑟瑞尔魔法,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古耐瑟瑞尔魔法是旧魔网的残余,与如今的魔网全然不同,规模虽小却仍然强大,而且对如今的魔网极具破/坏性。他虽然宣称自己之所以探索旧魔网,是为了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以获取她的欢心,并且我认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我看来,他对力量和知识的野心,才是促成他这一行动的真正原因。” “呃,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李/明夜的语气难得有些迟疑,“这位法/师去寻找能够危害到他的女神本质、权能和存在的东西,并认为这样的行为能讨到女神的欢心?”她疑惑地望着阿斯特罗,后者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忍不住吐槽道:“神/经病啊!他还不如送束花呢!” 阿斯特罗再次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送花、送演出门票、送钢琴都没有什么用处,但总比送毒药强。”他略一停顿,又道:“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部分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进入了他的身/体,不断侵蚀他以当前新魔网为基础习得的魔法/力量,使得他的法/力几乎化为乌有。假如他不堪重负,无法喂养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这魔法就会脱离他躯体的桎梏爆发出来,新旧魔网将会产生最激烈的冲/突,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威力,就相当于一颗核弹……除此之外,咱们还得小心另一点。” “唔?” “根据s级宇宙的历/史剧情来看,死亡三神导演的‘至上真神之祸’中有一个重要道具,是一件强大的古耐瑟瑞尔魔法遗物,名叫‘卡尔萨斯王冠’。这是卡尔萨斯施展登神术的重要魔法/器/具之一,他能够用其调动旧魔网。而且即使不作为登神仪式的一部分,仅仅是其存在,就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阿斯特罗放缓语调,流露/出郑重的神色,“如果一名足够了解旧魔网和耐瑟瑞尔魔法的法/师或术士获得它,他就有再演‘卡尔萨斯登神术’的可能。” “哦?”李/明夜瞬间对此事生出了莫大的兴趣。不论这是否一个命运的陷阱,张天然的威胁几乎近在眼前,她急需尽快增加自身的力量……当然,若是没有张天然,她也肯定不会放过这种一步登天般的可能。 阿斯特罗瞥了李/明夜一眼,没有直接点出她几乎毫无隐藏的心思,只是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这个。旧魔网的规模实在太小了,它不可能再创造出一个神魔,最多只能创造出法相,这一过程也不会对午夜女士的新魔网造成太大的破/坏——要知道在另一个A/级宇宙里,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最终选择了自己登神,但他一成神就被那个宇宙中的午夜女士投影体给摧毁了,连同最后残留的旧魔网一起。然而,假如那名法/师或术士登神后的力量,并不是完全来自于旧魔网呢?” “你在担心角斗/士获得它。”李/明夜冷静地指出这一点。 “我在担心角斗/士获得王冠,以及古耐瑟瑞尔魔法,这两者缺一不可。”阿斯特罗淡淡补充道。他直视李/明夜的双眼,略一犹豫后,还是斟酌着开口:“在这一历/史剧情节点中,这就是对堡垒最坏的可能,我必须阻止它。但是……路易斯,假如是你想要王冠和登神术,我不会反/对——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在近期升阶或突破境界,因此你如果想要它们,我会全力协助你,就如你过去每一次协助我一样。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它们带去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无关的宇宙里使用。” 这意味着李/明夜必须完全获得“卡尔萨斯王冠”的所有权,并将其和“卡尔萨斯登神术”进行法则化,如此才能保证这二者在其它宇宙仍然能够生效。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本就极高的难度又迎来一次大幅度提升。但假如一个人本就想一步登天,又何须在意天有多高呢?因此李/明夜闻言之后只笑了一下,诚恳说道:“你放心,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会在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有关的宇宙里使用它们……”她顿了顿,轻笑着补充道:“看在你的演出门票、钢琴和你们组/织给我送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壹趣妏敩 “那么我收回之前的话——送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阿斯特罗笑着回道,随即正色敛容,“根据组/织提/供的资料来看,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在深水城寻觅解决之法无果之后,打算前往银月城(仅次于深水城的魔法城邦)碰碰运气,但他在途经博德之门的时候失踪了……” . ——事至如今,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失踪之谜已经解/开了,以一种颇具戏剧性的悲剧方式。 阿斯特罗盯着主线任务看了一会儿,不由再度叹了一口气,稍微抽/出一秒钟时间反思了一下自己,或许不该耗费斗兽场时间开那么多会……“你们方才在感知和适应外界时,有探查到大范围的魔法规律冲/突或死亡气息么?”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在同盟频道里问了一句——虽然他心里其实知道答/案。 同为天人合一,阿斯特罗虽然不擅洞察,但除了李/明夜之外的其他人,在洞察方面也不会比他厉害到哪里去。果不其然,下一刻,两支团队中的诸位天人合一纷纷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没有。” “没有啊,头儿。” “这里挺安静的……哦,我不是指环境。” “东南方向有死灵法术的臭味,啧,藏得还挺好的……但那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噫,有吗?”顿了顿,“还真有!” “最近确实有死亡,而且为数不少,但比较分散,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东西。哎这地儿最近事是真不少啊!我寻思支线任务应该挺好刷的。” “街巷里有其它血液的味道,复生者之血……唔,这座城市还真是群英荟萃啊。” …… 李/明夜最后说道:“我没有察觉到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迹象。”语气如同一锤定音。 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按照常理而言,德卡里奥斯先生死去,无法继续供养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必然会造成毁灭魔法外溢。通俗来讲就是他的尸体会化身毒气弹,持续毒杀周围的生命体与魔法环境,直至其尸身再也无法禁/锢毁灭魔法为止——然后它就会爆/炸,将博德之门夷为平地。但既然他们已经降临在了博德之门,并且这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的话…… “德卡里奥斯先生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被人妥善地取走了?”李/明夜慢吞吞地提出推测。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不是这样。”阿斯特罗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卧室,弹了一弹系在雕花软床与轻软纱幔旁的铃铛。这枚小型魔法饰物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像凡俗铃铛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场景对没住过精灵之歌酒馆包房的普通人来说可能会有点儿令人迷惑,却难不倒阿斯特罗这种等级的术士——他在顷刻间就洞悉了此物的用法。 阿斯特罗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比率,“请将最近20天的博德之门公报送来。”他对铃铛吩咐道。铃铛又是一动,这次它清脆地响了一声,表示收到。 “先别急着看报纸,有人要过来了。”靳一梦在同盟频道里提醒道,“看方向,一帮人来自城市守望者,另一帮人来自焰拳佣兵团。” 同为城市法/律的执行者、治安管理者,以及博德之门的合法暴/力机/构,城市守望者代/表着上城区,乃是正规军与领主贵/族侍卫般高贵强大的存在,彪悍骁勇的焰拳佣兵团照料着下城区,偶尔还有外城区。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焰拳作为一支佣兵团,虽然也会像其他佣兵团般做些收钱办事的活计,但它已经在长期的服/务中彻底融入了博德之门,其领/袖更是被推举为大公爵,长期担任城市管理层中的重要角色。这二者作为地头蛇,地盘上突然冒出这么多过江龙,确实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上/门探探虚实也属正常。 “既然你打算看报纸,那我来应付他们?”伊恩问道。 “好。”阿斯特罗微微颔首,“守望者和焰拳负责城市治安,德卡里奥斯先生的谋杀案应属他们的职责范围……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9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如果不往下,仅仅是下水道和旧城部分呢?你探完了么?”伊恩问道。 “还没,主要是老鼠有点不够了。”斯/诺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下水道里真是什么都有啊!软泥怪,油脂元素,僵尸,僵尸块,肉食植物,泥蝙蝠,鱼人,诅咒区域……这些勉强还能算成自然环境吧,关键还有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流浪汉到处都是,有散居的,也有结成村寨的,共同点是见到老鼠跟见到面包一样;还有一大堆通缉犯和强盗窝/点,其中有些强盗那是真把流浪汉和老鼠当面包,我的老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伙哥布林在烤人腿吃。除此之外,光是小型邪/教祭坛我就发现了三个,老鼠一到那附近直接就失联了,关键是每个邪/教祭坛给我的心灵冲击还不一样,这他/妈是三个不同的邪/教,我真是服了!东南方向那边一大块保存比较好的旧城废墟应该是被盗贼工会占了,人气很足,满地机/关,还围着一圈毒气。我的老鼠死伤惨重,得换片区域再招一批了。” “你来这么一趟,博德之门的城市卫生状况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弗兰克笑道,“回头你可以把下水道地图画出来,焰拳可能会买,再改善一下城市治安状况。” “那不一定,我估计焰拳也不想下去,冒险者也不爱接这种活儿。而且底下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就靠倒下来的生活垃/圾过日子,你还真别说,那些垃/圾里吃的是真多啊!我估计所有流浪汉加起来都够吃。”斯/诺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唉,你看博德之门光鲜亮丽的,下水道真是让我开眼了。而且你们发现没?下城区这么大,街面上流浪汉特别少,估计焰拳会定期驱赶,然后城里又没什么福利机/构。那些流浪汉要么去外城区干苦力活,是自食其力没错,但干活累啊,还一天到晚被偷被抢,要么就得进下水道当老鼠……” “听起来你没找着巴尔神殿。”靳一梦打断了斯/诺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感慨,“我给你个大致方向,北边。”那名变形怪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规划详细路线,便落入了巴尔圣徽的注视之下,因此他也只能从一些刹那的闪念中捕捉出大致方向。..m “北边?北边我探完了,没啥特殊的。等等,我想想……”斯/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透露/出思索的意味,“唔,你说北边……往北的方向,挺大一片区域,偶尔会有足迹凭空出现或消失。如果你确定是北边的话,那里可能有个藏得很深的亚空间。” 亚空间主要可以分作两种。其一乃是直接从主空间中圈一块看好的地皮,并施加魔法封/锁。这种亚空间的制/作方式类似于围一圈栅栏,技术含量比较低,也不需要太精妙的高阶空间魔法,高级魔法人/士应该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其二就比较复杂了,乃是创造出一个平行于主空间的时空,以形成独/立空间的形态,依附或脱离出主空间之外。这种亚空间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即使仅是发现它,都需要非常精妙高深的魔法能力,才能捕捉到亚空间与主空间的微薄衔接处,存在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这种亚空间并不完全是人工构筑,也有可能是自然生成,通俗意义上的冥界、地狱、灵界、神域等皆分属此类。斯/诺虽非天人合一,洞察能力和见识也并不差,不至于会疏漏前者,如此便是后者了。 李/明夜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控/制几百只老鼠探下水道对斯/诺确实是区区小事,对卧虎藏龙的博德之门也同样不算啥大事,随便来个传/奇德鲁伊一样能搞定。以杀/戮之神信/徒那人人喊打的风评、疯狂的行/事作风和隔一段时间必须杀几个人玩玩的业绩指标,如果巴尔神殿确实如游戏所示那样藏于地/下旧城,区区一圈魔法栅栏,很显然是不够隐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李/明夜说道,“这种亚空间通常有独特的进入方式,有可能是左脚先迈进下水道,也有可能跟冥界一样要死了才能进,这都说不准。” “老大你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能强行算出来,然后强行开个彩虹桥闯进去吗?算不出来的话我给你买个算盘。”陈英华笑道。 “我或许可以,但接下来我就会被巴尔干掉——他既然号称‘谋杀之王’,想必不会对强行闯入的客人有多热情。”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出‘贤者’来协助。还是先听听那只变形怪的建议吧。” . 事实证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膝盖既然不够硬,那么这个人的价值,通常也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那名被逮住的变形怪,固然已经算是巴尔教团项目执行人员中的中高级人/士,态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揭/露了谋杀案与巴尔教团的深刻联/系、巴尔教团与至上真神邪/教团体的深刻联/系、部分巴尔教团下一步谋杀部署的安排,还顺便供出了焰拳、守望者、上城区贵/族圈中几个被收/买的邪/教/徒和深藏不露的变形怪,以及几个谋杀教团地上据点……但这些情报主要还是对土著更加有用,很难直接满足除了李/明夜之外的角斗/士的需求。别的姑且不提,谋杀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变形怪不配合,也不能怪焰拳的审讯人员不尽职——后者确实是牢记角斗/士的需求,也确确实实仔细盘/问了德卡里奥斯谋杀案,可惜变形怪对德卡里奥斯谋杀案所知甚少。这个该死的邪/教团在谋杀案具体执行层面分出了数支团队,变形怪虽然大小也算个小队长,却主要负责潜伏工作,顶多给谋杀团队打打配合,误导焰拳查案,以免干涉行动人员的谋杀大业。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挺纳闷,这伙冒险者凭啥认定这桩案子一定就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冒险者追查其他人犯/下的案子,阴差阳错把他揪出来”,更加的令他憋屈郁闷,于是便也罢了。 总而言之,这伙邪/教/徒秉持着非法地/下团/伙应有的职业素养,不仅有明确严密的分工,组/织架构还极完整,故而情报和行动两条线之间交叉极少,目前的口供,已经是审讯人员连实供带推理的结果了。而仅仅是目前的口供,就已经带出了大量亟待处理的问题,需要焰拳、守望者与城市管理层全力应对。 ——别的姑且不提,邪/教/徒的明确分工与完整组/织架构,无疑说明他们拥有相当充足的人手,而这引申出了大量问题。如何处理大量巴尔教/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尔教团本就是人人喊打,尤其博德之门,深受巴尔祸/害,对巴尔教/徒更是有直观的历/史警惕。在群众基础这么差的前提下,他们如何发展出这么多手下?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焰拳和城市守望者肯定得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明夜并不是很甘心——这家伙就连行动组人员用来谋杀灵魂的凶器都没有!靳一梦同样不甘心,老婆难得问他要个东西,居然不能马上拿到,简直岂有此理。为此他特地又进了审讯室一趟,专门又翻了一遍那名变形怪的脑子,发现确实再翻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无奈作罢。.m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翻不出东西来。”靳一梦出审讯室后对李/明夜说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被魔法盖着,就跟那什么赤胆忠心咒似的,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找到了也看不到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些记忆是只有在设定的特定情况下才能触发的,可能是置身于什么场景,也可能是对面的人带着什么东西。他平时也不知道,压根就不记得,需要有个特定情况来开启才行。” “可以强行开启吗?”李/明夜闻言问道。根据她的经验,假如一个人发现某处有魔法,那这个人就一定能够触发它。只不过手段高下有别,触发结果不同,因人而异罢了。 “可以啊,不过一开启他肯定就直接爆了。像他这种情况,一爆肯定就直接去巴尔神域,屁都问不出来,还连累人家圣武士破誓。”靳一梦说道,“不过我寻思,这种扎根在意识层面的魔法封/锁,跟肉/身的物质存在应该关系不大。你要不直接对他用原力·量物,多量一段时间看看?” 李/明夜想了想,摇了摇头:“原力·量物只有在我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管用,现在强行读取他的经历,不仅准确性不高,还很容易被我自己的过去认知给误导。算了,就让焰拳用他们的麻瓜方法继续查吧……” 靳一梦闻言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环视周围。 他们正在焰拳大本营的一间高规格会客室里,此时已近傍晚,一颗颗照明魔法球逐渐被点亮,如繁星般在高挑的石质穹顶间漂浮。一个焰拳新兵侍立一旁,面庞青涩,身材高挑,看起来体格与低级宇宙的凡人差距不大,甚至还偏瘦弱,然而其体/内的本宇宙特殊构造、长久严苛的锻炼以及焰拳独有的训练/功/法,共同赋予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壮和灵活。外间是佣兵大厅,人声鼎沸,10个接待处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有前来报案或发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有来接案/件或接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还有美滋滋交委托的冒险者。一个酒桶般矮壮的矮人冒险者路过会客室,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精灵法/师伙伴便停下来等他。一只猫头鹰蹲在精灵法/师的肩头,见状颇不耐烦,不仅口吐人言,更是出口成脏,催矮人别看了快走,磨磨蹭蹭耽误晚上喝酒…… “麻瓜?”靳一梦忍不住一乐,“这还麻瓜,那啥是魔法啊?” “唔,不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知识,也许等他们使出我见所未见、甚至无法/理解的知识来,就足够魔法了。这个世界应该有许多对我而言也算‘魔法’的知识,我只希望它尽快将这些知识展示给我看。”李/明夜笑着说道,顺手搁下茶杯,“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阿斯特罗,咱们逛街去。” . 在角斗/士落地后一小时内,他们的主线任务暂时陷入了僵局。 根据德卡里奥斯的尸体和克蓝沃牧师的验/尸报告来看,其死亡应是巴尔教团某一中等体型类人成员所为,此人还是其他四桩谋杀案的凶手。虽然暂时无法肯定“杀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与“成功取出德卡里奥斯体/内耐瑟瑞尔魔网的人”乃是同一个人,但不论如何,角斗/士们的主线任务所代/表之世界源与巴尔教团呈强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巴尔教团可是一个大工程,搞不好这个邪/教团已经人丁兴旺到哪怕是排起队来让他们杀,都得杀上个三天三夜……好在他们可以跟土著互相协助,如此说不定一天就能杀完。 关于如何协助(利/用)土著,不论是堡垒还是命运,都有极丰富的经验。阿斯特罗揽下了这摊活,从魔法杂货店逛完出来,就直接前往焰拳总/部。“那个讨厌的魔法超市几乎把我刚换的土著货币掏空了。”他幽幽说道,“希望那些邪/教/徒家里的财宝,能稍微充实一下我空虚的钱包……哦,天哪,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吗?我或许收/购或摧毁过不少企业,但从未在意过敌人——尤其是我即将亲手去杀的敌人——家里藏着多少钱!” “不是,等等,头儿?”伊恩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刚给你换了1万金币,一万枚!你全花光了?!” “呃,不用这么激动吧……这边的高品质魔法材料就是很贵啊。而且头儿刚才也算过了,黄金和魔法材料虽然都可以通/过组/织内渠道的资源点购/买,但是按比率换算一下,用黄金买其实是更划算的。”海雾终于忍不住在同盟频道里插话了,“我们还有几百公斤黄金,再换就是了。” 见惯了堡垒的大额交易与奢靡生活,但仍然保留有勤俭节约精打细算这一美好品质的伊恩,在听了海雾的劝解之后依旧颇为激动:“我们是有黄金,但是刚才我换了一万,冈恩换了一万,清账屋(银/行)里今天已经没有钱了!” “这只意味着他们账上没有充裕的流动资金而已。实际上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有预留至少几千金币的流动资金,只是不肯给你换罢了。”阿斯特罗冷静地吩咐道,“你再去预约一下,明天给我换两万。” “……头儿!” ……不论如何,角斗/士的主线任务都跟阿斯特罗的钱包一起,暂时进入了僵局。好在他们的支线任务方面,却是大有进展。 由于本宇宙土著居民的天赋值和武力值普遍较高,不仅很容易获得神奇力量,更加很容易遇上神奇力量造成的麻烦,因此冒险文化盛行,拥有成熟的佣兵与冒险者体/系。虽然暂时没有场情局人员恰好在本宇/宙/历练,但他们留下的冒险者公会仍在运营,除此之外,焰拳的佣兵大厅、各大冒险者常去的酒馆等地,也有大量委托发布。这些委托五花八门,上至遗迹探索、远古圣物追寻,中至商队护卫、家宅保安,下至孩童走失、鸡鸣狗盗甚至打小三,总之就是一应俱全。 此类委托在土著不过是一份委托,而在角斗/士看来,却是一个个支线任务,其中中高难度支线任务更是附带不定自/由逗留时间,而这对于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对命运和堡垒这帮人而言,性价比最高的自然是悬赏类委托,比如追杀某位传/奇等级的邪/恶冒险者、肃/清城外某一恶/名昭著之半巨人部落、猎杀外层亚空间魔兽之类。像这种委托,追踪难度不低,战斗难度通常也低不到哪里去,冒险者一般搞不定,不过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 就在两支团队的一二把手分别与土著势力打交道的同时,团队里其他人分头接了一大堆委托,在经过伊恩和弗兰克的审核挑选之后,最终汇总到了正在逛魔法杂货店的李/明夜手里。彼时的李/明夜扫了一眼颇长的委托清单,暂时中止了逛街大业,拉着靳一梦找了一家茶馆开了间包厢。 包厢很安静。这家茶馆开在魔法杂货店周边,光顾者多是学者、法/师、术士一类的魔法人/士,大家都不怎么喜欢高声说话。茶也很特殊,叶如珍珠,茶色莹白如玉,闻起来颇有宁心定神之感,喝下去之后,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魔能在体/内流动汇聚,消耗的法/力在缓慢回升…… 李/明夜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块茶点,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掏出自己从冥想室里带出来的熏香。她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定身,随即——睁开/慧眼,掏出天机之骰,对那数十项委托迅速挨个占卜,并在每一项委托之后标上时间地点注意事项。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邪/恶势力都有真神当靠/山,能随随便便就拿出难倒李/明夜的反预/言魔法。只要她乐意,委托里的绝大部分目标,她连内/裤颜色都能算出来…… 她甚至还有闲心抱怨:“这些委托加起来——”委托涉及剑湾各地不同货币,她花了一刹那的时间换算了一下,“还不到3000金币?” “是的,但这些委托我们最多两天就能全部搞定,能换得合计4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半天没说话的弗兰克突然再度在团队频道里开口。他平和淡定地解释到这里,忽然想起阿斯特罗方才的挥霍,不由也生出一丝警惕:“路易斯,你还有多少钱?” “七千多吧!放心,我的法术跟阿斯特罗体/系不太一样,威力或许不如他,但没他那么花钱。”李/明夜笑道。 这里必须提及一句——其实绝大部分法相以下角斗/士和土著的特殊魔法能力,都是需要花钱,即耗费施法材料才能使用的。对魔法能力而言,不同的能力对应不同的施法材料,施法材料的品级高低,更是能直观地影响到能力的效果。 对土著而言,提前准备施法材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更别提部分材料还有严苛的保存要求,简直令人吐血,但角斗/士可以偷个懒,在施法时直接使用斗兽场货币支付。这就是许多斗兽场法则化能力都附带有“使用一次消耗xx塞斯泰尔丝”这一说明的原因,比较高级的能力甚至会涉及到金贵的奥雷。然而,标准化的能力、标准化的统/一消耗,以及定时定量的法/力消耗,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施法不会给施法者超出预期的惊喜。正所谓大力才能出奇迹,大部分角斗/士施法者在对某些魔法有丰富经验和使用心得之后,都会准备少量高品质精品施法材料,以备一些特殊场合中代替斗兽场货币使用,好一次性打出远超平时的巨量伤害。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施法材料收集”上。要知道一些金贵的高品质施法材料,获取难度必不可能比奥雷要小,而特定种类能力的高品质施法材料,也只有在其同类的高级宇宙中才有机会获得。就比如dnd体/系下的魔法施法材料,就很难在高级的变形金刚宇宙中找到。 言至于此,似阿斯特罗那般的疯狂挥霍之举,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他施法材料买得越多,反而证明他能够脱离法则化框架施展的法术越多,而施法材料买得越贵,则说明他掌握的法术越加高端。因此在他看来,高质量施法材料反正都是要屯的,走组/织内渠道屯也是屯,用黄金屯也是屯,黄金还更便宜易得,d级宇宙里满地都是,也就是储物空间里位置有限,要不然他分分钟拉几卡车来。考虑到他们很快就要去尼福尔海姆这一完全未知、危险性爆表的主宇宙碎片,高品质施法材料此时不屯,更待何时?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总之,弗兰克闻言倒是稍微放下了心:“钱够就好。”他顿了顿,又若有所思:“照你们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去屯点施法材料……” “你又不急用,可以等一段时间。现在阿斯特罗买得那么疯狂,施法材料肯定会涨/价,不要跟他一起当冤大头。”靳一梦说道,“而且你的体术和血脉能力也足够应付大多数情况了。” 血脉能力不需要花钱,但很多角斗/士用体术也是要花钱的,这是因为角斗/士属性虽然达到了获得能力的门槛,却并不一定拥有该能力的前置能力、运用该能力的身/体构造,或并不足以灵活自如地使用该能力之故。比如有一个体术功/法本是技能树,角斗/士只吃卷轴学了个最终大招,那释放能力时自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施法材料”。多学基础性功/法、勤花钱堆属性,或干脆去白塔整个容多长一只手臂来,都有可能减少此类情况的发生,因此像命运、堡垒这种等级的角斗/士,已经很少遇到“释放体术要花钱”的情况了。 “唔,确实如此。”弗兰克笑道,“对了,路易斯,那个‘猎杀吸血鬼大宗师’委托不用占卜了。” “哦?”李/明夜的视线向下,越过数项委托,落在弗兰克提及的委托上。这其实不是一个猎杀委托,而是一个情报委托,委托内容是在博德之门中打探一名吸血鬼领主的情报。委托人宣称自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肯定这座城市里隐藏有一个吸血鬼领主,只是不知这名吸血鬼领主姓甚名谁、有何身份、好不好打……因此向社/会征集相关异常情况。 “你已经搞定了?”李/明夜问道。她从来不会怀疑一名血族对同族之血的饥/渴,也相信那句“世界上最好的吸血鬼猎人是另一个吸血鬼”的血族俗语,同时更加不会怀疑弗兰克的力量,不过他的效率还是出乎她预料之外。估计他是面见了委托人,说服对方给出了情报,而一个成熟的吸血鬼在猎杀同族时,向来是不太需要占卜辅助的……他们只需要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线索,就可以放心地跟随血液中的直觉,以及血迹中那熟悉的不朽味道。 “算是吧。这名大宗师味道一般,力量也不是很强,主要是血液中蕴含的一些知识特别有/意思。特色菜不都是这样么?虽然不一定合乎外地人的口味,但也别具风格,值得一试。”弗兰克轻笑说道,“行了,冈恩,把你的领域收起来——我不怕你的圣光,但我们需要仆人。你难道希望自己烧洗澡水吗?” “什么意思,那边有很多吸血鬼仆人?”文森特好奇问道。 “算是吧。”在同盟频道里沉默许久的冈恩回道,“这个吸血鬼领主迷惑了许多凡人仆从,奴/役了不少不死生物,除此之外,他制/造了七个比较强的血裔,还制/造了……我数数,七千个,七千个很弱的血裔。他把他们关在地牢里,还在他们身上刻魔法符文,可能是打算举行什么仪式吧。可惜他没来得及举行仪式,而且大量的孱弱血族除了为约克伯爵的狩猎指明方向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七千个?!”陈英华震/惊道,“他家房子一定很大。” “对,他是个上城区的贵/族,有一座很大的城堡。虽然我们是从下水道进去的,不过我猜他家的城堡在地面上应该很好找……”冈恩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名牌,“他叫卡查……卡扎多尔·扎尔。” “我在玩游戏的时候杀过他。”文森特立刻就乐了,“看来这家伙不仅游戏里不强,现实里也是个弱鸡。喂,弗兰克,你打他用了几回合啊?” “什么几回合?不要说这种游戏术语,我又不玩游戏。”弗兰克不耐烦地说道,“你先给我闭嘴,我在专心施法。真够呛,一下子继承了这么多血裔,大部分还都是饥/渴到神志不清,又严重紫外线过敏的疯/子……光是让他们保持神/智清/醒就很麻烦了!” 文森特哼了一声,真的闭上了嘴。一时间,团队频道里寂然无声。半晌,弗兰克才松了一口气,颇欣慰地开口:“好了。” “所以,你现在是七千个孩子的后爹?”文森特继续乐。 “1731个。”弗兰克淡淡说道,“毕竟他们太饿了,一直让他们清/醒地饿肚子也不太人道,最重要的是这样下去我有点累……而足以喂饱7000个血族的血食,一时间也确实不太好找。” 诸人当即了然。 不得不说,7000多个饥/渴到发疯的吸血鬼确实是一场灾/难,但弗兰克处理这一烂摊子的方式,也可谓是相当的惊悚和残酷。只不过,大家很显然都对此不太在意,除了几句“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要注意环保”、“虎毒不食子”和“你才是真扎尔”之类的感慨之外,也没人对此发表什么特殊意见。弗兰克很显然没理前几句废话,唯独对最后一句表达了抗/议。 “不要把我跟那种阴影里的爬虫相提并论!要我说,一个血族应该去直面阳光下的世界和危险的挑战,而力量也该从强者身上抢夺,而非从弱者身上掠取。扎尔先生的天赋其实还算不错,可惜除了心灵魔法之外的技巧都太生疏……如果他敢于离开巢穴,把漫长的时光用在专心狩猎强大同族上,而不是隐藏起来准备什么飞升仪式,说不定早就突破大宗师了。”弗兰克漫不经心地评价了几句,随即吩咐道:“对了,冈恩你去旅馆一趟,把大家的账结了。虽然还差一些手续和一些装修,但我认为,我们应该已经有一个漂亮大房子可以住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1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302 章 第四章 宇宙10第四章 “我发现吸血鬼的品味都差不多。”——这是靳一梦来到扎尔城堡大门口时的评价。彼时,夕阳西下,一群奴仆正在一名美艳动人的精灵女性吸血鬼的指挥下更换门口的铭牌。城堡的大门高大而又威严,门旁立着两尊巨人的石像,奋力将门楣扛起。奴仆、铭牌和女性血族披着一身夕阳,金红明亮,辉煌灿烂。 指挥着马车夫将靳李从下城区接到“约克城堡”大门口的是另一名吸血鬼,其名为阿斯代伦。阿斯代伦是一名高精灵,男性,身材纤瘦,皮肤苍白,但同样拥有令人为之侧目的惊人美丽,一头白色卷发亮如熔银。从他那一身刺绣织金的华贵服饰,以及马车夫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略高于其他“少爷”和“小/姐”,但他在对靳李二人致以热情周到到几乎夸张的问候、付清李/明夜在摊位购物的款项,并邀请二人上车之后,却主动坐到了马车夫身旁,而非同二人一起待在舒适豪华的马车轿厢之中。可以看出不论是他还是马车夫,都并不习惯跟对方待在一起,但他显然更喜欢沐浴那错过百年的夕阳。 ——在上车之前,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名阳光下的吸血鬼。“看来弗兰克允许你们通/过血脉的连接,享受一点点属于他的力量。”她轻笑说道,“一份无偿的、而且想必不会轻易收回的馈赠,来自一个慷慨的父亲,不是么?” 阿斯代伦敏锐地意识到,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时,对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他并不知道这一丝调侃针对的是弗兰克,实际上,他就像任何一个曾经拥有亲生父亲的普通凡人一样,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显然,他很擅长在高位者有/意或无意的侮辱中生存。“弗兰克主人更喜欢我们叫他父亲?”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作为主人的朋友,二位还知道他喜欢别的什么吗,或者,讨厌什么?好吧,您也看到了,在忍耐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份馈赠。” “首先,不要叫他主人,除非你想给他当奴/隶。他的奴/隶我见多了,你在里面并不突出。”靳一梦淡淡说道,“你可以叫他大人,给他办事,认真学习魔法和体术……要是你事儿办得漂亮,或是变得足够强,作为他的血之后裔,你就可以叫他‘父亲’了。” “说来也是有趣——弗兰克对血裔的标准可是比对下属高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个血之/子嗣都没有,拉斯洛求了他至少一百遍,也只是被允许立下血誓,成为臣属。”李/明夜笑道,“现在他突然有了一千多个血裔……我跟你赌,哥,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就是,我也觉得。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吧,但这个扎尔到底知不知道在正常的血族社/会里,发展血裔和创建家族是一件多严肃的事情啊?啧,真是……”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坐进了马车。阿斯代伦正急切地张口欲言,见状也不敢打断,只能强行按捺闭嘴。在前往“约克城堡”的路途中,这名吸血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享受夕阳,安静地思考。直到马车抵达城堡大门前,他才如/梦/初/醒,跳下马车,殷勤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拉开阶梯,引导二人下车。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城堡跟李/明夜曾经住过的卡洛城内城堡差不多大,但其奢华犹有过之。城墙高/耸,城楼峭拔,主堡宏伟,塔楼参天,一扇又一扇玻璃彩窗在落日中闪耀。花园里鲜花锦簇,雕塑林立,喷泉奔腾,流水潺/潺,环绕着卵石步道、成荫绿树与青翠草地。谁能相信这座城堡属于一个邪/恶的吸血鬼?它看起来就像属于一个……即使是在所有童话故事里,都最最富裕的国王。 ——但这只不过是博德之门上城区的一角罢了。已故的扎尔先生并不是博德之门上城区里最富有的那个权/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想要足够宽敞的地皮时,便只能选择上城区的角落。 上城区依山而建,占据了大半山坡与山头,贵/族们端坐在山顶,俯瞰灰港与其他城区的“下等人”。这片区域充斥着奢侈商铺、豪华酒店、高端会所、宏伟圣所、大型博物馆和图书馆,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权/贵们的豪宅庄园。上城区最出名的庄园名为“银盾庄园”,乃是银盾帕特里亚尔家族祖辈的宅邸,那庄园美丽惊人,奢华尊贵,地皮之宽广更是堪比一座小型城镇,令其他所有贵/族的庄园和城堡都黯然失色。只不过,那些贵/族显然不会知道,“约克城堡”的地/下还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牢,其实际使用面积比登记面积多出三分之一,几乎是上城区最大的一座豪宅。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不辞辛苦跑来吃绝户的扎尔家族远房亲戚”,即宅邸现任主人弗兰克·约克先生,是一点儿都不想为那个地牢多交一大笔遗产税的…… 是的,虽然目前阿斯特罗正在至高大厅里做客、与几名博德之门实际掌/权人直接面谈,并且他也很愿意在处理谋杀教团相关事宜的同时,为建设己方根据地出一份力,但不论如何,弗兰克的遗产税还是要交的,这无疑对命运团队的黄金库存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除此之外,出于资源点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考虑,他打算全面接手扎尔留下的社/会关系和经营产业,而“接手”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忙碌和麻烦……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吃绝户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靳李二人进入城堡大门,即跨越宅邸守卫魔法的屏障之后,就仿佛浓雾褪去一般,城堡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哇哦……”李/明夜喃喃说道。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主堡角落有一个简陋的、与豪华城堡格格不入的、充斥着陈旧腐臭血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形制古怪的器/具。根据一些器/具上粘连的半新鲜的血肉组/织、以及干净器/具上的磨损痕迹来看,那些器/具应当是刑/具,使用频率也颇为频繁,但以她的见识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一时间都不能完全洞悉那些刑/具的用途……毫无疑问,宅邸主人精通折磨之道,同时也不吝于在这方面折腾出他人见所未见的全新花样。 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花样即使对李/明夜而言也相当新鲜。她一边感知那些奇特的刑/具、推断它们的功用和效果,一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以为扎尔先生精通心灵魔法?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刑/具,都不如一个B级原力·读心管用。”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审讯的。”靳一梦以一个前专家的身份作出了中肯的判断,“哪有审讯会用到胸骨钳和肋骨剪啊?又不是胸外科手术。指甲钳还差不多。” “您是指‘狗舍’么?”阿斯代伦忽然插话,语气颇为异样。 “狗舍?”李/明夜的语气颇为诧异,甚至还睁开/慧眼遥遥瞟了一眼,再次确认了那些血肉组/织并非属于犬类。实际上,这么仔细一看,她觉得墙上那张人皮似乎有些眼熟……而理所当然的,她也就明白了这间“狗舍”的功用。她不由啧了一声:“我能理解爱好或刑罚,但时间和精力是何其的宝贵?他应该把自己漫长的寿命用在好好修/炼,而非研究17种不同款式的剥皮钳和究竟该往麻绳里塞多少根针。假如他这样干了,也许今天就能撑到见我一面——我一直想要一个足够强的血族,可惜所有符合我要求的血族,都先一步变成了弗兰克的美餐。” 阿斯代伦本想开口。他想要略微诉说一些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即使能说的那部分还不及他亲身经历之万一,以此获得他们的同情;他想要使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歌颂弗兰克对他们的拯救,对二人进行一番吹捧,以此赢得他们的好感……但他打量二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可以被歌颂的正义拯救,而是邪/恶被更高层次的邪/恶所终结。阿斯代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为此感到恐惧,以及……一丝迷醉,为那“更高层次的邪/恶”所展现出的自/由与力量。他还是闭上了嘴,只露/出一丝有些勉强、但仍然算是得体的微笑。 除了“狗舍”之外,城堡里十分忙碌。1247个除了不怕阳光之外孱弱如同新生的血族、17只亡灵不死生物,以及受心灵奴/役的49名奴仆,正一趟一趟地从地/下监/牢里搬运尸体,将其放置于即将消失的阳光之下,任由其迅速风化成尘。不得不说,这个做法干净卫生且环保,但二人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里,还是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戴上了口罩。弗兰克本人正在地/下监/牢里,身旁是冈恩,以及一名心灵轻度受控、认知略微受阻、但依然算是强大的土著法/师,这名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施展魔法,将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监/牢塑造成另一种形状…… 靳一梦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在团队频道里笑道:“你打算把地/下室改成训练场?” “不,我打算建一个能储藏十万瓶酒的酒窖,然后让血裔们每天给一瓶酒的瓶颈扎上一朵蝴蝶结,以此来打发永生。”弗兰克没好气说道。正常来讲,约克伯爵对待文森特之外的同伴时不会如此暴躁,可见“突然获得一千多个血裔”这一事实,确实对他的心态造成了成吨冲击。“当然是训练场,见鬼,还得弄个血裔宿舍,这座城堡的地上部分可装不下这么多人!该死的扎尔。等这件事办完,我要把他的尸身唤/醒,然后再杀他十次。” “拜托,大哥,你他/妈多少讲点理。你闯进别人家里,把人杀了房子占了孩子收了,还嫌人家家里装修不好?”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地狱笑话,靳一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别听詹姆的,反正我觉得你干的对极了。而且这儿装修是挺不好的,确实要改。改的时候顺便给我搭个实验室啊。”李/明夜赶紧说道,“就按图特加大教/堂那个实验室的样子造个房间就行,不过这次的通风管道和垃/圾道造大一点,我想弄几个巨魔来。” “恕我拒绝,路易斯。我绝不在住所——尤其是我自己住所的地底或附近给你建实验室。”弗兰克冷静而又果断地拒绝了顶头上司的无理要求,并迅速转移话题,“你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去休息吧,阿斯代伦会为你们引路。天啊,我真是受够那些被心灵魔法弄成白/痴的仆人和颅骨里空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了,今天过后我要立即解散他们……” 阿斯代伦显然用不着弗兰克或靳李二人出口催促。实际上,从一进大门开始,他就殷勤地将二人引向了住所。 弗兰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位于一座塔楼,塔楼的每一层皆由花窗走廊与主堡相连,与主堡的关系相当紧密,却是完全独/立的。它的高度看起来近乎险峻,然而因楼层挑高之故,总共不过4层,合计3个主卧、5个次卧与5间佣人房,拥有一个完整的大厨房,并且每一层都有不止一个盥洗室与一个巨大的会客室。李/明夜在卡洛城的城堡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塔楼,据说是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或是来长住亲戚的。根据她彼时管家的介绍,普通客人或小住亲戚还不够格住这种塔楼,一般是主堡或次堡里找几间卧室加几个佣人房就打发了。 很显然,那时的李/明夜并没有足够尊贵的客人,也更加没有亲戚要来长住,而扎尔先生身为本宇宙土著,交际状况竟然跟她一样——这座塔楼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启用、甚至没有养护过了,因此所有器/具陈设都需要进行购置、更换或魔法焕新。目前大家只搞定了第四层的主卧,许多人还在塔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碌。为了弥补这一点,阿斯代伦极贴心地带二人绕了远路,在漂亮的花园里稍微逛了一圈……他或许是希望花园的美景能略微抵去塔楼内飞扬的尘土与满目的颓败,又或许是希望他的兄弟姐妹们能在二人抵达之前,至少把四楼主卧附带的盥洗室给拾掇出来。 “听起来我们需要一个合格的管家与一整支家务团队,但由于你特殊的家庭情况,恐怕我们无法通/过雇/佣的方式得到这种服/务。好在你有足够的血裔……你可以告诉他们,每一个强者获得力量的第一步,都是从打扫卫生和做饭开始的。”李/明夜忍笑建议道。她略一停顿,忽然又有些好奇:“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的血裔有1731人?” “之前是。”弗兰克漫不经心道,“扎尔的血裔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派人在这两百多年里骗来或掠来凑个仪式人头的,并非是自愿追求这被诅咒的永生。有几个人在完全搞清状况后,告诉我希望能够‘有尊严地在阳光里逝去’,我允许了。还有一些人希望离开博德之门,去其他地方寻找变回活人或抵御血渴的方法,或仅仅是单纯的旅行,在我离开之前多看一看阳光下的费伦,我也允许了。至于其他呢,意志薄弱,又贪得无厌,在吞噬数名近亲同族之后无法抵/抗血脉诅咒,变成了由疯狂和本能支配的弱/智野兽,被我处理了。这些血裔严重缺乏血族社/会的基础常识,竟不知道近亲之血的诅咒……不得不说,这令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李/明夜几乎没有跟弗兰克聊过私事,因此听到这话还有些费解:“唔?” “通常来说,不同宇宙的血族会在足够漫长的时光与教训中,都会总结出一套相似的行为规则,比如谨慎地发展血裔,认真地教/导后代,隐蔽地享受永生。血液是力量,血液是知识,血液同时也是记忆,而记忆代/表了可以被敌人使用的线索。但总有一些血族,智力低下,野心蓬勃,偏偏运气不错,竟然没有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足够教训,自以为获得了一些力量,就加倍地嚣张/狂/妄起来。”弗兰克顿了顿,淡淡说道:“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比如这个扎尔,又比如,当初把我变成血族的那个白/痴。他们最终都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与李/明夜的一无所知不同,靳一梦很自然地接话:“而且他们的教训都是你,这不巧了吗。”他笑道,“你说要是没有你来,扎尔的这些血裔中,会不会也出一个像你一样的?” “你是想问我对阿斯代伦的看法吧?我虽然没玩过那个该死的游戏,但不幸生活在文森特身边,又更加不幸地长了耳朵。所以那个游戏的大致剧情我还是知道的。”弗兰克哼了一声。很显然,指派阿斯代伦去接二人是他有/意而为,以此来满足同伴对游戏剧情人物可能存在的好奇心——在原版游戏的剧情和一些次级衍生宇宙中,终结扎尔性命的正是“不知名冒险小队”之一的阿斯代伦。“你不如先说你的看法吧。”他笑道。 “我吗?我就觉得这家伙想法太多,行动太少,胆子也太小。链子拴久了路都不会走了。”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评价道。虽然交集其实并不多,但一个精通心灵功/法的古道修行者完全可以洞悉他人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因此他一点都不像我。”弗兰克语气淡淡,从发音到咬字,都透露/出一种独一无二、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傲慢,一如阐述再平淡不过的真/理。“这世上无人像我,纵观整个混沌海的万千世界,也只有一个我。所有世界中的每一个他都不可能像我一样……但当他习惯了自/由,也真正明白何为自/由之后,还有一丝可能变得比现在略好一些。至少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罢了。” . 卧室很大,宽敞豪华,采光优良,还有一个附带有小型花坛的大露台。但李/明夜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屏退所有奴仆,关牢全部窗户,拉紧重重窗帘,点起照明水晶灯里的微型魔法球,甚至还设了一个严密结实的魔法屏障…… 靳一梦冷眼看着她忙活,心知来者不善,但他也没出声,由着李/明夜将自己拉到茶桌旁。她重重一推,他便顺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迅速调整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干嘛?” “他/妈/的。”李/明夜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有点不服气:“为什么谁的八卦你都能知道?” “……呃。”靳一梦迟疑道,“因为我比较八卦?”其实很显然并不是。实际上组/织里大部分八卦(比如陈英华喜欢文森特)都是当事人主动说给他听的,他不听还不行…… “少给我扯!” 靳一梦不由失笑。他眨眨眼,抬起手摸了摸鼻梁,多少有些无奈:“你也没问他啊……他现在对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事儿已经接受了,就是不算啥好事儿,平时也没必要提而已。你看他刚才说起这些来也没啥忌讳,你要是真问了,他也一样会说。” 李/明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宝贝儿啊,你把人当下属,就甭指望别人跟你掏心窝子。其实这也没啥不好,咱们俩呢,总得有一个更多的是朋友,另一个更多的是领/导,这样才对头。就算再来新人,像你现在也不适合当朋友,更当不了朋友了。”靳一梦很诚恳地说道。他将李/明夜抱在一起的手臂拉开,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随即双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做朋友嘛,首先得合拍,合拍就是观点相似,但相似的人哪那么好找?人年轻的时候容易交朋友,动不动就两肋插刀,那是因为年轻人观点都没成型,很容易互相影响,影响着影响着就相似了。”他笑着点了点她的心口,“以前还好说,但现在?现在让它多跳一下都不容易。” “你也不年轻了。”李/明夜撇撇嘴,顿了顿,更正道:“你早就不年轻了。” “是啊,那实在不合拍呢,就得够真诚了。人生在世,相似的地方总是有的,就像我跟陈英华都喜欢吃面条,就是我喜欢吃炸酱面,她喜欢吃汤面,那这个相似点说服力不太够,就得用真诚来补上,每次吃饭我都陪她吃汤面。但按你这丫头的脾气,能陪一次了不起了,下次就得想方设法让她陪你一起吃炸酱面,还非得让人家承认炸酱面更好吃不可。那炸酱面是好吃啊,人陈英华也挺喜欢的,就陪你吃了,但你那炸酱面里就算放上龙肉,面里能带汤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明夜冷哼一声,“但汤面有什么可吃的?” 靳一梦察言观色,心知李/明夜离恼/羞/成/怒不远了,若是再点几句,只怕当下就要打人,遂赶紧笑道:“差不多得了,真心换真心啊!也就一个文森特,你是真把人搁心里了,这是跟你熟得够早。其实朋友分很多种,你跟文森特是朋友,跟陈英华冈恩弗兰克也是朋友,就是交情没那么深。交情太深了也没啥必要,太深了你活儿都不好安排,要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呢,你都不好扣他们钱。就这样吧。” “也是。”李/明夜的些许不爽多是借题发挥,主要源于控/制欲作祟,此刻一想,自己也觉得幼稚。不过幼稚归幼稚,八卦还是要听的。“把弗兰克的事告诉我。” 靳一梦往后一缩:“你自己去问他……” “不要!”李/明夜断然拒绝。作为领/导和颇有交情的朋友,她对弗兰克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但他现在很忙,我要是去找他,他就一定会讨价还价,让我给他干活。我才不要干活。” “背着他说他的事总是有点怪怪的。”靳一梦抱怨道,“不然这样吧,你去问他,我来给他干活?” “你怎么比他本人还避讳?”李/明夜不耐烦地催促,“我就是懒得等几天再问而已,赶紧说了。” “好吧……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当初比较倒霉而已。”靳一梦很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弗兰克嘛,活着的时候是标准的人生赢家。年轻的大贵/族,有钱有地有兵有老婆,老婆不仅长得漂亮,还从小就认识,感情很好,真爱啊!顺顺当当地结婚了,结婚不久老婆就怀/孕了……啧,春风得意了简直。” “哦,这个我知道。他有说过自己妻子怀/孕,但还没有诞下子嗣就死了。” “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了。他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结果呢,他所在的宇宙发生了一次角斗/士投放,其中有一个血族。”靳一梦慢吞吞地说道,“这伙人正好投在他的地盘上,不过这其实不能全怪斗兽场,他地盘确实太大了。” “……我靠。” “角斗/士你也知道,都不是啥好东西,但那个血族呢,正好就是弗兰克说的那种智力低下野心爆棚的白/痴。本来血族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随便发展血裔,怕被其他血族找到嘛!但那个血族角斗/士就琢磨着,自己反正待不了多久,等吸血鬼猎人找上/门,自己早就走了,而与此同时呢,把弗兰克发展成血裔,那好处真是大了去了。你想啊,这么大的贵/族,手里有钱有军/队,又因为血脉压/制只能听他的话帮他做任务,这么一想那真全是好处啊!说干就干,然后他就谋划了一下,真的干了。”靳一梦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其实弗兰克那个宇宙里本来也有土著吸血鬼,教/会也有比较充分的对付吸血鬼的经验,就是你也知道,土著吸血鬼跟血族角斗/士完全是两个难度,这种异族前期都特厉害,更别提还有一伙人帮着那混账,就等他事成了蹭点好处。总之呢,他得手了。”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m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m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m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m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m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壹趣妏敩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嘁。” 眼见靳一梦脸上的神情从似笑非笑向嘲讽转变,js迅速转移话题:“幽暗地域怎么样了?” “弗兰克的生意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弗兰克·约克即将成为博德之门最大的军火商,他的军火原材料产地正是幽暗地域,而说一个博德之门当地军火商即将生意兴隆……这句话的信息量还是挺大的。“头儿已经确定了将来会在博德之门附近打吗?”js问道。 “要是现在就能确定战场一定在哪里,那阿斯特罗就该升格成战争之神了。”靳一梦撇撇嘴,“他不确定,但在做准备。” js瞬间来劲儿了:“我也这么想——我一直都这么想。我要是劳伦斯·兰瑟,肯定先去打其他地方。拜托,死灵法/师啊!战争中的死灵法/师肯定是越打越强,没道理一开始就上难度嘛,头儿都来了还非要打博德之门。骸骨之王又不是死要面子的龙骑士……” “难得你这么聪明,咋不直接跟你们老大说。” js耸耸肩:“他也就是一时被博德之门绊住了,早晚会想到的,他就没有想不到的事……更何况,他在博德之门玩得那么开心,我也不想扫他的兴。” 权力一直都是阿斯特罗的爱好,靳一梦心想,这个爱好有时也会成为弱点。好在他及时醒/悟。“鹦鹉螺舰数量有限,兰瑟不管想打哪里,大部/队行军应该还是要靠脚走或坐船。他这种规模,走地上很容易被发现,最好的选择是走地/下。”他顺口提了一句。这也是他近期一直待在幽暗地域的原因之一。 “你给他们路断了?”js饶有兴致地问。需知地底环境复杂,远非地表可比,虽然对面肯定有擅长土木系魔法的天选打灰大/法/师,但只要他们精心布置,也可以拖延许久。正所谓兵贵神速,拖延对一支部/队而言还是很要命的。 靳一梦闻言一怔,接着就乐了:“好问题。请教一下哈,下面那么多路,我他/妈该断哪条啊?” js顿时噎住,无/言/以/对。“反正你们有计划了吧?你,路易斯,伊恩还有头儿?”他再次转移话题,“我到时候听命令就行了。” 靳一梦没好气说道:“反正现在你就在这儿钉着就行了,这几天可能会用的到你。我也得在这儿,我得给她架个信号站。” “哦,好。”js应道。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左右看看,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又抬头看了靳一梦一眼,想了想掏出一副纸牌,“打牌吗?” 靳一梦瞥了js一眼:“两个人打什么牌。” js一想也是:“那我再去抓个人过来?” “你想玩游戏自己玩就是了。” “他/妈/的,能不能让路易斯把你弄走,换文森特过来。”js说道,“我爱你,哥们儿,但文森特至少还能跟我联机。你玩的那都什么东西,战术模拟软件?无不无聊。” 靳一梦撇撇嘴,并不打算搭理js。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根据他的坐/姿来看,接下来几天他打算修/炼。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靳一梦突然睁开眼,有些无语地望向js…… “你玩玩嘛,玩玩试试。”js很坚持。 “什么鬼东西……”靳一梦嘟囔道。他盯着自己战术终端消息中的文件传输申请看了一会儿,“《博德之门3》,这游戏你不是通关了吗?”他记得js提过,堡垒的游戏中心打算用他们的本次历练数据重制这款土著游戏,还跟js谈好了到时要在爱秀上发广告。 “这游戏值得在通关后再玩五遍。”js坚持不懈地推荐。 “太夸张了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快接收啊,跟我联机,我带你玩,就当复习历/史剧情了。” “游戏里的东西不能套进现实里,我以为你这半个来月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而且游戏剧情跟真正的历/史剧情是两回事。”靳一梦说道,“劳伦斯·兰瑟肯定不玩这个游戏,但他一样给我们找麻烦。”话虽如此,他又看了js一眼,考虑到这家伙死缠烂打的功/力,还是接收了对方发来的文件。 js见状笑道:“你就知道他一定不玩?说不定他偷偷通关了几百次。说起这个,这游戏里有清除幽影诅咒之地的诅咒的游戏路线,这局我就带你走这个路线。咱们干爆凯瑟里克·索姆,暴打米尔寇化身,驱逐莎尔老妖婆!”他看起来兴致勃勃。 “第一个也就算了。”靳一梦不由失笑,“但第二个……你要是真见到兄弟会的米尔寇,嗯,他好像也是魔苟斯,你有几个能力还是来自于他的……总之,你丫还是得恭恭敬敬低头喊一句‘尊上’吧?” js悻悻然:“你无不无聊。” 靳一梦耸耸肩。 “反正先打凯瑟里克·索姆一顿就是了。”js顿了顿,忽然又有些感慨:“唉,其实这老东西也挺可怜的,你看外头那鬼地方,以前都是他的领土啊!就没有哪个领主不爱自己领土的,他肯定很爱雷斯文。结果莎尔老妖婆拿他老婆孩子威胁他,逼得他把雷斯文搞成这幅样子。”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说起这个,有人拿路易斯威胁过你吗?”js好奇问道。 靳一梦认真想了想:“有过。” “哎?”js这下真好奇了。谁这么牛逼,能抓了李/明夜来威胁靳一梦?不是,既然这么大本事能抓到、并且还真正控/制住了李/明夜,那想干啥自己直接做了不成吗?还要威胁靳一梦去做,怪麻烦的。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呃,是影盟那次?” “不是。”靳一梦说道,“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实际发生……你可以理解成在我梦里。” “切……”js顿时失去了大半兴趣,“‘预兆之梦’里发生的事情不算。” 靳一梦笑了一下:“虽然是梦,对我来说还是挺真/实的。”实际上那并非“预兆之梦”,而是遥远星河之中无数未能成真之梦幻泡影中的一个。“梦里是我们刚到《星球大战》的那段时间。梅斯·云杜在原力中感知到我们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认为我们会给他们的世界带来黑/暗,就带着绝地教团来杀我们。我那时候跟陈英华在外面。冈恩被杀了,回归了斗兽场,云杜一下就有了经验,所以文森特就没那么走运,他彻底死了。云杜知道我们人不全,就抓了我老婆,想引/诱我和陈英华来救人,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靠。”js抽/了一口气,“我们呢?我们没有帮你们吗?” “你们那时候已经跟着阿斯特罗去军/队了。”靳一梦淡淡说道,“事情发生之后,阿斯特罗想跟绝地谈条件,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可谈的,谈了结果只会更糟,还会暴/露他自己。我就让他不用管,自己找了个人帮我给绝地带话,主要是两个事情:第一个呢,是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宇宙,绝对不会再回来;第二个,是他们抓着我老婆一天,我就让绝地教团死一百个人。” “……如此嚣张,不愧是你。”js发自内心地吐槽道。“绝地肯定不接受你的条件吧。” “是啊,他们不信,但过了几天就信了。” “不是,绝地教团哪有那么多绝地武士给你杀啊,而且你那时候……有些绝地武士还挺难杀的吧,怎么一天杀一百个?”js说到这里突然醒/悟,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绝地教团不止有绝地武士,还有绝地学徒、厨子、清洁工、水电工、保姆、会计……他们规模很大,人也很多,在许多星球都有据点。”靳一梦的语气十分平静,“光盯着绝地武士杀,难度比较高,有可能失败,也很容易触动他们的原力感应,在原力中留下线索。我一般一天杀不超过5个绝地武士,要是多了会很麻烦,影响我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我的首选目标其实是绝地学徒。虽然从第三天开始,学徒都有严密的保护,但保护总有漏洞……而且这正好说明了杀学徒比杀清洁工更有用。” “你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干掉路易斯?”js忍不住问道。 “怕。”靳一梦说道,“但也只有第一天怕。等第一天结束,我查她编号发现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用不着再怕了。接下来我需要担心的就是我被抓,或是哪天没有成功干掉一百个绝地教团的人。我必须保证每天都不多不少是一百个,他们再怎么防御和追捕我都没有用。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说话算话。只要我做到这一点,时间过去越多,我杀的人越多,她就越安全。”.m “……你简直丧/心/病/狂。”js嘀咕道。不过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这确实是靳一梦会干出的事……实际上,这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绝地教团主动释放李/明夜”的方法。 “确实。其实我有点后悔,说杀50个和杀100个效果应该一样,50个还更好凑,非要说100个,折腾得我和陈英华累个半死。有时候他们一个据点总共也才三四十号人,就得分开凑人头,一天要跑好几个星球。妈/的,光船票钱就不知道去掉多少。老/子每天杀/人都忙不过来了,还得抽空去接佣兵委托挣点钱花。”靳一梦微微眯起眼,刻意令自己语气轻快、话语诙谐,以掩饰因回忆而升起的冰冷杀意。“17天之后,绝地教团接受了我的条件。其实我从让人带话之后,就再也没跟他们交流过,他们只是撤销了对我老婆的拘/禁,打算让她跟我谈,可能还是想找到我吧……但她可以直接跟我联/系,他们这个想法就落空了。我也说话算话,让她直接回归了,我和陈英华也回归了。阿斯特罗向我保证会干掉梅斯·云杜给文森特报仇,我是不知道他做到了没有,反正我的梦就做到这里。” js听到这里都惊了。17天,至少1700条人命,居然还不算给文森特报仇?不过他转念一想,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这1700人可能只不过是……单纯的“赎金交易”罢了。这家伙以记录银/行转账手续费的态度平静地记录杀/戮,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在复仇——他的仇/恨得单独计算。 “要是你把这单活托给头儿,那十有八/九是我做的。”js笑道,“就算他没下命令,我也会主动申请,为了文森特!” “你那时候打不过梅斯·云杜。”靳一梦向来实事求是。 “但不代/表我杀不死他。你能办到,我也可以。” 靳一梦不由失笑:“那谢谢你了。” js突然露/出思考的神色。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哎,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啊?” “嗯……我在潘多拉那段时间,那时候我刚干掉云杜。怎么?” “其实我有个想法。你这家伙又不是法/师,那时候你也没到天人合一,正常来讲不会做‘预兆之梦’,就算做了也不会这么详细。”js猜测道,“会不会是尤达让你做了这个梦?他那时候不是正在找杀/害云杜的凶手吗?云杜最后的行程跟你们有关,所以他就让你做梦来试你。结果他反而被你在梦里干的事给吓到了,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其实并不是。“有可能吧。”靳一梦淡淡说道。他将目光投向了无生机的幽影诅咒之地,望进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神情漠然,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梦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8 章 第十章免费阅读。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m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 ——然而,彼时的文森特刚刚晋升,对自身能力与极限并不熟悉,再加上他本身并不擅长防御守护,却又带着陈英华和弗兰克两个拖油瓶,在对面两个资深圣者的压/迫下根本就是左支右拙。总之,上一架他根本就没能好好打,到了这次他孤身一人,全无任何束缚,开打不过一秒半,就直/接/干掉了这只黏人的苍蝇。 文森特一念至此,忽然心生警兆。一秒半干掉布朗对他而言算是正常发挥,实际上,面对像他这样攻击性功/法和装备都足够豪华的圣者,对面假如不来一个擅长防御守护的圣者,根本就不可能保住其低位格的同伴,甚至有可能连并不太擅长应对正面攻击的圣者同伴都保不住。很显然,兄弟会专门叫上布朗,绝不可能真是让他来送死——虽然对方有可能因为他上次没打好而适度低估他,但他毕竟是圣者,即使是兄弟会也不至于傲慢到这种程度。 除非…… 下一刻,使用战术终端飞在天上的文森特身躯一沉,骤然下坠。他的体表浮现出道道诅咒之力,漆黑与血红交织,飞快勾勒出一个又一个饱含血仇与怨恨的符文,首尾连环,连绵不绝,切割着他与外界能量的交互。 文森特有些诧异地“唔”了一声。他这时感到,自己那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体力与精神力的补充,都变得断断续续、颇为艰难,身躯沉滞迟缓,就连感知范围、视觉、听觉和触觉等都受到了影响……在落入黑死病的蝇群之前,他再度幻影移形,以避开那些瘟/疫之蝇,但他再度出现时的落点却与他预想中并不相同。 ——他落在了蝇群边缘,距离地面三米处。毫无疑问,这样的偏离是很要命的。 第一只瘟/毒之蝇叮上文森特的手臂时,他听见“黑死病”淡淡说道:“我猜你已经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了。” 第 27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9第十四章 “路易斯老是说探索历/史其乐无穷,照我看真是无聊得要死。”文森特对身旁的冈恩抱怨道,“就是到处走走,终端扫扫,然后等结果,等数据匹配,等分析建议……探索的根本不是我,是战术终端才对。”作为主宇宙黑科技,战术终端的细致程度与准确率均跟佩戴者的感知息息相关,而他们在这个宇宙待了有一段时间,昨日又昏天黑地一通探索,彼此间数据库还共享(重点是能共享到来自李/明夜开启知微之眼后的数据)……在大量新鲜可靠数据的饱和式灌输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已经相当可靠了。 文森特没在团队频道里抱怨,但他和弗兰克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左右,还是被后者听到了。“战术终端本来就是为阿萨神族探索阿斯加德设计的,比你更专/业是很正常的事。”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轻笑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他却总是有本事说得像嘲讽,“你只需要睁大你的眼睛,到处走一走就好……也许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好吧,这确实是嘲讽。自从很早之前,他们为某个女性角斗/士而在某个酒吧结下梁子之后,这二人就一直看彼此不顺眼,如今成了同/僚,这一点仍然没改。 文森特哪里是肯乖乖被嘲讽的人?当即在团队频道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收回之前的话——无人机比你好多了,弗兰克。好就好在它不会说话。”这是引用他之前对弗兰克的嘲讽。彼时他嘲笑边飞边扫描的弗兰克简直像个无人机,二人于是小吵一架,而李/明夜及时从自己的扫描结果中发现了白骨怪物的踪迹,打断了二人的斗嘴。如今二人都有暇,索性继续。 ——此时此刻,李/明夜孤身一人留在那白骨怪物附近,摆/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炼金与魔法知识,尝试还原出白骨怪物的本源真/相,其他人则分组探索,尝试寻找这家工厂的“厂长办公室”。分组名单确定得很快,陈英华与冈恩偏弱,自然得与他人搭伙,而弗兰克与冈恩虽然相处融洽,能力却并不相宜。好在冈恩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弗兰克与陈英华关系也不错,于是分组名单即刻完成。至于靳一梦,若是李/明夜不参与,大家就默认他独自行/事,不与任何人搭伙组队。这倒并不是靳一梦太过孤僻,实在是他有太多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而大家也十分默契地不去探究罢了。 这时的靳一梦正一边探索,一边旁听文森特与弗兰克在团队频道中的斗嘴。这对他来说还挺解压的,毕竟不论是文森特被弗兰克气死,还是弗兰克被文森特打死,在他看来都是乐子。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无聊…… 靳一梦为自己选择了最繁琐的探索区域,即经粗略扫描后得知,生物及灵能活动最频繁的区域——这条路线里充斥着年久失修的远古魔法。根据扫描结果,战术终端判断这片区域应该是用于“培育”,因为区域中一些结构与人类工厂的某些结构颇为相似。当然,那些不相似的部分说明了一点:这片区域肯定不是用来“培育”普通人类或灵能者的,别的姑且不论,尺寸就不相符。设施的绝大部分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太庞大了。 亚特兰蒂斯人以古神为基底研发出的血肉魔法堪称古代黑科技,而“培育”无疑是所有派系种类之血肉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门极深奥严肃,同时也非常容易失控的学问。在历经一夜的能量补充之后,因年久失修而崩溃错乱的古代魔法孕育出许许多多诡异离奇的恐怖生物,而这些生物从货真价实的古神血肉中诞生,虽是新生儿,却也并不算很好对付,且数量众多,神出鬼没,各具本领,等闲有穷过来都有大概率翻车……好在应付它们对靳一梦而言并不困难。要知道此时距离亚特兰蒂斯已过千年之久,而这些生物不过是一些重获能量的错乱魔法在撞上拥有丰沛力量之古神血肉后诞生的古怪“现象”,其诞生本就是“错误”,自然奈何不了如靳一梦这样强大的半神。壹趣妏敩 话虽如此,它们的数量着实有些太多,杀得靳一梦略微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很认真踏实地干活,务求将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动单位屠戮殆尽。遗产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他的杀/戮可以增加斗兽场获得的世界源。当杀/戮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片区域对斗兽场而言就再无秘密,他们也就可以从斗兽场系统中大致得知这片区域的昔日往事与岁月变迁。他本人对此并不在乎,毕竟知晓历/史并不会为他增加力量,但李/明夜知道这些后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文森特说的也没错,探索确实挺无聊的,靳一梦在心里想。他随手一枪射/出,心念微动,控/制子弹洞穿数只魔怪的躯体。 靳一梦的攻击,瞄准的并非“头颅”——实际上这些魔怪有的一个头都没有,有的却又拥有数个乍一看很像头或体外心脏的部位,使人很难单从外表上判断其要害。故而他瞄准的乃是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官灵觉之中,那些魔怪躯体中流动能量的枢纽所在。这样一来,旁人看他出手,次次都是秒杀甚至秒几杀,简单轻/松,潇洒自如,但要是换个境界不足或功/法不行的人来打,恐怕就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得死在当场——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而这些魔怪的数量,也确实太多了。壹趣妏敩 于靳一梦、文森特这种老粗而言,所谓探索,不过是选定一片待探索区域,落地后一通赶/尽/杀/绝的乱杀,接着就是一边清点遗产之箱,一边坐等斗兽场发区域评价、区域探索奖励和历/史剧情简介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区域难度不太够,无法逼/迫他们像在太阳神殿那次一样动脑子……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需知太阳神殿乃是那个宇宙前任天帝的离宫,而这里不过是远古魔法种/族的一座港口城市罢了。 “唔?”靳一梦忽然发出一声诧异的低语。随着他本人的移动,一股奇异特殊的能量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中,被他的灵觉所捕获。 这股能量出现之前,一切乍一看倒是正常,然而在他发现这股能量之后,方才察觉到一点:原来这股能量才是这片区域所有活动单位的中心。它就像一个喷薄出奇特、规律灵能的反向漩涡,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怪,皆笼罩在那股漩涡的辐射范围里。就如鱼逐钩而游,它们亦追逐着能量的起伏,追逐每一次震荡之间的优美韵/律,执意溯流,去往源头。而他之所以一直遭受魔怪前仆后继的攻击,正是因为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乃是那“漩涡”中的“礁石”。灵能的波涛在他身上打了个结,从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暗流。 “好吧,不动脑子的下场……”靳一梦自嘲一句,打定主意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随即向其行去。通/过能量流动的异常情况推断出其来源对他并不困难,只要他留心,本该早早发现这件事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异动,所有魔物的举动在一瞬间加倍地激进起来,不顾性命地朝靳一梦展开攻击。靳一梦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闪身避过一串恶臭毒液与尖锐触手,略微调整走位,一脚将一只体/内充满恶/毒酸液的魔怪踹入魔怪群中,同时手上迅速换弹,果断击发,砰的一声,一枚C级燃/烧/弹脱膛而出,顷刻间烈焰熊熊,浓酸四溅,惨叫连连,恶臭扑鼻。“能感觉到我。差不多两公里……这鼻子比狗都灵。”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直线距离。 靳一梦一边躲避近处魔怪的袭/击,一边再度换弹,抬手几枪就将肉墙上那几坨赘生巨瘤般的恶心生物射爆——根据他的经验,那巨瘤乃是怪物巢穴,是“错误”的症结所在,其中皆是大如人脸的、石榴籽一样密集镶嵌排列的魔怪卵,孕育出源源不断、稀奇百怪的恶心生物。三枪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以斗兽场标准,即那极不人道的、只存在“致命”和“轻/松”两种标准的评价体/系来看,他对这片区域而言有点太强了。 需知这座工厂获得能源不过一夜而已。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魔怪巢穴数量极多,年岁不长,等级不高,再怎么呕心沥血产卵也堆不死他。这样一来,在斗兽场的动态奖励系数下,这儿的遗产之箱就不怎么掉,掉了也不怎么值钱,而靳一梦的左轮/子弹最低也是d级,一发就是500-1000塞斯泰尔斯。靳一梦这人价值观奇特,给老婆发跨宇宙小作文一条一万花钱如流水,但到了正儿八经探索的时候,却又抠门了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浪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破产。其实破产倒是小事,大不了帮斯帕罗打几场海战刷回来,关键在于他的子弹用一枚就少一枚,在这个宇宙里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不然换把枪?”靳一梦思考了不到一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储物空间里确实有一把老古董燧发枪,也携带有不少子弹,然而不巧的是,这把枪乃是他考虑到要来这个宇宙,特意从自己枪/械收藏室里提出来的…… ——需知靳一梦其人,有钱且懒,藏品众多,根本不可能且不愿意雨露均沾。为了减少枪/支损耗与保养频率,他干脆把收藏室里的枪/械通通升到了至少B+的品级,以至于哪怕是来自枪/械原生宇宙的普通子弹都适配不了,只能上斗兽场黑科技……而理所当然的,斗兽场黑科技,自然只能到白塔里去兑换。这时他终于有些羡慕文森特了,那家伙从来提刀就是干,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开源节流”之后,靳一梦干脆地化作一道暗影,没入魔怪脚下那些缭乱癫狂的阴影之中。置身于阴影中时,靳一梦失去了三维世界的独特视野,但这无所谓,对于一名天人合一而言,感知外界的工具本就不该只有眼睛。 ——作为一名走正统古道的天人合一,他甚至并不需要眼睛。他就是阴影,阴影就是他,他是物质世界里流动的能量,也是镜界灵海里汹涌的潮汐。外界的变化,正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靳一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消弭踪迹,被自己搅乱的能量场恢复了平和与规律。活动单位一如满天星斗般焕发出点点荧光,卫星依附于行星,行星环绕着恒星,彼此影响,彼此碰撞,彼此交融。等他造成的最后一丝涟漪在能量系统的震荡中平复,循环与平衡再次生成,失去目标的魔物群茫然了片刻,倒也没有如他猜测的那样开始大乱斗,而是齐齐转身,井然有序地涌/向他所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头……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无比沉重,庞大凝实,就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 这场景令靳一梦想起了印/尼的兽潮。他稍一沉吟,随即动身跨越一片片阴影,纵身向那异常能量源头赶去。区区两公里于他而言几乎抬脚就到,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格外宏伟深邃的腔室之中。 此时此刻,腔室中赫然呈现出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数不同种属、不同外形的魔怪齐聚一堂,挥舞的肢/体好似潮汐般整齐起伏,朝向腔室最深处虔诚叩拜。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溢在每一只魔怪的每一个动作里,看不见的指挥棒支配它们的躯体,充塞它们的意志,使它们的舞蹈与叩拜拥有一致的韵/律。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协调且宏大,庄严肃穆却又恐怖癫狂,是那么的震撼人心……而与此同时,这些扭曲畸变的魔怪与它们狂/热虔诚的朝拜,又令人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 “这肯定不是昨个晚上加急排练出来吓唬人的。”靳一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把灵觉往腔室深处探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股庞大、汹涌且无比炫目的能量团,因其过于耀眼滂湃,使人无法分辨细节——就像人眼难以直视太阳。“唉,还是看不清啊……”他有些郁闷。 不能偷懒了,靳一梦心想。4379只魔怪,以肉/体强度论,27只有穷,3只天人合一,1只天人合一大圆/满,可惜只是木偶。那些强大的躯体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思考的火花,没有求生甚至求死的意念。它们没有灵魂。 这感觉,有点像狂猎…… 靳一梦皱起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从回忆中分辨出自己在阿斯加德遭遇的那个狂猎,差不多是天人合一等级,其原本可能是法相,只可惜年久失修、折旧严重。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很不平衡,凭啥他们废了老鼻子劲才能突破到的天人合一,昔日的阿萨神族居然能随随便便量产——古道突破讲究一个由内及外,这些造物连灵魂都没有,何来的“内”?直到后来他历经洪荒现代宇宙,知道了“敕封”、“权/柄”、“擢升”等概念,这才明白对大能力者来说,捏造出一个天人合一,简单随便得就跟吃饭一样。就比如尼德霍格,祂随便一个无意照出的投影都有大概率是神魔,想捏出个天人合一,反而还得悠着点。大能力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阿萨神族的狂猎和瓦尔基里其实没啥好惊讶的,因为这一产业的技术壁垒并不在于“敕封”或“擢升”,而在于“自动化”、“工业化”和“量产”。换而言之,阿斯加德工厂造狂猎和瓦尔基里的时候,是用不着奥丁或索尔亲自坐在产线里,这边掰点权/柄,那边给点赐福的,他们大可以忙自己的去,工厂里狂猎和瓦尔基里一样哐哐造,而这一点少有人能做到。没有照出投影的人,又何来的投影? 然而,不论阿萨神族的主宇宙黑科技再如何不可理喻,再如何无/中/生/有,都是先有奥丁索尔等大能力者,然后才有瓦尔基里和狂猎。这是毫无疑问的。 “4437只。”靳一梦更新了数字,“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一晚上。牛逼啊!这他/妈才叫优生优育,要搁图特加,斯帕罗高低得给它整面锦旗。要是再过几个小时,说不定连法相都生出来了。”他不打算继续观望,遂告诉自己:“狂猎我见到了,该见见奥丁了。” 于是他跃出阴影,就好似游龙跃出/水面。在被数千只魔怪淹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它们为之狂/热、顶礼膜拜的事物。 “呃,宝贝儿啊,忙吗现在?”靳一梦拨通了李/明夜的通讯,“你最好过来一趟。” . 李/明夜抵达这处腔室之时,靳一梦正准备穿衣服。“你……咳……”她的声音从瓣膜门之外传来,颇有忍俊不禁之意,“你是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么?” 室内的靳一梦撇撇嘴,他也是没办法。数千只魔怪,其中还有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虽是听凭肢/体本能行/事的傀儡木偶,却也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他还决定在李/明夜到来之前清场。若是不用尼德霍格的法相之力,他要如何应付?而一旦动用那黑龙之相,爆衫自然是注定的结局。我一定要成法相!他再次下定决心。“那必须是。你啊就把衣服搁外头就行,搁了就走啊,别在那儿伺机偷看。”他笑着回道。 “我还偷看,还伺机?我光/明正大地看。”李/明夜说着便进来了。瓣膜门关着,她用的是幻影移形,落地就在靳一梦身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趁你还没穿……”这时她看见了墙上的东西,还未完全闭合的慧眼微微睁大,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你在外面看不见?”靳一梦问了一句。这时他已经从储物空间中拿出衣物,开始穿衣了。 “看不清。”李/明夜说道,“我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也太驳杂,不如视觉简单直观。在亲眼看到之前,我能够知道这里有一个能量场,一个……嗯,阵法,一个核心。但那是本质,而非表象。”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墙壁。室内已经被靳一梦杀得全无立足之地,她体表魔力鼓/胀,盈盈若实质,将残肢血海分而排开,一如传说中的神人分开红海。她抬起手,遥遥按向墙壁,隔空拂去流挂的浓/稠血迹与残破肢/体,露/出一行字来。 ——“这只眼睛我拿走了。后会有期!”一行由无数微型阵法组成的大字烙在那里。 假如对文/字、符/咒、语言等学科有深入了解,便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行字乃是华夏古文,虽与靳李二人原生宇宙的中文都有所差别,但其来源一目了然,乃是源自上古时期的大道神文,后经几重翻译简化与文化浸染,含义却仍然深入沉厚,以至于拥有符/咒般的力量。魔文符/咒这一学科博大精深,李/明夜的主要研究范围是卢恩(如尼)魔文,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系统翻译认出这句话的含义……与此同时,她认得这行字的笔迹。 这是一行由光芒书写而成的狂草。笔迹相连圆转,形态纵而形意聚,一气呵成,情致狂放,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她上次见到这个人的字,还是在那万界之城的祭天台上。 “张天然……”李/明夜喃喃低语,多少有些无奈。 “他这次没藏什么信儿吧?”靳一梦问道。 “没有。”李/明夜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比起祭天台那次,他这次的留书技法更精妙,但力量不足,更多的是借助这里原有的能量场,将其抽取、转化和催变,以此形成新的阵法……很奇特的运用。不愧是张天然,他又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她环视一圈,额上慧眼炯炯有神,很快得出准确的结论,“这里应该有许多被他引来的变异生物,如果数量够多,其中一些会很强,但很粗糙,破绽很大。这个地方原本不是这个用法儿,这儿的培育应该会……更温和,也更圆/满。” 他是为了把我们引来,让你看到这行字,靳一梦心想。解决方才那几千只魔怪其实并不算特别困难,如果来这里的不是他靳一梦而是弗兰克,按部就班、寻踪觅迹地杀来,有组/织有计划地屠戮殆尽,也只需要大概一两个小时。“这行字很新鲜。”他穿好衣服,站到李/明夜身旁,仔细打量那行字,随即望向她,“他的意思是,这里原本有只眼睛?”他的目光投向她的第三只眼。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一定是真的眼睛,而是某种力量的残余,在物质世界中构成了眼睛的形态。或许这只眼睛原本是给我的,按照某些……计划。”她淡淡说道。她的慧眼进化不全,以至于影响到了肉/身法则,使得双眼尽盲,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却显然瞒不过某些堪称伟大的存在。“张天然的字很新鲜,我们的降临也很新鲜,但这处古迹已经存在很久了。”早在她出生之前,甚至可能早在她的原生宇宙裂变为次级衍生宇宙之前。她想起自己不过是随意择取了一个符合自身要求的宇宙信标,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虽恐惧愤/恨,却也多少有些习惯了。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被你吃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另一个张天然留下的?” “看来他被放出来了。”李/明夜笑了一下,倒也不甚在意,“也许他根本就没跟我说实话,这是他自己留的后手也不一定,第三个张天然……但他暂时无意与我为敌。” 靳一梦诧异地“唔”了一声,随即了然,“也是,不然他应该会选你的眼睛。” “可能是他不想再次入局,或不想那么早就入局吧……取走了我的眼睛,就要代替我的位置。”李/明夜耸耸肩,再次抬起手虚拂一记,将那行符文尽数抹灭,“如果这里真的存在‘眼睛’,我倒是觉得事情应该比我们想象得要简单一些。比如,他出来了,发现自己的‘慧眼’有所缺损,需要补全——他很多法术能力都依赖于高等级的‘慧眼’——于是他来到这里,取得‘眼睛’。获得‘眼睛’之后呢,他的算术回来了,随手算了一卦,发现我很快就要来,就给我留个信儿。” “也就是说,他不仅算出了你要来。”靳一梦平静地提醒道,“连你来了以后要做什么,怎么取得心愿罗盘,怎么接受罗盘指引,这一整个事/件,他都算得透透的。”连你算的卦也被他算透了。 李/明夜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间大笑起来。“我以为……”她咳嗽一声,强行压住笑意,“我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哥,但你看,张天然有多厉害!而这么厉害的张天然呢,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就算逃得了性命,保留了自我,但法相没了,法则没了,法/力没了,一个阵法都要借力才能画出来,就连一手带大的组/织也没了,资源点七零/八落地散在混沌海里,真武堂找了几百年都没找齐。看看他现在!藏头露尾的,写个字只敢给我看。他敢对别人说自己是张天然么?”话语犹带笑意,听起来却觉悲凉。 靳一梦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 二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牵着他往回走。“张天然的事情,暂时不用想太多。不论他现在是谁,就像他写的那样,后会有期,我和他早晚会碰面。到时候我要吃了他。”她的声音恢复轻柔平缓,再度变回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路易斯·科蒂,“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别的,比如这次亚特兰蒂斯区域探索的收获是不是已经被他搜□□净,害得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我没拿到‘眼睛’,没能补全慧眼,这对之后的探索有没有危害……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还是来看看我从那具骸骨上发现了什么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79 章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m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m..m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m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我没这么说啊,我一直都说,受封法相神魔那叫‘封赏’,很稀罕的,而且得很慎重。”靳一梦轻声笑道,“等老/子以后成了神魔,你给我搞来1000个B级以上宇宙的大资源点,我就封你当法相。” 陈英华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忍住,对着靳一梦翻出一对大白眼:“……我谢谢你啊!” “客气啥,应该的。”靳一梦很大度。 陈英华气得牙痒痒,果断转变话题:“也就是说,这个古亚特兰蒂斯文明原本可能有神魔,结果神魔断代了……神魔也会死?”她不由诧异低语。神魔已经是近乎于宇宙概念般的恒定存在,又衍生出万千投影,每一个皆与该次级衍生宇宙同时“出生”,因此永恒不死。这样的大能力者也会死吗? “当然会,而且死得还不少。”这次接话的是贝塔,“神魔的彻底死亡,一般有两种形式:第一种,其‘存在’本质被其他神魔吞噬扭转,变成了另一种‘存在’。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可以理解成‘夺舍’,具体的等你成神魔就懂了。”陈英华立刻对他也附赠一对白眼,他莞尔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种比较可怕,就是将其‘存在’彻底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个神魔相关的一切,包括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随之消失,祂会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能够想象这混沌海里有多少神魔曾经存在过,后来又消失吗?祂的历/史,祂的创造,祂的名字,祂的教/派,祂代/表的规则和定义,这一切突然消失了,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祂——从未存在过。” “……我靠。”陈英华仔细一想,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逻辑性抹杀。”靳一梦低声说道。归墟的逻辑性抹杀,觉者最恐怖的能力,将一切归为混沌,即使是永恒的神魔。就连狂/妄如尼德霍格,在谈及这个能力时,也颇为敬畏。张天然学会这能力后不久就死了,彼时的他顶多只能抹杀天人合一,而且碍于境界所限,他的抹杀也不够圆/满,很容易被高境界且精研命理的大能力者看出端倪……或许,这正是张天然之死最重要的原因。 “古亚特兰蒂斯的神魔应该不是这么死的,”弗兰克说道,“否则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今天这一切了。也有可能那个神魔并没有死,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再庇佑这个文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些天人只是真正天人文明中的一部分,受差遣来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灭绝,只不过是他们的……历练任务失败罢了。失败者该自己品尝苦果,就像徐先生死去时,剑圣或许十分惋惜,但兵者同样没有出手。”他特意采用了角斗/士的说法,看起来他十分坚持“类角斗/士论”这一最开始就由自己提出的假设,“路易斯,你将这个文明称为游牧文明,我却觉得不对。我个人认为,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寄生文明’——他们必须寄生在其他文明的精神世界里,因为他们并没有物质的存在。物质才是宇宙的关键。非物质的存在是模糊不清的,是混沌,是变化,是无数条件下的无数种可能,那么物质就是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而他们缺乏这个。这也是寄生物的重要特征之一:他们无法独自生存。” 贝塔挑挑眉,难得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他低头打量弗兰克一眼,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贝塔——也就是李/明夜——对弗兰克提出的假设十分感兴趣。这是极为难得的,其罕见程度足以令多次担任李/明夜秘/书的冈恩深感意外。他这位女主人向来独断专行,极少同靳一梦之外的人讨论,更极少真正询问他人的看法。她的问句从来都是沟通技巧的体现,比如婉转的诱导和狡猾的强调,或仅是单纯的礼貌,但在更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答/案。 弗兰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寄生物存在一些共性,比如它们不会轻易更换宿主,比如它们一开始会表现得温和无害,甚至有可能对宿主有利,但并不是所有寄生物都会长期采用这种互利共生的模式。他们的生存缺乏根基,便会本能地想要掠夺,将其补足。当寄生物智慧较低,而宿主又不够强大时,寄生物便有可能因过/度掠夺而杀死宿主,而当寄生物具有极高智慧时,则有可能产生许多很有/意思的结果……”他的目光掠过眼前五花八门的雕塑。 诸人也随之眺望。直到数公里之外,他们的目力与感知都趋向模糊,雕塑的永恒朝拜仍然没有止歇。这都是发生在其他宇宙的久远往事,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这里的雕塑仅是回响余音。 “但不论如何,寄生物都对宿主不利。”弗兰克继续说道,“到某一时期,或早或晚,他们的存在必定会扼/杀宿主的发展。”他指了指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尊雕塑,其服装上饰有宇宙舰队大战怪物大军。如此宏伟激昂的战斗,于群星间开展,视宇宙为战场。“谁说他们一定是舰队司令?他们也可能是穿越现世帷幕前来掠夺的恶/魔。” 片刻的安静。贝塔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神情中竟有一种等开奖的默契期待,他不由莞尔。“很有趣的假设,弗兰克。你对非物质和物质的描述是最有趣的那部分,回头我想跟你谈谈这个。至于其他,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诸人发出失望的叹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声音略提了一度,“我并非无所不知!这是实话,你们也知道。等我成了圣主,再来问我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于现在,劳烦你们在城区里多走一走,我需要对这里进行详细深入的扫描。亲爱的,你留一下。” 其他人应声散去。靳一梦留在当地,打量着贝塔,神情多少有些微妙。见对方望过来,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观察那些精致宏伟的雕塑。“怎么?”他问道。 贝塔笑道:“我能感觉到,我现在的形象让你有些尴尬。”其实他自己也是。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尚且能无视这一点,但跟靳一梦独处却并不一样。 靳一梦咳嗽一声,“是不大习惯。你在旁边的时候——我是指你那个女人身/体在的时候——那时候还好,现在确实有点怪怪的。”他忽然又乐了,“哎,其实多看一会,这白大个儿也不丑,动作表情啥的都是你的,看久了还有点顺眼。就是你别——” “那你过来亲我一下?”贝塔笑嘻嘻地打断。 “我就知道……”靳一梦撇撇嘴,“我不。” “不爱我了。” “我看是你不爱我了!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别玩儿了啊,有事说事,真想亲就等老/子回去船上,到时候别说换人了不认账就行。”能接受这非/人类雄性的壳子里是自己老婆的一部分,这是一回事,至于能不能亲得下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靳一梦的性审美显然没有宽广到涵盖非/人类雄性的程度。 贝塔倒也没有继续无/理/取/闹,只是笑道:“放心,我让你留下,不是为了在这里跟你来一炮的。我有正事想问你。” “嗯。” “在汤谷的时候,你告诉我,‘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源于某位古老圣主的某次尝试?” “是这样。”靳一梦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更赞同弗兰克?” “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凯特。可能他们都是对的,可能他们都是错的,那我就来你这里寻找第三个答/案。”贝塔说道,“不论是正确的推论还是错误的妄想,都能引我通往成功,前者使我前进,后者修正方向。所以,把你知道的有关那位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那可有点多了。”靳一梦闻言笑道。 “这个嘛,反正现在唯独你我不用干活。我们有的是时间。” . 约三天后,第一座古亚特兰蒂斯浮岛大致探索完毕,仅是斗兽场探索结算部分就足以令人震/惊。 作为大型探索活动发起者、探索活动中土著势力所有者、探索活动中角斗/士团队领/导者,命运组/织亲自完成前期探索,明确分配探索任务,给出合适应急方案作为探索参考,而李/明夜定下的抽成标准也并不高,不过二十分之一而已,算是斗兽场大型探索活动平均水平。角斗/士觉得这简直是给真武堂打工的待遇,而真武堂的抽成是30%到40%,土著则几乎感激涕零,毕竟根据土著探索活动的惯例,从来都是老板拿大头,打工仔总分成有个十几分之一就很了不起……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赢麻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组/织仅A/级宝箱就结算了足足8个。 即使排除了斗兽场的探索结算部分,所得财富仍然超出了李/明夜的预计。人们通常很难相信,那些溃烂建筑与化脓管脉中,竟然隐藏有宝物,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一座座血肉工厂的最深处,埋藏有它们宝贵的基因池。这世上生活着不少魔法生物,喷火的巨龙,能使人石化的蜥蜴,自身软弱却能激发智慧生物残/暴本能的小妖精,将敌人行为视为丝线任意编织的蜘蛛……这些自然界中天生地养的宝贵魔法生物,天人们能够规模化、标准化地在血肉工厂中将其批量生产出来,就像异世的现代人用工厂养鸡一样。 蛋鸡与肉鸡虽然都是鸡,品种却不相同,繁殖工序也并不一致,这些魔法生物也一样。同一种属的魔法生物,在基因池中分为不同亚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宜种属内繁殖的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合与其它物种进行基因杂交的科研(或魔研)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加庞大强壮的个体,有的乍一看平平无奇,甚至孱弱病态,体/内某些起到魔法用途的器官却比其它亚种更加发达。而理所当然的,它们在出厂后自然会奔赴其它不同的工序。 其中大部分被运走了。由于运输网络的中断,大家一致认为它们被运输到了其它古亚特兰蒂斯城市里。考虑到它们表现出的生物特征很适合用于制/作魔法道具和装备,诸人猜测古亚特兰蒂斯人应该有其它城市,比如专门培植特殊魔法植物的城市,以及接收提炼来自全世界之奇特魔法矿藏的城市。那些被土著奉为神器的圣遗物,古亚特兰蒂斯人可以在工厂流水线里批量制/作出来。 一个文明的顶尖外道成果从来不可能单独存在,而是该文明综合实力的最终体现。但古亚特兰蒂斯人的“梵天”,可以使他们略微脱离这个限/制——他们不用像其它文明一样,一步步构筑整个工业链。 知识和成果之间有一个算式,它们的连接符号读作“工业能力”,在土著是无数先代算式的结晶,而在古亚特兰蒂斯,则是“梵天”的数量和质量。只要宇宙规则和“梵天”的精神算力允许,天人们就可以直接在“梵天”的脑海里建造他们知识范围内的任意一座工厂,而不是像其他文明一样,老老实实地从建造工厂的螺丝钉、以及制/作那颗螺丝钉的工厂开始造起。直接构筑出最终成果也不是不行,但这个世界有资源,天人们有知识和“梵天”,既然如此,当然还是造工厂更划算。这是鱼和渔的区别。 可以想象,假如古亚特兰蒂斯没有陷落,要不了多久,每一个苍白巨人都能穿着坚逾钢铁、灵活胜过游鱼、轻便如同流云的外甲,手持喷吐龙炎或寒冰的骨枪、遍涂魔文锐不可当的利刃、装饰有灭灵生物骸骨的盾牌,然后分批乘上足以遨游深空或灵之海的、经由血肉基因改造内生不同腔室的鲲鹏,去往宇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运来更多和更多样的资源。又或许钢铁派的外道/学者在内部会/议上战胜了血肉派,鲲鹏变成宇宙飞船,这也未可知。而这个被诸人探索了数日的、专门负责接收和养殖全世界所有珍奇生物的港口工业城市,它负责生产和研究古亚特兰蒂斯未来构想中最重要的那部分:苍白巨人。.m “梵天”脑部的漂亮城市里,几乎蕴藏着苍白巨人的所有秘密。跟其它规模化养殖的魔法生物一样,苍白巨人也有不同种属,或者用“型号”一词更为恰当。高大的,矮小的,更适合深海的,更适合丛林的,喜欢寒冷的,喜欢炎热的,力大无穷的,敏捷如风的,灵能天赋极其强大的,专门克制灵能的。天人们搜罗来这世界所有的奇特魔法生物,人为制/造天赋异禀的灵能者,从他们和它们的血肉中提取秘藏,然后将其赋予自己的创造。阿尔法和贝塔只不过是这一生物的基础型号。 整座城市里没有任何/文/字,天人们似乎并不需要通/过物质来传递信息与传授知识,但那些工厂里的原料、工艺和部分成品仍然保存完好,它们给了李/明夜不少启发。勤勤恳恳踏实干活的探索小队为她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实验素材,底舱实在是装不下了,她不得不将其堆到团队和团员的储物空间里。为了这个,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找怀恩清了一次库存,但可以想象,假如再发现一座天人浮岛,那就连怀恩都帮不了她了。李/明夜决定再去找阿斯特罗一趟,他的团员能分担不少她的工作,而她也不介意与他共享部分成果。 令李/明夜非常欣慰的是,这次探索为她带来了两名忠实且效率极高的实验助手——阿尔法和贝塔,也就是她自己。这世上有谁比李/明夜本人,更值得李/明夜信赖?他们拥有她的所有知识,而她掌握他们的思想和感知。他们的精力是如此充沛,思维是如此迅捷,动作又是如此精细,远非附身普通人可比。普通人甚至需要吃饭和睡觉!如此之多的璀璨知识静等她研究学习,哪里有时间吃饭睡觉?她真恨不得立即消化完天人的苍白巨人研究成果,然后马上造出10个来,好派他们去科洛桑读大学。 古天人文明简直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其数量之庞大,珍藏之丰厚,不论是命运组/织、命运组/织创立的聆星者教/派,还是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土著文明,都实在很难消化。李/明夜对此极其不甘心,她尝试过拖走这座由“梵天”组成的浮岛,然后她很快便明白了为何反叛者竟然愿意放弃这一宝贵战利品——不同于其孕育出的工厂造物,“梵天”本身只能存在于灵之海与现世密切交融的特殊区域,一旦离开那片区域进入现世,就会像泡沫般消失。一如梦醒,了无痕迹。根据这一结果以及其它诸多迹象,李/明夜猜测“梵天”是天人从其他宇宙带来的外来物种。 “只是猜测。远古时代那些反/抗天人的法相之间必然有盟约,盟约之中显然不仅包含自/由,还有对战利品的分配。”李/明夜在命运组/织的内部阶段性总结会/议上如此说道,“这些战利品,也就是‘梵天’,对当时的法相以及法相麾下的文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无法消化这份宝藏,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知识。更别提那帮王/八蛋就连该死的文/字都没有。天人对当时的世界而言实在是太超前了,尤其是天人的外道完全依托于‘梵天’而存在,就算对星际文明也像是空中楼阁。所以他们约定将战利品封存,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来开启。只是他们没想到,天人领先他们太多,以至于过了千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她顿了顿,摊摊双手:“其实这宇宙的外道已经发展得很快了——我从没听说有人饿死,就算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和奴/隶。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的原生宇宙都做不到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下个封印吧!就算再相信彼此,他们也肯定要保护自己的财产。”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可是我们顺利登岛了。” “所以我猜他们死了。”李/明夜说道,“至少有权开启这座浮岛的法相应该已经死了。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千年,有法相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比如科莉布索。这位我们明确已知参与了针对天人叛乱的法相,她确确实实是死了。穆萨虽然不在这里,却能为我作证。” “穆萨杀的法相可不少啊!而且大部分都是与世隔绝的异端文明的法相,一个个都有点年头了。”文森特兴致勃勃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说不定他的杀/戮名单里还有其他参与了叛乱的法相。法相本来就不多,这两张名单有重合是很有可能的。” 李/明夜很快神色如常:“我说了,这只是猜测。其实我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要是我参与叛乱,必定会要求分配战利品,就像弗兰克说的一样,我同样也必定会留下封印监控,不可能将未经任何保护的战利品放置他处……” “总之,我们要做好‘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座浮岛,突然蹦出来一个法相’的心理准备。”靳一梦简单地总结了李/明夜的用意。 “只是心理准备吗?”陈英华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敌人是法相的话,除了心理准备之外,我们好像也确实做不了其他什么了。要不这样,大老板你辛苦辛苦,提前把哈根或奥利西欧叫来?临时召唤可能会来不及。” “这确实是选择之一。”李/明夜不置可否。 “哎,这么一想,以前那帮反/抗天人的法相还挺浪漫的。”陈英华忍不住感慨道。她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神思游荡到远古,想象那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他们立下盟约,一同打跑了外来殖民者,又回去领/导各自的子民,等待子民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还有其他约定,要一起开启这份遗产。到了那时候,有的文明负责生物研究,有的文明负责矿物研究,所有文明各司其职……他们会齐心协力组合成一个强大的帝/国。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团结在帝/国的旗帜之下,就像他们的祖神和先辈反/抗外来殖民者时一样……” 弗兰克似乎也想象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听起来确实浪漫,但我相信那些法相不会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即使他们当初是,千年之后的今天,想必也不再是了。看看如今的世界,那些争端,那些战争,奴/隶贸易和殖民掠夺……假如我告诉你,这些冲/突正是发生于立有远古盟约的法相之间,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觉得你很烦人。”陈英华没好气说道。 “这只是个玩笑,如果冒犯到你,我为此道歉。”弗兰克笑道,“我相信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否则我们在登上那座岛时,极有可能会遇到来自其他胜利者的阻拦——即使是高傲的法相,也不可能忽视如此珍贵丰厚的无主财富,唯一可能就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或不知道在哪里,因此才没有及时接收。这都是我们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那是以后,准确来说,是路易斯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你不会要求我们去面对法相吧,阁下?”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李/明夜轻轻颔首,“正如吉米所说,你们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问题解决——至少在这次会/议上解决了。”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探索方案修订这项议题上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4 章 第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灭灵者数量极稀少,且通常夭折于幼年,因为他们出生后不久,他们的老爸老妈亲戚朋友就会在命运的流转与魔法的流动之下,以各种合情合理的缘故,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他们,婴孩缺乏照顾,自然很容易翘辫子。不过说句老实话,只要灭灵者被拥有神秘力量的组/织发现,那他们通常都会过得很不错。毕竟半神不常有,而在对付其他组/织的灵能者或驱赶觊觎现世的恶/魔之类的事务上,灭灵者说不定比半神更好用——有时只要加急快递过去一小瓶血就够了。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李/明夜虽然在诸多方面都符合本宇宙对灵能者的定义,其实却并不是灵能者——她用云杜之术隔绝自己与灵之海的联/系之后,确实无法使用学自本宇宙且未经法则化的魔法,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她使用自身法则范围内的力量,比如用一个原力大比斗轻/松盖死敌人。她当然也不是灭灵者,她的血和骨灰无法驱逐魔法和恶/魔,那是阿斯特罗的天赋。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也不能算灭灵者,他的破魔之血确实具备甚至超过灭灵者的效用,但二者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原理……而且很显然,阿斯特罗和李/明夜在人际交往方面绝对没有灭灵者的困扰。 在高度怀疑杰克·斯帕罗与古天人幸存者关系匪浅,且刚把古天人文明老巢之一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李/明夜认为在与杰克见面时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她并不怕杰克·斯帕罗,但那古天人幸存者却是深浅未知,多少令她有些顾虑。冈恩曾劝她:“永远不要在对方选定的战场开/战。”——而灵之海正是古天人最熟悉的战场。他们本就是没有物质实体的生灵。 片刻的静默之后,杰克回答了李/明夜的问题。“我当然没有这般小气。”他说道,同时谨慎地打量着她。正常来讲,半神不怕灭灵者,但假如是半神等级的灭灵者呢?灭灵者无法修/炼灵能魔法,因此这是从未有人遇到过的问题,而他也并不想知道答/案。“既然我下令宵禁,再亮灯就不合适了,总得以身作则才对。仆人都很高兴能睡个好觉。” “护卫呢?” “我要护卫做什么?”杰克发出一声轻笑,“我就是这里最强的人。”..m 又是片刻的静默。“我把他们派出去了。”杰克妥协地说道。 “去寻找巴布沙的补给线?” 杰克耸耸肩,“您真敏锐。” “这显而易见。”李/明夜说道。在她看来,这确实显而易见。同时这也是靳一梦的判断。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因为在同等条件下,守城一方总是比围城一方更加从容。如果巴布沙意图骚扰甚至断绝图特加的补给,那么很显然,巴布沙方面就必然不会缺乏长期的、充足的补给,因此他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然而这怎么可能?至少杰克想破头都想不通。 需知出了图特加就是大海,广阔浩瀚,一望无际,绝美却贫瘠。作为当地领主,杰克对邻近海域的熟悉程度自然是非比寻常,外头确实有零星/岛屿,但顶多只能补充些水果淡水,想打猎都得碰运气。退一万步说,巴布沙的武/器损耗和弹/药补给从哪里来?肯定不是椰子树上掉下来的,但最近一处能购得这些补给的地区远在天边,哪怕是号称加勒比海航速女王的黑珍珠号,也得扎扎实实航行足足一个月。这其中肯定有鬼。 “你认为敌人在岛内。”李/明夜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杰克叹了口气:“说来真是令人伤心,背叛,再一次!但是……不错,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排除大国海军海商源源不断给巴布沙送物资这等天方夜谭的小概率事/件之外,这是非常合理,且唯一合理的推测。 正因为这个,杰克才下决定仅在夜间兴风布雨、日间派人四处巡查探访、颁发宵禁政/策。一方面以软弱被动的姿态面对巴布沙的咄咄逼人,尽可能使内鬼与敌人放松警惕,而另一方面,规律性、周期性的活动也有利于他的心腹摸清敌人的行动规律,进而排查出可疑人/士。但与此同时,他又为此深感忧虑。 杰克和巴布沙曾是朋友,甚至可以算是至交。他们毫不犹豫地出卖过彼此,然后在第二天又为对方支付酒债和嫖资。海盗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复杂。杰克深知巴布沙的精明老辣,他毫不怀疑,对方必然能猜到自己会想出“内鬼”这一解释,并且对此有恃无恐,几乎毫不掩饰。他也许巴不得他猜到,杰克心想。他用这个计策让我陷入焦虑之中,让我变得多疑暴躁,让我无法信赖任何人,让我看谁都像敌人,然后作出种种不理智的行为,犯/下一个个不该犯的错误,最后真的把所有人都变成敌人……真他/妈该死啊,赫克托! “当领主和当船长真的很不一样,是不是?”李/明夜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杰克。此时的加勒比海海盗王/还很年轻,恐怕也就三十刚出头,他或许已经习惯于面对那些危险然而简单的敌人,比如狂风巨浪与未知的残酷异端文明,却没有成熟到能够玩一场政/治的游戏。 “是很不一样。这领主当得越久,我越体会到当初选择出海的正确。但没办法,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恐怕真神都不会有此奢望。”杰克耸耸肩,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好了,科蒂夫人,我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也该轮到你了。深夜降临,有何贵干?又为何以这种状态前来?我的困局您已经了解,希望您带来了破局的良方。” “我这样过来,是为了确保任何人都不会从灵之海的波涛中捕捉到我的行踪。”李/明夜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的一部分。半神想遮掩踪迹并不容易,他们在灵之海中的“存在”非常沉重,假如对方阵营拥有——实际上也确实有——一名或多名精于追踪和解读灵之海波涛的占卜者,就足以捕捉半神身后留下的异常涟漪。“我猜你已经在排查内鬼了。” “是这样,但我也无法完全肯定,那些派出去排查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那就不要信任他们,”李/明夜说道,“你自己来解决。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官僚,你幸/运地拥有解决这件事的力量。只要你赢了,这个问题就将不复存在。” “我自己来解决?”杰克不由失笑,“好,我准备好了,随时能跟赫克托来一场光荣的决战。但赫克托人呢?你带来了么?” 李/明夜叹了口气,“首先我们确认一点。”她淡淡说道,“假设你关于‘内鬼’的思路是正确的,巴布沙的补给几乎完全来自于图特加,那么你就该知道,他需要的补给,数量必定不会少。他有一整支舰队需要养活。而且他需要的补给,与你所需要的补给,大致范围是重合的。”壹趣妏敩 “我有派人排查本地商户和负责供应的人,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杰克皱起眉。有记录却无实物,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亏空。“我也查过我的舰队的补给,他们的物资跟记录都对得上——至少在出港时都是这样。”至于回港之后,自不必提,只要上报遇到敌人发生交战,完全可以把物资输送解释成合理损耗。 “这代/表交接在他们外出巡航时进行。”李/明夜微微一笑,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展/露/出笑容。就像冰冷精致的玉雕忽然有了人的呼吸。“看来这一个月,你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斯帕罗先生。顺便问一句,你并不是一个月前就下发巡航轮班批次表,然后每天都按表执行吧?” 这个时代没有“轮班批次表”之类的概念,但杰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一开始是,”他说道,“当我确认负责补给供应的人没有问题之后就不是了,我会在早上下令,今天由谁负责巡航,以及具体巡逻哪些海域……”他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希望,下意识扬起眉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那么我们就又知道了一点:内鬼与巴布沙先生的舰队有即时联络措施。或许是通/过灵之海,或许是通/过……我想想,他们似乎使用一种被称为血鸦的灵界生物。”李/明夜微笑道,“每次巡航结束后,你都有查证物资损耗情况么?都是根据实物来查的?” “当然!所有补给由我统/一发放,我就得回收没用到的物资,好下次再发出去。有人对此有/意见,他们更希望像以往一样,由他们自己买,然后从敌人身上得到补给,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好好护航,而是会忍不住开始劫掠来图特加的商船,或是干脆以巡航的名义去其他航路劫掠……这段时间的动/乱对图特加的名声影响很大,海盗的老路行不通,我得做长期打算。”杰克语速极快,表现出极敏捷的思维。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不由激动起来,大步走进书房,拉开一个柜子,“所有发生过战事的舰队和战事记录……”他取出一叠羊皮纸,“哈!我就知道在这里。我看看,每次都有发生交战的……”他忽然沉默。漆黑的书房之中,唯有海图上方电光交错,灯塔明亮,光影勾勒出他不可置信的双眼。 李/明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刻意感知那些羊皮纸的内容,但她能想象到斯帕罗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对于一个尚且稚/嫩的统/治者而言,这些内容或许足以击溃他。 巴布沙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因此他所需要的补给绝不会少,假如内鬼仅仅拥有一艘船,区区一艘船只的正常战斗损耗无疑很难满足他的胃口。故而内鬼必然是颇有权/势之人,掌握有由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又或许更多,也许暂时不足以推/翻斯帕罗的统/治,但在此时的图特加,拥有如此力量之人必然深得斯帕罗的信赖倚重。当然,李/明夜相信对方不会做得太过明显,比如他也许会适当出卖一些己方阵营其他人的情报以供巴布沙劫掠,营造出真/实的败绩;比如他可能会赢那么几场,只是打出了许多弹/药;比如他可能不会亲自输送物资,而是派遣手下出场;比如他可能在这一个月内又收/买了其他人,将其发展成了物资输送队的新成员……但杰克·斯帕罗拥有足够的智慧和犀利的眼睛,所欠缺的仅是阅历。只要给他一个正确的思路,这位年轻的领主就可以洞察真/相。 ——当然,假如斯帕罗的智慧不够,那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李/明夜本就是怀揣答/案而来。一小时前,她正在战术终端里审阅弗兰克关于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争的报告,这份报告里附带有可疑分/子名单。约克伯爵以他超人的眼光与丰富的阅历迅速锁定了叛/徒的范围,然后他就意识到,向年轻的杰克·斯帕罗提交这份名单需要耍上一些手段。他本想亲自完成这件事,因为他显然并不缺乏手段,然而第一座浮岛的发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考虑到斯帕罗稍微放一放应该不会死,但指望李/明夜憋住好奇心与探索欲却是绝无可能,故而弗兰克相当潇洒地离开了图特加。而斯帕罗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确实真的没有死。 ——好在李/明夜也并不缺乏手段。在审阅完报告,并肯定了报告的正确性之后,她采取了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作为天人合一境界的半神,她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原力·读心这一技能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容易,抵达图特加半小时后,她已经有了明确的叛逆者名单。她完全可以操控叛/徒的心灵,命他们在斯帕罗面前跪下自承叛逆,但如此直接和突兀、又如此深入地拨/弄命理,极有可能惊动敌人的灵能者,使对方提前感应到末/日将至,于是她决定启发斯帕罗自己发现答/案。这当中确实存在考验之意,可不得不说,年轻海盗王的表现其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喜……他几乎就要独自成功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窗外狂风暴雨,喧闹如沸,室内因此愈显静寂,唯有杰克粗重的呼吸。李/明夜安静地端详他。她先是从那双棕色/眼眸中看到狂/暴的怒火,不过多时,怒火平息,转而流露/出困惑与悲凉。再然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放下羊皮纸,又喝了一大口朗姆酒。 李/明夜轻柔开口:“你的应对其实很正确,相信即使没有我帮忙,你发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杰克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复杂。现在发现他都嫌太晚,假如再过去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你被人背叛过么?”他突兀发问。 李/明夜想了想:“很少。” “但确实是有过吧!哈,真令人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领主夫人。”李/明夜淡淡说道,“那时我的丈夫在外征战,铁匠们忙个没完,必须一天到晚铸造兵器和火器,满足战争所需。因此我大发慈悲,让那些原本不配被砍头的人都得到了干脆利落的死亡——砍头本是贵/族才能得到的特/权。其实照我说,不论是不是贵/族,背叛者都应该进刺笼,然后在我的城墙上风干才是。我本打算这样做,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的头插在那里,但铁匠们确实忙不过来了。” 杰克的神情更复杂了。很显然,这并不是他预期的答/案。“我以为使徒会比海盗更慈悲一些。”他只能这样说道。 “确实如此,我对那些勤劳勇敢的铁匠们非常体恤。” 杰克闻言,不由噎了一下。李/明夜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背叛者的武/器从何而来?假如我追究,有些人必会承担罪责,大部分统/治者都会追究,但我反省自身,发现是法/律和法/律的执行有所疏漏。他们或对武/器用途一无所知,或有所猜测却不敢深究,最终只能屈服于无知、金钱与权力。然而这并非他们的过失,而是我的过失——我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利。为效率考虑,我仍然保留了这个权/利,没有将其赋予他们。他们继续忠诚地为我提/供服/务,应下了我的每一个订单,并且如期交付。我丈夫的捷报一张张传来,他们居功甚伟。” 杰克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宽恕?” 李/明夜反问道:“你之所以问我,是希望我劝你宽恕么?假如你当真这样想,那你就这样做吧,毕竟这儿是你的领土。” “不。”杰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建议。” “就连真神都无法保证公/正。”李/明夜很温和地说道,“在宽恕铁匠们之前,我砍了172颗头,并不只是意图反叛之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甚至岳丈。凡是知情且有从反叛中获利之主观意愿的人,根据情节轻重,我判处他们得到对应的惩罚,上至斩首,下至削爵、没收家产和驱逐。我下令斩首3岁的孩子,却放过30岁的铁匠。”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一个人在一桩罪行中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仅仅取决于他拥有多大的权/利。既然我没有赋予铁匠们拒绝和知情的权/利,他们就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只是正常地完成了几笔生意。而贵/族家的3岁孩子完全是其父母的一部分,假如谋逆成功,这个孩子将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因此他也背负责任,其责任与父母均等。除此之外,那时我丈夫正在打仗,铁匠的用处可是比叛逆的贵/族大得多!在我做决定时,这一因素当然也纳入了考量。” “……好吧,我会好好想想。”杰克叹了一口气。他又拎起酒瓶,送到嘴边,却发现瓶中已经没有酒了,只好失望地将其丢到一旁。“总之,多谢你的帮助,科蒂夫人。虽然我不认为我会下令斩首三岁的孩子,但还是感谢你,唔,还有那个倒霉的孩子。” “哦,当时确实有人反/对。我的臣属认为我不该让他上断头台,而是应该私下给卫兵带句话,也有人认为下不下令都一样,考虑到其父母亲朋或被斩首或被流放,失去庇护的3岁孩童不论如何都活不久。‘何必脏了您的手呢?’他们问我,‘您的名声比他的性命宝贵得多。可以让卫兵代行刑官之职,在摔死他之前对他宣布罪行,就当作审判完/事。’”李/明夜耸耸肩,笑了一下,“看他们多贴心,又多冷酷!山民的心就像山石般坚/硬,对背叛的脏血毫无怜悯。但当时的我认为有必要进行公开审判……当时的我还年轻,拘泥一些毫无意义的世俗观念。至于名声嘛,我的名声本就糟糕透顶,反正也不指望依靠名声来借钱。” 依靠姓氏贷了一大笔款的杰克不由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从李/明夜那一长串追忆往昔之废话中提炼出了重点,“应该承担的责任,和能够发挥的作用?”他喃喃说道,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唔,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得再来一瓶朗姆酒才行。请别离开,科蒂夫人,我会专门为你拿一瓶适合女士的酒。葡萄酒如何?我需要你继续帮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5 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壹趣妏敩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壹趣妏敩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m..m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m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对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靳一梦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没怎么在高级宇宙里打过仗,但我寻思呢,在这种宇宙里打仗,兵力应该不是战争的重点。反正你要给我1万焰拳或一个大教/区主/教让我选,那我肯定要大主/教,吃的少后勤压力小不说,关键是威力大好调动啊,指哪打哪,搞不好一个神术过去对面1万焰拳就灭了。其实这种牛逼大主/教并不多,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兰瑟能拉来的大主/教肯定没咱们多,这个他肯定也知道。所以阿斯特罗你得多注意这方面,赶紧给其他城邦通风报信拉援助,要是最后只有焰拳可用,那这场仗就悬了。” 阿斯特罗点点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个事情吗?”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他打算开完这个简会就回至高大殿加班。 “不是,我想说的第二个事情是后勤。”靳一梦说道,“这世界科技也不弱,凡人在战场上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要是高端战力胶着,凡人就有机会打辅助,说不定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倾向。兰瑟有主脑,本身又是死灵法/师,身边还一圈死灵法/师和灵吸怪,所以凡人/士兵的人数、士气和战术啥的肯定都没问题,搞不好连饭都不用吃——” “但他们肯定需要足够的装备。”李/明夜已经知道靳一梦的意思了,“而且是足够好的装备。既然战争涉及到我们这种层次的力量,那凡人部/队至少得有带符文的火炮和带符文的护甲,否则人数再多、士气再高、战术再厉害,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力量交锋的余波就足以碾碎他们了。” “是这样。”阿斯特罗深以为然。他的魔法足以彻底冰封博德之门的整个上下城区,因此于他而言,一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和一万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几秒钟的事。“这些装备从哪里弄是一个问题,怎么弄,也是一个问题。”他说出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幽暗地域?” “这是一个方向。我这两天跟卓尔打交道,听他们说过‘至上真神’这个词,说不定至上真神在幽暗地域有生意。另一个方向是地狱,地狱那边的军工技术水平也是一流的。”靳一梦说道,“我之所以猜是这两个,主要这两个地方都有原材料、有技术,而且还有厂,生产力跟得上这种短期暴/涨的需求。要是能满足这几点,换成其他势力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块对整个战争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其实也有限……对于发生在这种宇宙里的战争,凡人/士兵的意义不怎么大,还是交易本身更值得关注。” “焰拳和守望者不能算凡人吧……”克里斯忍不住说道。他能理解这些天人合一的膨/胀,但这两支部/队里有穷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几十上百个了。 “要看跟谁比了。”js发出一声嗤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能理解。在我看来,除了那几个高级军官和总指挥官之外的所有焰拳都是凡人,来多少都一样——我跟他们的生命层次不同,他们是有极限的,而我没有。但要是导师或贤者亲自下场,那看谁都是凡人。” js说的确实是实话。当一场涉及高层次力量的战争于一个高级宇宙中打响之后,非修行者的凡人通常不会作为战力被投入使用。他们的定位,多半是生产者,甚至资源。 当一场战争发展到神战的层次,那10万个全副武/装、连枪带炮的精英凡人焰拳在神级战场上的作用,还不如一场10万/人规模的浩大献祭仪式,毕竟前者在神级战场上大概率活不过一秒,甚至于“能成功出现在神级战场上”这件事本身就堪称奇迹,而后者至少还能给己方神明提/供一些力量。当然,即使是一场发生于高级宇宙的高层次战争,也并不是上来就直接神战,就跟打架不可能上来就开大招一样,这种战争通常有多个层次的战场。这倒并非是诸位神祇刻意想让麾下小弟送死,主要是但凡能发展成“战争”的高层次冲/突,双方至少在大致上是势均力敌的。 比如一方有一神魔俩法相,另一方是一神魔仨法相,这样的话前者虽然比较弱势,但也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打,更何况有些高级法相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可要是一方有一百个法相,另一方虽然一个法相都没有,却有一个神魔,那这一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前者要么迅速滑跪,要么直接被屠。境界之差就是如此残酷,不过一个位格的差距,却是天渊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在中低位格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能够降低这种差距的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科技,即古道修行者口/中的外道。js说“有穷焰拳来多少都一样”并不是在吹牛逼,但前提是对方没有高级黑科技级别的武/装,比如由法相亲自赐予力量之符文工厂出产的魔法火器,那他多半只有跑路了。不过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js输给一帮有穷,而是输给了有穷背后的法相,换而言之,对方至少得有法相才行。这也是靳一梦说“后勤方面有用但用处不大”的缘故。低位格层面的战事对战争虽有一定影响,却不是战争的重点。 然而根据目前来看,双方都有神魔投影作为大靠/山,而且“导师”的团队既然在这里,“贤者”的团队就不能动,目前是处于一个互相威慑抵消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这种状态,战争的烈度就有可能上升至即使是天人合一都很难承受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堡垒与兄弟会在其它宇宙的人员和布局。 对于堡垒和兄弟会这两个组/织(非团队)而言,最理想的状况是这一仗打完,导师和贤者都没有出手,因此兰瑟和阿斯特罗必然更倾向于“土著外援”的方面。实际上,比起至上真神集/团从地狱或幽暗地域大批量采购武/装,靳一梦其实更担心对方借此攀上地狱或幽暗地域的大势力,趁机达成合作……当然,假如兰瑟或其他某人在战争中当真凭狗屎运晋升法相成功,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对神战很熟嘛。”伊恩忍不住说道。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出身于d级科技宇宙,又不是受过各种培训的大组/织成员,而这种人碍于出身和平台所限,一般有一定的思维定式,又对高位格战争的认知不足,反应不会这么快。实际上就算是他,也是在被靳一梦的两条建议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所经历的,俨然已经是一场初具雏形的神战了。 靳一梦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今天先到此为止。詹姆,多谢你的建议,你给了我不少启发。”阿斯特罗用总结性的语气开口,“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晚先休息。伊恩,明天一早到至高大厅来找我,路易斯,劳你明天也来一趟,我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重要任务可以发布。”他的目光转向弗兰克,微笑着询问:“约克伯爵,你的魔鬼明天是否有暇?请为我空出他上午的时间。” “既然你用得着他,我会保证他随时待命。”弗兰克笑道,“但你并非他的契主,所以他可能会有些不老实……别把他弄死就好。” “魔鬼是聪明的生物,既然他有了第一次屈服,那他想必不会介意屈服第二次。”阿斯特罗温和地应道。他随即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对弗兰克微笑致意:“我现在得走了。酒和食物都不错,感谢你的费心,可惜我仍然无法享受那间漂亮的卧室。”他说完便离开了。 弗兰克见状,拿起面前的小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悦耳,音量却极柔和,绝不可能穿透此间的魔法屏障与厚重木门——然而在他的感知中,数百米外的另一个庞大的、墙上挂着无数铃铛的房间里,有另一个铃铛轻轻地敲响了。他将铃铛搁下,望了一眼阿斯特罗那张空荡荡的高背椅,不由笑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恐怕还有不少人都无法享受自家卧室了。假如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是一种犯罪,他肯定得为此坐上一百年的牢。”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李/明夜望向窗户。同一时刻,厚重垂坠的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卷起,好让她的目光直接看到落地窗外。 此刻月已上中天,银辉似水,亮白如霜。下城区模模糊糊地沉没在月色与黯影里,不复白日的喧嚣活力,但有不少灯火仍在闪耀。远处的灰港里灯火通明,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港口里,码头工/人与大型机械一刻不停地装卸货物。再远处,河流蜿蜒流淌,尽头是辽阔浩瀚的大海,是无限的天地,是伟大的冒险与英雄的史诗,是宝藏的传/奇与源自远古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座城市看起来仍然很美。它美得意犹未尽、不知疲惫。 那是一种无所忧虑的繁华与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4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m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壹趣妏敩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m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m..m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嘁。” 眼见靳一梦脸上的神情从似笑非笑向嘲讽转变,js迅速转移话题:“幽暗地域怎么样了?” “弗兰克的生意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弗兰克·约克即将成为博德之门最大的军火商,他的军火原材料产地正是幽暗地域,而说一个博德之门当地军火商即将生意兴隆……这句话的信息量还是挺大的。“头儿已经确定了将来会在博德之门附近打吗?”js问道。 “要是现在就能确定战场一定在哪里,那阿斯特罗就该升格成战争之神了。”靳一梦撇撇嘴,“他不确定,但在做准备。” js瞬间来劲儿了:“我也这么想——我一直都这么想。我要是劳伦斯·兰瑟,肯定先去打其他地方。拜托,死灵法/师啊!战争中的死灵法/师肯定是越打越强,没道理一开始就上难度嘛,头儿都来了还非要打博德之门。骸骨之王又不是死要面子的龙骑士……” “难得你这么聪明,咋不直接跟你们老大说。” js耸耸肩:“他也就是一时被博德之门绊住了,早晚会想到的,他就没有想不到的事……更何况,他在博德之门玩得那么开心,我也不想扫他的兴。” 权力一直都是阿斯特罗的爱好,靳一梦心想,这个爱好有时也会成为弱点。好在他及时醒/悟。“鹦鹉螺舰数量有限,兰瑟不管想打哪里,大部/队行军应该还是要靠脚走或坐船。他这种规模,走地上很容易被发现,最好的选择是走地/下。”他顺口提了一句。这也是他近期一直待在幽暗地域的原因之一。 “你给他们路断了?”js饶有兴致地问。需知地底环境复杂,远非地表可比,虽然对面肯定有擅长土木系魔法的天选打灰大/法/师,但只要他们精心布置,也可以拖延许久。正所谓兵贵神速,拖延对一支部/队而言还是很要命的。 靳一梦闻言一怔,接着就乐了:“好问题。请教一下哈,下面那么多路,我他/妈该断哪条啊?” js顿时噎住,无/言/以/对。“反正你们有计划了吧?你,路易斯,伊恩还有头儿?”他再次转移话题,“我到时候听命令就行了。” 靳一梦没好气说道:“反正现在你就在这儿钉着就行了,这几天可能会用的到你。我也得在这儿,我得给她架个信号站。” “哦,好。”js应道。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左右看看,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又抬头看了靳一梦一眼,想了想掏出一副纸牌,“打牌吗?” 靳一梦瞥了js一眼:“两个人打什么牌。” js一想也是:“那我再去抓个人过来?” “你想玩游戏自己玩就是了。” “他/妈/的,能不能让路易斯把你弄走,换文森特过来。”js说道,“我爱你,哥们儿,但文森特至少还能跟我联机。你玩的那都什么东西,战术模拟软件?无不无聊。” 靳一梦撇撇嘴,并不打算搭理js。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根据他的坐/姿来看,接下来几天他打算修/炼。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靳一梦突然睁开眼,有些无语地望向js…… “你玩玩嘛,玩玩试试。”js很坚持。 “什么鬼东西……”靳一梦嘟囔道。他盯着自己战术终端消息中的文件传输申请看了一会儿,“《博德之门3》,这游戏你不是通关了吗?”他记得js提过,堡垒的游戏中心打算用他们的本次历练数据重制这款土著游戏,还跟js谈好了到时要在爱秀上发广告。 “这游戏值得在通关后再玩五遍。”js坚持不懈地推荐。 “太夸张了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快接收啊,跟我联机,我带你玩,就当复习历/史剧情了。” “游戏里的东西不能套进现实里,我以为你这半个来月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而且游戏剧情跟真正的历/史剧情是两回事。”靳一梦说道,“劳伦斯·兰瑟肯定不玩这个游戏,但他一样给我们找麻烦。”话虽如此,他又看了js一眼,考虑到这家伙死缠烂打的功/力,还是接收了对方发来的文件。 js见状笑道:“你就知道他一定不玩?说不定他偷偷通关了几百次。说起这个,这游戏里有清除幽影诅咒之地的诅咒的游戏路线,这局我就带你走这个路线。咱们干爆凯瑟里克·索姆,暴打米尔寇化身,驱逐莎尔老妖婆!”他看起来兴致勃勃。 “第一个也就算了。”靳一梦不由失笑,“但第二个……你要是真见到兄弟会的米尔寇,嗯,他好像也是魔苟斯,你有几个能力还是来自于他的……总之,你丫还是得恭恭敬敬低头喊一句‘尊上’吧?” js悻悻然:“你无不无聊。” 靳一梦耸耸肩。 “反正先打凯瑟里克·索姆一顿就是了。”js顿了顿,忽然又有些感慨:“唉,其实这老东西也挺可怜的,你看外头那鬼地方,以前都是他的领土啊!就没有哪个领主不爱自己领土的,他肯定很爱雷斯文。结果莎尔老妖婆拿他老婆孩子威胁他,逼得他把雷斯文搞成这幅样子。”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说起这个,有人拿路易斯威胁过你吗?”js好奇问道。 靳一梦认真想了想:“有过。” “哎?”js这下真好奇了。谁这么牛逼,能抓了李/明夜来威胁靳一梦?不是,既然这么大本事能抓到、并且还真正控/制住了李/明夜,那想干啥自己直接做了不成吗?还要威胁靳一梦去做,怪麻烦的。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呃,是影盟那次?” “不是。”靳一梦说道,“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实际发生……你可以理解成在我梦里。” “切……”js顿时失去了大半兴趣,“‘预兆之梦’里发生的事情不算。” 靳一梦笑了一下:“虽然是梦,对我来说还是挺真/实的。”实际上那并非“预兆之梦”,而是遥远星河之中无数未能成真之梦幻泡影中的一个。“梦里是我们刚到《星球大战》的那段时间。梅斯·云杜在原力中感知到我们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认为我们会给他们的世界带来黑/暗,就带着绝地教团来杀我们。我那时候跟陈英华在外面。冈恩被杀了,回归了斗兽场,云杜一下就有了经验,所以文森特就没那么走运,他彻底死了。云杜知道我们人不全,就抓了我老婆,想引/诱我和陈英华来救人,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靠。”js抽/了一口气,“我们呢?我们没有帮你们吗?” “你们那时候已经跟着阿斯特罗去军/队了。”靳一梦淡淡说道,“事情发生之后,阿斯特罗想跟绝地谈条件,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可谈的,谈了结果只会更糟,还会暴/露他自己。我就让他不用管,自己找了个人帮我给绝地带话,主要是两个事情:第一个呢,是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宇宙,绝对不会再回来;第二个,是他们抓着我老婆一天,我就让绝地教团死一百个人。” “……如此嚣张,不愧是你。”js发自内心地吐槽道。“绝地肯定不接受你的条件吧。” “是啊,他们不信,但过了几天就信了。” “不是,绝地教团哪有那么多绝地武士给你杀啊,而且你那时候……有些绝地武士还挺难杀的吧,怎么一天杀一百个?”js说到这里突然醒/悟,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绝地教团不止有绝地武士,还有绝地学徒、厨子、清洁工、水电工、保姆、会计……他们规模很大,人也很多,在许多星球都有据点。”靳一梦的语气十分平静,“光盯着绝地武士杀,难度比较高,有可能失败,也很容易触动他们的原力感应,在原力中留下线索。我一般一天杀不超过5个绝地武士,要是多了会很麻烦,影响我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我的首选目标其实是绝地学徒。虽然从第三天开始,学徒都有严密的保护,但保护总有漏洞……而且这正好说明了杀学徒比杀清洁工更有用。” “你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干掉路易斯?”js忍不住问道。 “怕。”靳一梦说道,“但也只有第一天怕。等第一天结束,我查她编号发现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用不着再怕了。接下来我需要担心的就是我被抓,或是哪天没有成功干掉一百个绝地教团的人。我必须保证每天都不多不少是一百个,他们再怎么防御和追捕我都没有用。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说话算话。只要我做到这一点,时间过去越多,我杀的人越多,她就越安全。” “……你简直丧/心/病/狂。”js嘀咕道。不过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这确实是靳一梦会干出的事……实际上,这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绝地教团主动释放李/明夜”的方法。 “确实。其实我有点后悔,说杀50个和杀100个效果应该一样,50个还更好凑,非要说100个,折腾得我和陈英华累个半死。有时候他们一个据点总共也才三四十号人,就得分开凑人头,一天要跑好几个星球。妈/的,光船票钱就不知道去掉多少。老/子每天杀/人都忙不过来了,还得抽空去接佣兵委托挣点钱花。”靳一梦微微眯起眼,刻意令自己语气轻快、话语诙谐,以掩饰因回忆而升起的冰冷杀意。“17天之后,绝地教团接受了我的条件。其实我从让人带话之后,就再也没跟他们交流过,他们只是撤销了对我老婆的拘/禁,打算让她跟我谈,可能还是想找到我吧……但她可以直接跟我联/系,他们这个想法就落空了。我也说话算话,让她直接回归了,我和陈英华也回归了。阿斯特罗向我保证会干掉梅斯·云杜给文森特报仇,我是不知道他做到了没有,反正我的梦就做到这里。” js听到这里都惊了。17天,至少1700条人命,居然还不算给文森特报仇?不过他转念一想,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这1700人可能只不过是……单纯的“赎金交易”罢了。这家伙以记录银/行转账手续费的态度平静地记录杀/戮,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在复仇——他的仇/恨得单独计算。 “要是你把这单活托给头儿,那十有八/九是我做的。”js笑道,“就算他没下命令,我也会主动申请,为了文森特!” “你那时候打不过梅斯·云杜。”靳一梦向来实事求是。 “但不代/表我杀不死他。你能办到,我也可以。” 靳一梦不由失笑:“那谢谢你了。” js突然露/出思考的神色。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哎,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啊?” “嗯……我在潘多拉那段时间,那时候我刚干掉云杜。怎么?” “其实我有个想法。你这家伙又不是法/师,那时候你也没到天人合一,正常来讲不会做‘预兆之梦’,就算做了也不会这么详细。”js猜测道,“会不会是尤达让你做了这个梦?他那时候不是正在找杀/害云杜的凶手吗?云杜最后的行程跟你们有关,所以他就让你做梦来试你。结果他反而被你在梦里干的事给吓到了,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其实并不是。“有可能吧。”靳一梦淡淡说道。他将目光投向了无生机的幽影诅咒之地,望进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神情漠然,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梦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8 章 第十章免费阅读。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m..m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壹趣妏敩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嗯,没事,都过去了。”靳一梦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温柔一如往常,“后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睡好几天了,睡得头痛。陈柏看我不打算睡了,就把我之前练的那堆字拿过来给我,说算我求你了,你接着练字行不,好不容易写得像个字了,你就接着练。我一想也是,那就接着练呗!我就练字,练勺子,练筷子,慢慢的也就想开了。” 靳一梦把这一段说得极简略,好像只几句话的过程,他就全然愈合,如获新生……但李/明夜知道,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就像一只背负重壳的蜗牛,每一天都只能挣扎着蠕/动几个厘米,纵使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也不过是其他人轻易就能跨越的距离。这一成就太过微小,太过漫长,又太过辛苦,以至于最终想要叙述时,竟然乏善可陈——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开了”罢了。 “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李/明夜由衷说道。她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说起这个,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救陈柏,在遗忘之地又放过了他……现在,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需要他活着了。”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因为就算是全混沌海最坚强的人,有时候都是需要喘口气的。” 靳一梦静默了片刻,将李/明夜揉入怀中搂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我有你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想起那堆破事儿,什么黑龙,觉者,张天然,兄弟会,御者,我就……但想想你,我就会觉得这一切也就还好。” “也许正是因为我,你才有了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务。你本该有另一个命运,在这个命运之中,也许你的命理同样璀璨,同时也波涛汹涌……但就目前来看,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的负担,我只是让你同我一起背负。”李/明夜的声音很轻,却是承诺般郑重,坚决无比,“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哥。你知道我是全混沌海最自私的人——” “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们共同的负担。”靳一梦纠正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在李/明夜提出张天然与觉者本不关他啥事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嗯,我们的负担。” 二人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重归平静。李/明夜拍了拍靳一梦的手臂:“好了,高欢先生,现在劳驾把我松开。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有三个箱子,我连一支口红都翻不出来!” 在比一个瞬间更短的一个刹那里,靳一梦的精神波涛再度倾巢而出,将剩下三个箱子光速扫完。他哼了一声,施施然松开手:“要是没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加一次小黑屋,剧本用我的。” “你想得美!” . 事实证明,靳一梦哪怕没有慧眼,也有无数高端功/法打底,更是实打实的天人合一,其洞察能力还是靠谱的,似女士内/衣、口红、保湿喷雾之类物事,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当然,额外增加的小黑屋,那也一样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明夜最终还是磨不过他,遂松口让步,承诺买年货时不买坚果。 剩下那三个箱子里有两箱是衣服鞋袜,大衣、风衣、夹克一类,多半款式简约、色调严肃,但面料高尚精良,有几件还挺符合李/明夜的品味,她打算等回斗兽场了给他买同款。这两箱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木手表收纳盒。她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琳琅生辉,金光璀璨,火彩耀目。每一个都不便宜。 靳一梦习惯在右手上戴腕表,这是李/明夜知道的,但他戴的并非装饰腕表,而是一支军用多功能户外手表——实际上他也只有这一支手表,就从来没换过其它的。“你以前喜欢收藏手表?”她奇道。 “没有啊。我最开始买手表,就是想把手上的疤遮一遮,要不遮就每次都有人问,烦的不行。”靳一梦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见多少喜爱之意。他知道李/明夜想听他的过去,遂指着款式最简单的那支手表开始介绍:“我最开始是买了这个。那时候我当老板了嘛,就买了个像是给老板戴的表,后来我钱多了,一直戴一支手表也不像样,就买了更好的换着戴。再一年呢,陈柏给我说我过生日了,给我送了把海军型鲁/格,那枪帅啊!你也见过,我在斗兽场里也买了一把,就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七排那把,啧,下次历练我要拿出来用。我就寻思这枪那么帅,那我也给自己买点啥呗,结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买啥,就又买了个表……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这里不全是我买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都是别人送的。”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老/子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把这一堆给忘了。这些该给少秋,卖了也值不少钱。” “平时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挺难的,难得多个选项,结果现在又没了。”李/明夜笑道。这倒确实是实话。靳一梦爱好不多,无非就是枪、茶叶,但前一项他自己就是专/家,要是送礼之人没两把刷子,很容易造成类似班门弄斧的惨/剧;后一项他不仅口味金贵,还颇为刁钻,外人送的他未必/看得上……况且他要是遇上感兴趣的,基本当下就直接掏钱买了。 至于剩下的一箱,则是一些许敬用不上的小零碎,比如烟灰缸、打火机、三四条烟(许敬不抽烟)之类。说句老实话,李/明夜觉得许敬多少有点囤物癖,别的不扔也就罢了,这些为何也不扔?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不一定会扔。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会买下对门那套房子住,至于这一套,则会派人或亲自定期打扫维护,务必使其保持原样。而作为被现任屋主认真缅怀的逝者本人,靳一梦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直接从最后那个收纳箱里揣了一条烟,又稍微遮掩了一下,令其从表面上不大看得出来。要知道烟这玩意儿是会过期的,这都两三年过去了,就剩这条保存良好,他再不抽就出油发霉了。 “快中午了,你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吗?你要不要给他托个梦?”李/明夜问道。她盯着已经被靳一梦复原好的、装着手表盒的收纳箱,有些恋恋不舍,“让他把你那盒手表放到其他地方,等你来收啊!然后我们就去拿。你那个有陀飞轮和月相的表挺漂亮的,我想要。” 靳一梦闻言,直接拿出手表盒打开,“这个?”他指向那支表。那是一支商/务男表,棕色鳄鱼皮表带,玫瑰金壳蓝宝石面,抛光月盘下方是繁星点点的深蓝星空,整体造型简单庄重。李/明夜点点头,他便将其取出,戴到她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你戴大了点儿。” “不大。” “好,那就不大。”靳一梦笑道。其实他觉得这表给女孩子戴不咋好看,也没个花儿啊叶儿啊的,钻又小,全在时标上,一点都不闪。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这盒表就没有一个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哪个?” 李/明夜想了想,指了一个青铜复古壳的手表,“这个。就这两个吧,别的不要了。” 也不好看,靳一梦心想,回头再给她买个好看的。“那行。”他说着取出手表,将盒子合上扣好,放回收纳箱里,“一会儿去公/司一趟,我给老许下个暗示,省得他发现。虽然我估摸/着,他平时大概也不会去看吧……” 二人开始复原储物间,将所有收纳箱回归原位,又擦去了所有脚印指纹,甚至复原了每一粒灰尘。随后他们前往靳一梦的前公/司本部。比较有趣的是,他们抵达时,公/司综合部正在发年货。 “高欢”是个中/国老板,所以他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每年春节会给员工发年货,而许敬沿袭了这一惯例。今年的年货颇为丰盛,看来许敬去年生意不错。海鲜礼盒和年货大礼包各两款选一,水果礼盒三款选一,一大伙人挤在大/会/议室里翘首以盼,综合部几个姑娘大姨对着名单焦头烂额,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往里看。他们身边人来人往,他们置身于人潮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终于流露/出情感,几许怀念,些微感伤,但更多的仍然是欣慰。“他/妈/的,怎么又有旺旺大礼包?你是不知道,以前年年都是旺旺大礼包,老/子就不爱吃这个,结果另一个不是年糕礼盒就是年糖年饼,更没得吃,搞得每次我都只好拎一袋旺旺大礼包回去。有一年吧,我就想着明年绝对不批这玩意儿了,再一想这他/妈还不是我批啊,金额就到分管,没到我,我就觉得年底一定要开/会说这个事儿,不要旺旺大礼包了,给我换成别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后来呢?你开/会说了吗?” “说了,但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我不喜欢啊我不吃零食啊这种话,众口难调嘛!发东西其实挺麻烦的。这里头都是小零食,名字包装又吉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反正发这个肯定没人讨厌就是了。那我就只能说啊,过年嘛,这么大一节日,咱们就发点好的,别让人以为咱们一年下来没挣几个钱,老/子有的是钱!拿去花他娘的!其实我是觉得,实在不行直接发超市卡呗,我还能拿去买烟抽。”靳一梦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极其费解,“然后就厉害了,也不知道丹萍(综合部主/任)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年货类里头,一大箱子奇奇怪怪的年糕,和旺旺大礼包豪华加量巨大版,二选一!大家都乐得不行。这他/妈我能说啥。” 李/明夜乐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爆笑出声:“全公/司都高兴,就是老板不高兴……” “大家都高兴,我哪敢不高兴。”靳一梦撇撇嘴,“今年不用管他们了,老/子的年货自己买!他/妈/的,偏不买旺旺大礼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0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壹趣妏敩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m..m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m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靳一梦仍然记得自己在《星球大战》中的那个傍晚。彼时李/明夜使用黑/暗原力除掉了梅斯·云杜,引发心魔暴/动,阿斯特罗贡献出自己的法/力为她封□□魔。他坐在客厅里等待,他听见了内心的声音,他感受到力量的诱/惑。 ——只要他愿意,可以改变她的记忆,抹除她的痛苦,消灭她的心魔。这确实很过分,她绝不会原谅他,但……他们之间不会走到“原谅”那一步。她将永远爱他,永远不会离开。 ——只要他愿意。而他不愿意。 我必须记住,我一直都是不愿意的,靳一梦心想。即使代价是孤独。 靳一梦心里很清楚,不论他愿意与否,他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他的那些凡人都太过渺小,命运也太过飘摇,太过容易受他们与其他高位格者左右,但他必须记住自己曾经的选择。一旦跨过这个界限——由他自己所设立的界限——天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力量永无止境,古道没有尽头,而他也不愿成为欲/望的奴/隶。 靳一梦一念至此,不由庆幸自己并非独行,同伴与爱人的陪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这种孤独。但……他更加庆幸她足够强大,足以战胜心魔,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古道修行越深,他越有如履薄冰之感,陷阱好像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堕/落。好在他叫高欢时也经常陷于类似的处境,面对相似的困境,他对此已经很习惯了。 靳一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总是面对相似的问题,说明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曾经他最怕自己因为力量、权力或其他种种而彻底堕/落,如今仍在为此烦恼,说明他至少迄今为止是成功的。 . 接下来几天,二人都在走亲访友之中度过。他们陪着老太太踏遍了每一个亲朋好友的门槛,或敞开大门接受每一次拜访,坦然地承受他们的艳羡与审视,微笑着给每一个小孩子派发红包,诚恳地复述他们说过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老太太的初衷不过是想嘚瑟一下,向老朋友老姐妹们证明自己真有这么一对儿聪明漂亮事业有成的外孙/子和外孙媳妇,靳李二人自然是一路配合。结果几天下来,老太太就有点不好意思,既怕他俩累着,又怕他俩嫌无聊。二人听罢只笑,让她只管放宽心,这世上比走亲访友更棘手更繁琐更无聊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也不知处理了多少。如今这点工作量连度假都不如——李/明夜在科洛桑西海庄园的沙滩上晒太阳时,面前还摆着联络仪接打电/话和开/会呢。 “不过话说回来,在《星球大战》里的那段经历,正是我下定决心挖弗兰克的原因。”李/明夜在私底下对靳一梦说,“我本以为我就像阿斯特罗一样热爱行使权力,事实证明并不是。行使权力真是烦得很,我只是喜欢得到它。” “也就是说,权力这东西你其实不怎么喜欢,但不能没有。”靳一梦稍微总结了一下,随即笑道:“这还不简单。权力就是暴/力,你现在在大部分宇宙都已经够暴/力了。” “等我暴/力到能拆白塔再说吧。”李/明夜撇撇嘴,用原力将奶瓶里最后一点儿驼奶推进除夕的嘴里。此时是初五,一些商家已经开始上班了,小区门口的母婴店赫然正在其中。 作为家里的新成员,除夕与守岁已经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奶瓶、毛巾、浴巾、梳子和系脖小绳儿,除夕的全是黄/色,守岁的全是蓝色。两只小狗已经睁眼了,甚至学会了凭颜色认自己的东西,其中除夕比较聪明,莫名其妙就学会,以至于靳一梦兴致勃勃、信心满满地开始教/导守岁。守岁这个小笨/蛋耗费了他半个小时——这并不是说半小时后守岁就学会了,而是半小时后靳一梦终于忍无可忍,伸指往小笨狗头上一点,对照着除夕修改了它的大脑,催生出些许智慧。自那以后,两只小狗的性格开始分明,除夕愈发沉静,守岁更加活泼。 有几次,靳一梦避开林以兰,将布莱克召唤出来,让双方认识。如今已是二阶传/奇的布莱克对两只小奶狗很感兴趣,刻意收敛通体威压,低头将两只小奶狗舔/了个遍。两只小奶狗也很喜欢这黑漆漆的大哥/哥,除夕静静地趴在原地摇尾巴,守岁则狗胆包天,竟然去/舔布莱克的鼻子……被后者一头拱翻,叽里咕噜滚出去老远。 李/明夜趴在床/上围观这一幕,见状忍不住说:“你这狗是不是早就该突破化形了?”她记得靳一梦很早就引布莱克入古道了,没道理肉/体都修到二阶传/奇了,位格也在离难大后期,竟然连人形都不是。 “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混沌海,突破后最适合继续修/炼的体型就是人形。布莱克不喜欢两只脚走路,我呢养个人也觉得怪怪的,所以它就还是继续做狗了。”靳一梦顺手拍了拍布莱克的脑袋瓜,随即收手,后者立即抬起狗头,追着他手掌心舔,完了还一拱,将他的手拱到自己头上,示意他继续摸头。他一边摸布莱克毛/茸/茸的狗头,一边撇嘴说道:“你看,这要是个人,啧……” “也是……”李/明夜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堪入目。 “无所谓,适合小狗的功/法我也有挺多的,就是练到后面了跟现在的法/理规则不太搭。”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倒是实话,《灭世黑龙卷》里的功/法通通都是给非/人用的,而且版本太过古早,不管是人还是狗,练起来其实都不太合适,需得针对人族体质与当今法/理规则进行一定改良。“等到后期再说吧!它是宠物狗,用不着太厉害。” 在如今的靳李看来,二阶传/奇确实不太厉害,李/明夜的巨怪——如今已是巨人——也已经有三阶传/奇的位格了,搁C级宇宙恐怕都是个区域级小Boss。李/明夜笑问:“后期?” “圣者。” 李/明夜忍不住一呛:“这他/妈……果然是后期。”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圣者罢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便也了然,天人合一位格已经开始接/触规则类能力了,天人合一升法相,需得凝练自身法则,可想而知得至少一门规则类能力达到精通才行。到时候假如布莱克还是狗,修/炼规则类能力确实会比人难得多。 “所以,以后再说吧!”靳一梦拍拍布莱克的脑门,“日子还长。” . 春节假期过后,赵姐休完假回归,人们重新上班,商铺和各色娱乐产业陆续开业,街上的人气逐渐旺/盛,老太太便又开始赶人出门了。 北/京/城仍是没啥可逛的,不过很显然,二人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区区一城。他们专门抽/了一天,幻影移形到了东枝,把靳一梦曾经公/司的培训基/地逛了个遍,而李/明夜也终于坐上了靳一梦开的直升机,在天上好好飞了几圈。之后他们又去了茵莱湖,跟其他游客一起,乘上一艘又窄又长的小船,游入水浪飞/溅的湖水小径,在极具特色的水上田地、水上村庄、水上佛/寺之间游览穿行,再然后是跳猫寺……等一天逛完,他们幻影移形回家,正好赶上吃晚饭。 当天晚上,靳一梦被李/明夜摁在那里,回忆自己作为高欢时的诸多经历,于是他们第二天去了泰国,第三天去了老挝,第四天去了越南,第五天……靳一梦从前来这些国/家时并没有游览玩乐的心情,这次跟李/明夜一起当了一回游客,也是发现了许多新奇。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之前来时所待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逛的。毕竟他一不想带李/明夜去赌场,二没必要带李/明夜去酒店,三/不可能带李/明夜去妓院或夜/总/会,四不好带李/明夜去别人地盘瞎逛,五嘛,他也没必要把她带去哪个地方,然后指着脚下说“我之前在这里杀了个人”吧…… 这段旅途并无任何波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中途顺手打杀了两个降头师。其实二人原本懒得管这档子闲事,不过是些财迷心窍的修行者罢了,所做的也最多是协助谋财害命之类的区区小事,法术气息还都有些恶心吧啦的,远远就一股虫子味儿和尸油味儿,他们实在不想靠近。然而他们当天所蹭导游之旅行团中,有几名游客深信这一套,为求财运姻缘,特地脱团秘密拜访预约好的降头师,而二人急着去下一个景点,人不齐导游就到处找/人,不给发车……眼看李/明夜开始皱眉,靳一梦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下车,不一会儿就跟那几名游客一起回来了。几名游客一脸傻乐,显然刚被篡改完记忆,而且手法极其粗/暴,施术者明显非常不耐烦。他们离开不久,火光冲天而起,好在消防车及时赶到。后来这事儿上了当地报纸,据说是电路短路引起的火灾。 就这样逛着玩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十五,徐少秋请靳一梦吃饭。席间徐少秋果不其然主动挑衅,想要一雪前耻,而结果跟上次差不多——他又喝倒了。 好在徐少秋今日虽然连老婆都没带(靳一梦也默契地没有叫上李/明夜),却因本来就预备喝酒之故,提前约好了司机。徐少秋的司机按约定抵达,彼时徐少秋已经彻底喝倒了。靳一梦帮忙将醉死之人扛到车上,后便潇洒离去,并发短信嘲讽对方,问是否嫌餐费太贵,遂借酒醉逃单(账是靳一梦结的)。徐少秋第二天酒醒后看到这样一条短信,当场直接破防,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骂人,奈何最近战绩实在丢人,最终没有骂赢。 末了徐少秋多少有些悻悻,转移话题问靳一梦何时走,靳一梦便答:“今天下午的飞机。” “那么赶?”徐少秋啧了一声。 “本来前几天就要走了,就是为了蹭你一顿留到现在。”靳一梦笑道,“最后还他/妈没蹭到。谁能想到你平时这么嘚瑟,结果这么废物。” “去你/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又道:“下次肯定给你蹭。哎,反正我今天请假了,用送你不?几点的飞机?” “不用,我姥姥送我。” 徐少秋“哦”了一声,略一停顿,又问:“你下次回国什么时候?” “等定了再说吧。”靳一梦说道。他这次来度假本就是一时兴起外加机缘巧合,他平时事又多,经历又凶险……谁知道他或他这些肉/体凡胎的凡人亲友,是否能活到他下次有空的时候?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靳一梦在等徐少秋开口,而徐少秋并没有。他忽然想起对方昨日酒后难得狼狈,握着他的手哭着道歉,又质问他既然打算假死跑路为何不告诉他,末了继续哭,说知道他不信他……这一套转变是如此的突兀,同时兼具了丝滑,靳一梦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平时从不提他身死之事,除了昨晚。事到如今,一切时过境迁,反而是谋人性命之人,竟然比受/害/者本人更加介意。好在这一切截止于昨晚,这件事已真正成为过去。 又过片刻,靳一梦开口道:“下次回来我会说,提前告诉你。” “嗯,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5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m..m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壹趣妏敩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文森特就更烦了,“这帮主/教自己不明着打,暗地里肯定会鼓动贵/族信/徒闹/事,借助统/治权/柄打击异教。”是的,就像《加勒比海盗》中一样,在这种高级且比较魔幻的宇宙之中,“统/治”也是一项能够直接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的权/柄,归属于全天下所有统/治阶层使用,且集/权程度越高,权/柄集中个体的力量就越大。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现。这也正是这个有许多神明的世界里,仍能存在许多独/立主/权国/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由于土地贵/族与统/治阶层存在有法/理层次的力量,当初的莎尔信/徒才执意要诱/惑雷斯文领主黑化。只有作为领主的索姆黑化堕/落,自愿化身为莎尔在物质世界的力量锚点,才能使得莎尔的暗影魔网扎根于雷斯文的土地。以一人之身,将一整片大地拖入黑/暗,这就是统/治权/柄所拥有的恐怖力量。 “统/治权/柄这玩意儿是挺烦人的,妈/的,至高荣耀……但这也不关你事吧?”靳一梦不耐烦了,都哄半天了,有完没完,“别他/妈穷抱怨了。我就闹不明白了,艾尔图伽德再怎么乱又关你屁事啊?你丫说是清理莎尔信/徒,其实就一挂名的,主要是找个由头让你跟着瑞文嘉德,用你的圣者位格给他撑撑场面。清理莎尔污染这事儿,人正神教/会比你积极多了,你要是不干活成天躺旅馆里泡妞,人家还求之不得。” “光是一天到晚听人叽叽歪歪就有够烦了!要是换成《加勒比海盗》或《星球大战》,我早他/妈砍人了。不过这个先不提。”文森特很不爽。在旅馆里泡妞固然舒服,但他一则闲不住,二则实在不愿被堡垒比下去,偏偏眼下的艾尔图伽德实在不是一个他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况且……“当初路易斯骗我过来,是说艾尔图伽德会有大热闹。他/妈/的,说好的大热闹呢?” “哦,你说这个。”靳一梦顿了顿,笑了,“这个得等机会,再等等,就快了。说起这个,你知道明明这儿有这么多人,为啥非要派你去吗?” “嗯?” “你这名字,招苍蝇。” “操,滚!” “我说真的。”靳一梦轻笑道,“虽然因为各种干扰,跟角斗/士有强关联的事情占卜起来准确率都不咋高,不过嘛……这苍蝇晃晃悠悠的,应该就快飞到了。” . 回忆进行到这里,文森特越发不爽。 那次电/话后又过了三天,大热闹压根没见着,一切风平浪静。文森特耐着性子继续跟在瑞文嘉德身后当保/镖,无聊之余只能夜夜笙歌,差点混成艾尔图伽德多地高端妓院的vip。最后他终于忍不下去,瑞文嘉德参加晚宴,他本该随行,却跑去邪/教/徒据点砍人解闷,结果只砍了几个随手就能拍死的小虾米不说,还被三家正神教/会纠缠许久,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他今/晚就不该去砍人,而是该跟昨天一样,出门直奔妓院才是……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吧?文森特心想,毕竟他连赶路带砍人加起来,才花俩小时不到,而他的时间和金钱都有的是。是亲自过去,还是叫外卖?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最近治安环境不太好,让姑娘大晚上跑一趟,就算头牌出/台说不定会有人护卫,也实在不够绅士。他决定亲自光顾。 于是文森特将手中牛皮小本一收,站起身来,打算换一身足够/骚包帅气的衣服。他将身上的黑色皮质长风衣脱/下抖了抖,对着风衣下摆那一圈已经干涸的血迹皱皱眉,随手找了个衣架挂起来,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件棕色的复古美式皮质机车外套。闪亮且帅气,硬汉又风/骚,配上他的背心牛仔裤与马丁靴,再加上他那堪称完美的强/健身材,更是荷尔蒙爆/炸,着实夺人眼球。文森特一贯的品味。 文森特正打算穿上外套,忽然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向窗外瞟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一甩,搭在肩上,走向窗户,路过桌子时顺手拎起了那颗莎尔教/徒头颅——紧接着,他将那颗头从窗口掷了下去。底下响起几声惊呼,他这才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路灯明亮的光辉之下,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风尘仆仆的人类青年呆呆地注视着地上被一劈两半的人头。青年的手里握着一把手半剑,剑身雪亮,不沾半点脑浆。 “喂!”文森特大喊一声。青年一惊,抬头望来,露/出的面容颇为英俊,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风霜之色。青年的一只眼眸乃是石质义眼,除此之外,他的五官似曾相识……威尔·瑞文嘉德? 文森特有点诧异。他感觉到有个陌生有穷接近旅馆,因此秉持着保/镖的职业操守,随便丢个人头出去吓唬一下,却没料到来人是被大公爵扫地出门、浪迹在外的大公爵独子。这小屁孩跑来这儿干嘛? ——是的,小屁孩。文森特跟大公爵差不多平辈论交,又都是圣者的位格,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既是子辈,实力又不过有穷水准而已,还是个实力几乎完全源自其宗主、自身位格也就约等于离难的契术师,这水平在文森特眼中也确实是个小屁孩。这就有些尴尬了,要是文森特早知道这是瑞文嘉德家的小孩,那他肯定不会拿东西砸的。多不礼貌啊! 文森特一念至此,索性直接从窗口跃下。他住四楼,窗户离地十几米高,但他的落地是无声的——不仅如此,就下落那短短一刹,他还顺便穿好了外套。 “威尔·瑞文嘉德?”文森特走向小瑞文嘉德,狭长锋利的铁灰色/眼眸微微眯起,略带好奇地打量吟游诗人口/中的“边境之刃”,“你老爸没说你会来。” “……我老爸应该不知道我会来。”威尔多少有些混乱地应了一句。他看看地上那只一分为二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呦。”文森特立刻笑了。他何其老辣?只凭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就能一瞬间做出判断,“谁让你来的?弗洛瑞克?安德森?布里克?”这三人皆是瑞文嘉德身边颇受倚重的亲随。 “弗洛瑞克。”威尔下意识回答。 “我就知道。”文森特低声嘀咕。感情用事,偏偏还多愁善感!“她半个月前叫你来的?”那是瑞文嘉德今日行程确定的时候。他盯着威尔的那只石质义眼,感受到些微的魔法能量波动……一颗传音石与简陋的定位锚点,游戏中与现实中皆是如此。其气息中蕴藏有一丝炽/热的硫磺气味儿。 “13天前,弗洛瑞克的使魔找到我,给我传讯。”威尔说道。他顿了顿,稍微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抱歉,但你到底是谁?” “文森特·托雷斯。目前……应该算是你老爸的保/镖。”文森特答道。他环视一圈,从周围的围观人群中挑出旅馆工作人员,遂招手叫其过来,指了指地上那两半人头,“收拾一下。” “怎么收拾?”可怜的门童看起来都快哭了。 文森特奇怪地瞥了门童一眼,考虑到自己目前是正派阵营的英雄角色,还是拿出了一点英雄应有的耐心。他用教/导小学/生一般的温和口吻说道:“你去拿个扫把和簸箕过来,用扫把把它扫进簸箕里,然后倒进后厨装厨余垃/圾的那个垃/圾桶里,盖上垃/圾桶盖。接着,你再去打一桶水来,把地上冲一下。” 门童的脸都白了,但因文森特的气场过于强大,语气又太过理所当然,他竟不敢反驳,于是真的转头进旅馆,打算拿扫把和簸箕。威尔看看地上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表情复杂,显然有些混乱。“等等,这颗头……”他语气迟疑。 “一个莎尔教/徒罢了。”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老爸现在不在,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一个刹那,地动山摇。即使任何一个对空间魔法一无所知的凡人,都能觉察到整个空间都爆发了剧烈的震荡。周边有形与无形的一切都在颤栗,空气在尖/叫,岩石在崩解,钢铁在爆裂,屋舍在坍塌。整洁干净的道路石板就好像炒锅里的土豆片那样被抛上了天,石板下的泥土纷纷扬起,冲向血红的天空—— 血红的天空? 在天地的巨变之中,在城市的毁灭之中,在瘫倒尖/叫的凡人之中,远比凡人、岩石与钢铁更加强/硬的文森特,仍似山峦般巍然不动。他只是诧异地抬起头,打量那赤红的天空、浓烟滚滚的黑云,以及黑云中不时炸响的血红闪电。闪电、黑云与汹涌暴/虐的元素能量一刻不停地彼此征伐,孕育出一颗又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似流星般向大地咆哮奔袭,然后轰然爆/炸。 文森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战术终端。环境读数里的四维方位读数暂时是乱码,空气成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温度显著升高,虽不至于把人直接煮熟,却也达到了凡人假如不快速补水,就会很快因内脏衰竭而死的程度。这里是…… “这天空……阿弗纳斯!”威尔震/惊的声音在文森特身旁响起,“这里是阿弗纳斯,地狱第一层。该死,怎么会——” “先别激动,问你个事。”文森特打断了小瑞文嘉德。他的语气镇定,姿态从容,钢铁颜色的眼眸里是钢铁一般近乎于冷酷的平稳神色。“我不是本地人,对艾尔托瑞尔的‘堕/入阿弗纳斯’不太了解……我就想问你们一下。”他环视周围那群惊慌失措的凡人。他的目光有奇特的力量,令这些人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等尖/叫止歇,他才开口问道:“你们首都掉进地狱了,首都里的那些人,像是什么,国王啊王/后啊、摄政王啊大贵/族啊、议会成员啊这些,总之就是有统/治权/柄的那帮人,他们确实是死了吗?当场就死了?新闻上怎么说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死了吧?” “不太清楚。” “落入地狱之中,落入大魔鬼扎瑞尔之手,他们想必是死了。”威尔答道。然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作为博德之门大公爵之/子,他对“统/治权/柄”的了解自然远非平民可比,“该死的扎瑞尔!” “未必完全是扎瑞尔,不然哪用等到今天?这都两三个月过去,整个艾尔图伽德早就该沉了。”文森特说道。不完全是扎瑞尔,那还能是谁呢? 文森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但他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那是兴/奋的火花,暴/虐的烈焰,与蓬勃暴/涨的战意。不愧是兄弟会,不愧是骸骨之王!敢于称王的圣者着实是不同凡响,这一下果真是大手笔。他再没看这群平民一眼,转身离开。 威尔正在招呼附近的凡人们集结进旅馆避难,见状提起声音喊了他一句,见他不停,赶紧几步抢上,抬臂拦住他。“你先别走。我听到了翅膀的声音,小魔鬼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来,这些人——” “他们死定了。”文森特说道,“但你老爸还没有,要是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他的话。”他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周围,“他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你不想博德之门也变成这样吧?” 威尔咬了咬牙。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动/摇了。 “走吧!”文森特淡淡说道。他绕开青年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看。不过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一开始很迟缓,充满了迟疑,但迅速变得迅捷和坚定。 “边境之刃”跟上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6 章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7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9第十四章 “路易斯老是说探索历/史其乐无穷,照我看真是无聊得要死。”文森特对身旁的冈恩抱怨道,“就是到处走走,终端扫扫,然后等结果,等数据匹配,等分析建议……探索的根本不是我,是战术终端才对。”作为主宇宙黑科技,战术终端的细致程度与准确率均跟佩戴者的感知息息相关,而他们在这个宇宙待了有一段时间,昨日又昏天黑地一通探索,彼此间数据库还共享(重点是能共享到来自李/明夜开启知微之眼后的数据)……在大量新鲜可靠数据的饱和式灌输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已经相当可靠了。 文森特没在团队频道里抱怨,但他和弗兰克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左右,还是被后者听到了。“战术终端本来就是为阿萨神族探索阿斯加德设计的,比你更专/业是很正常的事。”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轻笑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他却总是有本事说得像嘲讽,“你只需要睁大你的眼睛,到处走一走就好……也许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好吧,这确实是嘲讽。自从很早之前,他们为某个女性角斗/士而在某个酒吧结下梁子之后,这二人就一直看彼此不顺眼,如今成了同/僚,这一点仍然没改。 文森特哪里是肯乖乖被嘲讽的人?当即在团队频道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收回之前的话——无人机比你好多了,弗兰克。好就好在它不会说话。”这是引用他之前对弗兰克的嘲讽。彼时他嘲笑边飞边扫描的弗兰克简直像个无人机,二人于是小吵一架,而李/明夜及时从自己的扫描结果中发现了白骨怪物的踪迹,打断了二人的斗嘴。如今二人都有暇,索性继续。 ——此时此刻,李/明夜孤身一人留在那白骨怪物附近,摆/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炼金与魔法知识,尝试还原出白骨怪物的本源真/相,其他人则分组探索,尝试寻找这家工厂的“厂长办公室”。分组名单确定得很快,陈英华与冈恩偏弱,自然得与他人搭伙,而弗兰克与冈恩虽然相处融洽,能力却并不相宜。好在冈恩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弗兰克与陈英华关系也不错,于是分组名单即刻完成。至于靳一梦,若是李/明夜不参与,大家就默认他独自行/事,不与任何人搭伙组队。这倒并不是靳一梦太过孤僻,实在是他有太多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而大家也十分默契地不去探究罢了。 这时的靳一梦正一边探索,一边旁听文森特与弗兰克在团队频道中的斗嘴。这对他来说还挺解压的,毕竟不论是文森特被弗兰克气死,还是弗兰克被文森特打死,在他看来都是乐子。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无聊…… 靳一梦为自己选择了最繁琐的探索区域,即经粗略扫描后得知,生物及灵能活动最频繁的区域——这条路线里充斥着年久失修的远古魔法。根据扫描结果,战术终端判断这片区域应该是用于“培育”,因为区域中一些结构与人类工厂的某些结构颇为相似。当然,那些不相似的部分说明了一点:这片区域肯定不是用来“培育”普通人类或灵能者的,别的姑且不论,尺寸就不相符。设施的绝大部分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太庞大了。 亚特兰蒂斯人以古神为基底研发出的血肉魔法堪称古代黑科技,而“培育”无疑是所有派系种类之血肉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门极深奥严肃,同时也非常容易失控的学问。在历经一夜的能量补充之后,因年久失修而崩溃错乱的古代魔法孕育出许许多多诡异离奇的恐怖生物,而这些生物从货真价实的古神血肉中诞生,虽是新生儿,却也并不算很好对付,且数量众多,神出鬼没,各具本领,等闲有穷过来都有大概率翻车……好在应付它们对靳一梦而言并不困难。要知道此时距离亚特兰蒂斯已过千年之久,而这些生物不过是一些重获能量的错乱魔法在撞上拥有丰沛力量之古神血肉后诞生的古怪“现象”,其诞生本就是“错误”,自然奈何不了如靳一梦这样强大的半神。 话虽如此,它们的数量着实有些太多,杀得靳一梦略微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很认真踏实地干活,务求将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动单位屠戮殆尽。遗产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他的杀/戮可以增加斗兽场获得的世界源。当杀/戮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片区域对斗兽场而言就再无秘密,他们也就可以从斗兽场系统中大致得知这片区域的昔日往事与岁月变迁。他本人对此并不在乎,毕竟知晓历/史并不会为他增加力量,但李/明夜知道这些后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文森特说的也没错,探索确实挺无聊的,靳一梦在心里想。他随手一枪射/出,心念微动,控/制子弹洞穿数只魔怪的躯体。 靳一梦的攻击,瞄准的并非“头颅”——实际上这些魔怪有的一个头都没有,有的却又拥有数个乍一看很像头或体外心脏的部位,使人很难单从外表上判断其要害。故而他瞄准的乃是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官灵觉之中,那些魔怪躯体中流动能量的枢纽所在。这样一来,旁人看他出手,次次都是秒杀甚至秒几杀,简单轻/松,潇洒自如,但要是换个境界不足或功/法不行的人来打,恐怕就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得死在当场——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而这些魔怪的数量,也确实太多了。 于靳一梦、文森特这种老粗而言,所谓探索,不过是选定一片待探索区域,落地后一通赶/尽/杀/绝的乱杀,接着就是一边清点遗产之箱,一边坐等斗兽场发区域评价、区域探索奖励和历/史剧情简介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区域难度不太够,无法逼/迫他们像在太阳神殿那次一样动脑子……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需知太阳神殿乃是那个宇宙前任天帝的离宫,而这里不过是远古魔法种/族的一座港口城市罢了。 “唔?”靳一梦忽然发出一声诧异的低语。随着他本人的移动,一股奇异特殊的能量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中,被他的灵觉所捕获。 这股能量出现之前,一切乍一看倒是正常,然而在他发现这股能量之后,方才察觉到一点:原来这股能量才是这片区域所有活动单位的中心。它就像一个喷薄出奇特、规律灵能的反向漩涡,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怪,皆笼罩在那股漩涡的辐射范围里。就如鱼逐钩而游,它们亦追逐着能量的起伏,追逐每一次震荡之间的优美韵/律,执意溯流,去往源头。而他之所以一直遭受魔怪前仆后继的攻击,正是因为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乃是那“漩涡”中的“礁石”。灵能的波涛在他身上打了个结,从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暗流。 “好吧,不动脑子的下场……”靳一梦自嘲一句,打定主意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随即向其行去。通/过能量流动的异常情况推断出其来源对他并不困难,只要他留心,本该早早发现这件事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异动,所有魔物的举动在一瞬间加倍地激进起来,不顾性命地朝靳一梦展开攻击。靳一梦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闪身避过一串恶臭毒液与尖锐触手,略微调整走位,一脚将一只体/内充满恶/毒酸液的魔怪踹入魔怪群中,同时手上迅速换弹,果断击发,砰的一声,一枚C级燃/烧/弹脱膛而出,顷刻间烈焰熊熊,浓酸四溅,惨叫连连,恶臭扑鼻。“能感觉到我。差不多两公里……这鼻子比狗都灵。”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直线距离。 靳一梦一边躲避近处魔怪的袭/击,一边再度换弹,抬手几枪就将肉墙上那几坨赘生巨瘤般的恶心生物射爆——根据他的经验,那巨瘤乃是怪物巢穴,是“错误”的症结所在,其中皆是大如人脸的、石榴籽一样密集镶嵌排列的魔怪卵,孕育出源源不断、稀奇百怪的恶心生物。三枪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以斗兽场标准,即那极不人道的、只存在“致命”和“轻/松”两种标准的评价体/系来看,他对这片区域而言有点太强了。.m 需知这座工厂获得能源不过一夜而已。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魔怪巢穴数量极多,年岁不长,等级不高,再怎么呕心沥血产卵也堆不死他。这样一来,在斗兽场的动态奖励系数下,这儿的遗产之箱就不怎么掉,掉了也不怎么值钱,而靳一梦的左轮/子弹最低也是d级,一发就是500-1000塞斯泰尔斯。靳一梦这人价值观奇特,给老婆发跨宇宙小作文一条一万花钱如流水,但到了正儿八经探索的时候,却又抠门了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浪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破产。其实破产倒是小事,大不了帮斯帕罗打几场海战刷回来,关键在于他的子弹用一枚就少一枚,在这个宇宙里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不然换把枪?”靳一梦思考了不到一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储物空间里确实有一把老古董燧发枪,也携带有不少子弹,然而不巧的是,这把枪乃是他考虑到要来这个宇宙,特意从自己枪/械收藏室里提出来的…… ——需知靳一梦其人,有钱且懒,藏品众多,根本不可能且不愿意雨露均沾。为了减少枪/支损耗与保养频率,他干脆把收藏室里的枪/械通通升到了至少B+的品级,以至于哪怕是来自枪/械原生宇宙的普通子弹都适配不了,只能上斗兽场黑科技……而理所当然的,斗兽场黑科技,自然只能到白塔里去兑换。这时他终于有些羡慕文森特了,那家伙从来提刀就是干,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开源节流”之后,靳一梦干脆地化作一道暗影,没入魔怪脚下那些缭乱癫狂的阴影之中。置身于阴影中时,靳一梦失去了三维世界的独特视野,但这无所谓,对于一名天人合一而言,感知外界的工具本就不该只有眼睛。 ——作为一名走正统古道的天人合一,他甚至并不需要眼睛。他就是阴影,阴影就是他,他是物质世界里流动的能量,也是镜界灵海里汹涌的潮汐。外界的变化,正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靳一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消弭踪迹,被自己搅乱的能量场恢复了平和与规律。活动单位一如满天星斗般焕发出点点荧光,卫星依附于行星,行星环绕着恒星,彼此影响,彼此碰撞,彼此交融。等他造成的最后一丝涟漪在能量系统的震荡中平复,循环与平衡再次生成,失去目标的魔物群茫然了片刻,倒也没有如他猜测的那样开始大乱斗,而是齐齐转身,井然有序地涌/向他所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头……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无比沉重,庞大凝实,就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 这场景令靳一梦想起了印/尼的兽潮。他稍一沉吟,随即动身跨越一片片阴影,纵身向那异常能量源头赶去。区区两公里于他而言几乎抬脚就到,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格外宏伟深邃的腔室之中。 此时此刻,腔室中赫然呈现出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数不同种属、不同外形的魔怪齐聚一堂,挥舞的肢/体好似潮汐般整齐起伏,朝向腔室最深处虔诚叩拜。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溢在每一只魔怪的每一个动作里,看不见的指挥棒支配它们的躯体,充塞它们的意志,使它们的舞蹈与叩拜拥有一致的韵/律。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协调且宏大,庄严肃穆却又恐怖癫狂,是那么的震撼人心……而与此同时,这些扭曲畸变的魔怪与它们狂/热虔诚的朝拜,又令人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 “这肯定不是昨个晚上加急排练出来吓唬人的。”靳一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把灵觉往腔室深处探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股庞大、汹涌且无比炫目的能量团,因其过于耀眼滂湃,使人无法分辨细节——就像人眼难以直视太阳。“唉,还是看不清啊……”他有些郁闷。 不能偷懒了,靳一梦心想。4379只魔怪,以肉/体强度论,27只有穷,3只天人合一,1只天人合一大圆/满,可惜只是木偶。那些强大的躯体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思考的火花,没有求生甚至求死的意念。它们没有灵魂。 这感觉,有点像狂猎…… 靳一梦皱起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从回忆中分辨出自己在阿斯加德遭遇的那个狂猎,差不多是天人合一等级,其原本可能是法相,只可惜年久失修、折旧严重。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很不平衡,凭啥他们废了老鼻子劲才能突破到的天人合一,昔日的阿萨神族居然能随随便便量产——古道突破讲究一个由内及外,这些造物连灵魂都没有,何来的“内”?直到后来他历经洪荒现代宇宙,知道了“敕封”、“权/柄”、“擢升”等概念,这才明白对大能力者来说,捏造出一个天人合一,简单随便得就跟吃饭一样。就比如尼德霍格,祂随便一个无意照出的投影都有大概率是神魔,想捏出个天人合一,反而还得悠着点。大能力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阿萨神族的狂猎和瓦尔基里其实没啥好惊讶的,因为这一产业的技术壁垒并不在于“敕封”或“擢升”,而在于“自动化”、“工业化”和“量产”。换而言之,阿斯加德工厂造狂猎和瓦尔基里的时候,是用不着奥丁或索尔亲自坐在产线里,这边掰点权/柄,那边给点赐福的,他们大可以忙自己的去,工厂里狂猎和瓦尔基里一样哐哐造,而这一点少有人能做到。没有照出投影的人,又何来的投影? 然而,不论阿萨神族的主宇宙黑科技再如何不可理喻,再如何无/中/生/有,都是先有奥丁索尔等大能力者,然后才有瓦尔基里和狂猎。这是毫无疑问的。 “4437只。”靳一梦更新了数字,“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一晚上。牛逼啊!这他/妈才叫优生优育,要搁图特加,斯帕罗高低得给它整面锦旗。要是再过几个小时,说不定连法相都生出来了。”他不打算继续观望,遂告诉自己:“狂猎我见到了,该见见奥丁了。” 于是他跃出阴影,就好似游龙跃出/水面。在被数千只魔怪淹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它们为之狂/热、顶礼膜拜的事物。 “呃,宝贝儿啊,忙吗现在?”靳一梦拨通了李/明夜的通讯,“你最好过来一趟。” . 李/明夜抵达这处腔室之时,靳一梦正准备穿衣服。“你……咳……”她的声音从瓣膜门之外传来,颇有忍俊不禁之意,“你是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么?” 室内的靳一梦撇撇嘴,他也是没办法。数千只魔怪,其中还有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虽是听凭肢/体本能行/事的傀儡木偶,却也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他还决定在李/明夜到来之前清场。若是不用尼德霍格的法相之力,他要如何应付?而一旦动用那黑龙之相,爆衫自然是注定的结局。我一定要成法相!他再次下定决心。“那必须是。你啊就把衣服搁外头就行,搁了就走啊,别在那儿伺机偷看。”他笑着回道。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m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m..m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但我是人,他说。 是吗?我看不出来。太阳似乎笑了一下。永远都不要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这正是是人和奴/隶的区别,也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人的关键。在遥远的古代,没有多少生物有幸拥有这一关键:思想,又或者有人将其称为智慧,虽然在我看来,思想其实只是智慧的种子。 他茫然地看着太阳。 太阳视若无睹,只是喃喃自语,全然不顾他是否能理解。即使我再仇视觉者,太阳说,也不能否认祂的伟大。这是通往自/由的钥匙,人人生而拥有,却又何其宝贵!这样与生俱来的珍贵财富,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总有人宁可将这把钥匙托付给他人。人是什么?不过是一坨血肉,一个灵魂,飞禽走兽也是如此,与人没有区别。但人之所以是智慧生物之一,是超脱于飞禽走兽与我手里这把止血钳的存在,正是因为人的灵魂中蕴藏有思想,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一旦失去这把钥匙,人也就不能再被称为人。 ——所以,告诉我。你是人吗? 他凝视着太阳。好像过了良久,几乎一辈子的时光,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秒钟。痛苦仍在持续,但不再有/意义,因此变得可以承受。我该怎么做?他虔诚地询问。伟大的存在啊,请您指引我!您为我指出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一次,太阳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心生忐忑。终于那伟大的存在再次开口,第一句便是否定。 我并不伟大,太阳说,这条路也并非从未有人走过,因为我正走在这条道路上,我知道该如何做。站起来。 我站不起来…… 站起来! 太阳的声音就像雷霆的咆哮。他吓了一跳,接着便开始尝试。挣脱束缚是如此的痛苦,随着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锁链与荆棘就更深地扎入肢/体,在他体/内灼烧。如此恐怖的折磨,几乎让他失去力量。然而每当这时候,每当他想休息,每当他想放弃,他都能感到太阳的注视……如此炽/热,几乎令人疼痛,他从中汲取到恐惧,与此同时,也汲取到勇气。 ——一旦轻言放弃,一旦无法依靠自己站立,他就会被无情抛弃。他轻而易举地认知到这一点,而这甚至比死亡更令他恐惧。但他的勇气也因此而生。他知道自己必须足够坚强,坚强到足以达成对方的期望。 终于,他站起来了。 锁链与荆棘绷紧到了极限,骤然地崩断,火焰也因此熄灭。他仰望着太阳,精疲力尽,然而心情激荡,满腔热血。他本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现在,他等待着。 太阳没有再开口。 在他陷入不安和迷惑之前,烘托着太阳的星光银河汹涌而来,在一瞬间淹没他。银河清凉得接近寒冷,却并非凛冽刺骨,反而令人感到柔和。就像在最炽/热的盛夏浸没入溪水般舒适。 疲累涌上心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忽然放松/下来,便再也难以支撑。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已经回到了物质世界之中,而这意味着他脱离了无法自控的濒死之境。他在神威与天罚中幸存,今天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经历这一切而活下来。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提佐克忍不住看向“太阳”方才所在的位置,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看着他,俯视着他,用三只眼睛。她的目光深邃,有实质的力量,那是大地般沉稳深厚的磅礴,无穷无尽亦无畏的坚毅和勇气。这样的眼睛只属于真正的强者,就连“美丽”一词的形容,都显得太过单薄……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了解脱。 ——就像漂洋过海孤苦伶仃的旅人,与风浪搏击,与饥/渴为敌,与绝望作战,终于踏上了广阔博大、无边无际的陆地。大地般强大的女人,光辉璀璨的神明,滋养众生的母亲。 “神啊……”提佐克吐露/出模糊不清的话语,面庞上滑落泪水,“神啊……”他昏迷过去,却无比安心。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得/救了。 . 当靳一梦慢悠悠晃进底舱时,李/明夜已经完/事。她正斜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另一只手轻轻抛动天机之骰。那凯伯水晶制成的法/器上下翻飞,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你决计无法想象,那座岛背后的故事究竟有多有趣。”李/明夜笑着说道,“我只说一句——我在提佐克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名‘偶然穿过风暴登岛的幸/运儿’。” “你认识?” 李/明夜扬扬眉,最后一次抛起骰子,在半空中便截住。她吐出一口烟雾,悠然开口:“我不认识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很苍老,但在提佐克的记忆中,他的容貌还像任何一个正值壮年的半神一样年轻,一张漂亮脸蛋。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面目,毕竟他今年应该还不到一百岁。我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也能一秒就认出来,因为我们认得他那和他一样漂亮的好儿子。” “斯帕罗。”靳一梦挑挑眉,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慈悲之岩风暴环绕,而那风暴并非自然,乃是无懈可乘的神明魔法,要是没点运气之外的真本事,如何能够登岛?前任加勒比海的海盗王者,当然有不止一点的真本事。“如果是斯帕罗,那他去慈悲之岩,应该就不是偶然了。”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心愿罗盘当时就已经在他儿子手里了,对吧?” “还没有,不过时间很接近,相差不到一年。”李/明夜微微一笑,“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亲爱的,比我们经历的一整件事都要有趣。可怜的提佐克生活在这样有趣的事情之中,却对此几乎一无所觉。”她顿了顿,又道:“好吧,这是不确切的。他对此有所察觉,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每一件‘事实’,却没有洞察真/相。” ——在敌对一方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将一个有/意配合的灵能者灵魂引渡至奥利西欧的神国之中,对李/明夜而言并不困难,紧随其后的则是对入境者记忆与命理的探查,这也并不算难事。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记忆不过是存储在大脑内部的生物信号罢了。对于一名灵能者而言,其记忆本身确实拥有力量,但这并没有改变记忆的本质。 ——提佐克的精神虽然受创严重,但大脑中存储记忆的组/织毕竟没有死,更何况这名灵能者此时已经将李/明夜视作神明,毫不抵触?他的灵魂对李/明夜几乎是完全敞开的。只是他毕竟处于昏迷状态,其大脑中提取的记忆缺乏其主人引导,极其纷杂混乱,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更是混杂不清,真真假假颇难分辨,因此需要李/明夜稍微分析理清……而她做这些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环绕慈悲之岩的风暴,环绕图特加的风暴,以及女海神科莉布索的威能;天人们野心勃勃的仆从,亚特兰蒂斯与海神教的宿怨,困锁强大/法相于现世的异术;戴维·琼斯毫无征兆的背叛,树野人突如其来的退化,斯帕罗不合常理的老迈……年轻英俊的海盗王子隐藏身份,潜入图特加,邂逅情窦初开的女祭司。如此浪漫。 是命运不经意间的推手,是因果中不可察的引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发酵了千年仇/恨与愤怒的复仇?让背叛者败于背叛,死于绝望。即使是现在,李/明夜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洞悉它们之间微妙的命理纠缠与命运涟漪。这一刻,她简直爱上了这次历练。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有趣。 “真希望贝塔赶紧干完活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放松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我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并不足以令我感到安全。但是,看在奥丁那件海德伦斗篷的份上!该死的,我真该多打包十几二十件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斯帕罗谈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3 章 第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壹趣妏敩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m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轰”的一声,电球砸落在漆黑的颠簸海面上,水浪激升,气流席卷。巨大的冲击波足以将附近的普通人撞成一团碎肉,对比尔而言却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只是差点就飞了出去,幸而他本能地用脚尖勾住了绳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这名海盗此时才恍悟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多少有些惊魂未定。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在绳索上站稳,更是没来得及向自己的老大致谢,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庆祝自己的死里逃生—— 又是一道闪电向他袭来。这次的闪电并非来自天上,而是在他身边不远处凭空出现。电光一闪而过,灼/热耀眼,蓝白交织,微微泛紫。鞭/子似的凌厉一抽,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轻/松就收割了一条性命。 “原力·闪电!”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名角斗/士脱口而出。这一声如投石入水,在他身边小范围内激起一阵骚/动。“路路路易斯·科蒂……”这个名字所引发的不安,更甚于图特加之主来袭。 “我的名字,比这个发音要简单一些。”一道悦耳女声轻柔响起。音量并不大,却是超乎寻常的清晰,好像直接响在每个人的大脑中一样。 众人霍然回首,发现甲板角落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人影。赤红的衣袍烈艳如火,不沾雨水,不染纤尘,兜帽下的面容如雕塑般精美,洁白又宁静。她的目光深沉而锐利,掠过眼前这群呆滞的同类,饶有兴致地审视他们的心灵,解析他们出格的惶恐与惧意……每个人与她都仅仅对视了一刹那,然而就是这一刹那,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被看透的惊恐。这感受如此鲜明,绝对不容忽视,是灵魂最深处被触/碰时迸发而出的异样涟漪。 只一瞬间,那遥远宇宙中绝地圣殿的主人就洞悉他们,比他们自己更甚。 “我与科特先生的交情,仅是我救过他们团队一次,”她淡淡开口说道,“并非像他宣称的那样,有/意将他们纳入我的组/织。但不论如何,他和他们团队也为我现在的盟友出了不少力……毕竟有功于阵营,他的人被杀了,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 ——在这段时间的阵营争夺战之中,科特团队为图特加效力,在一次遭遇战中遇到了黑珍珠号阵营的角斗/士团队。科特团队付出了两名成员的代价,撑到了己方支援到来,对方因此不得不撤退。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科特虽然蒙受损失,却也是历练中常有之事,压根就不敢向已经离开图特加的弗兰克与早已不管阵营争端的李/明夜告/状,故而这二人是当真不知道此事。然而正如李/明夜所言,她要是不知道这事倒也罢了,如今既然已经通/过原力·读心凑巧知道了,确实是不能不管了…… ——说白了,科特确实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夸大其词,但他也确实忠心耿耿地待在命运组/织的阵营之中,勤勤恳恳为他们办事。虽然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爽,但李/明夜对这件事的结果更不满意。她相信自己和下属们挑选手下的眼光,她的人绝不至于沦落到科特团队的下场,但假如将来她的人再打出命运组/织的旗号,她无疑更希望各路宵小识趣地退避三舍,而不是无所谓地继续找麻烦。 当时对科特团队动手的角斗/士一共13人,全部历历在目,回忆中与现世里皆是如此。“我要13/点杀/戮值。”李/明夜抬起双手,真/实之眼在她双手之间浮现,那水晶球内部光芒浮动,勾勒出一枚彩虹凝聚的逆七芒星。稳固真/实的物质形态产生了微妙的扭曲,世界的轮廓微微涣散,依稀有暗流涌动。她干扰了此地的空间状态,没有她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可能回归,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至于其他人,我接受你们的投降。”她平静补充道。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她就一个人,一起上!”一声暴喝响起,八道身影同时扑向她,另外五人站在原地,或掏出枪/械,或开始吟唱法术。其他人愣在原地,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却也没有动手的胆子——不论是对谁。倒是附近几名土著海盗,竟然很讲义气,又或者仅仅是惊觉有人动手,便也随之掏出刀枪,呼啸而来。 李/明夜腰间衣袍微微一动,心之所向刚刚探出箭首……然而忽然之间,数道炽白闪电直劈而下。那闪电快得不可思议,准得匪夷所思,威力更是恐怖得莫名其妙,刹那间将所有敢于对她表露敌意之人彻底摧毁。他们的身躯直接汽化,近在咫尺的其他人却只感到微风拂面,甲板上连焦痕都没有多上一丝。 李/明夜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是斯帕罗?他现在应该没有空才对,而这般游刃有余的威力控/制,也绝非半神水准。然而她立刻在战术终端中看见了遗产之箱和杀/戮值的入账提示。“是哈根啊……”她在心中自语。 哈根乃是法相,在本宇宙中即是真神,虽然目前只能使用不超过半神层次的力量,但其力量实质与半神绝对是高下有别,不可相提并论。隔着千万里之遥随手劈死个把人,对他而言确实不是个事儿。或许是靳一梦的强烈要求,又或许是那名阿斯加德战士经历过云杜之事,堂堂法相之尊竟然保护不力翻了车,因此深感丢脸,对她加倍关注……总之,这场李/明夜本就可以快速解决的战斗,以更加快速的方式解决了。 李/明夜不由失笑,解除了自己的空间法术,收起水晶球和哨箭。“你们可以投降了。”她对呆滞的诸人开口说道,“今天之后,加勒比海不会再有第二个阵营,本次阵营模式即将结束。假如不想继续历练,现在也可以直接回归。” 李/明夜话音刚落,一个阵营转换提示在所有在场角斗/士的灵魂绑定通讯仪器界面或脑海之中弹出。阵营转变之后,所有贡献度都会清零,此时转阵营显然很不划算。然而……大家纷纷立刻打开阵营兑换商店见啥买啥,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个“不”字。 “向您投降,女士。” “我投降了。您的声音这样动听,我什么都听您的。” “我这就投降,这就转阵营。您稍等片刻,我清一下贡献……” …… 短短十来秒的混乱之后,在场所有角斗/士的阵营都已经转变完毕。“既然已经成为图特加的一员,你们就应该为图特加的主人提/供服/务。”李/明夜露/出温和亲切的微笑,“我需要把这艘船开回图特加,这是船上许多人不愿意见到的——然而,我相信只要除去一些讨厌的顽固分/子,大部分人肯定会变得像各位一样明智。请立即去完成这件事吧。” 似李/明夜这等阵营地位,自身又是一方势力之主,完全可以做到白嫖斗兽场的任务发布系统,随口就发布出一个区域性的大型多人协作阵营任务,但她本人所知情报的多寡会影响任务发布时的详细程度。比如她若是对巴布沙阵营和黑珍珠号一无所知,那么由她之口发布的任务就会表现得极为简略,仅有一条代/表着“占领度”的进度条,做任务的角斗/士也就只能自己动脑子分析,然后自/由发挥。然而,假如她已经从各位二五仔与墙头草处,得知了详细情报的话…… 在场诸人的眼前或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一张极长的任务清单。这张清单将整个黑珍珠号划分成数个区域,比如“一层甲板”、“艏楼”、“炮舱”等,分别计算各区域与船只整体占领度;下方则是任务引导区域,其中呈现的任务内容皆是“囚/禁、击杀某人,或说服其转变阵营”之类,任务中提到之人,要么是对巴布沙忠心耿耿的老海盗,要么就是在巴布沙海盗团中颇有威望、一呼百应、且享有如三副水手长等职能头衔之辈。 根据任务引导与任务要求可知,角斗/士们可以按图索骥,前去搞定(击杀、囚/禁或说服)那些大海盗,从而获得一定的投诚者,进而带人攻占船只上的重要区域;同时也可以直接将这些区域中巴布沙海盗团的成员杀光,做到事实攻占,这两种方式都能增加占领度。当整个区域事/件结束之后,每个人会根据自己的行为结算成不同的阵营贡献度。只不过,根据图特加之主的计划,能够留给在场诸人刷贡献度的时间,委实不是太多了…… “女士,”有一名角斗/士壮着胆子向李/明夜搭话,“我有一个疑问。那些最下面的名字,‘巫毒士’齐格,‘报丧女妖’珊萨,‘盲剑士’马特……这些半神,甚至包括赫克托·巴布沙本人……这些人,我们也要去说服,或……呃,杀死他们么?” 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一笑:“你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么?” “我很希望我可以。”对方露/出苦笑,“但要是我真的去了,也许直接跳进绞肉机里还更痛快一些。这些人……” “你可以放心,他们不是你们的任务。”李/明夜轻柔地打断了他,“他们甚至不是我的任务,我只是为那一场对决提/供了场地。” “场地?”这人说到这里,忽然一怔。距离对方登船已经有三四分钟,虽然时间短暂,然而方才有闪电直落,声势可谓浩大。但那些感知敏锐、力量强悍的半神竟然无一人露面!这实在是非同寻常。 诸人面面相觑,想起方才那数道恐怖的闪电,忽然间,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些声名远播的强大半神,或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海上了…… “不完全是你们想的那样。”李/明夜温和地否定了诸人的猜测,耐心解释道:“这是一场王/位争夺之战,是独属于这个宇宙以及其同类的奇观——虽然足以决定物质现实世界的形态,但‘权/柄’一直都只是法/理和规则层面上的概念,唯独在这类宇宙里,权/柄的争夺是以物质现实的方式、而非不可见的法/理规则形式来体现的。它的表现形式是一场战斗。像这样的一场战斗,绝对不容其他人插手,否则就会出现命理上的瑕疵。一道瑕疵就是一片阴影,一片阴影中孕育出无数裂隙,每一条裂隙都通往一个充满阴暗可能的未来。”她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巴布沙当初借助阴/谋与他人力量来争夺/权/柄,虽然赢了,却致使斯帕罗成功逃走,最终导致了今日。而斯帕罗何尝没有吃过这个亏?继承得来的权/柄,总不如亲手打下的牢靠。” 作为角斗/士,在场诸人或许实力不济,但阅历绝对足够丰富,他们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李/明夜话语的含义。有人试探性地猜测道:“也就是说,斯帕罗和巴布沙必须通/过一场概念上的一对一决斗,来决定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位的真正归属?” “正是这样。”李/明夜轻轻颔首,“大海不同于陆地,它简单、善变又残酷。在这片海域的规则之中,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她顿了顿,“至于你们,还是尽快去做任务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m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壹趣妏敩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靳一梦摁响门铃,别墅一楼次卧的窗户很快亮起。一个困顿迷茫的妇女在对讲机那一头问道:“谁啊?大晚上的……” “投宿,走亲戚的。有空房吗?”靳一梦笑着回道。他的声音很柔和,显然他认识说话的人。 “什么走亲戚,这大晚上……这这这!”保姆忽然拔高声音,一声惊叫,“哎呀,我的个老天爷,佛祖显灵了!小梦,是小梦吗?小梦?!老太太,是小梦哎,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格外嘹亮。紧接着对讲机里“卡啦”几下,妇女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地扣对讲机,而后“碰”的一声,宣告其努力失败。 当听到“老太太”这个词,靳一梦扶在对讲机上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深深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了一下。 ——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今天,在没见到姥姥之前,靳一梦是真的害怕,哪怕再来一次坏消息的概率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恐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横亘在他心头,一如无常的死亡和悲惨的命运。可是,既然保姆已经喊出了“老太太”……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心,正在二楼主卧里睡觉的老年妇女真的是她。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记住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呼吸平稳,体温较年轻人偏低一些,心跳缓慢却有力,肌肉衰老但健康,骨骼不如年轻人致密,却远比同龄人强韧。她还活着。 “人果然不能随便复活啊!看把赵姐吓的,门都没给我开。”靳一梦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放下扶在对讲机上的手,这只手立刻像没处放一般扶在了行李箱扶手上。“这下完了,可能要睡大街。” 李/明夜仰起脸看他,极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二楼主卧的灯打开了,但住在一楼的人更加年轻,也更加敏捷。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客厅大门打开,赵姐甚至都没在玄关换鞋,直接开了房门冲出来。她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衫,一个袖子套/上了,另一个却没有,在她身后如旗帜般猎猎飘荡。这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以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过小院,冲到院门前。已经晚上了,院门是她亲自用钥匙反/锁的,她却忘了,哐啷哐啷几下发现没拉开,又急哄哄地折返回去,同时嘴上还不忘叫嚷:“小梦你再等等啊,我忘了拿钥匙这就去拿,你再等一下。”靳一梦一时没回,她立刻就急了,“小梦,小梦?”好像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在呢。”靳一梦扬声回了一句,“你去拿,慢点不急别摔了,我等着。” 院门很快打开,赵姐一把抓/住靳一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脸色通红,激动万分,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转头又看到李/明夜,顿时更加激动。靳一梦听她心跳如雷,血流如涌,怕她当场厥过去,赶紧开口,声音柔和,渗入些许精神力:“先进去再说?” 赵姐如/梦/初/醒:“哦对,对对!进来说,进来说。哎呀你看我,稀里糊涂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她一边说着,一边抢着上前接过李/明夜的行李箱,口/中兀自埋怨靳一梦,“你也真是,小梦啊不是我说你,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家里收拾收拾……” 对赵姐的亲/热和絮叨,李/明夜其实有些不适应。她一贯位高权重,身边忠仆如云,其中不乏忠诚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下属和仆役,但哪一个敢如此多嘴?不过靳一梦看起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打算提前说的。”靳一梦含笑解释。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们本打算次日上/门,只是姥爷与母亲逝世的消息令他再也等不了了。“结果航班晚点,落地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就干脆直接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随后踏入客厅。 客厅极宽敞朗阔,一扇大窗正对小院,显得爽朗通透,家具皆是中式木制,温润端庄的黄花梨颜色。沙发上铺着厚重柔/软的绣垫,正对着几乎占满整堵墙的家庭影院。茶几上则是一方乌金石山水茶盘,一整套冰裂瓷茶具与紫砂茶壶纤尘不染,摆放得极规整,但杯盏茶色干枯,看起来久未使用。 “哎呀,怠慢了呀,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你们先坐会儿,姑娘你坐啊,小梦你自己泡壶茶,大老远过来先歇歇脚喝口水润润喉。”赵姐把二人迎进客厅,先是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把一盒粉黄圆/润的杏子和一大海碗的玫瑰香葡萄放到茶几上。这两样水果中杏子分毫也未动过,葡萄看起来倒是吃了几粒,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并不太凉,显然没放进去多久。“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一间就行了。”靳一梦说道。 赵姐立刻瞪了靳一梦一眼,他还不解其意,有些茫然。李/明夜见状便开口:“一间就行了。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她很温和地对赵姐微笑,“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已经结婚了。” “哦……哦哦!大喜事啊这是,这不得叫太太了!那就一间,听太太的。”赵姐便笑了,极惊讶也极开心的样子,却又莫名地拘谨起来。“那……小梦啊,你和太太就住你原来那间?” “好。”靳一梦点点头,见赵姐匆匆转身赶去收拾,多少有些奇怪,“她怎么了?”遂在团队频道里嘀咕了一句。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又一个雇主。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僭越,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独居又寂寞,或许这也是一种合适的主仆交往方式,因此她便没说什么。况且,“但她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好。”靳一梦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又站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下一刻,电梯门便打开了。 靳一梦的外婆名叫林以兰。与蔡艳芳母/子的美丽出众相比,林以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个头不高,肤色颇深,身材圆/润,满脸皱纹,一头染成乌黑的极精神的短发,眼睛也有些浑浊。她的手关节粗/大,有些变形,这是一双农妇的手,粗糙却有力,像大地一般坚强。此时此刻,这双手紧紧地攥/住靳一梦的手臂。男人的手仍旧是铸铁般的沉稳,老妇的手却在颤/抖。 “小梦啊,小梦?”林以兰沙哑地唤着,不敢相信地捏了他两把,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好像才终于相信了,喉/咙里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啕。靳一梦原本还有点眼眶发/热,正打算用功/法强行压下这段心潮,一见此情此景,注意力立刻转移,赶紧扶着他姥姥到沙发上柔声哄劝,悄施安抚。他功/法虽精,一则当下属性不济,二则务求真/实自然,只能徐徐图之,如此半晌方才止住。 在这之后,自然是解释。靳一梦其实也没太多选择,只能顺着徐少秋之前编的瞎话继续往下编,无非是做生意得罪了一些当地豪强,事出突然只能立刻假死跑路,远赴他乡避风头,与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如今风头已过,他又在另一个国/家做出了一番事业,遂重新联络徐少秋,惊闻噩耗,方才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当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剧情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人多半是不会信的,这段瞎话就听得李/明夜直撇嘴,但林以兰立马就信了。 在靳一梦面前,这小老太太是全天下最好骗的人,因为她深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其实以靳一梦说瞎话的功/力,并不是编不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但这意味着他得把不少黑锅扣到徐少秋头上,他当然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 “这样听来,一切都变得像是你的错了。”李/明夜听到一半,冷静地提醒他,“在你的叙述中,是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说吗?” 靳一梦没有回话,只瞥了李/明夜一眼。李/明夜心念一转,当即了然:“你……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确实是你的错吧?哥,你那时候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切不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上次回来时,也并不知道还能再回来,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会领悟彩虹桥,你已经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你姥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的要——” 靳一梦仍然没有在团队频道里回话,只是微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李/明夜身上:“……对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还结婚了,那时候实在联/系不了你们,所以也没给你们说。”他牵过李/明夜的手,搁到林以兰粗糙苍老的手背上,“这是我老婆,叫李/明夜,是个华裔,家里很早就出国做生意了。现在我们俩是合伙人,一起开公/司,生意还不错。” 李/明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在面上撑出温和的笑容:“姥姥您好。” “哎,你好你好。”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可以明显看出,她竭力想表现得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奈何她对这次见面毫无准备,着实是意外大于惊喜,因此一时竟哽住了。老太太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搜索枯肠也只能说出一些“小姑娘真漂亮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片汤话。李/明夜逐一应答,顺便趁着此地光线明亮,对方注意力又在别处,用原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状况,修补了几个陈年损伤。 李/明夜控/制得极小心,反馈在受体上,则是一股不易察觉,却又极慵懒舒适的暖流。林以兰到底年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又历经一场大喜大悲,经原力一冲,多说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开始犯困。靳一梦见状,便说自己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点累,想早点睡,接着就扶老太太进了电梯。 李/明夜没有跟进去,自顾自开了电视吃水果,她知道靳一梦不会很快下来,而事实果然如此。她稍微听了一下二楼的动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明白了靳一梦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如他所愿放弃了探听。壹趣妏敩 “梦哥啊……” . 赵姐手脚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楼主卧。卧房里家具并不多,装饰简单,一张双人床并两个床头柜,靠墙一溜黄花梨中式衣柜,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卷帘式遮光窗帘。窗帘后是一扇木制推拉门,连接着一个打造成玻璃暖房的封闭式阳台。阳台一侧摆着置物架子,遍栽各类小型绿色盆景,另一侧置有藤椅茶桌,刚摆上一套完整的、清洗干净的茶具。阳台正对着院里的假山鱼池,池畔花草繁盛,灌木葱茏。一棵栀子树正值花期,重瓣胜雪,娇蕊吐芳,轰轰烈烈开了满树。 总而言之,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以李/明夜对靳一梦的了解,可以从许多设计中分辨出他的偏好和品味,可见装修设计时他很认真地参与过,但屋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都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物。那一溜风格古典、材质上佳的衣柜里只有一套收纳整齐的床/上用/品,据说是他以前来住时用过的,但因为他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清洗晾晒,只能搬来备用的另一套。盥洗室里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具干脆就全都是新拆封的,就连电吹风也是。 在李/明夜打量卧房时,赵姐正对着一支电动剃须刀犯愁,她明明装进了崭新的电池,却还是无济于事——这玩意儿静置太久,其内部元件早就彻底损坏了。她又试着挤了一些剃须泡沫,喷口处涌/出的却并非洁白绵密的泡沫,而是稀疏粘/稠的乳/白/色半透/明液/体,其中夹杂着零星气泡。 “这两样无所谓,明天再买吧。”李/明夜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 “是挺晚了。”赵姐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收到一旁敞在地上的垃/圾袋里,又引李/明夜进来,拉开浴/室帘,让她看到泡澡木桶和置物架,“今天天气热,您要是想洗澡,沐浴露洗发露/毛巾这些都是全新的,我已经给放好了,要是用不惯就告诉我,我列张单子,明天去超市买新的。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这个脏衣桶里,我明天会收了拿去洗。你俩的行李我还没整,您就先放在那儿,我明天整。” “好。”李/明夜颔首应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赵姐就拎着垃/圾袋退了出去,临走时道了一声晚安,李/明夜便微笑回应。这时她抬头望了一眼二楼方向,发现还是一点动静都探不到,便也不再尝试,决定先洗澡再说。穿上玩偶服放肆撒欢固然很爽,但李/明夜已经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仍能毫不犹豫去滚泥坑的亡命徒,而是被靳一梦养得无比矫情,甚至会浪费法/力保护自己免于雨水、尘土和血污。此时她一想到身上沾了别人的汗,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李/明夜洗完澡出来,靳一梦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正在阳台抽烟。英俊如同神明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藤制沙发中,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静寂的黑夜里。烟雾缭绕,辛辣呛人,却也有栀子的芬芳。 李/明夜于是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才你家保姆问我,我今天穿的衣服能不能水洗。”她从桌上拿起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点燃。柔/滑细腻的丝织品像水一样随她动作在身上流淌,犹如第二层肌肤。“说句老实话,她是真把我问住了,在她问我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从衣帽间里长出来的。”她轻笑说道,“然后我忽然发现,除了部分内/衣、阿斯加德斗篷与绝地制/服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第二次见到同一件衣服了。或许z-4悄悄洗坏了我的很多衣服,却不敢告诉我。”z-4是他们的家务机器人总管。 “她居然问你怎么洗衣服?”靳一梦不由失笑,“问你彩/票号码你还有可能知道。” 李/明夜闻言想了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完/事儿居然还真的用手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她抬头望向靳一梦,虹膜纯黑如夜,眉心慧眼未睁,只一抹红痕,衬着雪白肌肤与漆黑长发,有种鬼魅般的妖异诡艳之感。“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14点27分31秒至45秒,去西边大门外那个彩/票店买吧。”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壹趣妏敩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m..m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壹趣妏敩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m..m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唔?”李/明夜挑挑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信的圣主,组/织跟我有点过节?” “嗯,影盟。”陈英华倒是没隐瞒,“有人给我说了律者二阶段被选中者给的buff和技能树,据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吧,但大致范围跟我挺合拍的。” “你的意思是……”李/明夜慢慢说道。随着她开口说话,她额上慧眼睁开了,漆黑幽邃,晦暗如渊。“有个影盟的人,跟你分享了很多人在律者二阶段的增益和技能树?” . 一般来说,个人能力事关生死,是隐私中的隐私,许多角斗/士对其看得比自己亲妈更紧。陈英华点点头:“是这样。” 李/明夜坐直身/体,想了想,问道:“埃尔顿·罗利跟这个人认识吗?” ——埃尔顿·罗利是影盟本部的团长,同李/明夜还吃过一顿饭,为影盟的隐藏直属团队说和李/明夜在《黑夜传说》中所遭遇的刺杀之事。这家伙跟其等阶总负责人“龙骑士”奥斯蒙·霍特极其不对付,故而一直坐冷板凳。前段时间有传闻罗利想投至高荣耀,可惜谋事不密,被霍特得知,因此大发雷霆、从中作梗。据李/明夜所知,罗利暂时是没走成,可想而知,那张板凳此时想必更冷了。 “认识。”陈英华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关系很好。” 李/明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合上慧眼,转而打量了陈英华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想?” 李/明夜此刻是微笑的,声音也极柔和,但陈英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此时对她说话的人不再是李/明夜,而是路易斯·科蒂。“我其实还没想好,在犹豫。”她说道,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罗利的出价很不错。咱们不是在阿斯特罗身上赚/翻了吗?只要能把霍特搞下去,罗利愿意出得比阿斯特罗更多,而且要是能成,咱们不会受到影盟的报复。这个他愿意签契约担保。除此之外,他还愿意给定金……”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他指的是汉默吧。”汉默是曾经刺杀李/明夜之团队中的一员,也是那个团队中唯一存活至今的成员,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盟本部,正好在罗利的团队之中。 “对。”陈英华倒没有/意外于李/明夜的准确猜测,毕竟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料事如神,况且……以埃尔顿·罗利如今的景况,他能给出的“定金”的选择,也确实多不到哪里去。“还有20万。”她补充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20万,罗利还是凑得出来的。 李/明夜沉吟一秒,忽而突兀地冷笑一声:“他觉得我恨汉默?”她口/中的“他”并非指罗利,而是伪装成至高荣耀穆萨或穆萨身边某人的张天然。当然,这一点没必要向陈英华解释。 “呃,你不恨他?他想杀你哎。”陈英华奇道,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心动。罗利说了,我们可以把汉默当成悬赏给了结了,之后我们就算不帮他,他也一样付钱。” 李/明夜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不管是汉默还是罗利。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我要是这么计较,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卢卡斯不该在那个时候死啊……”靳一梦在洪荒万界历练时设计杀死了卢卡斯,即刺杀李/明夜那支团队曾经的团长。他当然做了遮掩,只是他彼时遮掩的目标绝不是精通命理、又得到慧眼的“诡道/士”,而她当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个。 卢卡斯啥时候死的?陈英华有点诧异,但她明智地没有问出口。从李/明夜的反应,她意识到罗利的这项合约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李/明夜的目光转向陈英华,犀利而淡漠,利箭一般逼人,“我就不问罗利是怎么联/系你、通/过谁联/系你、联/系的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了。你立刻去找罗利,直接通/过编号找罗利本人,问他一个问题,并告诉他,我会视他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接这项合约。” “你说。”虽然只是个传话的,虽然李/明夜当下/流露/出的威压并非针对她——至少并不完全是针对她——但陈英华还是有些紧张。这不能怪她,很少有人在面对路易斯·科蒂时能够不紧张。 “你就问他一句——至高荣耀哪个团队近期去过真武堂唐正的洪荒宇宙资源点?” “这……他怎么会知道?”陈英华愕然。 “就是要他不知道。”李/明夜淡淡说道,“他不是在至高荣耀有人吗?让他去问,去打听,我的问题中任何一个单词都不许改。我等你的回话。”她顿了顿,又道:“不管他是如何回答的——问话和他回话的通讯要做记录。” “好。”陈英华点头应下,稍一犹豫,还是说道:“我感觉不管他咋回答,你都不会接这个合约。” “确实不太想接。”李/明夜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下来,“罗利这个人看着是个硬汉,实际上既软弱又贪婪,这二者结合起来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个人优柔寡断,就必定反复无常,哪怕我们帮他搞成了,麻烦也必然会大于收益,而假如我们失败了——甚至只要稍微有点失败的苗头,就一定会被出卖。他成不了第二个阿斯特罗,比霍特都差远了,霍特看不起他也有道理。即使在历练中,他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一次性合作者。” “好吧。”陈英华说道,“要是我们真去杀了汉默,恐怕也脱不了身了。” 李/明夜耸耸肩。 “但我觉得你不接这个合约,还有其他原因。”陈英华顿了顿,好奇问道:“跟至高荣耀有关?”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陈英华剖析一下,以免她轻举妄动。“穆萨在冲法相,你也知道。”她说道。 “嗯。” “虽然不一定能成……”如果穆萨是张天然,那成功几率必定高很多,李/明夜心想。于旁人而言,那是天堑般的高峰,是高等生命体与凡俗的区别,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已经跨过一次的关隘。“其他圣座组/织不会希望至高荣耀多一个法相,但也不一定会太激烈地阻拦,至于具体负责执行的各大组/织的士兵阶总负责人呢,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谁愿意跟穆萨在一个等阶?既然他要冲法相,那他要么升阶走人,要么就最好去死,反正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没人愿意看到他留下。” “呃,那他要是成了法相但不走呢?”陈英华刚问出口就悟了。 李/明夜白了陈英华一眼:“如果穆萨不肯走,至高荣耀也会让他走,不然到了第二天,圣座组/织就连十级直属的奴/隶阶团长都会是神魔,然后就是斗兽场秩序彻底乱套。你知道圣主们为什么要主动建立并维持这套秩序,并把一切竞争都控/制在秩序内吗?因为上次秩序乱套是‘诸神黄昏’,而那次死了三个圣主,祂们都不想/做第四个。”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士兵阶总负责人之中,穆萨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 “龙骑士。”陈英华接道。龙骑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之前还跟穆萨有点过节,如今眼看穆萨要冲法相,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现在好像还挺平静的,其他人不会都在等龙骑士先出手吧?”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看,在这个事情里,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阻拦穆萨突破’,甚至的,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第一个阻拦穆萨突破’,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个人是觉得霍特不傻,他跟穆萨其实没多大的利益冲/突,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主动下场,使得自己趋于被动。不过,这也说不准就是了。” “所以穆萨先下手为强,想要用罗利干扰霍特?”陈英华兴致勃勃地猜测。 “可能性很多。”李/明夜说道,“反正在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离影盟和至高荣耀都远一点。我先前在即时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不过是运气很好,所以做什么事都很顺利。我承认我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她,运气不错?这个说法太搞笑了。“但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提前看到风险,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当我看出罗利、影盟和至高荣耀是一个坑,那我就不会被所谓的‘仇/恨’和虚假的美好前景所蒙蔽,一脚踩进坑里去。至于你想改烙印的事……”壹趣妏敩 “算了,不改了,隐者也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李/明夜不屑地嗤了一声,“你想换烙印,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记住这件事。” 陈英华正欲开口,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赐福——至少在二阶段的时候没有。”他淡淡说道,“功/法、道具、装备,大不了历练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神来拜一拜,总有一个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你想要什么?” 靳一梦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一只装满杏子的水果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盘里是五六串鲜红晶莹的山楂糖葫芦。他将水果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在李/明夜身旁坐下。 “别的其实都好说,主要是他们一个技能树的终极能力我特想要,一个即死判定的能力。”陈英华说道,“我看了一下描述,这能力不会造成什么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灵魂伤害,而是一个直接在规则层面上生效的能力。其实杀个人多简单啊,是吧?方法多的是,秒杀也简单,大不了把头砍下来。但这个能力是用死亡规则来杀/人,对我很有用。” “你要学死亡规则,那之前为啥不留‘飞翔的荷兰人’多玩几天?”靳一梦奇道。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完全决定好嘛……而且老大,就算是现在,那鬼船对我也没多大用啊。”陈英华顿了顿,解释道:“那艘鬼船的规则偏向于‘死后’,我要的只是‘死亡’而已。”她还做了个干脆利落如秋风扫落叶的出刀手势,“‘唰’!我要的就是这一下。” 天人合一境界已经达到了学习规则类能力的门槛,而靳一梦对规则类能力的了解在尼德霍格的小灶攻势下远比他境界的普遍水平更加深入,因此他听了之后只平淡说道:“你这不是死亡,是杀/戮,这两个区别大了去了——死亡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事物的基本状态之一,但杀/戮只是一个行为。况且这世上规则太多了,规则能力也分很多种。比如单纯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类大致分两种,一个是利/用和牵引受体身上固有的死亡规则来杀/人,生效逻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迟早要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还有呢,就是利/用和牵引受体所在世界的死亡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死亡,所以这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啊,像我老婆以前提过的,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生过,所以他死了……反正规则类型多的是,你想要哪种?” “呃,这些你都有?”陈英华震/惊了。他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阿斯加德炼体术资料库? 靳一梦显然不可能有“归墟”,“当然不是,所以我才问你。” 陈英华考虑了一下:“哪个最简单?”从靳一梦这边领功/法跟从烙印中领技能树显然是不一样的,功/法要靠练,练不练得成还两说,大部分高级功/法练起来都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小。与之相比,技能树就只要做任务花材料和花钱而已…… 靳一梦撇撇嘴:“都不简单,规则能力就没一个简单的。而且大部分规则类功/法很少只涉及单一规则,都是不同类型规则交互之下的结果,单纯的死亡规则能力很少。” 陈英华又思考了一下,“老大,从你这边领功/法要钱不?” “你能学会就不要钱。”靳一梦轻笑说道,“要是没学会,一个字算一个资源点。” “靠!” 李/明夜正在“嘎吱嘎吱”的吃糖葫芦,闻言插话道:“你应该只是想切身/体会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增进自身对死亡规则的体会,对吧?”如果是文森特就说不好,可能单纯是觉得花大代价学个死亡规则类能力比较酷,甚至还有可能学会后兴致勃勃地穿上黑袍带个大镰刀cos一段时间的死神……但很显然,陈英华作为一个功利的成年人,并不会觉得这样很酷。 “对。大老板,你有啥招没有啊?”陈英华一听李/明夜的语气就知道有门儿。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要求仅此而已,那‘找个神来拜一拜’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没必要非得拜律者。”李/明夜说道,“我这次买信标的时候挑一挑,选个合适的宇宙,应该能想点办法,在历练中让你成为……信/仰死神的牧师、死神的神选之类的身份。” 陈英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对啊,土著死神总比至高荣耀和影盟好糊弄。那大老板,这事就拜托你了!” “怎么谢我?”李/明夜笑道。 陈英华往后一躺,双手一摊,笑吟吟地耍赖:“哎呀,这还得谢你啊?我现在工/资你发,绩效你定,分红你给,奖金你出……不然这样吧,你扣我奖金自己出去吃顿饭?” . 最后陈英华还是谢了李/明夜——她借用二人的厨房,让靳一梦打下手、李/明夜切配菜,好好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烟火油/水里,煎炒烹炸间,她在靳一梦的询问下,慢慢说起了自己这次回原生宇宙的经历。 “我唤回了师父的魂魄,与他见了一面。他知道我心有挂碍,所以给了我一份名单。”陈英华平静地炒着菜,口/中轻轻地说着,声音温柔如流水,“这几十年来,武林中有一些人做错了一些事,走错了一些路,把武功用在了许多不合适的地方,造成了很多不该有的灾/难。往前几百年,这些事,这些人,本来是该由本门和其他几个名门的师长处理的,可惜大家都没落啦。学武本来就不容易,穷文富武嘛!富到可以习武的人本来就少,乱世里的豪侠义士也不长命,抗/日死了一批,内战又死了一批,那十年再死了一批,都凋零了,许多老门派连传承都断了。所以呢,这些事,就变成了我的事了。我/的/门派就只有我啦,我得担起责任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靳一梦问道。 “没有哦,我按规矩办事,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告知我的师承和名讳,然后取走他们的武功。”陈英华笑着说道,“练拳的,取走他们的拳,练腿的,取走他们的腿,练内功的,取走他们的内功。我一开始是不满意的,这些人都坏透了呀,有的做了汉/奸,给日本人办事,教他们练武,其中有一个最坏的,一手好点穴功夫,居然去给日本人当特/务做刑/讯,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人这么坏,怎么能不杀呢?但按照师父说的规矩,这个人不是我派中人,我们没给他穿一件衣、吃一口饭,因此我代/表门派出手时不能杀他,只能取走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取走他的手指和眼睛。” “我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内地,然后是香/港和台/湾。那些被我取走武功的人,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哭啼啼地哀求我,有的拿出一大堆钱想收/买我,有的是家人出马,老父老母,妻儿孙辈,跪在我面前磕头。还有人很害怕,也有可能是真的决定忏悔,在我找到他之前就自/杀了,或是自己废了武功。还有人当了一辈子小人,临了了呢,却又突然长了一点豪侠气魄来,遣散了弟/子下人、保/镖警/察,与我公/正对决……” “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下手很重,慢慢的,见的人越多,取走的武功越多,我内心就越平静。”陈英华最后这样总结道,“我一直……不管杀多少人、杀什么人、做多少事、做什么事,都一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这次我终于感觉到了平静。就这样,我放下了,我在世界的规则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处理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我跟我师父告别,把他送走,接着我就突破了。对了,我还把解兵岩塞满了——反正他们再也用不到那些武/器了。” “唔,”李/明夜稍微提起了一丝兴致,“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兵器吗?” “以我们现在的标准吗?没有。”陈英华耸耸肩,“我没去鉴定,看材质等阶应该都不怎么高,不过有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你要是之前没见过,可能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李/明夜就没读过几本武侠小说,也对低阶功/法装备兴趣不大,倒是靳一梦颇感好奇,让陈英华多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以及那些同样稀奇古怪的门派和武功。如此一来,话自然也就长了,直到三人酒足饭饱,他还意犹未尽。 “哎,你解兵岩里存的那些装备,每个都挺有故事的,干放着有些可惜。”靳一梦最后笑道,“你要不学学文森特?” “不摆武/器,改摆人头吗?”陈英华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多招苍蝇啊,看着还恶心,一个个龇牙咧嘴口歪眼斜的。” “不是,我意思是你现在也军官阶了,以后遇到卖了可惜又用不上的武/器,就可以把那些武/器带去白塔熔了,把材料提炼出来,加到你的鬼牙里。”靳一梦说道。装备的熔/炼和重铸,是角斗/士新等阶的特/权之一,对命运组/织这样自家没有炼器师的小组/织而言可以说是福/音。“鬼牙的主体材质挺不错,等级又高,还有器魂,你重铸多少次都没关系。” 陈英华思考了一下:“鬼牙么……鬼牙基本已经定型了,最好还是只用同类型材料重铸,不然加了也是浪费。”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这样:吃个双持卷轴,或者自己去白塔开个房练练,把双持能力点出来,然后去另外买个有成长性的武/器。”她笑嘻嘻地看向李/明夜,很努力地模仿后者平时撒娇的样子,极做作抛了个媚眼:“大老板不是说了吗,可以报销。” “他这是想试新功能又自己懒得折腾,就给你创造需求让你折腾。有故事的装备就宝贵了?d级宇宙区域级小首领的故事才值几个世界源?这种人我们现在杀了都不掉器魂。装备材质特效不过关,卖给场情局一把就5000,给真武堂人家还不一定要——知道他们炼器师管B级以下装备统/一叫什么吗?‘炉渣’。”李/明夜语气幽幽地泼了一瓢冷水,“所谓的成长性装备都是大组/织骗人的,网络传说,骗你们回收他们自己看不上的破烂。装备就像人一样,七八岁时看不出聪明,长大了基本就是白/痴。对你来说双持跟单持的强度差距不大,主要是多一个装备位,有装备属性加成和装备特效。我帮你联/系伊恩和场情局工器司,你到时候去看看,要是没有现成的好装备,就没必要双持了。” “照你这么说,历/史剧情装备会不会更好?”陈英华又有点得陇望蜀的意思。在一个思想功利的成年冷兵器爱好者看来,cos死神当然不酷,但新武/器却非常酷。 李/明夜瞥了陈英华一眼,撇撇嘴:“要是你在哪个宇宙找到我的投影,把她或他杀了,掉的就算是那把弓,也应该是历/史剧情级的装备。”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他们即所谓“历/史剧情”的创造者。在有装备重铸功能和堡垒炼金师、真武堂工器师的前提下,不必刻意追求历/史剧情装备。 “那还是算了,哪敢跟您造次啊!再说了我又不用弓。我回头去真武堂那边看看。” “真武堂的话,你可以直接找他们定制一把武/器,用好的材料,回头看到感兴趣的材料就自己重铸进去……”靳一梦仍在不遗余力地拱火。 李/明夜立刻用筷子指着靳一梦,对陈英华说:“你看到没,这个人坏死了。” “是啊,特讨厌。”陈英华点头称是。 靳一梦若无其事,继续诱/惑:“去真武堂工器司定制装备可以自己起名字和定大致造型,王不离的‘山河九伤’就是自己定制的。”山河九伤是王不离的法剑。其实他本人剑术实在很一般般,几乎比李/明夜都不如,但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经常需要做法搞仪式的道/士,他确实是有一把法剑的…… “真的?”陈英华又起了兴趣。 “真的!”靳一梦斩钉截铁道。 “哇!”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中/国人这些毫无意义的武侠情结和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了。”李/明夜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用自己取名字的武/器,伤害效果难道会更高吗?” “会啊!”陈英华秒答。 “肯定会。”靳一梦附议。 “……好吧。”李/明夜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方才用近乎忍气吞声的口吻应和着问:“你想给新武/器取什么名字?我提前给你这次报销先建档立项,然后拨额度给你。” 陈英华立刻陷入了认真的沉思,“死在鬼牙之下的人,要是没有马上死,那基本都死挺惨的。”半晌她说道,“你们也知道嘛,鬼牙又是撕/裂又是流/血的,还有死灵被动和灵魂伤害,划道口子都痛得要死。这次我就这样,弄个死得快、不沾血,又不咋痛的。我就叫它‘慈悲’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6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壹趣妏敩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壹趣妏敩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事至如今,李/明夜已经完全清楚了《最终幻想》里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讲,假如她因资源点被摧毁而产生仇/恨,那目标其实并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兄弟会,而是要加上真武堂和堡垒才对,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比起跟堡垒和真武堂闹翻,李/明夜还是更愿意掺和进这两个组/织与兄弟会的争端之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于李/明夜这样冷酷无情之人而言,仇/恨本身意义不大。虽然在得知资源点被摧毁时,得知自己苦心调/教、朝夕相处、寄予厚望的侍从殒命时,她确实因此生出了一丝怒意……但随着她的力量愈发超拔、情感愈加淡漠,那一丝感情上的愤怒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而仇/恨是一个绝好的借口,让她在动手时更加便利,在获利时也能分到更多的蛋糕。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记仇。”李/明夜补充道,“说起这个,我建议你也放下汉默——影盟已经愿意把他的头送给我,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头颅上涂了毒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另一个影盟之人想要同我合作时,他同样知道该如何打动我。到时我自会拿走它。” . 这世上有一桩奇妙的事——任何震动寰/宇的大事,在最开始都不过是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颗又一颗种子悄然种下,无声成长,根系盘错,而后突然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把所有人笼罩在阴影里。但在最开始的第一秒,它不过是无人关心的种子。 ——就如自/由星域里无数劫掠集/团和走私团/伙从不关心科洛桑的政/治新闻,不会知道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早在战前就陷入低迷,也不会知道有一颗自/由星域边陲行星加入了银河共/和国,更不会关心这颗行星的议员是谁……直到他们在《引渡法案》、《贸易条例》等一面面大旗下,在银河三角洲联/盟的围剿中,在驱逐舰甚至歼星舰的炮火里,一个接一个地覆/灭。而他们直到末/日之时,也仅以为是路易斯·科蒂致使他们灭/亡,却不知道灭绝的种子早在路易斯·科蒂横空出世前十数年便种下了。 对于不知道“穆萨冲法相”,甚至根本不知道啥是法相的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近期最火/热重磅的新闻,是至高荣耀的穆萨宣布自己即将升阶,下一任士兵阶总负责人的选拔即将开始。 以选拔为形式进行的负责人换届其实算是常态,至少绝对是各组/织明确成文的规章制/度之一,只是它并不常见。 在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拔”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最后以一场会/议宣布结果,比如斯克芬奇换卡洛斯,以及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卡洛斯换阿斯特罗。“公开选拔”听起来光/明磊落、冠/冕/堂/皇,且可以通/过巧妙设置诸多门槛和标准,将最终结果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就像阿斯特罗当初上/位奴/隶阶总负责人时发生的事一样,公开选拔这种事,还是有一定几率出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的…… 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同于奴/隶阶,士兵阶的油/水是很足的,这一点通/过傍上阿斯特罗的命运组/织就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就跟当初阿斯特罗所经历的一样,所谓“公开选拔”,通常只会出现在内部选拔无法进行、各利益方与诸位大佬意见不一的时候。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至高荣耀内部确实存在利益竞争,而且大家的分歧还不小,不过在这条公告发出之后,“至高荣耀士兵阶下/任负责人选拔”和“穆萨冲法相”这两件事,不知不觉就逐渐分割开了……而且,很明显的,前者无疑更加受各方关注。 在李/明夜这等置身事外看热闹、又有普罗大众无法了解之信息储备的局外人看来,这一决定意味着穆萨极重视本次升阶,甚至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让步、损失一些利益。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让李/明夜心中“穆萨就是张天然本人”的猜测略微减淡了几分,毕竟对张天然而言,晋升法相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当然,他可能另有布置,也可能是刻意假装,作出正常古道修行者在冲击境界时应有的郑重态度。毕竟他也不可能今天晚上还是天人合一,明早大家一觉睡醒,他直接就成法相,这样谁都会知道他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说,过去的张天然是高阶法相,如今的张天然只要没有遇到心魔执念等有可能引发境界倒退的囧事,那他隐藏于真灵中的本质就依然是高阶法相的存在,只不过可能空有位格,却无力量罢了,但这都不是事儿。跟境界比起来,力量算什么稀罕东西?拿钱砸就是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只要足够有钱,对一个拥有位格却无力量的角斗/士而言,所谓“成就法相”,不过是重新凝练过往已经凝练过一次的力量规则,重塑一次早就塑造过的法相,简单得就跟吃饭一样。当然,假如他不想暴/露身份,那他就需要换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法相,这意味着他不能完全吃老本儿,得学点新东西,凝练些新规则……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难倒张天然,至少在技术上难不倒他。 这一点李/明夜很清楚,靳一梦同样清楚,于是他最近在侧面打听至高荣耀本部里谁花钱最多捞/钱最狠。只可惜至高荣耀里最近太乱,况且这种事情嘛……谁会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贪/污啊?就算是至高荣耀自己的审计部门,不下死力气查都不一定搞得清楚。靳一梦也怕引起张天然的警觉,更怕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因此稍微问了下情况便作罢了。 不论如何,传说中的“诡道/士”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必然也张/开了同样大的一张网。他们不必现在就撞进网里,他们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高荣耀士兵阶总负责人选拔”出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候选者名单除了本部职能团队团长以外,还有几名一级直属的等阶总负责人;比如据传有一级直属等阶总负责人私下透露自己参与选拔主要是为了给某人打辅助;比如穆萨本人不会参与选拔举行的那次历练;比如选拔举行的历练理所当然将会是战争模式,一些至高荣耀团队正在历练中做前期布置(即推动比较势均力敌的多阵营战争);比如有消息爆出参与前期布置的B级宇宙足足有数十个,目前没有人知道哪个宇宙会中标,真正举行选拔的宇宙将会在最后一刻才随机敲定;再比如还有人爆料穆萨本人虽然没有干涉入围宇宙的选择,但争到了最后一刻敲定中标宇宙的权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对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了。 阿斯特罗对这场热闹的评价是“至高荣耀这次斗得好厉害啊”,唐正则认为穆萨及时将冲境界与负责人选拔做切割是明智之举,至于孔雀……孔雀悄悄指示麾下小弟在场情局的各大社交软件上开了盘做赌,硬蹭一波热度。总之,这两位总负责人与实际意义上的总负责人对这件事基本还是秉持着一种吃瓜看热闹的心态。 当然,似总负责人这种级别的吃瓜者,心里必然会有私下支持的人选,也有不论如何都不希望能够上/位的人选——比如阿斯特罗就不想让哈拉尔德上/位(不过他也不认为这家伙能上/位),可以想象假如哈拉尔德真的走/狗屎运上/位了,曾经在堡垒的履历会使得他对堡垒的公开态度极其强/硬,如此方能展示自己对至高荣耀的忠诚——但在这种时刻,他们最多也就是稍稍做一些小动作,例如帮忙打听一下前期布置宇宙之情况,向自己支持的人借点钱等等,而他们支持的对象,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他们做接/触。在所有其它圣座组/织以及大组/织之中最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不偏不倚的是孔雀,反正不论最后谁上/位,都一样要找场情局做生意。 李/明夜跟至高荣耀完全没有任何生意,因此在排除张天然那部分之后,她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兴趣不大,只是感慨了一句“难怪大组/织都尽量不换负责人”,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在《加勒比海盗》历练期间,她积攒了大量迫于时代科研和魔研水平过于落后而无法验证的奇思妙想。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她承诺过“假如靳一梦有兴趣也可参与实验”的缘故,她真的邀请了靳一梦,后者给她面子穿上防护服围观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摆摆手离开实验室,去隔壁冥想室待着了。 冥想室对醉心实验和知识的李/明夜而言是休憩之所,但对于被阿斯加德人和尼德霍格共同填鸭了数千部功/法的靳一梦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修/炼之地。冥想室里风景好,环境又特殊,极适合修/炼特定古道功/法,然后老婆还就在隔壁……总之,除了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炸上天,或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冲出一只变异洪荒凶兽这等极小概率事/件之外,李/明夜精心布置的冥想室,对靳一梦而言确实是一处福地。 其实靳一梦并不是唐正那样追求力量几近疯狂、即使是休整期都全天泡在白塔开房的奋斗逼。这家伙天性里甚至带点懒狗,进了斗兽场之后基本就四大皆空躺平了,也就娶老婆的时候坐起来奋斗了一下。本来他娶到老婆后是想继续躺平的,顶多也就在老婆需要的时候来个仰卧起坐,给老婆打打工打打仗什么的,结果事至如今,他既有尼德霍格之远虑,又有张天然之近忧,每天看着淡定,实际压力比血压还高,只好每天开卷。一时之间,只见李/明夜在这头卷,靳一梦在那头卷,卷烦了就聊两句天,卷累了就吐几个槽,卷到时间了就冲到隔壁揪人回家,如此倒也算是和谐融洽。 命运组/织其他人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唯独文森特例外——这家伙换了数个社交软件,平等地押注了所有目前被爆出的候选者。与其说他是在吃瓜,倒不如说他是秉持着一个网红的职业修养,在针对热点事/件整活。弗兰克手下一名新来的、负责长期运营商业项目的赎身者闲来无事上悦动(另一个社交软件,主打约炮相亲八卦桃色,而且阿斯特罗没号),意外发现组/织副领/袖竟然投了哈拉尔德,吓得赶紧报给弗兰克。弗兰克闻言有点惊讶,一上爱秀发现他又投了米凯(至高荣耀二分团团长),便也了然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弗兰克还想打个电/话给文森特,让他闲着没事就去泡妞打游戏,别在社交软件上乱押注,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已经整了活儿,不论这活儿是好是烂,撤回都显不妥,因此也就罢了。由于种/族的缘故,弗兰克用不着修/炼,因此他几乎可以算是命运组/织中最闲的一位,恰好能接手命运组/织愈加繁杂的经营事务……但他显然也没有闲到插手文森特之网红事业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标准的不死生物与血族大宗师,弗兰克跟人类、龙族、精灵此类先天种/族全然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几乎可以算是人造物种,比起他曾经拥有的活人身份来,如今的弗兰克更类似于生化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约克伯爵其实并不存在,他不过是一具灵魂恋栈不去的尸体,其力量与知识隐藏于他的肉/体里,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一旦他肉/身彻底损毁,灵魂也会随之消失。 李/明夜曾经邀请弗兰克参与过自己的实验,她一直觉得,血族的某些特征与如今角斗/士法则身/体极为相似。或许学者在圣座会/议上勾勒规则时,确实是博采了众家之长,而这“众家”之中就包括了血族,这也说不准。值得一提的是,她个人认为,“血族”本身应该是来自于某位大能力者的生化实验,不过她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需知混沌万界衍变至今,真正纯粹的先天种/族可以说压根就没有。就比如野草般满混沌海都是的人类,听起来够古老和先天了吧?这可是混沌海第一位圣主的种/族!可谁敢打包票,觉者强行播种如今人类时,就没有夹带一些私货?谁又敢说,觉者之起源人族,就一定不是哪个大能力者的生物演化实验?同在混沌万界中顽强留存至今,没有哪个种/族是天生的高贵,也没有哪个种/族是注定的卑微,混沌海中一切皆有可能,造物反杀造物主之事也并非从未发生,觉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一些种/族抢先找到了自己的修/炼之道,以至于在混沌海中形成了概念化的规则道路,使其同族能循道而行,而另一些种/族还没有罢了。.m 血族的身份令弗兰克在获取力量时远比其它先天种/族更加容易,但与此同时,这也限/制了他的上限。古道修行讲究的是以心驭器,但血族用所有的来世换取了今世的永生,他们没有能够脱离肉/体亦永垂不朽的真灵,他们没有“心”。 靳一梦特意找弗兰克聊过这件事。“古道其实不是啥定死了的修/炼规则……古道只是修/炼经验的总结,又不是啥考/试,这玩意儿没有标准答/案。”他对弗兰克说道。这个在如今修行者看来极其大逆不道的说法无疑是来自尼德霍格,即最初成道者之一。“你平时可以多学多练些功/法,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然后事情就成了,真灵自己长出来了。不过这个挺难的,我还有一个招儿。” “说来听听。”弗兰克其实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给面子问了一句。 “你通/过吸血来学东西,本质上是‘吞噬’和‘转化’,吞噬其他人生命中的一切,把他们的转变成你的。你现在强度上跟天人合一差不多,下一步就是法相,在你们吸血鬼叫什么长生者。这个突破嘛,除非你长出真灵来,不然单靠你自己是升不上去的,还是得靠吃其他大宗师。不过我就寻思你非得吃血族吗?你要是走/狗屎运吃掉一个土著神,又能消化他的力量和权/柄,不就直接法相了?而且啥都是现成的,比正常法相也没差多少……” 靳一梦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想起自己在洪荒现代里击杀的那名“聚众生之力”强行攀升至天人合一的鬼王……靠吃晋升并不是一定就不行,实际上用这种套路的修行者多的是,但这种修/炼套路也确实存在一定缺陷,外力与己身的不融洽正是重要缺陷之一。血族之所以只能依靠吃不同宗的同族晋升,搞不好就是血族的造物主考虑到这一点,专门给自己造物打的补丁。于是他补充道:“就是有的神没血,呃好像不太对,大部分神都没血,还有的神干脆就是规则体,这个比较难办。” 弗兰克猛地一怔,“路易斯之前说过,”他半晌说道,“哈拉尔德生命力衰竭,所以他通/过不老泉喝干了女海神,重新变回年轻人。” “对嘛,方法总比困难多。”靳一梦说道,“你走不了古道,干脆就外道一条道走到黑专门练肉/身得了。先从大宗师血族吃起,提升血脉等级和肉/体强度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扩充技能树,多点一些‘吞噬’和‘转化’方面的能力。平时有这方面的功/法也可以多看看,说不定有用。” 靳一梦的建议,弗兰克应是应下来了,也确实放在了心上,但他现下委实是没有太多时间——这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位天天瞎折腾的顶头上司。李/明夜眼看着分包框架供应商逐一落实,遂又从奥利西欧那里搞来了一大堆其受控投影体所在宇宙之信标,即自/由度极高的资源点运维项目,让他拿去卖来赚/钱。 正常来讲,大组/织都不愁信标,这是因为大组/织通常都有法相坐镇,而法相可以通/过沟通投影体获取信标,甚至资源点,但这斗兽场里拥有法相甚至神魔庇佑的组/织终究还是极少许的、金字塔上方的一小部分。由于古道修行者的稀缺性,在更多/情况下,一整个组/织四五个等阶里凑不出一个天人合一,才是斗兽场中的常态。 命运组/织目前的供应商中确实存在有法相坐镇的场情局二三级直属,但专门承接杂活的四五级直属也不是没有。像这样的直属组/织,小部分实力强等级高的成员确实能够弄来信标,从而获得一个相对良好的历练开局,但大部分成员还在使用随机历练的形式进行零基础历练。一场有真神投影体庇佑、有当地土著势力基础、有明确准备方向的历练,对他们而言是很宝贵,同时也很昂贵的。只不过,在跟弗兰克会面时,李/明夜特意指示这批信标不用卖市价,不亏即可。 “你这是……”弗兰克闻言想了一秒,想起一个陈英华曾经说过的形容,遂模仿着她的发音用中文说道:“做慈善,积阴/德?” “这倒不是。我一个死人积什么阴/德?”李/明夜笑道,“至于慈善么,我现在已经不是议员和使徒了,不必做这些东西。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发财,主要是依靠渠道——准确来说,是依靠阿斯特罗。但渠道的,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更何况单一渠道也不够牢靠。” “阿斯特罗那边有点问题?”弗兰克问道。 下属太敏锐也不好,李/明夜心想。“不,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对阿斯特罗的依赖性太强了。”她还是否定了弗兰克的说法,随后又道:“你看看现在的至高荣耀,穆萨要升阶,所有依靠他们的直属和供应商都乱/了套。万一只依靠阿斯特罗,等阿斯特罗升阶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得有些能够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果想要经营真正属于我们的势力,那一万个小组/织的忠心依附,都比不上一个法相的庇佑,或一个圣座组/织职能团队的友谊。”弗兰克说道。这并非他目无下尘,而是意有所指的建议——法相指的是奥利西欧,圣座组/织指的是真武堂。当然若是刨除他话语中的特指,这句话仍然成/立,乃是最客观冷酷不过的事实。 ——斗兽场并非中低级宇宙。在斗兽场里,所谓的“众志成城”、“人定胜天”等一系列/强调人/民群众重要性的词汇,在轻易便能颠/覆和重塑一颗行星(法相)甚至一个宇宙(神魔)的强者面前,都没有任何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人在走路时,难道会关心自己碾碎多少野草、踩到多少沙砾么? 李/明夜对此当然也很清楚,她只是耸耸肩:“这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解决我的问题,你解决你的问题,所有人都解决各自的问题,然后我们就能把日子过好。还有问题吗?” 弗兰克盯着李/明夜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 “说。” “这批信标发下去之后,你是希望他们卖,还是希望他们用?” “当然是让他们用,我的目的是提升固定供应商质量而非收/买人心。”李/明夜断然说道。让供应商卖信标就相当于给他们送钱,这等愚行只能赢来吹捧,而吹捧并非忠诚。她顿了顿,又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之前也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如果不加以限/制,他们真的会拿去卖?” “你已经太久没有直接跟弱者打交道了,路易斯,不要低估弱者的短视和愚蠢……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令他们很难做出更长远和更聪明的选择。就比如,信标到手后该如何分配?对于一些不善于管理的组/织而言,这是一个难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危/机。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卖掉给大家发笔奖金呢?”弗兰克含笑说道,“不过嘛,如你所说,这是我的问题,由我来解决。我会想出一个协议来限/制……嗯,指导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李/明夜微笑颔首,“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次历练结束之后,我们就能从‘团队’升格为‘组/织’了。除本部大型团队之外,一级小型组/织可以拥有三个直属的大型‘团队’(即命运组/织现在的体量)……唔,你现在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招人的事了。” “这真的是好消息么?”弗兰克忍不住抱怨道。他讨厌这个消息!除此之外……“我记得升级成‘组/织’需要主团有5个资源点,多亏了兄弟会,我们现在只有3个。你下次能弄来两个C级以上的资源点?”他承认自家人确实给力,给力到几乎是一次历练一个资源点,这在斗兽场里就已经几近传/奇,更别提他们境界突破与等阶提升的速度了。然而,一次历练得两个资源点? “所以我说了嘛,‘如果一切顺利’。”李/明夜耸耸肩笑道,“不顺利的话也没什么,顶多是再等一次历练罢了……嗯,正好呀,你也可以等供应商用完信标之后再考虑招人,反正人肯定是要招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8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m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以上是本宇宙之上级衍生宇宙的土著所知的历/史剧情,充满了歌剧式的波澜壮阔与热血王/道的传/奇感,非常适合改编成游戏或影视剧。但在堡垒组/织的记载中,这一切是这样的: 在大概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主宇宙里,兄弟会的三位神魔在获取到土著死亡神祇位格之后,试图通/过挑/起超大规模之战争的方式,积蓄自己在本宇宙中所属位格之神力,最终目的是篡夺原初死亡、纷争、杀/戮、毁灭与虚无之神耶格(已知的、生出先天自我的尼德霍格投影之一)的位格与力量,并将其献给他们的尊主潘多拉。为此他们挑/起了史称“动/荡之年”的超大规模战争,无数土著神明、斗兽场神魔法相投影都牵涉其中,就连九大圣座组/织都牵扯进去八个,不知有多少法相神魔披了个土著马甲就冲进来开干。严格来讲,那场战争直至今日仍然在继续,因为没有哪个圣座组/织会放弃一个主宇宙,而伴随着主宇宙的每一个微妙的动/荡与每一次波涛的涟漪,无数次级衍生宇宙也随之涌现与覆/灭…… 命运与堡垒进入的这一次级衍生宇宙,其上级s级衍生宇宙,正是分/裂于“兄弟会三位神魔第一次被驱逐出主宇宙”这一历/史剧情节点。在那之后,“动/荡之年”仍在该s级宇宙持续,九大圣座组/织也继续牵涉其中,只不过参与者的逼格降低不少——在主宇宙中,神魔才是争夺的主力军,而在s级衍生宇宙中,主力军换做了法相,神魔大多以投影的形式出场,其本尊仍在主宇宙中干仗。到了A/级衍生宇宙之时,更是连阿斯特罗这等天人合一都能来碰上一碰。 随着命运的每一次波涛,次级衍生宇宙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蛋糕自然越来越大。不少圣座组/织断断续续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一些次级衍生宇宙,即不再强求强关联、高质量的资源点,仅留神魔法相的投影驻守,转而去集中力量探索另一些。然而在本宇宙的上级衍生宇宙中,兄弟会、堡垒、影盟与晨星显然都没有放弃这一宇宙,因此才有“至上真神之祸”这一历/史剧□□/件,以及“不知名冒险者小队阻止死亡三神阴/谋”之结局。 ——当然,在命运与堡垒降临的这个A/级宇宙里,“至上真神之祸”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而它的结局,也是未定之数。 这就是阿斯特罗降临在这里的原因。 “至上真神之祸”并非是使宇宙衍生分/裂的节点。因此正常来讲,假如没有任何角斗/士掺和,本宇宙的历/史剧情将会遵循上级宇宙的轨迹,平顺地通/过这一节点。不论兄弟会是否放弃这个宇宙,死亡三神的投影仍会遵循因果与宿命的轨迹,妄图掀起“至上真神之祸”,而“不知名冒险者小队”也会自然地出现,背负着各自的宿命,以及神明投影们的期许,在命运的路口聚/集到一起,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然而,不知是因为堡垒和兄弟会在争夺这个宇宙时多打了一次仗,还是因为加入本宇/宙/历练的其他角斗/士的一些无心或有心之举,又或是因为晨星和影盟的缺席(或藏匿)使得历/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亦或是因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蝴蝶在某个土里土气的海湾,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阿斯特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视网膜上的战术终端面板。那里赫然陈列着他此次的主线任务——“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 “谁死都好,为何偏偏是他?”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 . 盖尔·德卡里奥斯,堡垒神魔“午夜”本宇宙投影体的选民与土著情人之一,深水城古老魔法世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天才大/法/师,本该发生的未来中“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之一……以及,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在人/世/间的载体。在死者拥有的以上诸多身份和光环之中,唯有最后一项,才是阿斯特罗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原因。 在正式降临这个宇宙之前,阿斯特罗专门抽/出时间,向李/明夜解释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以及其运行的规律——“那个世界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资源,各式各样的暗物质能量就像空气中的氧原子一样常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无序的。”他详细周到地解释道,“按照你习惯的说法,就是并不存在恒定不变的‘公式’。你这次用一个‘公式’打开九狱的大门,下一次再使用这个‘公式’时,就有可能会把敌人变成一只兔子,再下次时又会有新变化。这样当然不好,所以午夜女士梳理了那个世界里无序的魔法能量,让它变得有规律并且可控。这种有规律并且可控的魔法能量,被那里的土著称为‘魔网’,形容它就像一张精密的网一样笼罩着那个世界。所有的法/师、术士、半神甚至神明在使用魔法时,都会拨动魔网,而魔网也会依照他们拨动的方式给予回应。” “为了成功梳理魔网,你们肯定打了一场大仗。”李/明夜评价道。壹趣妏敩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打赢了。”阿斯特罗笑道,“但那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很复杂,魔法——准确来说,是午夜女士的权能所辖的魔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比如神祇的神力就是另一种领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权/柄’,它的实现可以不经过魔网,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还有‘信念’,它能够以规则之力的形式实现,比如那个世界中圣武士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们的誓言,当他们知行合乎其誓言时,同样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独/立于魔网之外的。除此之外,神祇可以动用自己的权/柄另外梳理魔法能量,自己制/造出一个魔网,以供他们的信/徒使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午夜女士的魔网,却也不可小觑,至少它无法被午夜女士控/制……你看,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却还有其它许多仗要打呢。” ——而“耐瑟瑞尔毁灭魔法”,正是来自于阿斯特罗口/中的“其它许多仗”之一。这一仗源于堡垒那些居心叵测的竞争者、一名天赋出众的人族半神,以及那名半神登临神位的野望。 那半神名为卡尔萨斯,乃是辉煌的人类魔法国度耐瑟瑞尔之中最强的法/师,在旁人的帮助和启迪之下,他萌发出了蓬勃滔天的野心,并创造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卡尔萨斯登神术”的恐怖的法术,以庞大汹涌的魔法能量冲击魔网的构造,在瞬间毁灭了魔网。当秩序被破/坏,混沌便占据上风,原初的、无序的、狂/暴的、汹涌的能量在一瞬间涌/入这名半神的体/内,并将其擢升为主宇宙规格的神祇……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风光。 在古斗兽场中,有个冷酷而又意味深长的古道笑话:“该如何阻止一名法相冲击神魔之境?答/案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看着他陨落。”惊才绝艳的土著半神卡尔萨斯并没有成为那个例外。在一瞬间,他强行突破成了神魔,下一个瞬间,他便因此陨落了,与他一同陨落的还有他那曾经辉煌灿烂的人类魔法帝/国。对这位土著半神和魔法/王国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帮助、引导——或者说,诱导——过他的存在们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堡垒最终赢得了那一次胜利,午夜成功重启了魔网,据说这位堡垒神魔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因卡尔萨斯本是午夜的神选与土著情人之一,其意图和成功登神亦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生性风/流多/情的神魔还被学者发配到某不知名宇宙关了足足三百年禁/闭,命其好好反思她的冲动和恋爱脑。或许是由于神魔永恒,而低级宇宙中的三百年远远不足以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的缘故,反正从如今发生的事来看,午夜女士虽然听话地乖乖反思了三百年,却也并没有改就是了…… ——彼时的阿斯特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正是午夜女士投影体的神选和情人之一,就和昔日的卡尔萨斯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唉,午夜女士她……怎么说呢……假如这名年轻的土著法/师能够知晓,午夜女士究竟有多少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位格的情人,或许就不会如此愚蠢了吧!这位法/师意图探索古耐瑟瑞尔魔法,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古耐瑟瑞尔魔法是旧魔网的残余,与如今的魔网全然不同,规模虽小却仍然强大,而且对如今的魔网极具破/坏性。他虽然宣称自己之所以探索旧魔网,是为了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以获取她的欢心,并且我认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我看来,他对力量和知识的野心,才是促成他这一行动的真正原因。” “呃,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李/明夜的语气难得有些迟疑,“这位法/师去寻找能够危害到他的女神本质、权能和存在的东西,并认为这样的行为能讨到女神的欢心?”她疑惑地望着阿斯特罗,后者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忍不住吐槽道:“神/经病啊!他还不如送束花呢!” 阿斯特罗再次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送花、送演出门票、送钢琴都没有什么用处,但总比送毒药强。”他略一停顿,又道:“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部分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进入了他的身/体,不断侵蚀他以当前新魔网为基础习得的魔法/力量,使得他的法/力几乎化为乌有。假如他不堪重负,无法喂养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这魔法就会脱离他躯体的桎梏爆发出来,新旧魔网将会产生最激烈的冲/突,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威力,就相当于一颗核弹……除此之外,咱们还得小心另一点。” “唔?” “根据s级宇宙的历/史剧情来看,死亡三神导演的‘至上真神之祸’中有一个重要道具,是一件强大的古耐瑟瑞尔魔法遗物,名叫‘卡尔萨斯王冠’。这是卡尔萨斯施展登神术的重要魔法/器/具之一,他能够用其调动旧魔网。而且即使不作为登神仪式的一部分,仅仅是其存在,就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阿斯特罗放缓语调,流露/出郑重的神色,“如果一名足够了解旧魔网和耐瑟瑞尔魔法的法/师或术士获得它,他就有再演‘卡尔萨斯登神术’的可能。” “哦?”李/明夜瞬间对此事生出了莫大的兴趣。不论这是否一个命运的陷阱,张天然的威胁几乎近在眼前,她急需尽快增加自身的力量……当然,若是没有张天然,她也肯定不会放过这种一步登天般的可能。 阿斯特罗瞥了李/明夜一眼,没有直接点出她几乎毫无隐藏的心思,只是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这个。旧魔网的规模实在太小了,它不可能再创造出一个神魔,最多只能创造出法相,这一过程也不会对午夜女士的新魔网造成太大的破/坏——要知道在另一个A/级宇宙里,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最终选择了自己登神,但他一成神就被那个宇宙中的午夜女士投影体给摧毁了,连同最后残留的旧魔网一起。然而,假如那名法/师或术士登神后的力量,并不是完全来自于旧魔网呢?” “你在担心角斗/士获得它。”李/明夜冷静地指出这一点。 “我在担心角斗/士获得王冠,以及古耐瑟瑞尔魔法,这两者缺一不可。”阿斯特罗淡淡补充道。他直视李/明夜的双眼,略一犹豫后,还是斟酌着开口:“在这一历/史剧情节点中,这就是对堡垒最坏的可能,我必须阻止它。但是……路易斯,假如是你想要王冠和登神术,我不会反/对——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在近期升阶或突破境界,因此你如果想要它们,我会全力协助你,就如你过去每一次协助我一样。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它们带去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无关的宇宙里使用。” 这意味着李/明夜必须完全获得“卡尔萨斯王冠”的所有权,并将其和“卡尔萨斯登神术”进行法则化,如此才能保证这二者在其它宇宙仍然能够生效。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本就极高的难度又迎来一次大幅度提升。但假如一个人本就想一步登天,又何须在意天有多高呢?因此李/明夜闻言之后只笑了一下,诚恳说道:“你放心,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会在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有关的宇宙里使用它们……”她顿了顿,轻笑着补充道:“看在你的演出门票、钢琴和你们组/织给我送了那么多钱的份上。” “那么我收回之前的话——送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阿斯特罗笑着回道,随即正色敛容,“根据组/织提/供的资料来看,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在深水城寻觅解决之法无果之后,打算前往银月城(仅次于深水城的魔法城邦)碰碰运气,但他在途经博德之门的时候失踪了……” . ——事至如今,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失踪之谜已经解/开了,以一种颇具戏剧性的悲剧方式。 阿斯特罗盯着主线任务看了一会儿,不由再度叹了一口气,稍微抽/出一秒钟时间反思了一下自己,或许不该耗费斗兽场时间开那么多会……“你们方才在感知和适应外界时,有探查到大范围的魔法规律冲/突或死亡气息么?”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在同盟频道里问了一句——虽然他心里其实知道答/案。 同为天人合一,阿斯特罗虽然不擅洞察,但除了李/明夜之外的其他人,在洞察方面也不会比他厉害到哪里去。果不其然,下一刻,两支团队中的诸位天人合一纷纷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没有。” “没有啊,头儿。” “这里挺安静的……哦,我不是指环境。” “东南方向有死灵法术的臭味,啧,藏得还挺好的……但那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噫,有吗?”顿了顿,“还真有!” “最近确实有死亡,而且为数不少,但比较分散,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东西。哎这地儿最近事是真不少啊!我寻思支线任务应该挺好刷的。” “街巷里有其它血液的味道,复生者之血……唔,这座城市还真是群英荟萃啊。” …… 李/明夜最后说道:“我没有察觉到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迹象。”语气如同一锤定音。 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按照常理而言,德卡里奥斯先生死去,无法继续供养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必然会造成毁灭魔法外溢。通俗来讲就是他的尸体会化身毒气弹,持续毒杀周围的生命体与魔法环境,直至其尸身再也无法禁/锢毁灭魔法为止——然后它就会爆/炸,将博德之门夷为平地。但既然他们已经降临在了博德之门,并且这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的话…… “德卡里奥斯先生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被人妥善地取走了?”李/明夜慢吞吞地提出推测。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不是这样。”阿斯特罗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卧室,弹了一弹系在雕花软床与轻软纱幔旁的铃铛。这枚小型魔法饰物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像凡俗铃铛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场景对没住过精灵之歌酒馆包房的普通人来说可能会有点儿令人迷惑,却难不倒阿斯特罗这种等级的术士——他在顷刻间就洞悉了此物的用法。 阿斯特罗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比率,“请将最近20天的博德之门公报送来。”他对铃铛吩咐道。铃铛又是一动,这次它清脆地响了一声,表示收到。 “先别急着看报纸,有人要过来了。”靳一梦在同盟频道里提醒道,“看方向,一帮人来自城市守望者,另一帮人来自焰拳佣兵团。” 同为城市法/律的执行者、治安管理者,以及博德之门的合法暴/力机/构,城市守望者代/表着上城区,乃是正规军与领主贵/族侍卫般高贵强大的存在,彪悍骁勇的焰拳佣兵团照料着下城区,偶尔还有外城区。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焰拳作为一支佣兵团,虽然也会像其他佣兵团般做些收钱办事的活计,但它已经在长期的服/务中彻底融入了博德之门,其领/袖更是被推举为大公爵,长期担任城市管理层中的重要角色。这二者作为地头蛇,地盘上突然冒出这么多过江龙,确实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上/门探探虚实也属正常。 “既然你打算看报纸,那我来应付他们?”伊恩问道。 “好。”阿斯特罗微微颔首,“守望者和焰拳负责城市治安,德卡里奥斯先生的谋杀案应属他们的职责范围……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9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m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如果不往下,仅仅是下水道和旧城部分呢?你探完了么?”伊恩问道。 “还没,主要是老鼠有点不够了。”斯/诺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下水道里真是什么都有啊!软泥怪,油脂元素,僵尸,僵尸块,肉食植物,泥蝙蝠,鱼人,诅咒区域……这些勉强还能算成自然环境吧,关键还有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流浪汉到处都是,有散居的,也有结成村寨的,共同点是见到老鼠跟见到面包一样;还有一大堆通缉犯和强盗窝/点,其中有些强盗那是真把流浪汉和老鼠当面包,我的老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伙哥布林在烤人腿吃。除此之外,光是小型邪/教祭坛我就发现了三个,老鼠一到那附近直接就失联了,关键是每个邪/教祭坛给我的心灵冲击还不一样,这他/妈是三个不同的邪/教,我真是服了!东南方向那边一大块保存比较好的旧城废墟应该是被盗贼工会占了,人气很足,满地机/关,还围着一圈毒气。我的老鼠死伤惨重,得换片区域再招一批了。” “你来这么一趟,博德之门的城市卫生状况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弗兰克笑道,“回头你可以把下水道地图画出来,焰拳可能会买,再改善一下城市治安状况。” “那不一定,我估计焰拳也不想下去,冒险者也不爱接这种活儿。而且底下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就靠倒下来的生活垃/圾过日子,你还真别说,那些垃/圾里吃的是真多啊!我估计所有流浪汉加起来都够吃。”斯/诺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唉,你看博德之门光鲜亮丽的,下水道真是让我开眼了。而且你们发现没?下城区这么大,街面上流浪汉特别少,估计焰拳会定期驱赶,然后城里又没什么福利机/构。那些流浪汉要么去外城区干苦力活,是自食其力没错,但干活累啊,还一天到晚被偷被抢,要么就得进下水道当老鼠……” “听起来你没找着巴尔神殿。”靳一梦打断了斯/诺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感慨,“我给你个大致方向,北边。”那名变形怪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规划详细路线,便落入了巴尔圣徽的注视之下,因此他也只能从一些刹那的闪念中捕捉出大致方向。 “北边?北边我探完了,没啥特殊的。等等,我想想……”斯/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透露/出思索的意味,“唔,你说北边……往北的方向,挺大一片区域,偶尔会有足迹凭空出现或消失。如果你确定是北边的话,那里可能有个藏得很深的亚空间。” 亚空间主要可以分作两种。其一乃是直接从主空间中圈一块看好的地皮,并施加魔法封/锁。这种亚空间的制/作方式类似于围一圈栅栏,技术含量比较低,也不需要太精妙的高阶空间魔法,高级魔法人/士应该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其二就比较复杂了,乃是创造出一个平行于主空间的时空,以形成独/立空间的形态,依附或脱离出主空间之外。这种亚空间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即使仅是发现它,都需要非常精妙高深的魔法能力,才能捕捉到亚空间与主空间的微薄衔接处,存在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这种亚空间并不完全是人工构筑,也有可能是自然生成,通俗意义上的冥界、地狱、灵界、神域等皆分属此类。斯/诺虽非天人合一,洞察能力和见识也并不差,不至于会疏漏前者,如此便是后者了。 李/明夜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控/制几百只老鼠探下水道对斯/诺确实是区区小事,对卧虎藏龙的博德之门也同样不算啥大事,随便来个传/奇德鲁伊一样能搞定。以杀/戮之神信/徒那人人喊打的风评、疯狂的行/事作风和隔一段时间必须杀几个人玩玩的业绩指标,如果巴尔神殿确实如游戏所示那样藏于地/下旧城,区区一圈魔法栅栏,很显然是不够隐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李/明夜说道,“这种亚空间通常有独特的进入方式,有可能是左脚先迈进下水道,也有可能跟冥界一样要死了才能进,这都说不准。” “老大你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能强行算出来,然后强行开个彩虹桥闯进去吗?算不出来的话我给你买个算盘。”陈英华笑道。 “我或许可以,但接下来我就会被巴尔干掉——他既然号称‘谋杀之王’,想必不会对强行闯入的客人有多热情。”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出‘贤者’来协助。还是先听听那只变形怪的建议吧。” . 事实证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膝盖既然不够硬,那么这个人的价值,通常也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那名被逮住的变形怪,固然已经算是巴尔教团项目执行人员中的中高级人/士,态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揭/露了谋杀案与巴尔教团的深刻联/系、巴尔教团与至上真神邪/教团体的深刻联/系、部分巴尔教团下一步谋杀部署的安排,还顺便供出了焰拳、守望者、上城区贵/族圈中几个被收/买的邪/教/徒和深藏不露的变形怪,以及几个谋杀教团地上据点……但这些情报主要还是对土著更加有用,很难直接满足除了李/明夜之外的角斗/士的需求。别的姑且不提,谋杀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变形怪不配合,也不能怪焰拳的审讯人员不尽职——后者确实是牢记角斗/士的需求,也确确实实仔细盘/问了德卡里奥斯谋杀案,可惜变形怪对德卡里奥斯谋杀案所知甚少。这个该死的邪/教团在谋杀案具体执行层面分出了数支团队,变形怪虽然大小也算个小队长,却主要负责潜伏工作,顶多给谋杀团队打打配合,误导焰拳查案,以免干涉行动人员的谋杀大业。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挺纳闷,这伙冒险者凭啥认定这桩案子一定就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冒险者追查其他人犯/下的案子,阴差阳错把他揪出来”,更加的令他憋屈郁闷,于是便也罢了。 总而言之,这伙邪/教/徒秉持着非法地/下团/伙应有的职业素养,不仅有明确严密的分工,组/织架构还极完整,故而情报和行动两条线之间交叉极少,目前的口供,已经是审讯人员连实供带推理的结果了。而仅仅是目前的口供,就已经带出了大量亟待处理的问题,需要焰拳、守望者与城市管理层全力应对。 ——别的姑且不提,邪/教/徒的明确分工与完整组/织架构,无疑说明他们拥有相当充足的人手,而这引申出了大量问题。如何处理大量巴尔教/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尔教团本就是人人喊打,尤其博德之门,深受巴尔祸/害,对巴尔教/徒更是有直观的历/史警惕。在群众基础这么差的前提下,他们如何发展出这么多手下?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焰拳和城市守望者肯定得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明夜并不是很甘心——这家伙就连行动组人员用来谋杀灵魂的凶器都没有!靳一梦同样不甘心,老婆难得问他要个东西,居然不能马上拿到,简直岂有此理。为此他特地又进了审讯室一趟,专门又翻了一遍那名变形怪的脑子,发现确实再翻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无奈作罢。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翻不出东西来。”靳一梦出审讯室后对李/明夜说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被魔法盖着,就跟那什么赤胆忠心咒似的,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找到了也看不到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些记忆是只有在设定的特定情况下才能触发的,可能是置身于什么场景,也可能是对面的人带着什么东西。他平时也不知道,压根就不记得,需要有个特定情况来开启才行。” “可以强行开启吗?”李/明夜闻言问道。根据她的经验,假如一个人发现某处有魔法,那这个人就一定能够触发它。只不过手段高下有别,触发结果不同,因人而异罢了。 “可以啊,不过一开启他肯定就直接爆了。像他这种情况,一爆肯定就直接去巴尔神域,屁都问不出来,还连累人家圣武士破誓。”靳一梦说道,“不过我寻思,这种扎根在意识层面的魔法封/锁,跟肉/身的物质存在应该关系不大。你要不直接对他用原力·量物,多量一段时间看看?” 李/明夜想了想,摇了摇头:“原力·量物只有在我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管用,现在强行读取他的经历,不仅准确性不高,还很容易被我自己的过去认知给误导。算了,就让焰拳用他们的麻瓜方法继续查吧……” 靳一梦闻言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环视周围。 他们正在焰拳大本营的一间高规格会客室里,此时已近傍晚,一颗颗照明魔法球逐渐被点亮,如繁星般在高挑的石质穹顶间漂浮。一个焰拳新兵侍立一旁,面庞青涩,身材高挑,看起来体格与低级宇宙的凡人差距不大,甚至还偏瘦弱,然而其体/内的本宇宙特殊构造、长久严苛的锻炼以及焰拳独有的训练/功/法,共同赋予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壮和灵活。外间是佣兵大厅,人声鼎沸,10个接待处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有前来报案或发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有来接案/件或接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还有美滋滋交委托的冒险者。一个酒桶般矮壮的矮人冒险者路过会客室,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精灵法/师伙伴便停下来等他。一只猫头鹰蹲在精灵法/师的肩头,见状颇不耐烦,不仅口吐人言,更是出口成脏,催矮人别看了快走,磨磨蹭蹭耽误晚上喝酒…….m “麻瓜?”靳一梦忍不住一乐,“这还麻瓜,那啥是魔法啊?” “唔,不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知识,也许等他们使出我见所未见、甚至无法/理解的知识来,就足够魔法了。这个世界应该有许多对我而言也算‘魔法’的知识,我只希望它尽快将这些知识展示给我看。”李/明夜笑着说道,顺手搁下茶杯,“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阿斯特罗,咱们逛街去。” . 在角斗/士落地后一小时内,他们的主线任务暂时陷入了僵局。 根据德卡里奥斯的尸体和克蓝沃牧师的验/尸报告来看,其死亡应是巴尔教团某一中等体型类人成员所为,此人还是其他四桩谋杀案的凶手。虽然暂时无法肯定“杀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与“成功取出德卡里奥斯体/内耐瑟瑞尔魔网的人”乃是同一个人,但不论如何,角斗/士们的主线任务所代/表之世界源与巴尔教团呈强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巴尔教团可是一个大工程,搞不好这个邪/教团已经人丁兴旺到哪怕是排起队来让他们杀,都得杀上个三天三夜……好在他们可以跟土著互相协助,如此说不定一天就能杀完。 关于如何协助(利/用)土著,不论是堡垒还是命运,都有极丰富的经验。阿斯特罗揽下了这摊活,从魔法杂货店逛完出来,就直接前往焰拳总/部。“那个讨厌的魔法超市几乎把我刚换的土著货币掏空了。”他幽幽说道,“希望那些邪/教/徒家里的财宝,能稍微充实一下我空虚的钱包……哦,天哪,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吗?我或许收/购或摧毁过不少企业,但从未在意过敌人——尤其是我即将亲手去杀的敌人——家里藏着多少钱!” “不是,等等,头儿?”伊恩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刚给你换了1万金币,一万枚!你全花光了?!” “呃,不用这么激动吧……这边的高品质魔法材料就是很贵啊。而且头儿刚才也算过了,黄金和魔法材料虽然都可以通/过组/织内渠道的资源点购/买,但是按比率换算一下,用黄金买其实是更划算的。”海雾终于忍不住在同盟频道里插话了,“我们还有几百公斤黄金,再换就是了。” 第 302 章 第四章 宇宙10第四章 “我发现吸血鬼的品味都差不多。”——这是靳一梦来到扎尔城堡大门口时的评价。彼时,夕阳西下,一群奴仆正在一名美艳动人的精灵女性吸血鬼的指挥下更换门口的铭牌。城堡的大门高大而又威严,门旁立着两尊巨人的石像,奋力将门楣扛起。奴仆、铭牌和女性血族披着一身夕阳,金红明亮,辉煌灿烂。壹趣妏敩 指挥着马车夫将靳李从下城区接到“约克城堡”大门口的是另一名吸血鬼,其名为阿斯代伦。阿斯代伦是一名高精灵,男性,身材纤瘦,皮肤苍白,但同样拥有令人为之侧目的惊人美丽,一头白色卷发亮如熔银。从他那一身刺绣织金的华贵服饰,以及马车夫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略高于其他“少爷”和“小/姐”,但他在对靳李二人致以热情周到到几乎夸张的问候、付清李/明夜在摊位购物的款项,并邀请二人上车之后,却主动坐到了马车夫身旁,而非同二人一起待在舒适豪华的马车轿厢之中。可以看出不论是他还是马车夫,都并不习惯跟对方待在一起,但他显然更喜欢沐浴那错过百年的夕阳。 ——在上车之前,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名阳光下的吸血鬼。“看来弗兰克允许你们通/过血脉的连接,享受一点点属于他的力量。”她轻笑说道,“一份无偿的、而且想必不会轻易收回的馈赠,来自一个慷慨的父亲,不是么?” 阿斯代伦敏锐地意识到,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时,对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他并不知道这一丝调侃针对的是弗兰克,实际上,他就像任何一个曾经拥有亲生父亲的普通凡人一样,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显然,他很擅长在高位者有/意或无意的侮辱中生存。“弗兰克主人更喜欢我们叫他父亲?”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作为主人的朋友,二位还知道他喜欢别的什么吗,或者,讨厌什么?好吧,您也看到了,在忍耐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份馈赠。” “首先,不要叫他主人,除非你想给他当奴/隶。他的奴/隶我见多了,你在里面并不突出。”靳一梦淡淡说道,“你可以叫他大人,给他办事,认真学习魔法和体术……要是你事儿办得漂亮,或是变得足够强,作为他的血之后裔,你就可以叫他‘父亲’了。” “说来也是有趣——弗兰克对血裔的标准可是比对下属高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个血之/子嗣都没有,拉斯洛求了他至少一百遍,也只是被允许立下血誓,成为臣属。”李/明夜笑道,“现在他突然有了一千多个血裔……我跟你赌,哥,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就是,我也觉得。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吧,但这个扎尔到底知不知道在正常的血族社/会里,发展血裔和创建家族是一件多严肃的事情啊?啧,真是……”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坐进了马车。阿斯代伦正急切地张口欲言,见状也不敢打断,只能强行按捺闭嘴。在前往“约克城堡”的路途中,这名吸血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享受夕阳,安静地思考。直到马车抵达城堡大门前,他才如/梦/初/醒,跳下马车,殷勤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拉开阶梯,引导二人下车。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城堡跟李/明夜曾经住过的卡洛城内城堡差不多大,但其奢华犹有过之。城墙高/耸,城楼峭拔,主堡宏伟,塔楼参天,一扇又一扇玻璃彩窗在落日中闪耀。花园里鲜花锦簇,雕塑林立,喷泉奔腾,流水潺/潺,环绕着卵石步道、成荫绿树与青翠草地。谁能相信这座城堡属于一个邪/恶的吸血鬼?它看起来就像属于一个……即使是在所有童话故事里,都最最富裕的国王。 ——但这只不过是博德之门上城区的一角罢了。已故的扎尔先生并不是博德之门上城区里最富有的那个权/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想要足够宽敞的地皮时,便只能选择上城区的角落。 上城区依山而建,占据了大半山坡与山头,贵/族们端坐在山顶,俯瞰灰港与其他城区的“下等人”。这片区域充斥着奢侈商铺、豪华酒店、高端会所、宏伟圣所、大型博物馆和图书馆,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权/贵们的豪宅庄园。上城区最出名的庄园名为“银盾庄园”,乃是银盾帕特里亚尔家族祖辈的宅邸,那庄园美丽惊人,奢华尊贵,地皮之宽广更是堪比一座小型城镇,令其他所有贵/族的庄园和城堡都黯然失色。只不过,那些贵/族显然不会知道,“约克城堡”的地/下还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牢,其实际使用面积比登记面积多出三分之一,几乎是上城区最大的一座豪宅。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不辞辛苦跑来吃绝户的扎尔家族远房亲戚”,即宅邸现任主人弗兰克·约克先生,是一点儿都不想为那个地牢多交一大笔遗产税的…… 是的,虽然目前阿斯特罗正在至高大厅里做客、与几名博德之门实际掌/权人直接面谈,并且他也很愿意在处理谋杀教团相关事宜的同时,为建设己方根据地出一份力,但不论如何,弗兰克的遗产税还是要交的,这无疑对命运团队的黄金库存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除此之外,出于资源点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考虑,他打算全面接手扎尔留下的社/会关系和经营产业,而“接手”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忙碌和麻烦……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吃绝户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靳李二人进入城堡大门,即跨越宅邸守卫魔法的屏障之后,就仿佛浓雾褪去一般,城堡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哇哦……”李/明夜喃喃说道。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主堡角落有一个简陋的、与豪华城堡格格不入的、充斥着陈旧腐臭血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形制古怪的器/具。根据一些器/具上粘连的半新鲜的血肉组/织、以及干净器/具上的磨损痕迹来看,那些器/具应当是刑/具,使用频率也颇为频繁,但以她的见识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一时间都不能完全洞悉那些刑/具的用途……毫无疑问,宅邸主人精通折磨之道,同时也不吝于在这方面折腾出他人见所未见的全新花样。 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花样即使对李/明夜而言也相当新鲜。她一边感知那些奇特的刑/具、推断它们的功用和效果,一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以为扎尔先生精通心灵魔法?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刑/具,都不如一个B级原力·读心管用。”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审讯的。”靳一梦以一个前专家的身份作出了中肯的判断,“哪有审讯会用到胸骨钳和肋骨剪啊?又不是胸外科手术。指甲钳还差不多。” “您是指‘狗舍’么?”阿斯代伦忽然插话,语气颇为异样。 “狗舍?”李/明夜的语气颇为诧异,甚至还睁开/慧眼遥遥瞟了一眼,再次确认了那些血肉组/织并非属于犬类。实际上,这么仔细一看,她觉得墙上那张人皮似乎有些眼熟……而理所当然的,她也就明白了这间“狗舍”的功用。她不由啧了一声:“我能理解爱好或刑罚,但时间和精力是何其的宝贵?他应该把自己漫长的寿命用在好好修/炼,而非研究17种不同款式的剥皮钳和究竟该往麻绳里塞多少根针。假如他这样干了,也许今天就能撑到见我一面——我一直想要一个足够强的血族,可惜所有符合我要求的血族,都先一步变成了弗兰克的美餐。” 阿斯代伦本想开口。他想要略微诉说一些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即使能说的那部分还不及他亲身经历之万一,以此获得他们的同情;他想要使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歌颂弗兰克对他们的拯救,对二人进行一番吹捧,以此赢得他们的好感……但他打量二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可以被歌颂的正义拯救,而是邪/恶被更高层次的邪/恶所终结。阿斯代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为此感到恐惧,以及……一丝迷醉,为那“更高层次的邪/恶”所展现出的自/由与力量。他还是闭上了嘴,只露/出一丝有些勉强、但仍然算是得体的微笑。 除了“狗舍”之外,城堡里十分忙碌。1247个除了不怕阳光之外孱弱如同新生的血族、17只亡灵不死生物,以及受心灵奴/役的49名奴仆,正一趟一趟地从地/下监/牢里搬运尸体,将其放置于即将消失的阳光之下,任由其迅速风化成尘。不得不说,这个做法干净卫生且环保,但二人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里,还是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戴上了口罩。弗兰克本人正在地/下监/牢里,身旁是冈恩,以及一名心灵轻度受控、认知略微受阻、但依然算是强大的土著法/师,这名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施展魔法,将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监/牢塑造成另一种形状…… 靳一梦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在团队频道里笑道:“你打算把地/下室改成训练场?” “不,我打算建一个能储藏十万瓶酒的酒窖,然后让血裔们每天给一瓶酒的瓶颈扎上一朵蝴蝶结,以此来打发永生。”弗兰克没好气说道。正常来讲,约克伯爵对待文森特之外的同伴时不会如此暴躁,可见“突然获得一千多个血裔”这一事实,确实对他的心态造成了成吨冲击。“当然是训练场,见鬼,还得弄个血裔宿舍,这座城堡的地上部分可装不下这么多人!该死的扎尔。等这件事办完,我要把他的尸身唤/醒,然后再杀他十次。” “拜托,大哥,你他/妈多少讲点理。你闯进别人家里,把人杀了房子占了孩子收了,还嫌人家家里装修不好?”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地狱笑话,靳一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别听詹姆的,反正我觉得你干的对极了。而且这儿装修是挺不好的,确实要改。改的时候顺便给我搭个实验室啊。”李/明夜赶紧说道,“就按图特加大教/堂那个实验室的样子造个房间就行,不过这次的通风管道和垃/圾道造大一点,我想弄几个巨魔来。” “恕我拒绝,路易斯。我绝不在住所——尤其是我自己住所的地底或附近给你建实验室。”弗兰克冷静而又果断地拒绝了顶头上司的无理要求,并迅速转移话题,“你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去休息吧,阿斯代伦会为你们引路。天啊,我真是受够那些被心灵魔法弄成白/痴的仆人和颅骨里空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了,今天过后我要立即解散他们……” 阿斯代伦显然用不着弗兰克或靳李二人出口催促。实际上,从一进大门开始,他就殷勤地将二人引向了住所。 弗兰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位于一座塔楼,塔楼的每一层皆由花窗走廊与主堡相连,与主堡的关系相当紧密,却是完全独/立的。它的高度看起来近乎险峻,然而因楼层挑高之故,总共不过4层,合计3个主卧、5个次卧与5间佣人房,拥有一个完整的大厨房,并且每一层都有不止一个盥洗室与一个巨大的会客室。李/明夜在卡洛城的城堡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塔楼,据说是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或是来长住亲戚的。根据她彼时管家的介绍,普通客人或小住亲戚还不够格住这种塔楼,一般是主堡或次堡里找几间卧室加几个佣人房就打发了。 很显然,那时的李/明夜并没有足够尊贵的客人,也更加没有亲戚要来长住,而扎尔先生身为本宇宙土著,交际状况竟然跟她一样——这座塔楼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启用、甚至没有养护过了,因此所有器/具陈设都需要进行购置、更换或魔法焕新。目前大家只搞定了第四层的主卧,许多人还在塔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碌。为了弥补这一点,阿斯代伦极贴心地带二人绕了远路,在漂亮的花园里稍微逛了一圈……他或许是希望花园的美景能略微抵去塔楼内飞扬的尘土与满目的颓败,又或许是希望他的兄弟姐妹们能在二人抵达之前,至少把四楼主卧附带的盥洗室给拾掇出来。 “听起来我们需要一个合格的管家与一整支家务团队,但由于你特殊的家庭情况,恐怕我们无法通/过雇/佣的方式得到这种服/务。好在你有足够的血裔……你可以告诉他们,每一个强者获得力量的第一步,都是从打扫卫生和做饭开始的。”李/明夜忍笑建议道。她略一停顿,忽然又有些好奇:“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的血裔有1731人?” “之前是。”弗兰克漫不经心道,“扎尔的血裔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派人在这两百多年里骗来或掠来凑个仪式人头的,并非是自愿追求这被诅咒的永生。有几个人在完全搞清状况后,告诉我希望能够‘有尊严地在阳光里逝去’,我允许了。还有一些人希望离开博德之门,去其他地方寻找变回活人或抵御血渴的方法,或仅仅是单纯的旅行,在我离开之前多看一看阳光下的费伦,我也允许了。至于其他呢,意志薄弱,又贪得无厌,在吞噬数名近亲同族之后无法抵/抗血脉诅咒,变成了由疯狂和本能支配的弱/智野兽,被我处理了。这些血裔严重缺乏血族社/会的基础常识,竟不知道近亲之血的诅咒……不得不说,这令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李/明夜几乎没有跟弗兰克聊过私事,因此听到这话还有些费解:“唔?” “通常来说,不同宇宙的血族会在足够漫长的时光与教训中,都会总结出一套相似的行为规则,比如谨慎地发展血裔,认真地教/导后代,隐蔽地享受永生。血液是力量,血液是知识,血液同时也是记忆,而记忆代/表了可以被敌人使用的线索。但总有一些血族,智力低下,野心蓬勃,偏偏运气不错,竟然没有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足够教训,自以为获得了一些力量,就加倍地嚣张/狂/妄起来。”弗兰克顿了顿,淡淡说道:“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比如这个扎尔,又比如,当初把我变成血族的那个白/痴。他们最终都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与李/明夜的一无所知不同,靳一梦很自然地接话:“而且他们的教训都是你,这不巧了吗。”他笑道,“你说要是没有你来,扎尔的这些血裔中,会不会也出一个像你一样的?” “你是想问我对阿斯代伦的看法吧?我虽然没玩过那个该死的游戏,但不幸生活在文森特身边,又更加不幸地长了耳朵。所以那个游戏的大致剧情我还是知道的。”弗兰克哼了一声。很显然,指派阿斯代伦去接二人是他有/意而为,以此来满足同伴对游戏剧情人物可能存在的好奇心——在原版游戏的剧情和一些次级衍生宇宙中,终结扎尔性命的正是“不知名冒险小队”之一的阿斯代伦。“你不如先说你的看法吧。”他笑道。 “我吗?我就觉得这家伙想法太多,行动太少,胆子也太小。链子拴久了路都不会走了。”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评价道。虽然交集其实并不多,但一个精通心灵功/法的古道修行者完全可以洞悉他人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因此他一点都不像我。”弗兰克语气淡淡,从发音到咬字,都透露/出一种独一无二、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傲慢,一如阐述再平淡不过的真/理。“这世上无人像我,纵观整个混沌海的万千世界,也只有一个我。所有世界中的每一个他都不可能像我一样……但当他习惯了自/由,也真正明白何为自/由之后,还有一丝可能变得比现在略好一些。至少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罢了。” . 卧室很大,宽敞豪华,采光优良,还有一个附带有小型花坛的大露台。但李/明夜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屏退所有奴仆,关牢全部窗户,拉紧重重窗帘,点起照明水晶灯里的微型魔法球,甚至还设了一个严密结实的魔法屏障…… 靳一梦冷眼看着她忙活,心知来者不善,但他也没出声,由着李/明夜将自己拉到茶桌旁。她重重一推,他便顺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迅速调整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干嘛?” “他/妈/的。”李/明夜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有点不服气:“为什么谁的八卦你都能知道?” “……呃。”靳一梦迟疑道,“因为我比较八卦?”其实很显然并不是。实际上组/织里大部分八卦(比如陈英华喜欢文森特)都是当事人主动说给他听的,他不听还不行…… “少给我扯!” 靳一梦不由失笑。他眨眨眼,抬起手摸了摸鼻梁,多少有些无奈:“你也没问他啊……他现在对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事儿已经接受了,就是不算啥好事儿,平时也没必要提而已。你看他刚才说起这些来也没啥忌讳,你要是真问了,他也一样会说。” 李/明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宝贝儿啊,你把人当下属,就甭指望别人跟你掏心窝子。其实这也没啥不好,咱们俩呢,总得有一个更多的是朋友,另一个更多的是领/导,这样才对头。就算再来新人,像你现在也不适合当朋友,更当不了朋友了。”靳一梦很诚恳地说道。他将李/明夜抱在一起的手臂拉开,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随即双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做朋友嘛,首先得合拍,合拍就是观点相似,但相似的人哪那么好找?人年轻的时候容易交朋友,动不动就两肋插刀,那是因为年轻人观点都没成型,很容易互相影响,影响着影响着就相似了。”他笑着点了点她的心口,“以前还好说,但现在?现在让它多跳一下都不容易。” “你也不年轻了。”李/明夜撇撇嘴,顿了顿,更正道:“你早就不年轻了。” “是啊,那实在不合拍呢,就得够真诚了。人生在世,相似的地方总是有的,就像我跟陈英华都喜欢吃面条,就是我喜欢吃炸酱面,她喜欢吃汤面,那这个相似点说服力不太够,就得用真诚来补上,每次吃饭我都陪她吃汤面。但按你这丫头的脾气,能陪一次了不起了,下次就得想方设法让她陪你一起吃炸酱面,还非得让人家承认炸酱面更好吃不可。那炸酱面是好吃啊,人陈英华也挺喜欢的,就陪你吃了,但你那炸酱面里就算放上龙肉,面里能带汤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明夜冷哼一声,“但汤面有什么可吃的?” 靳一梦察言观色,心知李/明夜离恼/羞/成/怒不远了,若是再点几句,只怕当下就要打人,遂赶紧笑道:“差不多得了,真心换真心啊!也就一个文森特,你是真把人搁心里了,这是跟你熟得够早。其实朋友分很多种,你跟文森特是朋友,跟陈英华冈恩弗兰克也是朋友,就是交情没那么深。交情太深了也没啥必要,太深了你活儿都不好安排,要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呢,你都不好扣他们钱。就这样吧。” “也是。”李/明夜的些许不爽多是借题发挥,主要源于控/制欲作祟,此刻一想,自己也觉得幼稚。不过幼稚归幼稚,八卦还是要听的。“把弗兰克的事告诉我。” 靳一梦往后一缩:“你自己去问他……” “不要!”李/明夜断然拒绝。作为领/导和颇有交情的朋友,她对弗兰克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但他现在很忙,我要是去找他,他就一定会讨价还价,让我给他干活。我才不要干活。” “背着他说他的事总是有点怪怪的。”靳一梦抱怨道,“不然这样吧,你去问他,我来给他干活?” “你怎么比他本人还避讳?”李/明夜不耐烦地催促,“我就是懒得等几天再问而已,赶紧说了。” “好吧……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当初比较倒霉而已。”靳一梦很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弗兰克嘛,活着的时候是标准的人生赢家。年轻的大贵/族,有钱有地有兵有老婆,老婆不仅长得漂亮,还从小就认识,感情很好,真爱啊!顺顺当当地结婚了,结婚不久老婆就怀/孕了……啧,春风得意了简直。” “哦,这个我知道。他有说过自己妻子怀/孕,但还没有诞下子嗣就死了。” “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了。他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结果呢,他所在的宇宙发生了一次角斗/士投放,其中有一个血族。”靳一梦慢吞吞地说道,“这伙人正好投在他的地盘上,不过这其实不能全怪斗兽场,他地盘确实太大了。” “……我靠。” “角斗/士你也知道,都不是啥好东西,但那个血族呢,正好就是弗兰克说的那种智力低下野心爆棚的白/痴。本来血族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随便发展血裔,怕被其他血族找到嘛!但那个血族角斗/士就琢磨着,自己反正待不了多久,等吸血鬼猎人找上/门,自己早就走了,而与此同时呢,把弗兰克发展成血裔,那好处真是大了去了。你想啊,这么大的贵/族,手里有钱有军/队,又因为血脉压/制只能听他的话帮他做任务,这么一想那真全是好处啊!说干就干,然后他就谋划了一下,真的干了。”靳一梦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其实弗兰克那个宇宙里本来也有土著吸血鬼,教/会也有比较充分的对付吸血鬼的经验,就是你也知道,土著吸血鬼跟血族角斗/士完全是两个难度,这种异族前期都特厉害,更别提还有一伙人帮着那混账,就等他事成了蹭点好处。总之呢,他得手了。”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m..m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m..m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我么?”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当时只有位格,没有力量,不过……反正不怎么好。”她顿了顿,话语淡淡,却隐约流露/出恐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们熟悉的我都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扶木神女’的权/柄。而我当时对此只有隐约的认知,几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我忍不住去探索它,发自内心地渴望它的力量,以及它所蕴含的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其实……当时,是权/柄在吸引我,逐渐同化了我,直到离开后,我才发现我的流失远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不是……还好我离开得够快,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嘶,这么凶险?”陈英华倒抽一口凉气。 “正是这样凶险。你们问我兰瑟是否能成功通/过登神术晋升,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点——能够通/过登神术成功晋升的人,也一定能够通/过修/炼成功晋升。登神术只是节省了时间和资源,但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危险的契机,而打开契机之人还没准备好……其实就‘突破’这件事而言,准备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奋力一搏或水到渠成。但使用登神术的话,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她通/过二阶段觉者试炼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当时落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我现在……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是既渴望得到它,又畏惧得到它。对于登神术,我的渴望与畏惧一样多,想必兰瑟也是一样。” 诸人有片刻的沉默。这是李/明夜第一次如此坦诚,竟然直言承认自己也有畏惧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比“李/明夜有畏惧之物”本身更令人震/惊。 “如果连您都如此畏惧……看来超越位格的力量确实很可怕。”冈恩说道,“不过,兰瑟或许不这么觉得。他从未得到过,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怖。” “到底是怎样的恐怖?”文森特不由追问,语气颇为好奇,“法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奈斯特·诺兰心想。 兄弟会的“黑死病”飘掠向前,漆黑长袍如云似雾,轻轻掠过一具又一具虔诚朝拜的苍白脊梁。此地乃是一个广/场般宏伟宽敞的地/下溶洞大厅,地面上白骨累累,却并非实体——至少现在不是。 ——这成千上万具似真似幻的骸骨,实际来自于插在洞/穴高处的一根一人多高的法杖。那根法杖装饰繁复华丽,却又异常的破败古老,其杖头乃是一颗大如人头的水晶颅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闪耀着诡谲迷离的鬼火,正张嘴咆哮,喷/出骨粉般的细腻烟雾,落地便化作累累白骨。每一具骸骨都是一名被法杖奴/役的死灵,每一个死灵都在朝拜,虔诚地歌颂着它们的主人。 “啊,王中的王,王子中的王子,主人中的主人……” 诺兰慢慢往前飘掠。他微微眯起眼,感受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魔法波动,那是浓厚的思维涟漪,每一次翕动都是无数遥远生者的同时呼吸。他们交谈,他们战斗,他们嬉笑怒骂,他们悲欢离合。但他们并不思考。他们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这里。 “……你摧毁了时间的腾飞的翅膀。你是语言的真/实,你是心灵的宁静。你是开始的昨日,你是最终的明日……” 诺兰再度往前。他看见了凯恩斯,他的副团长,他们的欺诈师。这位天人合一大后期的心灵术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站在当地,好似一具尸体。但他周/身的灵能却是滂湃的,滂湃而又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引导那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思维的洪水,控/制那奔涌错乱的源头,将它们梳理得井然有序。 “……你保存着我,保存着我的本名。眷顾我啊,从黑/暗中上升啊,我的永恒王子!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此歌颂你的本名……” 诺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白骨台阶的顶端。似虚似实的骸骨台阶层层上升,每一层都是无数虔诚的脊梁,最终构成一个白骨嶙峋、亡者拱卫的巨大王座。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背对着他。身影俯视着一池深潭,潭水乍一看是漆黑的,却又在沸腾,每一个气泡都有无穷无尽的奇幻光彩于其中孕育,是一百个生灵的灵魂与梦。这深潭正是万千生者思绪的源头,主脑的所在之地。 主脑涌动出潮汐,咆哮起波涛,山呼海啸的灵能在欺诈师的指引下,以毁灭般的力度冲击向白骨王座与端坐其上的王者。那王者巍然不动。他平静地承受了下来。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了诺兰一眼。那一眼拥有实质般的力量。 “……请允许我起来啜饮你的黑/暗。辉煌又宁静的死亡!” ——好像无穷无尽的黑/暗骤然升起,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黑/暗力量应有的残/忍。犹如神灵的一瞥,俯视脚下的蝼蚁。诺兰情不自禁单膝跪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低下头颅:“大人。” 劳伦斯·兰瑟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在面前一抹,三枚光彩奇异、能量滂湃的宝石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放射/出盛大光彩,犹如三日凌空。纯粹的、强烈的、摧枯拉朽一般的魔能轰然灌入深潭之中,思维与灵魂凝结而成的潭水却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般轰然四溅——与之相反,它瞬间安静,平寂如死。周围空气中荡漾的万千思绪与絮絮低语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乌沉沉的潭面倒映不出这世上/任何生灵与死物的倒影,唯独清晰映出了那白骨王座,那三枚耐瑟瑞尔魔法宝石,以及掌控这二者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那白骨王座上的王者身披一袭黑衣,面罩骷髅面具,骷髅的眼眶里燃/烧着鬼火,望之不似活人,但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又有鲜明的肉/色。他的嘴唇线条锋利,下半张脸的轮廓坚毅如同雕塑,下巴上留着些许淡青色胡茬,头发漆黑,鬓角却如霜染,看着年纪已经不算轻了。紧接着,骷髅面具眼眶里的鬼火熄灭,他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活人的面容。轮廓深峻,眉目俊朗,大约四十来岁。 组成台阶与高台的成千上万具死灵骸骨自发行动起来,窸窸窣窣滑/向四周,好让白骨王座落到地面上。兰瑟站起身。忽然间,水晶颅骨法杖合上了嘴,无数白骨幽/灵在一瞬间消失,当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溶洞大厅,以及体格高大、身材健壮、风度高贵、器宇轩昂的黑袍男子。死人的王变成了活人的王。 诺兰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劳伦斯。”他以平时的口吻唤他,“你还好吧?” 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兰瑟开口应道:“奈斯特,”他的嗓音醇厚磁性,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莫名缥缈的遥远之感。“上头怎么说?” “科恩的到来,是巧合。”诺兰说道。 “呵……‘巧合’。”兰瑟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很显然,他完全明白‘巧合’的含义。 “所以,考核继续。”诺兰顿了顿,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占卜师’阁下叫我转告你,这是你唯一自我突破半神的契机,至少在当下的命运里是如此。但我觉得,卡尔萨斯登神术这种东西,换个宇宙也有,假如不限定非得要卡尔萨斯登神术,跟它用途差不多的也有的是,费点心找就是了。所以犯不着——” “我的契机?”兰瑟却是打断了诺兰。他目光雪亮,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所以,他们知道……至少不反/对。对上头来说,把‘贤者’留在这里,对大局肯定有好处。”他盯着诺兰,“但你反/对。” “因为我记得唐!当下情况与那次何其相似?”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黑死病”突然激动了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巧合,但并不是一场意外,按照堡垒的资源点常规运维处置方案,来的人最多是军官级直属,但现在来的人却是阿斯特罗·科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至少‘贤者’或‘贤者’的上级知道。上次的‘巧合’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错,却让我们遭到了严重的考核,我们倒还好,但是你呢?劳伦斯,你的前途比我们更重要,你不能再失败了!就算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诱饵,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是再次失败,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有你啊!” “这并不是代价,”兰瑟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诺兰的话语,“这是责任。” “狗屁责任!” “你并不真正明白什么是‘巧合’。”兰瑟说道,“‘巧合’并不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安排的戏剧,它需要的并不是舞台与角色,而是足够稳固与重要的原点。原点越是重要,就能辐射/出更多与更长久的引力,直到它与其它原点的影响自然地、不引人注意地交汇。无数原点辐射的偶然交汇,就是所谓的‘命运’。”他顿了顿,“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神魔,都不可插手干涉——他们的分量太过重要,仅是注视都能轻易影响到所有的原点的辐射轨迹。到了那时,一切命运都不复存在,世事不过是神魔们意志的涨落。当然,神魔的战场离我们还太遥远了。”..m 诺兰当然不傻,“在这一等阶中,只有你足够重要。” “倒不如这样说:我重要到足以触发命运的交汇,但某些由我所辐射或折射/出的影响,又没有重要到足以引起真武堂那些演算师的注意,所以对于兄弟会的‘骸骨之王’而言,触发‘巧合’才是应尽的责任。于我个人而言,身处‘巧合’之中,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就算是‘占卜师’这样的高阶法相,也只能看到无数的可能与不同的契机……”兰瑟忽而露/出一丝冷而锐利的笑意,“这样很好。我不喜欢有人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即使那个人是‘占卜师’。我喜欢自己走进明天去看。”壹趣妏敩 诺兰一时哑然。他了解自己的首领,知道再也无力说服,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其实抛开其它所有的一切,光是“自我突破法相的契机”,就值得所有修行者舍生忘死地追寻……更别提这名古道修行者是劳伦斯·兰瑟。 “我们在其它城邦的人手已经发动了。”诺兰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汇报起了工作。其实按照他们团队中的职务分工,这部分工作本该由副团长凯恩斯分管,可惜凯恩斯必须全力辅助兰瑟突破,实在分/身乏术。“但……不太顺利。许多城邦早有准备,有些据点甚至已经被清理。土著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科恩!” “当然是科恩。”凯恩斯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之外,“欺诈师”的声音里永远带有奇特的回音,那是源于听者心灵的共振,使得最无知的禽/兽草木都能够聆听到他的话语……并将其当作自己的心声。 “你这几天辛苦了。”凯恩斯对诺兰点点头,“不顺利很正常,事情总不会永远都顺利……更何况你是在与科恩打交道,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相信这些据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现在你必须立即筹备开/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拿下博德之门之前,时间站在科恩那一边,他拥有越多的时间,就会变得越强大。” “我没有拖延!”诺兰愤然说道,“跟恶/魔和卓尔打交道没那么简单,前者是一帮纯粹的神/经病,后者贪婪得令人恶心。我刚跟地狱谈完雇/佣军团的事,还没等喘口气,魔索布莱城(卓尔精灵第一大城邦)那边又乱/了,两个执/政家族打起了内战。那帮嗜血的黑皮猴子原本就只热衷于在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互相折磨,对地表没什么扩张的野心,现在倒好,他们的装备和雇/佣兵都不打算卖了——” “卓尔又在内战?”兰瑟忽然发问,“在这个时间点?连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第一执/政家族)都无力控/制?” 凯恩斯看向兰瑟:“你的意思是……”他随即询问地望向诺兰,等待他的汇报。 “我说不好。”诺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从来不曾看轻过凯恩斯的工作,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的能力和分量——要知道,这样的回答从不会在凯恩斯口/中/出现。 兄弟会一团团队领/导层的小会一直都非常顺利,几乎显得平淡。诺兰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名为“欺诈师”的副领/袖永远对答如流,将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应对兰瑟的每一次提问……而其他人只需要听命办事便好。此时他只能回答:“应该不是科恩干的,他才来不到一星期,未必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兰瑟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凯恩斯打圆场道:“可能是卓尔再次遵循了自己的内斗传统,呵呵,他们平常就一直勾/心/斗/角,时不时就会打成一团。当然,也有可能是蜘蛛神后罗斯(卓尔精灵所信/仰的神祇)的意志有所偏移……不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事实了。” 诺兰提出:“我可以派人过去。”他心里想着要弥补。 “现阶段你必须全力备战,不宜在其它地方投入过多资源,尤其是内战中的魔索布莱城。”凯恩斯提醒道。 “好吧……”见兰瑟没有开口,诺兰便听从了凯恩斯的建议。“那我至少该想办法给科恩找些事做,否则,他恐怕又要给我找些事做了。”他说道,“我会让他明白,跟更多的神站在一边并不全是好处,也有代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5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壹趣妏敩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m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m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壹趣妏敩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m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 因为堵车,二人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的突然袭/击,乃是有提前告知之故,家里已经为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整个房子的地暖开得热/烘/烘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都被抹了一遍。靳一梦的所有茶壶茶杯都被又洗又泡,拾掇得闪闪发亮,空荡荡的衣柜内部还放上了新买的香薰,是李/明夜上次过来时使用的牌子与味道。床/上铺了崭新松/软的被褥,连几十斤重的床垫都拖到院子里翻来覆去晒过数次,盥洗室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林以兰和赵姐坐在客厅里望眼欲穿,厨房桌上搁着炸好的酥肉丸子、一大碗草莓、一大碗青提与一大碗山东大樱桃,灶台边还有一块腌渍好的牛排等待下锅。虽然靳一梦宣称自己二人在飞机上吃过了,但老太太还是担心他们路上堵太久会饿肚子。 靳李二人自然是不饿的,但多少都有点馋——尤其是靳一梦。他自从上次回老家之后,又自己在家里做了好几次肉丸子,但奇怪的是,做的依然不是那个味儿。李/明夜尚在跟林以兰寒暄,就见他把大包小包往屋里一搬,随即一头扎进餐厅里。老太太把靳一梦养大,何其了解他?见状也顾不上李/明夜,紧跟着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发现他正伸手抓丸子吃。 “先去洗手!”老太太神威凛凛的一声断喝,出手如电,一巴掌拍在靳一梦手背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 “啊!哎呀我饿死了,先吃一个再洗。”靳一梦一边叫嚷,一边换另一只手抓了一个,忙不迭塞/进嘴里。赵姐一溜小跑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今年有靳一梦回家,赵姐就可以真正放假了。赵姐是本地人,往年春节期间,多是半天半天地休息——老太太虽能自理,但赵姐不放心,晚上还要回来照看。如今终于家里有人,自然可以解/放。 靳一梦一到家就落实了这件事。他给赵姐放了好几天假,从年二十九(明天)直接放到初八,又给她塞了一堆“国外”(机场)礼品,多是巧克力、电子产品等,还有一双国外大牌的球鞋。其时是2012年,国外的月亮暂时还比中/国圆,带洋文的进口货都还是好东西,赵姐自然十分感激。除此之外,他还另外给赵姐包了两个大红包,一个给她本人,另一个给她刚上高中的儿子。 等这一通忙完、行李也全部安置完毕,已经深夜。赵姐都扛不住去睡了,老太太精神头却挺好,还坐在餐桌旁,兴致勃勃地跟正在吃宵夜的二人分享老年大学里发生的诸多趣事。比如谁谁谈起了黄昏恋,谁谁摄影课上掏出的设备比老/师还好,谁谁和谁谁争着当班长,谁谁自恃书法水平比老/师高就疯狂翘课还扰乱课堂纪律,最后被请了“家长”……云云。直把二人逗得乐不可支。 自从徐少秋将他们家菜地包给园林公/司,老太太成天没事干难免无聊,他就把林以兰塞/进了附近一所社区老年大学里。那老年大学风景优美,环境设施优良,教学质量良好,学/员素质也很高,多是一些退休老/师、退休干/部之类,堪称是一票难求。不过老太太对此还是颇有微词,她冲二人抱怨,说英语老/师留了太多作业,尤其适逢春节假期,作业更是一大堆,她根本就做不完。 靳一梦问完作业量后,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遂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老太太帮做作业的要求:“这才多少?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气的老太太竖/起眉毛骂他。李/明夜见状,忍笑表示可以代写练习题,而且还可以模仿笔迹,担保老/师肯定分辨不出来……但单词还是得林以兰自己背的。 像老年大学这种性质的学校,教学目的主要是为了满足老年人的社交娱乐需求,期末考/试一般都附带答/案,平时当然更不会有抽查默写之类的测验,因此练习题做不完还有个脸面问题,但只背单词压根就跟没有一样。林以兰目的达成,当然是开心得不行,又对着李/明夜一顿猛夸,还顺便踩一捧一,狠狠埋汰了一通自己的大外孙/子。靳一梦倒也无所谓,含笑听着,埋头狂吃,不时还耍个贫嘴,逗得老太太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终于他见时间太晚,遂宣布自己吃饱了,大家赶紧洗洗睡——明早还要出门大采购呢。 林以兰聊得正是兴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靳一梦只能嚷嚷着飞机坐久了太累想睡,强行把老太太塞/进电梯,随后又回到餐厅。这时李/明夜正在收拾餐桌。她将吃剩下的水果归进一个碗里,又拿起保鲜膜蒙上,他见状便去收拾碗筷。虽然一贯都是位高权重、仆从如云,就连家中也有家务机器人鞍前马后地伺候,但斗兽场的科蒂夫妇在眼前有家务活儿的时候,还是更习惯于像寻常夫/妻那样,你一把我一把地亲手做一做的。 “我现在是真琢磨给徐少秋那个丫头包个四合院了。反正真要买也买得起,就是得把仓库里黄金拿出来换,黄金又无所谓,资源点里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咱们去中几个彩/票嘛!”靳一梦一边笑着说,一边将几个碗碟两双筷子一起放进厨房水槽里。这点东西用不着洗碗机,他就打开水龙头,拿起挂钩上的清洁海绵,挤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老年大学,亏他怎么想到的。要是我,嗯,顶多也就找几家旅行社?让老太太出去旅旅游?也就这样了吧。” 李/明夜将水果放进冰箱里专门储藏新鲜果蔬的舱室,又抽/了一张厨房湿巾抹桌子。“你就算真包了,他也不敢收吧!我建议你收起你的暴发户思维,别给人家添麻烦。” “也是哦。”靳一梦寻思了一下,“那就还是去金楼吧!买个首饰,长命锁啥的,我再刻个符文上去?算了用不着。这世界里大概不能出现太强的符文,弱的嘛……嗯,弱的就更用不着了。只要是我送的,应该刻不刻符文都一样。” “我记得我在满月的时候收过一种礼盒,里面是长命锁、一对手镯和一对足镯。不过金子这东西你也知道,大小合适的戴着太重,至少我当时是挺讨厌它们的,重量合适的呢,看着又太小太薄,不够实,也不够暴发户,你肯定不满意……算了,想必金店的售货员比你我更有经验。”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接话,“现在看来,徐少秋对‘高欢’不怎么样,但对‘靳一梦’呢,还真是不错。” “那个啊!那应该算是‘高欢’自找的。”靳一梦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在他最后的凡人时期,他除掉了在心灵最深处将其视为半个父亲的吴奈温/的势力,因此情绪极不稳定,做事容易发癫走极端,现在仔细想想,他有不少行为都是在刻意找死,后来果真死了,也算求仁得仁。“高欢已经死了,死了活该,不用管他。大过年的不提这个,提他干嘛,多晦气啊?还是想想明儿要买啥吧。” 李/明夜一时还真被问住了。“我不参与家里春节活动的筹备工作。”她回忆了一下,“在北/京的话……我爷爷家里过年比较麻烦。家里会挂红灯笼,还会‘扫岁’,就是大扫除。我们得动手干活,不用多干,象征性扫几下地,剩下的交给佣人就可以了。这大概是一种仪式吧?” “嗯,那明天买个新扫把回来。”靳一梦此时已经洗完了碗筷,遂擦完手离开厨房,拉着李/明夜回了卧室。他打开衣柜门,拿出两套睡衣放到床/上,又开始翻内/衣。 “家里还会准备一大堆年画,给我们拿回去贴到自己屋的窗子上,不过那种老版的年画应该很难买了,就是那种故事年画,我有一整套西游记。还有那种老式绒花……要是有见到就买一下吧,没有就算了,我在杭州就没见到。可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李/明夜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继续回忆,“我爷爷会写很多春联,除了大门、堂屋和后门会贴上之外,主要是给我们拿回家贴。除夕当天要祭祖,初二祭财神,其实也就是随便烧几炷香,然后在饺子里包一个小金元宝,看谁能吃到。对了,初一到初五的主食都是饺子,初一还得吃素。” “这个我家也是。不是指金元宝,就是初一吃素饺子。哦对了,我家也会赌彩头,不过塞的不是金元宝,就一分钱硬币。”靳一梦笑道,“我最讨厌这条规矩了,他/妈/的封/建迷/信,害得老/子吃个饺子跟探地雷似的,还耽误老/子吃肉。”他是无肉不欢的那类人,一顿饭没吃肉就跟没吃过饭一样。 “嘴里骂‘他/妈/的封/建迷/信’,也不妨碍你每次历练之前去白塔喷泉里丢铜板啊。”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莞尔。 “图个吉利嘛。”靳一梦笑道,“我这人很实在的,要是碍着我了呢,就是打/倒他/妈/的封/建迷/信,要是没碍着我呢,那就是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呸,白塔保佑。” 李/明夜拿起衣物,走向盥洗室打算洗澡,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明天我们去买几盆水仙。既然要过年,没有闻到水仙的味道,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靳一梦也拎起睡衣和内/衣,跟在李/明夜后面进了盥洗室。他口/中漫不经心地数着:“嗯。那明天要买的就是,鞭炮,烟花,零食,菜,衣服,手表……” “等等。” “还有文森特那台什么什么什么相机,拿去给老太太在班上同学面前嘚瑟一下,给她撑面子。还有水仙花,红灯笼,绒花,西游记年画,春联,小金元宝,金楼……” “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1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m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m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壹趣妏敩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壹趣妏敩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 ——然而,彼时的文森特刚刚晋升,对自身能力与极限并不熟悉,再加上他本身并不擅长防御守护,却又带着陈英华和弗兰克两个拖油瓶,在对面两个资深圣者的压/迫下根本就是左支右拙。总之,上一架他根本就没能好好打,到了这次他孤身一人,全无任何束缚,开打不过一秒半,就直/接/干掉了这只黏人的苍蝇。 文森特一念至此,忽然心生警兆。一秒半干掉布朗对他而言算是正常发挥,实际上,面对像他这样攻击性功/法和装备都足够豪华的圣者,对面假如不来一个擅长防御守护的圣者,根本就不可能保住其低位格的同伴,甚至有可能连并不太擅长应对正面攻击的圣者同伴都保不住。很显然,兄弟会专门叫上布朗,绝不可能真是让他来送死——虽然对方有可能因为他上次没打好而适度低估他,但他毕竟是圣者,即使是兄弟会也不至于傲慢到这种程度。 除非…… 下一刻,使用战术终端飞在天上的文森特身躯一沉,骤然下坠。他的体表浮现出道道诅咒之力,漆黑与血红交织,飞快勾勒出一个又一个饱含血仇与怨恨的符文,首尾连环,连绵不绝,切割着他与外界能量的交互。 文森特有些诧异地“唔”了一声。他这时感到,自己那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体力与精神力的补充,都变得断断续续、颇为艰难,身躯沉滞迟缓,就连感知范围、视觉、听觉和触觉等都受到了影响……在落入黑死病的蝇群之前,他再度幻影移形,以避开那些瘟/疫之蝇,但他再度出现时的落点却与他预想中并不相同。 ——他落在了蝇群边缘,距离地面三米处。毫无疑问,这样的偏离是很要命的。 第一只瘟/毒之蝇叮上文森特的手臂时,他听见“黑死病”淡淡说道:“我猜你已经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了。”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你之所以认为穆萨是张天然,除了穆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不需要至高荣耀高层人/士的帮助,独/立组/织击杀了两个法相。”李/明夜忽然话锋一转,“就跟你一样,不是吗?这样说来,你也有可能是张天然。” 靳一梦不由一怔。 “更何况你每次击杀法相,都是发生于跟真武堂合作的时期之内,这么说来,你比穆萨更像张天然。”李/明夜淡淡说道,“一/贯/道已经覆/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的,也没人知道它是被谁灭的……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许有人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那些人没有开口,而是使它成为了一个迷题,不仅没有公布真正的‘凶手’,甚至没有为它设置一个合适的‘凶手’……”.m “这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靳一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官/场经历与社/会阅历都足以支持他轻易明白李/明夜的意思,以及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你当时就想到这个,所以才抹了张天然的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李/明夜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一/贯/道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组/织而已,而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宣告覆/灭的也不少……当然,它们的覆/灭大部分都没有秘密。但假如还有一个一/贯/道呢?五个,十个,一百个?‘秘密’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词。” 靳一梦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我也得低调点儿了。”他一念至此,忽然苦笑一声。想低调谈何容易? 句芒梦魇、死亡神使维恩、律令神使帕特里克,还有那神魔投影莉莉丝,哪个不是逼得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拿出全部本事?关键是这些破事儿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他根本避无可避。寻常角斗/士遇到这些事,那肯定当场就死了,即使是背靠大型组/织的角斗/士,若是背后没有神魔注目,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徐道林不就是这么死的么?前途无量的真武堂本部团长,就这样死在了对靳一梦而言难度最低的句芒梦魇之中。轻易得如此飘忽,就像一片再寻常也不过的树叶,在寒风中自然地凋零。 即使是靳一梦最为游刃有余、且被昔日张天然轻/松破除并反复羞辱的句芒,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天堑般的障碍。需知土著进入梦魇时乃是灵/体状态,几乎不带肉/身能力,即使是法则凝化的角斗/士,带进去的肉/身法则也是有限。这一关隘直接就把非古道修行者的土著砍成了白板,外道角斗/士也是打了一折,哪怕是古道修行者,只要实力不到法相,进入梦魇后也是大受损失,比如那倒霉催的真武堂本等阶第二人王不离。 也就是靳一梦经历特殊,黑龙法相之力隐藏于其深梦之中、灵魂深处,进入梦魇之后剥离肉/身法则,实力反而直接暴/涨,如此才能势/如/破/竹。他打帕特里克时要是能拿出这份实力,肯定独自一人就去了,无人旁观更好,直接肆无忌惮放手开挂,单刷混沌王庭投影。何至于落得亲手杀死下属、双眼爆开、debuff缠身的凄惨境地? “在斗兽场这种地方,想要隐藏实力,并不容易。对你是这样,对张天然也是这样。”李/明夜的声音轻柔然而冰凉,温和如水,森冷如冰,“在决定死遁时,张天然或许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诸神的棋盘,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换了一个位子。不管是什么棋子,不管在什么位置,总有被使用的时候。”忽然她站起身,苍白山峰一般的巨人则俯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她踩上巨人的手掌,轻/盈一跃,坐到对方肩上。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层叠交响的女声消失了,与此同时,靳一梦将手中已经装填满仓的弹/夹装进了面前的最后一把枪里。咔哒一声,金属相击,清脆冷酷。他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笑了:“这样坐舒服吗?”每当得到一只可以充作坐骑的巨大的类人生物时,她老是喜欢这样坐。 “一般吧,而且还挺不方便……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帅的,反正不指望它打架。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里面有个巨大的熊坐骑,会站起来走路和跑步,我的角色就是这样乘坐它的。”李/明夜笑道,“帮我看看。” “嗯……”靳一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双黄金竖瞳认真地打量她,以及那具苍白的巨人。“我感觉你不用控/制得那么细。先把放在呼吸系统里的原力收了……对,你看,人家是会自己呼吸的嘛!你不管它它也没憋死。你想啊,你学了《种神大/法》之前就可以这样控/制它,那学了之后还这样控/制它,这《种神大/法》不是白学了吗?” “有道理。”李/明夜笑道,“我还不太习惯,我,嗯……现在有两个我。”她与苍白巨人同时望向靳一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我的感受和思想是分割的,但真正的我不在这两个我之中,而是在这两个我之上,现在是真正的我在跟你说话。总之挺奇怪的。”她顿了顿,“上一句是其中一个我说的。” “你之前没试过?”靳一梦奇道。那方才几百个声音是哪来的?大家学这个法术一样久,他还有尼德霍格开小灶,都做不到把自己分成这么多。 “试过,但我决定先解决理论问题,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订制一个没灵智的生化人……之前的我只有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受。”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苍白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物质现实形式存在的身/体对这个法术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啊……”与此同时,苍白巨人开口,口/中隆隆有声,却因为发声结构与人类有略微差异、而操纵者对此并不熟悉之故,导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说出口的完全不是人话。 靳一梦当然听懂了:“那生化人也就这么一个用处,没用了我就给销毁了,反正我不在家他也活不久。还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物质是这世上最稳定的法则,它会对所有非物质法则造成影响。”他随口指点了一句,随即又道:“你自然一点,你是大脑,哪有大脑管那么多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你都去管,管得过来吗?你有个想法儿就行了,具体怎么执行让它自己来,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视角的感受。你就想啊,你天生只有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回来了,你就正常用它,对,就像这样控/制。来,走一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李/明夜迅速掌握了关窍。苍白伟岸的巨人不再呆滞,而是变得活人般自然灵动,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高贵,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甚至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都与她一般无二。“这具身/体拥有良好的视力。”巨人开口道。它的嗓音浑厚粗犷,语气语调却轻柔和缓,从容而富有力量感。这是路易斯·科蒂的声音。“啊,真是令我欣慰!现在我有五只眼睛了。”它发出一声轻笑,忽然生出恶趣味,冲靳一梦抛了个媚眼,“而你有两个妻子。亲爱的,你喜欢哪一个?” 靳一梦抬头看了巨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忽然眉毛一扬,做灵光一闪状:“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等这次回去,让你试试两个我?三个也行,我觉得三个就挺不错。你想要几个?” 苍白巨人与其肩上的李/明夜同时顿了一顿,极难得地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整个远古文明需要探索……刚才弗兰克不是说,他已经发现进入内城的通道了吗?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找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0 章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m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但我是人,他说。 是吗?我看不出来。太阳似乎笑了一下。永远都不要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这正是是人和奴/隶的区别,也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人的关键。在遥远的古代,没有多少生物有幸拥有这一关键:思想,又或者有人将其称为智慧,虽然在我看来,思想其实只是智慧的种子。 他茫然地看着太阳。 太阳视若无睹,只是喃喃自语,全然不顾他是否能理解。即使我再仇视觉者,太阳说,也不能否认祂的伟大。这是通往自/由的钥匙,人人生而拥有,却又何其宝贵!这样与生俱来的珍贵财富,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总有人宁可将这把钥匙托付给他人。人是什么?不过是一坨血肉,一个灵魂,飞禽走兽也是如此,与人没有区别。但人之所以是智慧生物之一,是超脱于飞禽走兽与我手里这把止血钳的存在,正是因为人的灵魂中蕴藏有思想,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一旦失去这把钥匙,人也就不能再被称为人。 ——所以,告诉我。你是人吗? 他凝视着太阳。好像过了良久,几乎一辈子的时光,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秒钟。痛苦仍在持续,但不再有/意义,因此变得可以承受。我该怎么做?他虔诚地询问。伟大的存在啊,请您指引我!您为我指出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一次,太阳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心生忐忑。终于那伟大的存在再次开口,第一句便是否定。 我并不伟大,太阳说,这条路也并非从未有人走过,因为我正走在这条道路上,我知道该如何做。站起来。 我站不起来…… 站起来! 太阳的声音就像雷霆的咆哮。他吓了一跳,接着便开始尝试。挣脱束缚是如此的痛苦,随着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锁链与荆棘就更深地扎入肢/体,在他体/内灼烧。如此恐怖的折磨,几乎让他失去力量。然而每当这时候,每当他想休息,每当他想放弃,他都能感到太阳的注视……如此炽/热,几乎令人疼痛,他从中汲取到恐惧,与此同时,也汲取到勇气。 ——一旦轻言放弃,一旦无法依靠自己站立,他就会被无情抛弃。他轻而易举地认知到这一点,而这甚至比死亡更令他恐惧。但他的勇气也因此而生。他知道自己必须足够坚强,坚强到足以达成对方的期望。 终于,他站起来了。 锁链与荆棘绷紧到了极限,骤然地崩断,火焰也因此熄灭。他仰望着太阳,精疲力尽,然而心情激荡,满腔热血。他本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现在,他等待着。 太阳没有再开口。 在他陷入不安和迷惑之前,烘托着太阳的星光银河汹涌而来,在一瞬间淹没他。银河清凉得接近寒冷,却并非凛冽刺骨,反而令人感到柔和。就像在最炽/热的盛夏浸没入溪水般舒适。 疲累涌上心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忽然放松/下来,便再也难以支撑。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已经回到了物质世界之中,而这意味着他脱离了无法自控的濒死之境。他在神威与天罚中幸存,今天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经历这一切而活下来。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提佐克忍不住看向“太阳”方才所在的位置,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看着他,俯视着他,用三只眼睛。她的目光深邃,有实质的力量,那是大地般沉稳深厚的磅礴,无穷无尽亦无畏的坚毅和勇气。这样的眼睛只属于真正的强者,就连“美丽”一词的形容,都显得太过单薄……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了解脱。 ——就像漂洋过海孤苦伶仃的旅人,与风浪搏击,与饥/渴为敌,与绝望作战,终于踏上了广阔博大、无边无际的陆地。大地般强大的女人,光辉璀璨的神明,滋养众生的母亲。 “神啊……”提佐克吐露/出模糊不清的话语,面庞上滑落泪水,“神啊……”他昏迷过去,却无比安心。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得/救了。 . 当靳一梦慢悠悠晃进底舱时,李/明夜已经完/事。她正斜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另一只手轻轻抛动天机之骰。那凯伯水晶制成的法/器上下翻飞,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你决计无法想象,那座岛背后的故事究竟有多有趣。”李/明夜笑着说道,“我只说一句——我在提佐克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名‘偶然穿过风暴登岛的幸/运儿’。” “你认识?” 李/明夜扬扬眉,最后一次抛起骰子,在半空中便截住。她吐出一口烟雾,悠然开口:“我不认识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很苍老,但在提佐克的记忆中,他的容貌还像任何一个正值壮年的半神一样年轻,一张漂亮脸蛋。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面目,毕竟他今年应该还不到一百岁。我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也能一秒就认出来,因为我们认得他那和他一样漂亮的好儿子。” “斯帕罗。”靳一梦挑挑眉,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慈悲之岩风暴环绕,而那风暴并非自然,乃是无懈可乘的神明魔法,要是没点运气之外的真本事,如何能够登岛?前任加勒比海的海盗王者,当然有不止一点的真本事。“如果是斯帕罗,那他去慈悲之岩,应该就不是偶然了。”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心愿罗盘当时就已经在他儿子手里了,对吧?” “还没有,不过时间很接近,相差不到一年。”李/明夜微微一笑,“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亲爱的,比我们经历的一整件事都要有趣。可怜的提佐克生活在这样有趣的事情之中,却对此几乎一无所觉。”她顿了顿,又道:“好吧,这是不确切的。他对此有所察觉,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每一件‘事实’,却没有洞察真/相。”壹趣妏敩 ——在敌对一方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将一个有/意配合的灵能者灵魂引渡至奥利西欧的神国之中,对李/明夜而言并不困难,紧随其后的则是对入境者记忆与命理的探查,这也并不算难事。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记忆不过是存储在大脑内部的生物信号罢了。对于一名灵能者而言,其记忆本身确实拥有力量,但这并没有改变记忆的本质。 ——提佐克的精神虽然受创严重,但大脑中存储记忆的组/织毕竟没有死,更何况这名灵能者此时已经将李/明夜视作神明,毫不抵触?他的灵魂对李/明夜几乎是完全敞开的。只是他毕竟处于昏迷状态,其大脑中提取的记忆缺乏其主人引导,极其纷杂混乱,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更是混杂不清,真真假假颇难分辨,因此需要李/明夜稍微分析理清……而她做这些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环绕慈悲之岩的风暴,环绕图特加的风暴,以及女海神科莉布索的威能;天人们野心勃勃的仆从,亚特兰蒂斯与海神教的宿怨,困锁强大/法相于现世的异术;戴维·琼斯毫无征兆的背叛,树野人突如其来的退化,斯帕罗不合常理的老迈……年轻英俊的海盗王子隐藏身份,潜入图特加,邂逅情窦初开的女祭司。如此浪漫。 是命运不经意间的推手,是因果中不可察的引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发酵了千年仇/恨与愤怒的复仇?让背叛者败于背叛,死于绝望。即使是现在,李/明夜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洞悉它们之间微妙的命理纠缠与命运涟漪。这一刻,她简直爱上了这次历练。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有趣。 “真希望贝塔赶紧干完活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放松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我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并不足以令我感到安全。但是,看在奥丁那件海德伦斗篷的份上!该死的,我真该多打包十几二十件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斯帕罗谈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3 章 第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壹趣妏敩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壹趣妏敩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m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壹趣妏敩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m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你做不到这个?”老者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随即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雕塑一眼,“他也不行么?” “虽然我承诺会尽力而为地帮助你,但你提出的要求,我们确实都做不到。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做不到这个,你才能看见我的老/师的雕像——他本人无法来到这里,因此只能使用物品周转,否则他该亲自来见你才对。请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能带你回到故乡,我在追寻觉/悟者的足迹,你的故乡正是他的足迹之一,是我们长久追寻中难得一见的收获,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无功而返。但很可惜,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李/明夜顿了顿,“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老者沉默半晌,长长舒一口气:“既然无法助我离开,就助我复仇吧!我的生命即将步入尽头,但那些卑劣无/耻的背叛者还没有全部铲除。一想到我消散后他们仍然能活在这世界上,我就无法瞑目。”他看了看李/明夜,“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具体/位置,你的空间魔法能帮我不少忙。” 老者的仇人无一不是真神——实际上,也唯有真神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时间早已为他完成复仇。他身为高阶法相,原本一对一干掉仇人简直跟玩儿一样,甚至就连一打二三四都压力不大,奈何他如今法相残破、寿命衰微,状态极差,根本无法与仇人较量,只能借助李/明夜的力量。而很显然,李/明夜身为半神,想要对抗真神,那是很需要从长计议的……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老者邀请李/明夜跟她前往慈悲之岩,见一见他如今的奴仆,整合一下彼此拥有的力量,也好作出一个计划来。在略微犹豫之后,李/明夜答应了这个邀请,并出口询问了慈悲之岩的具体/位置。伴随着“嘭”的一声爆响,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原地——这是幻影移形的法/门,而那一声爆响更是功/法尚且处于C、d两级时的特有表现。空间被蛮力破开,那破口并不融洽,因此引发了排斥的杂音。 在需要进行空间挪移,却又没必要使用彩虹桥之术时,李/明夜经常使用幻影移形,而她的幻影移形——是无声的。并且已经无声很久了。 ——但老者并不知道这个。 李/明夜离开之后,老者对奥利西欧的塑像略一点头致意,也随之离去。他的幻影忽然消失,了无痕迹,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教/堂里灯火通明,然而寂静无声,唯有海风轻轻地吹拂。今夜天气很好,风很安静。 神像后忽然走出一个人。身段修/长,体态匀称,姿仪高贵挺拔,身着一套简单干练的黑色绝地布衣。其肌肤冷白如玉,五官固然是精致秀美,却也并非绝色——然而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长者的淡定、学者的睿智,以及上/位者那漫不经心的傲慢,和居高临下的从容。这种气质令她异常出众,完美无瑕,足称一句风华绝代。 她走到雕像前,抬头望了雕像一眼,微微一笑,低下头行了一个旧教团的学徒礼。“那具土著身/体虽然装载了外貌和部分力量,但位格骗不了人……多谢大师帮忙遮掩。”她柔和开口,声音悦耳动听,“否则我肯定骗不过法相。” 神像温和垂目,静寂无声。点点浮尘在她身边萦绕,那是神秘的能量,晶莹如同星光。她作侧耳倾听状,忽然莞尔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不难猜测。一千年了,怀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他却一直躲在慈悲之岩不敢出来。如今他为何又敢了,敢于离开慈悲之岩,实施他的复仇?因为蒂格·斯帕罗登岛了。不论如何,这都令他获得了一定活力,只是这活力又是从何而来呢?相信您也看出来了,他有/意隐瞒了这一点。” 星光隐隐浮动。她听了一会儿,又说:“这部分故事应该是真的,至少含有部分真/相。我也认为他或其他蜃族接/触过我们的同类,而且……想必那些接/触并不愉快。我更倾向于他修改或隐瞒了这部分,故事的一些细节,但在大框架上没必要撒谎。对他而言,这部分说实话更加省心,并且更加安全。”她顿了顿,听了一会儿,又道:“这将会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在这之后,一人一雕像转变了话题。奥利西欧似乎无意于主动掺和李/明夜对先行者的探索,而很显然的,李/明夜也并不需要奥利西欧提/供任何的意见和建议,因此……在用短短几句话结束方才的事/件之后,他们谈起了原力研究方面的学术问题。这二人对原力的见解不可谓不精深,哪怕是绝地大师听见,都会有一定启发,然而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之后,这段令人愉快的交流便不得不中止了。 李/明夜正在说话,忽然间身形一晃,神情陡然变得无比狰狞。隐隐约约的,她的躯体上浮现出另一个缥缈然而庞大的黑色虚影,像是一团由无数个噩梦构成的乌云—— 然而下一个瞬间,星光陡然大盛,如同银河那样浩荡辉煌,轰然席卷。几乎与此同时,晴朗夜空霹响一记炸雷,而闪电在那之前便抵达,从大门口劈将进来,精准地在李/明夜头顶的乌云虚影上炸开!乌云和李/明夜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而在星河的冲刷与雷电的灿烈之下,乌云无可奈何且痛苦万分地褪去。它突然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突然,遵循隐秘虚空中的某些路径狼狈逃离。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镇定依旧。她连头发都没有乱。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痛。”李/明夜说道。她跪坐在地,以阿斯加德冥想术的姿态休息,星光在她身边沉浮,温和地照耀着她。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高阶法相的应变真是快……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尝试切断本尊与分神的联/系,但还是迟了一些……总之,有劳大师出手相助了。”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奥利西欧的意念在李/明夜脑海中层层回荡,充满关切,犹如一股严冬里的暖流,涤荡她受创的灵魂。“他想吞噬你的灵魂,以此来恢复自身活力?”他顿了顿,这才发现她灵魂中的伤患竟然皆系己方三人所为,又有些迟疑。 “并非如此。”李/明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想吞噬的不是我的灵魂,而是我的……身份,我的一切。他想要成为我,以我的身份离开这个宇宙——这是他逃离这里的唯一方法。”我会吃了你的自我真灵,取而代之,她想起张天然曾经这样说。..m 当时的李/明夜没有过多留意,后来她才意识到,她用归墟吞噬张天然,同张天然吞噬她,这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张天然显然不可能用归墟吞噬她,这会导致灵魂编号改变,身份完全暴/露。她当时就拥有归墟,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见识到那第二种功/法。 ——他心通,或仅仅是觉者他心通的一部分。就像他们各自拥有不同的慧眼和归墟一样。 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多少切实依据,但莫名的,她已经确信那些“同蜃族有所接/触,并且接/触得并不愉快”的同类之中,有一人是谁了。 因为吞噬失败,对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李/明夜回忆起片刻之前另一个自己的经历,终于作出判断。 不论是归墟还是他心通,都只能由强者对弱者使用,但这两者截然不同——如果说普通的吞噬对蜃族而言形同进食,那么他心通就是一台极度复杂精密的脑移植手术,尤其是在那名蜃族的状态本就非常不好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这台手术失败了。 这名蜃族法相的活力本就所剩无几,毛戈人数量不多,灵魂和信/仰仅能勉强维持他的存活,还经常一不小心吃猛了搞出树野人来,但饶是如此艰难,他都始终没敢现身外界、换换口味,可见他龟缩岛上时有多虚弱。蒂格·斯帕罗使他获得了一定活力,但吞噬蒂格·斯帕罗这一行为本身,想必就使得他消耗不小——蒂格登岛不久,树野人数量骤然增加,这一异变引起了提佐克的注意,从而意外发现树野人的秘密:他们的敌人本是他们的同/胞——但不论如何,不论他的信/徒为他的愿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蒂格·斯帕罗终究为他补充了部分活力,使他敢于离开慈悲之岩,策划他的复仇。 如果李/明夜没猜错,那场复仇中,或许还包含“吞噬科莉布索”这一步骤。当然她猜错了也没关系,不论蜃族法相是不能还是不愿,单单“科莉布索成功逃跑”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说明“吞噬他人”对这名蜃族法相难度颇高,尤其是对方与自己处于同一个大位格的前提下。 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 ——假如就连一次成功的吞噬,都需要他支付“数十名信/徒的灵魂以及肉/体变异”这一代价,那么,失败的吞噬会如何呢? ——吞噬刚开始时,不幸挨了两名法相之痛殴导致的失败,又会如何呢? “其实我有些遗憾——他至少还先跟我谈,谈不拢之后,才决定自己亲手来拿。在比我强的人中,少有这般讲道理的。”李/明夜幽幽感慨道。这时她想起云杜,不由撇了撇嘴。“我曾许诺一个毛戈人要带他回家,现在正是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我要去慈悲之岩一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m..m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m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我真的怕高,小时候。”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搭在徐少秋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烟,微微侧过头,看进夏日的烈阳里,神情一如凝视遥远的回忆。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照得极浅,水晶般清澈透亮。“我妈那时候还在家里,她经常有幻觉,幻视幻听那些……有一次姥姥姥爷出去工作,我自己在那里玩,就听外面很吵,她在尖/叫,一间一间的找什么东西,把门撞得山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打开门去找她,她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说有人要害我们,他们已经来了,然后就把我抱起来冲出门,一路冲到5楼。就在楼道里,她抱着我一边尖/叫一边躲,还跟空气打架,最后好像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我放在楼道的台子上,自己也爬上来……还好她嗓门儿够大,所以在她抱着我跳楼之前,邻居先找来了。” “你……”徐少秋沉默片刻,只能说:“她只是想保护你。” 靳一梦点点头:“我知道。”他抖了抖烟灰,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她其实有挺多吓人的事儿。像是……她说自己是一根黑色的竹子,姥爷是莴笋,姥姥是菊/花。她说陈柏是狗,鬣狗,你是蜜獾,这两个动物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我问她长啥样,她形容给我听,后来我去查了书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她说我是蛇!很大的那种蛇。”他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尼德霍格,不由眼神微变,却是笑着继续往下说:“然后她就纳闷,为什么竹子能生出蛇来,她应该生竹笋才对,就想拿刀剖开自己找一找。她还经常说,家里到处都有人,在我们看来是阴影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黑色的人,一件放在床/上的衣服都能让她尖/叫……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有这么多吓人的事儿,吓到我那么多次,但我只怕高。” “因为你怕高,所以你才经常爬那堵墙?”徐少秋有些无语,但一想到这是靳一梦,却也释然。就靳一梦那又臭又硬的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接受自己竟然有怕的东西?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软硬不吃,只有激将法对他最管用。 “对。”靳一梦点点头,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所以我后来就不怕了。”这时电梯又到了,他便走进电梯,徐少秋也灭了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咦?这烟头……”徐少秋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嘀咕道。 “你不会是看到烟头动了吧。”靳一梦冷静地吐槽道,“这句话有点像我妈。” 徐少秋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老/子看错了!” 靳一梦淡淡一哂,没有再开口。徐少秋一直用眼角余光瞥他,似乎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却也只能闭上嘴。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正打算开口说话,电梯到一楼了,靳一梦走出了电梯。 我/操!徐少秋暗骂一句,跟在靳一梦后头一溜小跑。他突然意识到对方走路看起来并不匆忙,其实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却没这感觉,可见靳一梦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他。而现在,他似乎不怎么想等他了。 于是徐少秋逐渐从小跑转为快跑,好在路并不长。靳一梦离开这栋住院楼之后,目标明确、无比娴熟地往旁里一绕,顺着卵石步道经过一个花坛,又拐弯,绕过一棵树,再拐弯,走过一座小桥……终于他走到另一条卵石步道上,停步。他面前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位于另一栋住院楼下,如茵碧草上竖着两个公园漫步器,一旁的花丛欣欣向荣,蓬勃繁盛。 ——而他脚下是一些陈旧的、渗入卵石与水泥路面缝隙的血渍。 徐少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地点,微微一怔后旋即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在这儿……”他忍不住看向靳一梦。 刚才那间值班室里有整个园区的监控,靳一梦只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脑里把园区结构图画出来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破事,只是盯着地面看了两秒,又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终于睁开眼,向徐少秋询问:“是当场死亡吗?” 徐少秋点点头:“是。阿姨走得很干脆。” 靳一梦闻言直接闭上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尸体已经烧了,死亡地点没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一丁点都没有。作为一个经验阅历如此丰富的角斗/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明夜出手,从坟墓中挖出那两坛骨灰,又从骨灰中还原出两具躯体,再施以复活石那起死回生的妙法…… ——他最多只能得到两个由他记忆构成的血肉幻影而已。 我已经能救你了,靳一梦心想。我明明能救你们,只差一点点,一百三十多亿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年零六个月。我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我还很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之所以遭受这些,你们之所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时间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靳一梦喃喃说道。假如以时间来度量,我还需要变得多强,才有资格打捞起过往的历/史,挽回失落的遗憾?而这个想法是否又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毕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你说什么?”徐少秋没听清。 “没什么。”靳一梦摇摇头,“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放心,我不会跑,我还指着你给我□□……对了,来个全/套的。” “……你他/妈/的。”徐少秋嘀咕一句,多少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 虽然靳一梦本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相当精准的感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瞥了一眼战术终端里显示的时间,“一小时能办好吗?” “你丫做梦呢!”徐少秋终于再度咆哮,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骂了一句之后又强行收敛,非常忍气吞声地承诺道:“一天,一天后给你。” “那么慢。”靳一梦撇撇嘴。当初回李/明夜娘家的时候,李唯一都是退休的人了,照样俩小时就搞定了。 “现在都快下班了,下班你知道吗?下班!而且你要全/套,麻烦的要死。哎对了,这次你要叫啥?” “李/明夜,女,25岁,23也行,反正要超过20岁。照片一会儿发你。” “等等,啥?”刚走了没几步的徐少秋噌地转身——然后他就震/惊万分地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空空如也,空空荡荡。 阳光灿烂如火,世界清晰明亮。 . 离开常青精康园之后,靳一梦先是去银/行给徐少秋转了一笔钱,再一看时间还早,又去租车行租了辆车,付钱时顺手买了份地图看了两眼。背井离乡多年,他对北/京已经很陌生了。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靳一梦回程时开得并不快。眼看着一辆辆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还有人不爽他开得慢,刻意超车来别他,他也只是慢腾腾地开着,没有任何提速或反超的冲动。直到后方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终于决定放弃,转弯消失之后,他才提起车速,恢复了正常偏快的行驶速度。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一亮,是条短信,来自徐少秋。靳一梦瞟了一眼,没点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回小区的路上,靳一梦路过一个新开的广/场,意外发现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一堆人或打伞或戴遮阳帽,竟是不顾炎炎夏日排起了长队,旁边还有几个卖冰棍遮阳伞手持电风扇的小贩,抱着裹了棉被的纸箱卖力吆喝。他有点好奇地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苹果体验店,门口广告显示店内有一批iphone4到货。 靳一梦看了眼时间,又估了一下队伍长度,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遂找了个地方停车,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他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个宇宙,既然如此,买本宇宙通讯工具就有点必要了。跟战术终端比起来,这极受追捧的新一代智能手/机,落后得简直像一只掉了一半珠子的算盘,但毕竟……本宇宙土著应该不太能接受“用意念就能打电/话”这种事。 更何况,靳一梦其实很喜欢排队。他喜欢这种很简单就能打发掉时间的方式,喜欢置身人潮之中的热闹,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参与其中。在排队时他可以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或做自己的事,也不用担心掉队,前面的人进一步他就挪一步……再加上战术终端、一副随便插在裤兜或移动通讯设备上的有线耳/机,以及一份遮脸套餐(即墨镜口罩),排队就变成了所有“与陌生人打交道”活动之中,靳一梦最喜欢的那一件了。 靳一梦一边排队,一边悄悄把战术终端插上手/机,导了一张角度比较像证/件照的李/明夜照片进去,并转发给徐少秋——下一刻,来自徐少秋的短信果不其然如潮水般涌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靳一梦撇撇嘴,一条都没点开,转而用手/机连上网,认认真真补起了时事新闻。 半晌,“帅哥,帅哥?嘿,哥们儿?”身后的人拍了拍靳一梦。他茫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前方多了一截空地,旁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犹豫要不要插队。靳一梦微微一怔,往前几步,填上空地。 “真是的,哥们儿你排队认真点嘛,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身后人抱怨道。 靳一梦顺口道:“我在看……”他话语忽然一顿。他刚才在看什么来着?那一行行字,一张张图,清清楚楚,却又混沌不明。 其实以靳一梦惯常的脾气,根本就不会回答,这次脱口而出,他自己也挺意外。好在那人也并不是真心想问这个,只是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什么天气太热,什么女友崇洋媚/外,什么女友快过生日了,什么好在一年就这么一次,不然他就得像新闻上那傻/逼一样去卖肾……抱怨一会儿之后,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也收声闭嘴了。 在正常情况下,以靳一梦的实力境界与战士本能,方圆数公里中的一切环境变化、人员活动、魔法波动乃至智慧生物情绪意志变化,都应该历历浮现于他的心灵之中,即使他并非刻意。如今他虽然是休假状态,数百米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的,决不至于出现“险些被人插队”这种囧事。因此直到被惊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若是有人对他不怀好意,那么只需要在手里拿把刀,就有可能伤到他。 就像伤到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轻/松简单,而他却对此浑然不觉。当然,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做。 靳一梦望向眼前的长队,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李/明夜真的需要这台手/机吗?想必是不需要的,买回去也是放着。要知道就连全息通讯仪这样切实用得上、并且作为议员必须经常使用的高级通讯工具,她也一向是放在秘/书那里。科蒂议员在全息网上颇为活跃,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演讲、那些热情洋溢的互动、那些感人肺腑的文案,那些深明大/义的倡导,没有一条是她本人发的。 差不多得了,他心想。这世上有太多的失去,但人还是应该向前看。 . 正当靳一梦打算脱离这支队伍时,忽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广/场。 一只毛绒绒、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大玩偶向他走来,蹦蹦跳跳,憨态可掬。在靳一梦从震/惊诧异、逐渐转为柔和温存的注视下,这只胖熊猫走到他面前,抬起圆乎乎的小胖爪冲他挥了挥,然后翻开腰上的小/腰包,在小包里选了选,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靳一梦看了看那支举到他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胖熊猫,忍不住笑了。墨镜后,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深呼吸了一下,方才接过那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对熊猫说。 胖熊猫抬起两只胖爪捂了一下大圆脸。 “好,我不认识你。”靳一梦笑道。他扬起棒/棒糖晃了晃,“那谢了啊。” 胖熊猫叉着水桶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拽住靳一梦的手臂,将他拖离了队伍。靳一梦倒也从善如流,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胖熊猫的小胖爪,在路人的惊呼侧目中走向广/场。他不知道她想干嘛,也对此并不在意,她想怎样他都无所谓。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而她看起来目标明确,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 ——那是另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黄澄澄的皮卡丘玩偶,身高与靳一梦相仿,正在烈日下跟一群小朋友合影。合影完之后,皮卡丘同样打开腰包,掏出棒/棒糖散给孩童,掏出商场传/单发给一旁的大人。m..m 胖熊猫拍拍靳一梦,挥起圆爪,利剑似的向皮卡丘一指。去! “我也要穿?”靳一梦失笑。 胖熊猫更加坚决也更加用/力地指了一下。 “好好好……穿就穿,跟你一起发传/单。”靳一梦笑着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胖熊猫。他抱得很用/力,胖熊猫温柔地回抱着他。隔着厚重毛绒的织物,他几乎能感受到玩偶服下方那具女子身/体里,温暖、规律而又强大蓬勃的心跳。 与他自己是一样的频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靳一梦摁响门铃,别墅一楼次卧的窗户很快亮起。一个困顿迷茫的妇女在对讲机那一头问道:“谁啊?大晚上的……” “投宿,走亲戚的。有空房吗?”靳一梦笑着回道。他的声音很柔和,显然他认识说话的人。 “什么走亲戚,这大晚上……这这这!”保姆忽然拔高声音,一声惊叫,“哎呀,我的个老天爷,佛祖显灵了!小梦,是小梦吗?小梦?!老太太,是小梦哎,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格外嘹亮。紧接着对讲机里“卡啦”几下,妇女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地扣对讲机,而后“碰”的一声,宣告其努力失败。 当听到“老太太”这个词,靳一梦扶在对讲机上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深深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了一下。 ——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今天,在没见到姥姥之前,靳一梦是真的害怕,哪怕再来一次坏消息的概率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恐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横亘在他心头,一如无常的死亡和悲惨的命运。可是,既然保姆已经喊出了“老太太”……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心,正在二楼主卧里睡觉的老年妇女真的是她。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记住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呼吸平稳,体温较年轻人偏低一些,心跳缓慢却有力,肌肉衰老但健康,骨骼不如年轻人致密,却远比同龄人强韧。她还活着。 “人果然不能随便复活啊!看把赵姐吓的,门都没给我开。”靳一梦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放下扶在对讲机上的手,这只手立刻像没处放一般扶在了行李箱扶手上。“这下完了,可能要睡大街。” 李/明夜仰起脸看他,极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二楼主卧的灯打开了,但住在一楼的人更加年轻,也更加敏捷。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客厅大门打开,赵姐甚至都没在玄关换鞋,直接开了房门冲出来。她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衫,一个袖子套/上了,另一个却没有,在她身后如旗帜般猎猎飘荡。这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以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过小院,冲到院门前。已经晚上了,院门是她亲自用钥匙反/锁的,她却忘了,哐啷哐啷几下发现没拉开,又急哄哄地折返回去,同时嘴上还不忘叫嚷:“小梦你再等等啊,我忘了拿钥匙这就去拿,你再等一下。”靳一梦一时没回,她立刻就急了,“小梦,小梦?”好像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在呢。”靳一梦扬声回了一句,“你去拿,慢点不急别摔了,我等着。” 院门很快打开,赵姐一把抓/住靳一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脸色通红,激动万分,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转头又看到李/明夜,顿时更加激动。靳一梦听她心跳如雷,血流如涌,怕她当场厥过去,赶紧开口,声音柔和,渗入些许精神力:“先进去再说?” 赵姐如/梦/初/醒:“哦对,对对!进来说,进来说。哎呀你看我,稀里糊涂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她一边说着,一边抢着上前接过李/明夜的行李箱,口/中兀自埋怨靳一梦,“你也真是,小梦啊不是我说你,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家里收拾收拾……” 对赵姐的亲/热和絮叨,李/明夜其实有些不适应。她一贯位高权重,身边忠仆如云,其中不乏忠诚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下属和仆役,但哪一个敢如此多嘴?不过靳一梦看起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打算提前说的。”靳一梦含笑解释。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们本打算次日上/门,只是姥爷与母亲逝世的消息令他再也等不了了。“结果航班晚点,落地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就干脆直接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随后踏入客厅。 客厅极宽敞朗阔,一扇大窗正对小院,显得爽朗通透,家具皆是中式木制,温润端庄的黄花梨颜色。沙发上铺着厚重柔/软的绣垫,正对着几乎占满整堵墙的家庭影院。茶几上则是一方乌金石山水茶盘,一整套冰裂瓷茶具与紫砂茶壶纤尘不染,摆放得极规整,但杯盏茶色干枯,看起来久未使用。 “哎呀,怠慢了呀,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你们先坐会儿,姑娘你坐啊,小梦你自己泡壶茶,大老远过来先歇歇脚喝口水润润喉。”赵姐把二人迎进客厅,先是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把一盒粉黄圆/润的杏子和一大海碗的玫瑰香葡萄放到茶几上。这两样水果中杏子分毫也未动过,葡萄看起来倒是吃了几粒,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并不太凉,显然没放进去多久。“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一间就行了。”靳一梦说道。 赵姐立刻瞪了靳一梦一眼,他还不解其意,有些茫然。李/明夜见状便开口:“一间就行了。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她很温和地对赵姐微笑,“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已经结婚了。” “哦……哦哦!大喜事啊这是,这不得叫太太了!那就一间,听太太的。”赵姐便笑了,极惊讶也极开心的样子,却又莫名地拘谨起来。“那……小梦啊,你和太太就住你原来那间?” “好。”靳一梦点点头,见赵姐匆匆转身赶去收拾,多少有些奇怪,“她怎么了?”遂在团队频道里嘀咕了一句。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又一个雇主。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僭越,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独居又寂寞,或许这也是一种合适的主仆交往方式,因此她便没说什么。况且,“但她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好。”靳一梦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又站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下一刻,电梯门便打开了。 靳一梦的外婆名叫林以兰。与蔡艳芳母/子的美丽出众相比,林以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个头不高,肤色颇深,身材圆/润,满脸皱纹,一头染成乌黑的极精神的短发,眼睛也有些浑浊。她的手关节粗/大,有些变形,这是一双农妇的手,粗糙却有力,像大地一般坚强。此时此刻,这双手紧紧地攥/住靳一梦的手臂。男人的手仍旧是铸铁般的沉稳,老妇的手却在颤/抖。 “小梦啊,小梦?”林以兰沙哑地唤着,不敢相信地捏了他两把,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好像才终于相信了,喉/咙里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啕。靳一梦原本还有点眼眶发/热,正打算用功/法强行压下这段心潮,一见此情此景,注意力立刻转移,赶紧扶着他姥姥到沙发上柔声哄劝,悄施安抚。他功/法虽精,一则当下属性不济,二则务求真/实自然,只能徐徐图之,如此半晌方才止住。 在这之后,自然是解释。靳一梦其实也没太多选择,只能顺着徐少秋之前编的瞎话继续往下编,无非是做生意得罪了一些当地豪强,事出突然只能立刻假死跑路,远赴他乡避风头,与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如今风头已过,他又在另一个国/家做出了一番事业,遂重新联络徐少秋,惊闻噩耗,方才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当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剧情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人多半是不会信的,这段瞎话就听得李/明夜直撇嘴,但林以兰立马就信了。 在靳一梦面前,这小老太太是全天下最好骗的人,因为她深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其实以靳一梦说瞎话的功/力,并不是编不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但这意味着他得把不少黑锅扣到徐少秋头上,他当然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 “这样听来,一切都变得像是你的错了。”李/明夜听到一半,冷静地提醒他,“在你的叙述中,是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说吗?” 靳一梦没有回话,只瞥了李/明夜一眼。李/明夜心念一转,当即了然:“你……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确实是你的错吧?哥,你那时候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切不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上次回来时,也并不知道还能再回来,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会领悟彩虹桥,你已经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你姥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的要——” 靳一梦仍然没有在团队频道里回话,只是微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李/明夜身上:“……对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还结婚了,那时候实在联/系不了你们,所以也没给你们说。”他牵过李/明夜的手,搁到林以兰粗糙苍老的手背上,“这是我老婆,叫李/明夜,是个华裔,家里很早就出国做生意了。现在我们俩是合伙人,一起开公/司,生意还不错。” 李/明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在面上撑出温和的笑容:“姥姥您好。” “哎,你好你好。”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可以明显看出,她竭力想表现得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奈何她对这次见面毫无准备,着实是意外大于惊喜,因此一时竟哽住了。老太太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搜索枯肠也只能说出一些“小姑娘真漂亮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片汤话。李/明夜逐一应答,顺便趁着此地光线明亮,对方注意力又在别处,用原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状况,修补了几个陈年损伤。 李/明夜控/制得极小心,反馈在受体上,则是一股不易察觉,却又极慵懒舒适的暖流。林以兰到底年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又历经一场大喜大悲,经原力一冲,多说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开始犯困。靳一梦见状,便说自己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点累,想早点睡,接着就扶老太太进了电梯。 李/明夜没有跟进去,自顾自开了电视吃水果,她知道靳一梦不会很快下来,而事实果然如此。她稍微听了一下二楼的动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明白了靳一梦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如他所愿放弃了探听。 “梦哥啊……” . 赵姐手脚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楼主卧。卧房里家具并不多,装饰简单,一张双人床并两个床头柜,靠墙一溜黄花梨中式衣柜,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卷帘式遮光窗帘。窗帘后是一扇木制推拉门,连接着一个打造成玻璃暖房的封闭式阳台。阳台一侧摆着置物架子,遍栽各类小型绿色盆景,另一侧置有藤椅茶桌,刚摆上一套完整的、清洗干净的茶具。阳台正对着院里的假山鱼池,池畔花草繁盛,灌木葱茏。一棵栀子树正值花期,重瓣胜雪,娇蕊吐芳,轰轰烈烈开了满树。 总而言之,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以李/明夜对靳一梦的了解,可以从许多设计中分辨出他的偏好和品味,可见装修设计时他很认真地参与过,但屋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都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物。那一溜风格古典、材质上佳的衣柜里只有一套收纳整齐的床/上用/品,据说是他以前来住时用过的,但因为他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清洗晾晒,只能搬来备用的另一套。盥洗室里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具干脆就全都是新拆封的,就连电吹风也是。 在李/明夜打量卧房时,赵姐正对着一支电动剃须刀犯愁,她明明装进了崭新的电池,却还是无济于事——这玩意儿静置太久,其内部元件早就彻底损坏了。她又试着挤了一些剃须泡沫,喷口处涌/出的却并非洁白绵密的泡沫,而是稀疏粘/稠的乳/白/色半透/明液/体,其中夹杂着零星气泡。 “这两样无所谓,明天再买吧。”李/明夜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 “是挺晚了。”赵姐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收到一旁敞在地上的垃/圾袋里,又引李/明夜进来,拉开浴/室帘,让她看到泡澡木桶和置物架,“今天天气热,您要是想洗澡,沐浴露洗发露/毛巾这些都是全新的,我已经给放好了,要是用不惯就告诉我,我列张单子,明天去超市买新的。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这个脏衣桶里,我明天会收了拿去洗。你俩的行李我还没整,您就先放在那儿,我明天整。” “好。”李/明夜颔首应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赵姐就拎着垃/圾袋退了出去,临走时道了一声晚安,李/明夜便微笑回应。这时她抬头望了一眼二楼方向,发现还是一点动静都探不到,便也不再尝试,决定先洗澡再说。穿上玩偶服放肆撒欢固然很爽,但李/明夜已经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仍能毫不犹豫去滚泥坑的亡命徒,而是被靳一梦养得无比矫情,甚至会浪费法/力保护自己免于雨水、尘土和血污。此时她一想到身上沾了别人的汗,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李/明夜洗完澡出来,靳一梦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正在阳台抽烟。英俊如同神明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藤制沙发中,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静寂的黑夜里。烟雾缭绕,辛辣呛人,却也有栀子的芬芳。 李/明夜于是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才你家保姆问我,我今天穿的衣服能不能水洗。”她从桌上拿起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点燃。柔/滑细腻的丝织品像水一样随她动作在身上流淌,犹如第二层肌肤。“说句老实话,她是真把我问住了,在她问我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从衣帽间里长出来的。”她轻笑说道,“然后我忽然发现,除了部分内/衣、阿斯加德斗篷与绝地制/服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第二次见到同一件衣服了。或许z-4悄悄洗坏了我的很多衣服,却不敢告诉我。”z-4是他们的家务机器人总管。 “她居然问你怎么洗衣服?”靳一梦不由失笑,“问你彩/票号码你还有可能知道。” 李/明夜闻言想了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完/事儿居然还真的用手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她抬头望向靳一梦,虹膜纯黑如夜,眉心慧眼未睁,只一抹红痕,衬着雪白肌肤与漆黑长发,有种鬼魅般的妖异诡艳之感。“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14点27分31秒至45秒,去西边大门外那个彩/票店买吧。” “这么巧,就在家门口?”靳一梦奇道。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m..m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m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m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m..m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m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m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m..m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 “不客气。”李/明夜于是便笑道。她不怕唐正,但既然有阿斯特罗接下他的话,她也乐见其成。“顶多不过是又一次‘阿斯加德之旅’,不是么?正好我也有些怀念跟你一块儿历练的时候了。”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找到古阿斯加德和古尼福尔海姆交往联/系最密切之处’——” “这部分由我来负责,我从我的上级那里要到了诸神黄昏时期的阿斯加德古地图。”阿斯特罗说道。这或许是实话,但也很显然,他希望阿斯加德在本次联合行动中仅仅作为一个单纯的跳板而存在,而不愿向唐正透露太多关于阿萨神族和末/日宝库——尤其是末/日宝库——的相关情报。“可惜上次我们去阿斯加德的时候没有这个,否则能省很多事,唉……这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总之,我这段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地图,路易斯,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方位。” “可以。”李/明夜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次联合行动须得保密,我本在为这个伤脑筋,但既然有夫人加入,大家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唐正说道。作为众所瞩目的等阶总负责人,他的纸面历练安排从来就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为秘密。“既然如此,我打算照常进行下次历练,中途一切接入正轨后再行动。” “就像你以往一样?确实便于避人耳目。”阿斯特罗轻笑道。真武堂唐正的历练习惯,在斗兽场里可以说是广为人知了——这家伙向来只打前期,搭下大体框架之后便潇洒神隐,做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留下王不离在那里焦头烂额地007。知道他的说他太过醉心修/炼沉迷力量几近疯魔,不知道他的,则阴暗揣度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过嘛,不管大家怎么说,反正他是宁可把自己工/资加给王不离,都绝不会改就是了…… 当然,这一次跟以往还是存在区别的:以往若是真有王不离搞不定的事,给唐正打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也是真的会从犄角旮旯里杀出来解决,而这次嘛……一来,即使有李/明夜加入,也用虹之玉架了wifi,但那毕竟是尼福尔海姆,谁知道那失落的雾之国有没有信号啊?若是没有信号,打不了电/话事小,留守人员要是出意外那就完蛋了。二来,尼福尔海姆乃是主宇宙碎片,时间流速跟次级衍生宇宙大不相同,关于次级衍生宇宙选择和历练用时方面,须得极小心地把控。当然,这两点对于真武堂等阶总负责人和堡垒组/织士兵阶的隐/形皇帝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问题,还没有上升到“困难”这一层面。 “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替你操心了,唐。”阿斯特罗顿了顿,转向靳李二人,温声说道:“如果你们的下次历练计划还没定,应该不介意跟我一起去A/级宇宙走一趟吧?我们组/织有几位法相打算历练,根据历练计划,他们的下次历练会需要一些人手。” 虽然本身没什么保密要求,也不像那二人般引人瞩目,但命运组/织最好也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将自身历练计划与他们协调一致,差不多同时进入下次历练,并在中途淡出,既然如此,找大佬罩一下留守成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是哪几位法相需要人手?”李/明夜便笑着问道。 阿斯特罗想了想,含笑反问:“这个嘛,你想去哪一类型的A/级宇宙?” 李/明夜闻言不由诧异地挑挑眉,就连唐正都颇感意外。“堡垒这次给你的支持力度挺大的。”他忍不住说道。要知道阿斯特罗还不是真正的负责人呢…… 阿斯特罗笑道:“比你多开几次会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 唐正其实没有逃过任何一场真武堂内部会/议,不过他闻言只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辩驳。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他对阿斯特罗在权/术和人际上的才能有所耳闻,自知确实不如对方。 “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做好我这边的历练计划,会发给你们一份,方便你们协调把控。詹姆,你/的/人要做武/器的事情,到时候直接找不离就行,他会安排。”唐正说完便站起身,对靳一梦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唐正离开后,阿斯特罗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耸耸肩:“如果他在真武堂也是这样开/会的……唔,怎么说呢?我还真有点羡慕。” “唐正资历比你深多了。斯克芬奇升了以后,圣座组/织所有士兵阶总负责人里,资历最深的就是穆萨,然后就是他了吧。”李/明夜说道,“我感觉他这次又比上次强了好多,但说来也奇怪,都已经这么强了,居然一点即将突破的感觉都没有……天人合一真是个无底洞。” “你还能感觉到他具体有多强,就是他还不够强。对了,你下次别当面跟他说这个,太戳人心窝子了,我看他今天一肚子邪火,搞不好就是在烦这个。本来至高荣耀那堆破事就烦,又突然冒出个上级任务来打断他修/炼。其实境界不是堆强度就行的,要是能硬堆,不差钱圣主都能堆出来。”靳一梦随口接道。他抬手就收了唐正那只分毫未动的茶杯,将茶水往茶盘里一倒,杯子则随手往旁一丢——那只甜白釉茶碗在落地之前就莫名消失了。 阿斯特罗看在眼里,目光不自觉移向面前的茶几。他不怎么爱喝/茶,故而他的面前压根就没有茶,只有一只银制啤酒杯,杯中盛满啤酒。西海菁钻葡萄艾尔,他一见就知道,可惜已经不冰了——好在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至高荣耀最近确实是一堆麻烦事。”阿斯特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短短一句话功夫,也不见他有任何施法的举动,那杯中就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但最麻烦的还不是‘穆萨冲击法相’这件事本身,而是有人会借机生事。不止是其他组/织的人,就连他们至高荣耀自己的人,都不一定全都乐意见到穆萨突破成功……好在这些跟我没多大关系。”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资历、修为和境界都跟穆萨颇有差距,因此自己犯不上动什么脑筋,也不会有人非要让他动脑筋。 李/明夜闻言不由撇撇嘴。阿斯特罗见状,挑挑眉奇道:“怎么?看来你似乎已经跟这件事有点关系了。” “这都得怨你。”李/明夜略一沉吟,索性直言。她没好气道:“至高荣耀有人找埃尔顿·罗利,让他来找我,想办法把龙骑士搞下去。” 阿斯特罗断然说道:“不要答应。路易斯,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件事难成——最重要的是,不论成与不成,都十分麻烦。” 李/明夜撇撇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罗利见鬼去吧——他要是真那么想当负责人,要么得提升自己的能力,要么就得去提升自己的境界,靠外人能成什么事?不论是我还是至高荣耀,都绝不是可以指望的对象。至高荣耀先不提,以他现在的处境,我要是能帮他成负责人,我这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干?” “因为你已经升阶了。”靳一梦淡定指出这一点。 “……这倒也是,难怪他来找我。”李/明夜不由失笑,“算了,不提这个了。部/长,你说说下次历练的事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7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m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事至如今,李/明夜已经完全清楚了《最终幻想》里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讲,假如她因资源点被摧毁而产生仇/恨,那目标其实并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兄弟会,而是要加上真武堂和堡垒才对,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比起跟堡垒和真武堂闹翻,李/明夜还是更愿意掺和进这两个组/织与兄弟会的争端之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于李/明夜这样冷酷无情之人而言,仇/恨本身意义不大。虽然在得知资源点被摧毁时,得知自己苦心调/教、朝夕相处、寄予厚望的侍从殒命时,她确实因此生出了一丝怒意……但随着她的力量愈发超拔、情感愈加淡漠,那一丝感情上的愤怒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而仇/恨是一个绝好的借口,让她在动手时更加便利,在获利时也能分到更多的蛋糕。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记仇。”李/明夜补充道,“说起这个,我建议你也放下汉默——影盟已经愿意把他的头送给我,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头颅上涂了毒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另一个影盟之人想要同我合作时,他同样知道该如何打动我。到时我自会拿走它。” . 这世上有一桩奇妙的事——任何震动寰/宇的大事,在最开始都不过是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颗又一颗种子悄然种下,无声成长,根系盘错,而后突然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把所有人笼罩在阴影里。但在最开始的第一秒,它不过是无人关心的种子。 ——就如自/由星域里无数劫掠集/团和走私团/伙从不关心科洛桑的政/治新闻,不会知道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早在战前就陷入低迷,也不会知道有一颗自/由星域边陲行星加入了银河共/和国,更不会关心这颗行星的议员是谁……直到他们在《引渡法案》、《贸易条例》等一面面大旗下,在银河三角洲联/盟的围剿中,在驱逐舰甚至歼星舰的炮火里,一个接一个地覆/灭。而他们直到末/日之时,也仅以为是路易斯·科蒂致使他们灭/亡,却不知道灭绝的种子早在路易斯·科蒂横空出世前十数年便种下了。 对于不知道“穆萨冲法相”,甚至根本不知道啥是法相的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近期最火/热重磅的新闻,是至高荣耀的穆萨宣布自己即将升阶,下一任士兵阶总负责人的选拔即将开始。 以选拔为形式进行的负责人换届其实算是常态,至少绝对是各组/织明确成文的规章制/度之一,只是它并不常见。 在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拔”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最后以一场会/议宣布结果,比如斯克芬奇换卡洛斯,以及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卡洛斯换阿斯特罗。“公开选拔”听起来光/明磊落、冠/冕/堂/皇,且可以通/过巧妙设置诸多门槛和标准,将最终结果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就像阿斯特罗当初上/位奴/隶阶总负责人时发生的事一样,公开选拔这种事,还是有一定几率出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的…… 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同于奴/隶阶,士兵阶的油/水是很足的,这一点通/过傍上阿斯特罗的命运组/织就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就跟当初阿斯特罗所经历的一样,所谓“公开选拔”,通常只会出现在内部选拔无法进行、各利益方与诸位大佬意见不一的时候。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至高荣耀内部确实存在利益竞争,而且大家的分歧还不小,不过在这条公告发出之后,“至高荣耀士兵阶下/任负责人选拔”和“穆萨冲法相”这两件事,不知不觉就逐渐分割开了……而且,很明显的,前者无疑更加受各方关注。 在李/明夜这等置身事外看热闹、又有普罗大众无法了解之信息储备的局外人看来,这一决定意味着穆萨极重视本次升阶,甚至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让步、损失一些利益。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让李/明夜心中“穆萨就是张天然本人”的猜测略微减淡了几分,毕竟对张天然而言,晋升法相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当然,他可能另有布置,也可能是刻意假装,作出正常古道修行者在冲击境界时应有的郑重态度。毕竟他也不可能今天晚上还是天人合一,明早大家一觉睡醒,他直接就成法相,这样谁都会知道他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说,过去的张天然是高阶法相,如今的张天然只要没有遇到心魔执念等有可能引发境界倒退的囧事,那他隐藏于真灵中的本质就依然是高阶法相的存在,只不过可能空有位格,却无力量罢了,但这都不是事儿。跟境界比起来,力量算什么稀罕东西?拿钱砸就是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只要足够有钱,对一个拥有位格却无力量的角斗/士而言,所谓“成就法相”,不过是重新凝练过往已经凝练过一次的力量规则,重塑一次早就塑造过的法相,简单得就跟吃饭一样。当然,假如他不想暴/露身份,那他就需要换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法相,这意味着他不能完全吃老本儿,得学点新东西,凝练些新规则……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难倒张天然,至少在技术上难不倒他。 这一点李/明夜很清楚,靳一梦同样清楚,于是他最近在侧面打听至高荣耀本部里谁花钱最多捞/钱最狠。只可惜至高荣耀里最近太乱,况且这种事情嘛……谁会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贪/污啊?就算是至高荣耀自己的审计部门,不下死力气查都不一定搞得清楚。靳一梦也怕引起张天然的警觉,更怕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因此稍微问了下情况便作罢了。 不论如何,传说中的“诡道/士”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必然也张/开了同样大的一张网。他们不必现在就撞进网里,他们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高荣耀士兵阶总负责人选拔”出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候选者名单除了本部职能团队团长以外,还有几名一级直属的等阶总负责人;比如据传有一级直属等阶总负责人私下透露自己参与选拔主要是为了给某人打辅助;比如穆萨本人不会参与选拔举行的那次历练;比如选拔举行的历练理所当然将会是战争模式,一些至高荣耀团队正在历练中做前期布置(即推动比较势均力敌的多阵营战争);比如有消息爆出参与前期布置的B级宇宙足足有数十个,目前没有人知道哪个宇宙会中标,真正举行选拔的宇宙将会在最后一刻才随机敲定;再比如还有人爆料穆萨本人虽然没有干涉入围宇宙的选择,但争到了最后一刻敲定中标宇宙的权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对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了。 阿斯特罗对这场热闹的评价是“至高荣耀这次斗得好厉害啊”,唐正则认为穆萨及时将冲境界与负责人选拔做切割是明智之举,至于孔雀……孔雀悄悄指示麾下小弟在场情局的各大社交软件上开了盘做赌,硬蹭一波热度。总之,这两位总负责人与实际意义上的总负责人对这件事基本还是秉持着一种吃瓜看热闹的心态。 当然,似总负责人这种级别的吃瓜者,心里必然会有私下支持的人选,也有不论如何都不希望能够上/位的人选——比如阿斯特罗就不想让哈拉尔德上/位(不过他也不认为这家伙能上/位),可以想象假如哈拉尔德真的走/狗屎运上/位了,曾经在堡垒的履历会使得他对堡垒的公开态度极其强/硬,如此方能展示自己对至高荣耀的忠诚——但在这种时刻,他们最多也就是稍稍做一些小动作,例如帮忙打听一下前期布置宇宙之情况,向自己支持的人借点钱等等,而他们支持的对象,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他们做接/触。在所有其它圣座组/织以及大组/织之中最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不偏不倚的是孔雀,反正不论最后谁上/位,都一样要找场情局做生意。 李/明夜跟至高荣耀完全没有任何生意,因此在排除张天然那部分之后,她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兴趣不大,只是感慨了一句“难怪大组/织都尽量不换负责人”,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在《加勒比海盗》历练期间,她积攒了大量迫于时代科研和魔研水平过于落后而无法验证的奇思妙想。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她承诺过“假如靳一梦有兴趣也可参与实验”的缘故,她真的邀请了靳一梦,后者给她面子穿上防护服围观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摆摆手离开实验室,去隔壁冥想室待着了。 冥想室对醉心实验和知识的李/明夜而言是休憩之所,但对于被阿斯加德人和尼德霍格共同填鸭了数千部功/法的靳一梦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修/炼之地。冥想室里风景好,环境又特殊,极适合修/炼特定古道功/法,然后老婆还就在隔壁……总之,除了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炸上天,或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冲出一只变异洪荒凶兽这等极小概率事/件之外,李/明夜精心布置的冥想室,对靳一梦而言确实是一处福地。 其实靳一梦并不是唐正那样追求力量几近疯狂、即使是休整期都全天泡在白塔开房的奋斗逼。这家伙天性里甚至带点懒狗,进了斗兽场之后基本就四大皆空躺平了,也就娶老婆的时候坐起来奋斗了一下。本来他娶到老婆后是想继续躺平的,顶多也就在老婆需要的时候来个仰卧起坐,给老婆打打工打打仗什么的,结果事至如今,他既有尼德霍格之远虑,又有张天然之近忧,每天看着淡定,实际压力比血压还高,只好每天开卷。一时之间,只见李/明夜在这头卷,靳一梦在那头卷,卷烦了就聊两句天,卷累了就吐几个槽,卷到时间了就冲到隔壁揪人回家,如此倒也算是和谐融洽。 命运组/织其他人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唯独文森特例外——这家伙换了数个社交软件,平等地押注了所有目前被爆出的候选者。与其说他是在吃瓜,倒不如说他是秉持着一个网红的职业修养,在针对热点事/件整活。弗兰克手下一名新来的、负责长期运营商业项目的赎身者闲来无事上悦动(另一个社交软件,主打约炮相亲八卦桃色,而且阿斯特罗没号),意外发现组/织副领/袖竟然投了哈拉尔德,吓得赶紧报给弗兰克。弗兰克闻言有点惊讶,一上爱秀发现他又投了米凯(至高荣耀二分团团长),便也了然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弗兰克还想打个电/话给文森特,让他闲着没事就去泡妞打游戏,别在社交软件上乱押注,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已经整了活儿,不论这活儿是好是烂,撤回都显不妥,因此也就罢了。由于种/族的缘故,弗兰克用不着修/炼,因此他几乎可以算是命运组/织中最闲的一位,恰好能接手命运组/织愈加繁杂的经营事务……但他显然也没有闲到插手文森特之网红事业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标准的不死生物与血族大宗师,弗兰克跟人类、龙族、精灵此类先天种/族全然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几乎可以算是人造物种,比起他曾经拥有的活人身份来,如今的弗兰克更类似于生化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约克伯爵其实并不存在,他不过是一具灵魂恋栈不去的尸体,其力量与知识隐藏于他的肉/体里,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一旦他肉/身彻底损毁,灵魂也会随之消失。 李/明夜曾经邀请弗兰克参与过自己的实验,她一直觉得,血族的某些特征与如今角斗/士法则身/体极为相似。或许学者在圣座会/议上勾勒规则时,确实是博采了众家之长,而这“众家”之中就包括了血族,这也说不准。值得一提的是,她个人认为,“血族”本身应该是来自于某位大能力者的生化实验,不过她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需知混沌万界衍变至今,真正纯粹的先天种/族可以说压根就没有。就比如野草般满混沌海都是的人类,听起来够古老和先天了吧?这可是混沌海第一位圣主的种/族!可谁敢打包票,觉者强行播种如今人类时,就没有夹带一些私货?谁又敢说,觉者之起源人族,就一定不是哪个大能力者的生物演化实验?同在混沌万界中顽强留存至今,没有哪个种/族是天生的高贵,也没有哪个种/族是注定的卑微,混沌海中一切皆有可能,造物反杀造物主之事也并非从未发生,觉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一些种/族抢先找到了自己的修/炼之道,以至于在混沌海中形成了概念化的规则道路,使其同族能循道而行,而另一些种/族还没有罢了。 血族的身份令弗兰克在获取力量时远比其它先天种/族更加容易,但与此同时,这也限/制了他的上限。古道修行讲究的是以心驭器,但血族用所有的来世换取了今世的永生,他们没有能够脱离肉/体亦永垂不朽的真灵,他们没有“心”。 靳一梦特意找弗兰克聊过这件事。“古道其实不是啥定死了的修/炼规则……古道只是修/炼经验的总结,又不是啥考/试,这玩意儿没有标准答/案。”他对弗兰克说道。这个在如今修行者看来极其大逆不道的说法无疑是来自尼德霍格,即最初成道者之一。“你平时可以多学多练些功/法,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然后事情就成了,真灵自己长出来了。不过这个挺难的,我还有一个招儿。” “说来听听。”弗兰克其实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给面子问了一句。壹趣妏敩 “你通/过吸血来学东西,本质上是‘吞噬’和‘转化’,吞噬其他人生命中的一切,把他们的转变成你的。你现在强度上跟天人合一差不多,下一步就是法相,在你们吸血鬼叫什么长生者。这个突破嘛,除非你长出真灵来,不然单靠你自己是升不上去的,还是得靠吃其他大宗师。不过我就寻思你非得吃血族吗?你要是走/狗屎运吃掉一个土著神,又能消化他的力量和权/柄,不就直接法相了?而且啥都是现成的,比正常法相也没差多少……” 靳一梦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想起自己在洪荒现代里击杀的那名“聚众生之力”强行攀升至天人合一的鬼王……靠吃晋升并不是一定就不行,实际上用这种套路的修行者多的是,但这种修/炼套路也确实存在一定缺陷,外力与己身的不融洽正是重要缺陷之一。血族之所以只能依靠吃不同宗的同族晋升,搞不好就是血族的造物主考虑到这一点,专门给自己造物打的补丁。于是他补充道:“就是有的神没血,呃好像不太对,大部分神都没血,还有的神干脆就是规则体,这个比较难办。” 弗兰克猛地一怔,“路易斯之前说过,”他半晌说道,“哈拉尔德生命力衰竭,所以他通/过不老泉喝干了女海神,重新变回年轻人。” “对嘛,方法总比困难多。”靳一梦说道,“你走不了古道,干脆就外道一条道走到黑专门练肉/身得了。先从大宗师血族吃起,提升血脉等级和肉/体强度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扩充技能树,多点一些‘吞噬’和‘转化’方面的能力。平时有这方面的功/法也可以多看看,说不定有用。” 靳一梦的建议,弗兰克应是应下来了,也确实放在了心上,但他现下委实是没有太多时间——这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位天天瞎折腾的顶头上司。李/明夜眼看着分包框架供应商逐一落实,遂又从奥利西欧那里搞来了一大堆其受控投影体所在宇宙之信标,即自/由度极高的资源点运维项目,让他拿去卖来赚/钱。 正常来讲,大组/织都不愁信标,这是因为大组/织通常都有法相坐镇,而法相可以通/过沟通投影体获取信标,甚至资源点,但这斗兽场里拥有法相甚至神魔庇佑的组/织终究还是极少许的、金字塔上方的一小部分。由于古道修行者的稀缺性,在更多/情况下,一整个组/织四五个等阶里凑不出一个天人合一,才是斗兽场中的常态。 命运组/织目前的供应商中确实存在有法相坐镇的场情局二三级直属,但专门承接杂活的四五级直属也不是没有。像这样的直属组/织,小部分实力强等级高的成员确实能够弄来信标,从而获得一个相对良好的历练开局,但大部分成员还在使用随机历练的形式进行零基础历练。一场有真神投影体庇佑、有当地土著势力基础、有明确准备方向的历练,对他们而言是很宝贵,同时也很昂贵的。只不过,在跟弗兰克会面时,李/明夜特意指示这批信标不用卖市价,不亏即可。 “你这是……”弗兰克闻言想了一秒,想起一个陈英华曾经说过的形容,遂模仿着她的发音用中文说道:“做慈善,积阴/德?” “这倒不是。我一个死人积什么阴/德?”李/明夜笑道,“至于慈善么,我现在已经不是议员和使徒了,不必做这些东西。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发财,主要是依靠渠道——准确来说,是依靠阿斯特罗。但渠道的,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更何况单一渠道也不够牢靠。” “阿斯特罗那边有点问题?”弗兰克问道。 下属太敏锐也不好,李/明夜心想。“不,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对阿斯特罗的依赖性太强了。”她还是否定了弗兰克的说法,随后又道:“你看看现在的至高荣耀,穆萨要升阶,所有依靠他们的直属和供应商都乱/了套。万一只依靠阿斯特罗,等阿斯特罗升阶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得有些能够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果想要经营真正属于我们的势力,那一万个小组/织的忠心依附,都比不上一个法相的庇佑,或一个圣座组/织职能团队的友谊。”弗兰克说道。这并非他目无下尘,而是意有所指的建议——法相指的是奥利西欧,圣座组/织指的是真武堂。当然若是刨除他话语中的特指,这句话仍然成/立,乃是最客观冷酷不过的事实。 ——斗兽场并非中低级宇宙。在斗兽场里,所谓的“众志成城”、“人定胜天”等一系列/强调人/民群众重要性的词汇,在轻易便能颠/覆和重塑一颗行星(法相)甚至一个宇宙(神魔)的强者面前,都没有任何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人在走路时,难道会关心自己碾碎多少野草、踩到多少沙砾么? 李/明夜对此当然也很清楚,她只是耸耸肩:“这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解决我的问题,你解决你的问题,所有人都解决各自的问题,然后我们就能把日子过好。还有问题吗?” 弗兰克盯着李/明夜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 “说。” “这批信标发下去之后,你是希望他们卖,还是希望他们用?” “当然是让他们用,我的目的是提升固定供应商质量而非收/买人心。”李/明夜断然说道。让供应商卖信标就相当于给他们送钱,这等愚行只能赢来吹捧,而吹捧并非忠诚。她顿了顿,又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之前也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如果不加以限/制,他们真的会拿去卖?” “你已经太久没有直接跟弱者打交道了,路易斯,不要低估弱者的短视和愚蠢……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令他们很难做出更长远和更聪明的选择。就比如,信标到手后该如何分配?对于一些不善于管理的组/织而言,这是一个难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危/机。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卖掉给大家发笔奖金呢?”弗兰克含笑说道,“不过嘛,如你所说,这是我的问题,由我来解决。我会想出一个协议来限/制……嗯,指导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李/明夜微笑颔首,“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次历练结束之后,我们就能从‘团队’升格为‘组/织’了。除本部大型团队之外,一级小型组/织可以拥有三个直属的大型‘团队’(即命运组/织现在的体量)……唔,你现在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招人的事了。” “这真的是好消息么?”弗兰克忍不住抱怨道。他讨厌这个消息!除此之外……“我记得升级成‘组/织’需要主团有5个资源点,多亏了兄弟会,我们现在只有3个。你下次能弄来两个C级以上的资源点?”他承认自家人确实给力,给力到几乎是一次历练一个资源点,这在斗兽场里就已经几近传/奇,更别提他们境界突破与等阶提升的速度了。然而,一次历练得两个资源点? “所以我说了嘛,‘如果一切顺利’。”李/明夜耸耸肩笑道,“不顺利的话也没什么,顶多是再等一次历练罢了……嗯,正好呀,你也可以等供应商用完信标之后再考虑招人,反正人肯定是要招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8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如果不往下,仅仅是下水道和旧城部分呢?你探完了么?”伊恩问道。 “还没,主要是老鼠有点不够了。”斯/诺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下水道里真是什么都有啊!软泥怪,油脂元素,僵尸,僵尸块,肉食植物,泥蝙蝠,鱼人,诅咒区域……这些勉强还能算成自然环境吧,关键还有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流浪汉到处都是,有散居的,也有结成村寨的,共同点是见到老鼠跟见到面包一样;还有一大堆通缉犯和强盗窝/点,其中有些强盗那是真把流浪汉和老鼠当面包,我的老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伙哥布林在烤人腿吃。除此之外,光是小型邪/教祭坛我就发现了三个,老鼠一到那附近直接就失联了,关键是每个邪/教祭坛给我的心灵冲击还不一样,这他/妈是三个不同的邪/教,我真是服了!东南方向那边一大块保存比较好的旧城废墟应该是被盗贼工会占了,人气很足,满地机/关,还围着一圈毒气。我的老鼠死伤惨重,得换片区域再招一批了。”.m “你来这么一趟,博德之门的城市卫生状况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弗兰克笑道,“回头你可以把下水道地图画出来,焰拳可能会买,再改善一下城市治安状况。” “那不一定,我估计焰拳也不想下去,冒险者也不爱接这种活儿。而且底下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就靠倒下来的生活垃/圾过日子,你还真别说,那些垃/圾里吃的是真多啊!我估计所有流浪汉加起来都够吃。”斯/诺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唉,你看博德之门光鲜亮丽的,下水道真是让我开眼了。而且你们发现没?下城区这么大,街面上流浪汉特别少,估计焰拳会定期驱赶,然后城里又没什么福利机/构。那些流浪汉要么去外城区干苦力活,是自食其力没错,但干活累啊,还一天到晚被偷被抢,要么就得进下水道当老鼠……” “听起来你没找着巴尔神殿。”靳一梦打断了斯/诺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感慨,“我给你个大致方向,北边。”那名变形怪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规划详细路线,便落入了巴尔圣徽的注视之下,因此他也只能从一些刹那的闪念中捕捉出大致方向。 “北边?北边我探完了,没啥特殊的。等等,我想想……”斯/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透露/出思索的意味,“唔,你说北边……往北的方向,挺大一片区域,偶尔会有足迹凭空出现或消失。如果你确定是北边的话,那里可能有个藏得很深的亚空间。” 亚空间主要可以分作两种。其一乃是直接从主空间中圈一块看好的地皮,并施加魔法封/锁。这种亚空间的制/作方式类似于围一圈栅栏,技术含量比较低,也不需要太精妙的高阶空间魔法,高级魔法人/士应该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其二就比较复杂了,乃是创造出一个平行于主空间的时空,以形成独/立空间的形态,依附或脱离出主空间之外。这种亚空间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即使仅是发现它,都需要非常精妙高深的魔法能力,才能捕捉到亚空间与主空间的微薄衔接处,存在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这种亚空间并不完全是人工构筑,也有可能是自然生成,通俗意义上的冥界、地狱、灵界、神域等皆分属此类。斯/诺虽非天人合一,洞察能力和见识也并不差,不至于会疏漏前者,如此便是后者了。 李/明夜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控/制几百只老鼠探下水道对斯/诺确实是区区小事,对卧虎藏龙的博德之门也同样不算啥大事,随便来个传/奇德鲁伊一样能搞定。以杀/戮之神信/徒那人人喊打的风评、疯狂的行/事作风和隔一段时间必须杀几个人玩玩的业绩指标,如果巴尔神殿确实如游戏所示那样藏于地/下旧城,区区一圈魔法栅栏,很显然是不够隐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李/明夜说道,“这种亚空间通常有独特的进入方式,有可能是左脚先迈进下水道,也有可能跟冥界一样要死了才能进,这都说不准。” “老大你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能强行算出来,然后强行开个彩虹桥闯进去吗?算不出来的话我给你买个算盘。”陈英华笑道。 “我或许可以,但接下来我就会被巴尔干掉——他既然号称‘谋杀之王’,想必不会对强行闯入的客人有多热情。”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出‘贤者’来协助。还是先听听那只变形怪的建议吧。” . 事实证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膝盖既然不够硬,那么这个人的价值,通常也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那名被逮住的变形怪,固然已经算是巴尔教团项目执行人员中的中高级人/士,态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揭/露了谋杀案与巴尔教团的深刻联/系、巴尔教团与至上真神邪/教团体的深刻联/系、部分巴尔教团下一步谋杀部署的安排,还顺便供出了焰拳、守望者、上城区贵/族圈中几个被收/买的邪/教/徒和深藏不露的变形怪,以及几个谋杀教团地上据点……但这些情报主要还是对土著更加有用,很难直接满足除了李/明夜之外的角斗/士的需求。别的姑且不提,谋杀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变形怪不配合,也不能怪焰拳的审讯人员不尽职——后者确实是牢记角斗/士的需求,也确确实实仔细盘/问了德卡里奥斯谋杀案,可惜变形怪对德卡里奥斯谋杀案所知甚少。这个该死的邪/教团在谋杀案具体执行层面分出了数支团队,变形怪虽然大小也算个小队长,却主要负责潜伏工作,顶多给谋杀团队打打配合,误导焰拳查案,以免干涉行动人员的谋杀大业。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挺纳闷,这伙冒险者凭啥认定这桩案子一定就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冒险者追查其他人犯/下的案子,阴差阳错把他揪出来”,更加的令他憋屈郁闷,于是便也罢了。 总而言之,这伙邪/教/徒秉持着非法地/下团/伙应有的职业素养,不仅有明确严密的分工,组/织架构还极完整,故而情报和行动两条线之间交叉极少,目前的口供,已经是审讯人员连实供带推理的结果了。而仅仅是目前的口供,就已经带出了大量亟待处理的问题,需要焰拳、守望者与城市管理层全力应对。 ——别的姑且不提,邪/教/徒的明确分工与完整组/织架构,无疑说明他们拥有相当充足的人手,而这引申出了大量问题。如何处理大量巴尔教/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尔教团本就是人人喊打,尤其博德之门,深受巴尔祸/害,对巴尔教/徒更是有直观的历/史警惕。在群众基础这么差的前提下,他们如何发展出这么多手下?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焰拳和城市守望者肯定得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明夜并不是很甘心——这家伙就连行动组人员用来谋杀灵魂的凶器都没有!靳一梦同样不甘心,老婆难得问他要个东西,居然不能马上拿到,简直岂有此理。为此他特地又进了审讯室一趟,专门又翻了一遍那名变形怪的脑子,发现确实再翻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无奈作罢。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翻不出东西来。”靳一梦出审讯室后对李/明夜说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被魔法盖着,就跟那什么赤胆忠心咒似的,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找到了也看不到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些记忆是只有在设定的特定情况下才能触发的,可能是置身于什么场景,也可能是对面的人带着什么东西。他平时也不知道,压根就不记得,需要有个特定情况来开启才行。” “可以强行开启吗?”李/明夜闻言问道。根据她的经验,假如一个人发现某处有魔法,那这个人就一定能够触发它。只不过手段高下有别,触发结果不同,因人而异罢了。 “可以啊,不过一开启他肯定就直接爆了。像他这种情况,一爆肯定就直接去巴尔神域,屁都问不出来,还连累人家圣武士破誓。”靳一梦说道,“不过我寻思,这种扎根在意识层面的魔法封/锁,跟肉/身的物质存在应该关系不大。你要不直接对他用原力·量物,多量一段时间看看?” 李/明夜想了想,摇了摇头:“原力·量物只有在我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管用,现在强行读取他的经历,不仅准确性不高,还很容易被我自己的过去认知给误导。算了,就让焰拳用他们的麻瓜方法继续查吧……” 靳一梦闻言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环视周围。 他们正在焰拳大本营的一间高规格会客室里,此时已近傍晚,一颗颗照明魔法球逐渐被点亮,如繁星般在高挑的石质穹顶间漂浮。一个焰拳新兵侍立一旁,面庞青涩,身材高挑,看起来体格与低级宇宙的凡人差距不大,甚至还偏瘦弱,然而其体/内的本宇宙特殊构造、长久严苛的锻炼以及焰拳独有的训练/功/法,共同赋予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壮和灵活。外间是佣兵大厅,人声鼎沸,10个接待处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有前来报案或发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有来接案/件或接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还有美滋滋交委托的冒险者。一个酒桶般矮壮的矮人冒险者路过会客室,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精灵法/师伙伴便停下来等他。一只猫头鹰蹲在精灵法/师的肩头,见状颇不耐烦,不仅口吐人言,更是出口成脏,催矮人别看了快走,磨磨蹭蹭耽误晚上喝酒…… “麻瓜?”靳一梦忍不住一乐,“这还麻瓜,那啥是魔法啊?” “唔,不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知识,也许等他们使出我见所未见、甚至无法/理解的知识来,就足够魔法了。这个世界应该有许多对我而言也算‘魔法’的知识,我只希望它尽快将这些知识展示给我看。”李/明夜笑着说道,顺手搁下茶杯,“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阿斯特罗,咱们逛街去。” . 在角斗/士落地后一小时内,他们的主线任务暂时陷入了僵局。 根据德卡里奥斯的尸体和克蓝沃牧师的验/尸报告来看,其死亡应是巴尔教团某一中等体型类人成员所为,此人还是其他四桩谋杀案的凶手。虽然暂时无法肯定“杀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与“成功取出德卡里奥斯体/内耐瑟瑞尔魔网的人”乃是同一个人,但不论如何,角斗/士们的主线任务所代/表之世界源与巴尔教团呈强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巴尔教团可是一个大工程,搞不好这个邪/教团已经人丁兴旺到哪怕是排起队来让他们杀,都得杀上个三天三夜……好在他们可以跟土著互相协助,如此说不定一天就能杀完。 关于如何协助(利/用)土著,不论是堡垒还是命运,都有极丰富的经验。阿斯特罗揽下了这摊活,从魔法杂货店逛完出来,就直接前往焰拳总/部。“那个讨厌的魔法超市几乎把我刚换的土著货币掏空了。”他幽幽说道,“希望那些邪/教/徒家里的财宝,能稍微充实一下我空虚的钱包……哦,天哪,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吗?我或许收/购或摧毁过不少企业,但从未在意过敌人——尤其是我即将亲手去杀的敌人——家里藏着多少钱!” “不是,等等,头儿?”伊恩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刚给你换了1万金币,一万枚!你全花光了?!” “呃,不用这么激动吧……这边的高品质魔法材料就是很贵啊。而且头儿刚才也算过了,黄金和魔法材料虽然都可以通/过组/织内渠道的资源点购/买,但是按比率换算一下,用黄金买其实是更划算的。”海雾终于忍不住在同盟频道里插话了,“我们还有几百公斤黄金,再换就是了。”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m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m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对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靳一梦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没怎么在高级宇宙里打过仗,但我寻思呢,在这种宇宙里打仗,兵力应该不是战争的重点。反正你要给我1万焰拳或一个大教/区主/教让我选,那我肯定要大主/教,吃的少后勤压力小不说,关键是威力大好调动啊,指哪打哪,搞不好一个神术过去对面1万焰拳就灭了。其实这种牛逼大主/教并不多,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兰瑟能拉来的大主/教肯定没咱们多,这个他肯定也知道。所以阿斯特罗你得多注意这方面,赶紧给其他城邦通风报信拉援助,要是最后只有焰拳可用,那这场仗就悬了。” 阿斯特罗点点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个事情吗?”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他打算开完这个简会就回至高大殿加班。 “不是,我想说的第二个事情是后勤。”靳一梦说道,“这世界科技也不弱,凡人在战场上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要是高端战力胶着,凡人就有机会打辅助,说不定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倾向。兰瑟有主脑,本身又是死灵法/师,身边还一圈死灵法/师和灵吸怪,所以凡人/士兵的人数、士气和战术啥的肯定都没问题,搞不好连饭都不用吃——” “但他们肯定需要足够的装备。”李/明夜已经知道靳一梦的意思了,“而且是足够好的装备。既然战争涉及到我们这种层次的力量,那凡人部/队至少得有带符文的火炮和带符文的护甲,否则人数再多、士气再高、战术再厉害,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力量交锋的余波就足以碾碎他们了。” “是这样。”阿斯特罗深以为然。他的魔法足以彻底冰封博德之门的整个上下城区,因此于他而言,一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和一万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几秒钟的事。“这些装备从哪里弄是一个问题,怎么弄,也是一个问题。”他说出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幽暗地域?” “这是一个方向。我这两天跟卓尔打交道,听他们说过‘至上真神’这个词,说不定至上真神在幽暗地域有生意。另一个方向是地狱,地狱那边的军工技术水平也是一流的。”靳一梦说道,“我之所以猜是这两个,主要这两个地方都有原材料、有技术,而且还有厂,生产力跟得上这种短期暴/涨的需求。要是能满足这几点,换成其他势力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块对整个战争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其实也有限……对于发生在这种宇宙里的战争,凡人/士兵的意义不怎么大,还是交易本身更值得关注。” “焰拳和守望者不能算凡人吧……”克里斯忍不住说道。他能理解这些天人合一的膨/胀,但这两支部/队里有穷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几十上百个了。 “要看跟谁比了。”js发出一声嗤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能理解。在我看来,除了那几个高级军官和总指挥官之外的所有焰拳都是凡人,来多少都一样——我跟他们的生命层次不同,他们是有极限的,而我没有。但要是导师或贤者亲自下场,那看谁都是凡人。” js说的确实是实话。当一场涉及高层次力量的战争于一个高级宇宙中打响之后,非修行者的凡人通常不会作为战力被投入使用。他们的定位,多半是生产者,甚至资源。 当一场战争发展到神战的层次,那10万个全副武/装、连枪带炮的精英凡人焰拳在神级战场上的作用,还不如一场10万/人规模的浩大献祭仪式,毕竟前者在神级战场上大概率活不过一秒,甚至于“能成功出现在神级战场上”这件事本身就堪称奇迹,而后者至少还能给己方神明提/供一些力量。当然,即使是一场发生于高级宇宙的高层次战争,也并不是上来就直接神战,就跟打架不可能上来就开大招一样,这种战争通常有多个层次的战场。这倒并非是诸位神祇刻意想让麾下小弟送死,主要是但凡能发展成“战争”的高层次冲/突,双方至少在大致上是势均力敌的。 比如一方有一神魔俩法相,另一方是一神魔仨法相,这样的话前者虽然比较弱势,但也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打,更何况有些高级法相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可要是一方有一百个法相,另一方虽然一个法相都没有,却有一个神魔,那这一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前者要么迅速滑跪,要么直接被屠。境界之差就是如此残酷,不过一个位格的差距,却是天渊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在中低位格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能够降低这种差距的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科技,即古道修行者口/中的外道。js说“有穷焰拳来多少都一样”并不是在吹牛逼,但前提是对方没有高级黑科技级别的武/装,比如由法相亲自赐予力量之符文工厂出产的魔法火器,那他多半只有跑路了。不过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js输给一帮有穷,而是输给了有穷背后的法相,换而言之,对方至少得有法相才行。这也是靳一梦说“后勤方面有用但用处不大”的缘故。低位格层面的战事对战争虽有一定影响,却不是战争的重点。 然而根据目前来看,双方都有神魔投影作为大靠/山,而且“导师”的团队既然在这里,“贤者”的团队就不能动,目前是处于一个互相威慑抵消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这种状态,战争的烈度就有可能上升至即使是天人合一都很难承受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堡垒与兄弟会在其它宇宙的人员和布局。 对于堡垒和兄弟会这两个组/织(非团队)而言,最理想的状况是这一仗打完,导师和贤者都没有出手,因此兰瑟和阿斯特罗必然更倾向于“土著外援”的方面。实际上,比起至上真神集/团从地狱或幽暗地域大批量采购武/装,靳一梦其实更担心对方借此攀上地狱或幽暗地域的大势力,趁机达成合作……当然,假如兰瑟或其他某人在战争中当真凭狗屎运晋升法相成功,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对神战很熟嘛。”伊恩忍不住说道。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出身于d级科技宇宙,又不是受过各种培训的大组/织成员,而这种人碍于出身和平台所限,一般有一定的思维定式,又对高位格战争的认知不足,反应不会这么快。实际上就算是他,也是在被靳一梦的两条建议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所经历的,俨然已经是一场初具雏形的神战了。 靳一梦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今天先到此为止。詹姆,多谢你的建议,你给了我不少启发。”阿斯特罗用总结性的语气开口,“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晚先休息。伊恩,明天一早到至高大厅来找我,路易斯,劳你明天也来一趟,我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重要任务可以发布。”他的目光转向弗兰克,微笑着询问:“约克伯爵,你的魔鬼明天是否有暇?请为我空出他上午的时间。”m..m “既然你用得着他,我会保证他随时待命。”弗兰克笑道,“但你并非他的契主,所以他可能会有些不老实……别把他弄死就好。” “魔鬼是聪明的生物,既然他有了第一次屈服,那他想必不会介意屈服第二次。”阿斯特罗温和地应道。他随即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对弗兰克微笑致意:“我现在得走了。酒和食物都不错,感谢你的费心,可惜我仍然无法享受那间漂亮的卧室。”他说完便离开了。 弗兰克见状,拿起面前的小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悦耳,音量却极柔和,绝不可能穿透此间的魔法屏障与厚重木门——然而在他的感知中,数百米外的另一个庞大的、墙上挂着无数铃铛的房间里,有另一个铃铛轻轻地敲响了。他将铃铛搁下,望了一眼阿斯特罗那张空荡荡的高背椅,不由笑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恐怕还有不少人都无法享受自家卧室了。假如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是一种犯罪,他肯定得为此坐上一百年的牢。”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李/明夜望向窗户。同一时刻,厚重垂坠的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卷起,好让她的目光直接看到落地窗外。 此刻月已上中天,银辉似水,亮白如霜。下城区模模糊糊地沉没在月色与黯影里,不复白日的喧嚣活力,但有不少灯火仍在闪耀。远处的灰港里灯火通明,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港口里,码头工/人与大型机械一刻不停地装卸货物。再远处,河流蜿蜒流淌,尽头是辽阔浩瀚的大海,是无限的天地,是伟大的冒险与英雄的史诗,是宝藏的传/奇与源自远古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座城市看起来仍然很美。它美得意犹未尽、不知疲惫。 那是一种无所忧虑的繁华与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4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我么?”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当时只有位格,没有力量,不过……反正不怎么好。”她顿了顿,话语淡淡,却隐约流露/出恐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们熟悉的我都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扶木神女’的权/柄。而我当时对此只有隐约的认知,几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我忍不住去探索它,发自内心地渴望它的力量,以及它所蕴含的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其实……当时,是权/柄在吸引我,逐渐同化了我,直到离开后,我才发现我的流失远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不是……还好我离开得够快,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m “嘶,这么凶险?”陈英华倒抽一口凉气。 “正是这样凶险。你们问我兰瑟是否能成功通/过登神术晋升,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点——能够通/过登神术成功晋升的人,也一定能够通/过修/炼成功晋升。登神术只是节省了时间和资源,但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危险的契机,而打开契机之人还没准备好……其实就‘突破’这件事而言,准备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奋力一搏或水到渠成。但使用登神术的话,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她通/过二阶段觉者试炼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当时落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我现在……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是既渴望得到它,又畏惧得到它。对于登神术,我的渴望与畏惧一样多,想必兰瑟也是一样。”壹趣妏敩 诸人有片刻的沉默。这是李/明夜第一次如此坦诚,竟然直言承认自己也有畏惧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比“李/明夜有畏惧之物”本身更令人震/惊。 “如果连您都如此畏惧……看来超越位格的力量确实很可怕。”冈恩说道,“不过,兰瑟或许不这么觉得。他从未得到过,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怖。” “到底是怎样的恐怖?”文森特不由追问,语气颇为好奇,“法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奈斯特·诺兰心想。 兄弟会的“黑死病”飘掠向前,漆黑长袍如云似雾,轻轻掠过一具又一具虔诚朝拜的苍白脊梁。此地乃是一个广/场般宏伟宽敞的地/下溶洞大厅,地面上白骨累累,却并非实体——至少现在不是。 ——这成千上万具似真似幻的骸骨,实际来自于插在洞/穴高处的一根一人多高的法杖。那根法杖装饰繁复华丽,却又异常的破败古老,其杖头乃是一颗大如人头的水晶颅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闪耀着诡谲迷离的鬼火,正张嘴咆哮,喷/出骨粉般的细腻烟雾,落地便化作累累白骨。每一具骸骨都是一名被法杖奴/役的死灵,每一个死灵都在朝拜,虔诚地歌颂着它们的主人。 “啊,王中的王,王子中的王子,主人中的主人……” 诺兰慢慢往前飘掠。他微微眯起眼,感受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魔法波动,那是浓厚的思维涟漪,每一次翕动都是无数遥远生者的同时呼吸。他们交谈,他们战斗,他们嬉笑怒骂,他们悲欢离合。但他们并不思考。他们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这里。 “……你摧毁了时间的腾飞的翅膀。你是语言的真/实,你是心灵的宁静。你是开始的昨日,你是最终的明日……” 诺兰再度往前。他看见了凯恩斯,他的副团长,他们的欺诈师。这位天人合一大后期的心灵术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站在当地,好似一具尸体。但他周/身的灵能却是滂湃的,滂湃而又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引导那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思维的洪水,控/制那奔涌错乱的源头,将它们梳理得井然有序。 “……你保存着我,保存着我的本名。眷顾我啊,从黑/暗中上升啊,我的永恒王子!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此歌颂你的本名……” 诺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白骨台阶的顶端。似虚似实的骸骨台阶层层上升,每一层都是无数虔诚的脊梁,最终构成一个白骨嶙峋、亡者拱卫的巨大王座。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背对着他。身影俯视着一池深潭,潭水乍一看是漆黑的,却又在沸腾,每一个气泡都有无穷无尽的奇幻光彩于其中孕育,是一百个生灵的灵魂与梦。这深潭正是万千生者思绪的源头,主脑的所在之地。 主脑涌动出潮汐,咆哮起波涛,山呼海啸的灵能在欺诈师的指引下,以毁灭般的力度冲击向白骨王座与端坐其上的王者。那王者巍然不动。他平静地承受了下来。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了诺兰一眼。那一眼拥有实质般的力量。 “……请允许我起来啜饮你的黑/暗。辉煌又宁静的死亡!” ——好像无穷无尽的黑/暗骤然升起,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黑/暗力量应有的残/忍。犹如神灵的一瞥,俯视脚下的蝼蚁。诺兰情不自禁单膝跪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低下头颅:“大人。” 劳伦斯·兰瑟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在面前一抹,三枚光彩奇异、能量滂湃的宝石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放射/出盛大光彩,犹如三日凌空。纯粹的、强烈的、摧枯拉朽一般的魔能轰然灌入深潭之中,思维与灵魂凝结而成的潭水却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般轰然四溅——与之相反,它瞬间安静,平寂如死。周围空气中荡漾的万千思绪与絮絮低语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乌沉沉的潭面倒映不出这世上/任何生灵与死物的倒影,唯独清晰映出了那白骨王座,那三枚耐瑟瑞尔魔法宝石,以及掌控这二者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那白骨王座上的王者身披一袭黑衣,面罩骷髅面具,骷髅的眼眶里燃/烧着鬼火,望之不似活人,但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又有鲜明的肉/色。他的嘴唇线条锋利,下半张脸的轮廓坚毅如同雕塑,下巴上留着些许淡青色胡茬,头发漆黑,鬓角却如霜染,看着年纪已经不算轻了。紧接着,骷髅面具眼眶里的鬼火熄灭,他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活人的面容。轮廓深峻,眉目俊朗,大约四十来岁。 组成台阶与高台的成千上万具死灵骸骨自发行动起来,窸窸窣窣滑/向四周,好让白骨王座落到地面上。兰瑟站起身。忽然间,水晶颅骨法杖合上了嘴,无数白骨幽/灵在一瞬间消失,当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溶洞大厅,以及体格高大、身材健壮、风度高贵、器宇轩昂的黑袍男子。死人的王变成了活人的王。 诺兰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劳伦斯。”他以平时的口吻唤他,“你还好吧?” 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兰瑟开口应道:“奈斯特,”他的嗓音醇厚磁性,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莫名缥缈的遥远之感。“上头怎么说?” “科恩的到来,是巧合。”诺兰说道。 “呵……‘巧合’。”兰瑟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很显然,他完全明白‘巧合’的含义。 “所以,考核继续。”诺兰顿了顿,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占卜师’阁下叫我转告你,这是你唯一自我突破半神的契机,至少在当下的命运里是如此。但我觉得,卡尔萨斯登神术这种东西,换个宇宙也有,假如不限定非得要卡尔萨斯登神术,跟它用途差不多的也有的是,费点心找就是了。所以犯不着——” “我的契机?”兰瑟却是打断了诺兰。他目光雪亮,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所以,他们知道……至少不反/对。对上头来说,把‘贤者’留在这里,对大局肯定有好处。”他盯着诺兰,“但你反/对。” “因为我记得唐!当下情况与那次何其相似?”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黑死病”突然激动了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巧合,但并不是一场意外,按照堡垒的资源点常规运维处置方案,来的人最多是军官级直属,但现在来的人却是阿斯特罗·科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至少‘贤者’或‘贤者’的上级知道。上次的‘巧合’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错,却让我们遭到了严重的考核,我们倒还好,但是你呢?劳伦斯,你的前途比我们更重要,你不能再失败了!就算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诱饵,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是再次失败,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有你啊!” “这并不是代价,”兰瑟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诺兰的话语,“这是责任。” “狗屁责任!” “你并不真正明白什么是‘巧合’。”兰瑟说道,“‘巧合’并不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安排的戏剧,它需要的并不是舞台与角色,而是足够稳固与重要的原点。原点越是重要,就能辐射/出更多与更长久的引力,直到它与其它原点的影响自然地、不引人注意地交汇。无数原点辐射的偶然交汇,就是所谓的‘命运’。”他顿了顿,“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神魔,都不可插手干涉——他们的分量太过重要,仅是注视都能轻易影响到所有的原点的辐射轨迹。到了那时,一切命运都不复存在,世事不过是神魔们意志的涨落。当然,神魔的战场离我们还太遥远了。” 诺兰当然不傻,“在这一等阶中,只有你足够重要。” “倒不如这样说:我重要到足以触发命运的交汇,但某些由我所辐射或折射/出的影响,又没有重要到足以引起真武堂那些演算师的注意,所以对于兄弟会的‘骸骨之王’而言,触发‘巧合’才是应尽的责任。于我个人而言,身处‘巧合’之中,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就算是‘占卜师’这样的高阶法相,也只能看到无数的可能与不同的契机……”兰瑟忽而露/出一丝冷而锐利的笑意,“这样很好。我不喜欢有人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即使那个人是‘占卜师’。我喜欢自己走进明天去看。” 诺兰一时哑然。他了解自己的首领,知道再也无力说服,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其实抛开其它所有的一切,光是“自我突破法相的契机”,就值得所有修行者舍生忘死地追寻……更别提这名古道修行者是劳伦斯·兰瑟。 “我们在其它城邦的人手已经发动了。”诺兰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汇报起了工作。其实按照他们团队中的职务分工,这部分工作本该由副团长凯恩斯分管,可惜凯恩斯必须全力辅助兰瑟突破,实在分/身乏术。“但……不太顺利。许多城邦早有准备,有些据点甚至已经被清理。土著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科恩!” “当然是科恩。”凯恩斯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之外,“欺诈师”的声音里永远带有奇特的回音,那是源于听者心灵的共振,使得最无知的禽/兽草木都能够聆听到他的话语……并将其当作自己的心声。 “你这几天辛苦了。”凯恩斯对诺兰点点头,“不顺利很正常,事情总不会永远都顺利……更何况你是在与科恩打交道,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相信这些据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现在你必须立即筹备开/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拿下博德之门之前,时间站在科恩那一边,他拥有越多的时间,就会变得越强大。” “我没有拖延!”诺兰愤然说道,“跟恶/魔和卓尔打交道没那么简单,前者是一帮纯粹的神/经病,后者贪婪得令人恶心。我刚跟地狱谈完雇/佣军团的事,还没等喘口气,魔索布莱城(卓尔精灵第一大城邦)那边又乱/了,两个执/政家族打起了内战。那帮嗜血的黑皮猴子原本就只热衷于在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互相折磨,对地表没什么扩张的野心,现在倒好,他们的装备和雇/佣兵都不打算卖了——” “卓尔又在内战?”兰瑟忽然发问,“在这个时间点?连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第一执/政家族)都无力控/制?” 凯恩斯看向兰瑟:“你的意思是……”他随即询问地望向诺兰,等待他的汇报。 “我说不好。”诺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从来不曾看轻过凯恩斯的工作,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的能力和分量——要知道,这样的回答从不会在凯恩斯口/中/出现。 兄弟会一团团队领/导层的小会一直都非常顺利,几乎显得平淡。诺兰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名为“欺诈师”的副领/袖永远对答如流,将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应对兰瑟的每一次提问……而其他人只需要听命办事便好。此时他只能回答:“应该不是科恩干的,他才来不到一星期,未必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兰瑟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凯恩斯打圆场道:“可能是卓尔再次遵循了自己的内斗传统,呵呵,他们平常就一直勾/心/斗/角,时不时就会打成一团。当然,也有可能是蜘蛛神后罗斯(卓尔精灵所信/仰的神祇)的意志有所偏移……不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事实了。” 诺兰提出:“我可以派人过去。”他心里想着要弥补。 “现阶段你必须全力备战,不宜在其它地方投入过多资源,尤其是内战中的魔索布莱城。”凯恩斯提醒道。 “好吧……”见兰瑟没有开口,诺兰便听从了凯恩斯的建议。“那我至少该想办法给科恩找些事做,否则,他恐怕又要给我找些事做了。”他说道,“我会让他明白,跟更多的神站在一边并不全是好处,也有代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5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m..m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少啰嗦,上车!”德克一声大喝,那两名□□成员犹豫着看了看板车,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他们心中恐惧,脚下自然有些拖泥带水,磨磨唧唧。德克正想张口骂人,转头一见老独眼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二人交情,还是凑上前,低声说:“上车吧,就当帮老弟一把,嗯?帮我完结这趟差事。” 老独眼仍有些不乐意。他瞥一眼另外两人,也小声说:“你为何如此看重这趟差事?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非要从汤姆那里抢来。他是不喜欢干这个,但我看他更不喜欢被你抢活——尤其是老大最近不知怎的特别看重这活。你当心点,谁知道老大看重的是这活,还是看重汤姆……” “我急需钱。”德克压低声音打断道。他知道老独眼的脾气,一让他絮叨起来恐怕就夹杂不清离题万里,最后没一两个小时就没个完。“玛莲娜的老爸把她送到安娜夫人那里工作。她过几天就13岁了,安娜夫人答应我,一枚银币就让我开她的苞。”安娜夫人是附近一家娼寮的老板娘。 “玛莲娜?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上次跟你说话的那个?她长得很标致,一枚银币也太便宜了,安娜夫人那边不是这个价/格——新货开/苞一直都是3枚。”老独眼想了想便了然,“你一直很喜欢她,肯定去安娜夫人那里闹了。” 德克嘿嘿一笑。 “你也别太影响人家生意。”老独眼警告道,“大家都不容易,你闹得太厉害对玛莲娜也不好。她老爸残废,老妈眼睛又不好,母女两个做针线才几个钱?她要是挣不到钱,一家人全都要完蛋。况且安娜夫人跟老大也有点交情……” “我知道,但至少开/苞得我来,要是换个人,不知道怎么折腾她。”德克说道。 老独眼看看德克,又看看板车,终于咬了咬牙。“他/妈/的,要是老/子今天被尸体掐死了,就是你这小杂/种的错。我就说今天出门应该直接去喝酒,管你他/妈/的跟汤姆吵架干啥,吵上天了又关我屁事……”他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一边爬上了板车。 其他两名□□成员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见老独眼这名帮/派里的另一位打/手组成员也上了车,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德克松一口气,迅速爬上了自己的板车,扬鞭拉绳,驱动拉车的牲/畜。驴子温顺地抬起蹄子,朝着外头走去。 驴蹄掀起尘土。德克突然感到鼻腔里有些刺痒,好像吸/入了粗糙的泥尘。刺痒之感顺着气管向下蔓延,他下意识重重咳嗽了一声吐了口痰,又擤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到地上。 ——在德克咳嗽时,他的呼吸道剧烈地颤/抖,泛起了一股极微弱的辣痛,却被咳嗽与擤鼻涕的爽/快所掩盖,以至于被他忽视了。当然,假如他感受到了这股辣痛,他也不会有多在意。外城区的空气一向不好,因为所有重污染商业都盘踞于此,人住在这里时,要学会忽视一些……不至于使人明天就要死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老独眼一边赶车,一边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他感觉皮肤有点瘙/痒,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多在意,因为他已经有一周多没洗澡了,身上痒是相当正常的。博德之门的气候算是温暖,但也毕竟快入冬了,在这个季节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假如他有多余的木柴可以用来烧热水,那他肯定更宁愿每天晚上多烧一些来取暖。 ——墓碑店老板从店里拎出粪桶,小心地浇在地上那几滩尸液上,随即又拎出铲子和簸箕,将其连土铲去。他看见地上的痰和鼻涕,顺手也一起铲了。他盯着簸箕里那一团恶臭脏污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但不远处河流的流水声提醒了他。现在可是白天,得小心一些,他想。他知道下游途经不少外城区的其他区域,许多人直接在河里取水。虽然他知道绝大部分沿河人家都往河里倒屎尿垃/圾,更有许多商铺直接往河里排废水与牲/畜粪尿,但这种事一向逮着谁就是谁。他可不想挨揍。 ——遥远的山坡上,一个身披斗篷、正在地上绘制魔法阵的高胖身影忽然站起身来,远望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那浩如烟海的窝棚与木屋,灰扑扑的烟尘云雾,看起来就好似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蘑菇田。 “全部触发了。”斗篷客喃喃说道。他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邪/恶而又恐怖的面容。他的皮肤全然是青灰的惨淡颜色,脸上布满伤痕,好像整个脑袋曾被人用利斧砍成了好几瓣,又用粗针大线随便缝到一起。他的双眼是浑浊的,瞳孔完全涣散,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他是极厉害的死灵法/师,更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死灵法/师已经十分可怕,但他身后的护卫犹有过之。那是一具完全畸形的躯壳,庞大且强壮,体格超过了大部分巨魔。但这名护卫却并非天生如此,假如有人观察力比较敏锐,便可以分辨出,它是由至少四个不同的肉/体拼凑而成的,并不仅仅是因为皮肤颜色纹理不同,更是因为哪怕是一个纯粹的巨人,都很难及得上它的骨肉分量。它至少有两层皮肤,第一层厚如牛皮,却已经有些破损了,露/出了刻满魔法符文的第二层。它给人的感觉强大无比,浑身上下充溢着暴/虐与毁灭的气息,还有不自然的死灵魔法。它是由高深的黑/暗魔法所塑造出的血肉魔像,毁灭的化身。 魔像发出一声低吼。死灵法/师闻言摇了摇头,“不行,兄弟,稍安勿躁,我们还不能回家。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接下来是第二个。我要留在此地,充当神使大人的替身,代行他的伟大威能……”他的目光落在外城区的人间烟火里,忽然大笑起来,“这些麻木无知的碌碌蛆虫啊!生者的每一天都饱受苦难、病痛、饥饿、贫穷与不幸折磨,却不知这一切痛苦都源于‘活着’本身,唯有死亡才是安宁和永恒。既然神选者尊上与神使大人都不在这里,就由我巴萨扎尔来启迪他们——我将带来神使大人的恩赐,那治愈一切苦痛的良方。伟大的疫病,和怜悯的死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6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m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m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m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m..m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m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壹趣妏敩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嗯,没事,都过去了。”靳一梦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温柔一如往常,“后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睡好几天了,睡得头痛。陈柏看我不打算睡了,就把我之前练的那堆字拿过来给我,说算我求你了,你接着练字行不,好不容易写得像个字了,你就接着练。我一想也是,那就接着练呗!我就练字,练勺子,练筷子,慢慢的也就想开了。” 靳一梦把这一段说得极简略,好像只几句话的过程,他就全然愈合,如获新生……但李/明夜知道,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就像一只背负重壳的蜗牛,每一天都只能挣扎着蠕/动几个厘米,纵使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也不过是其他人轻易就能跨越的距离。这一成就太过微小,太过漫长,又太过辛苦,以至于最终想要叙述时,竟然乏善可陈——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开了”罢了。 “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李/明夜由衷说道。她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说起这个,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救陈柏,在遗忘之地又放过了他……现在,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需要他活着了。”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因为就算是全混沌海最坚强的人,有时候都是需要喘口气的。” 靳一梦静默了片刻,将李/明夜揉入怀中搂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我有你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想起那堆破事儿,什么黑龙,觉者,张天然,兄弟会,御者,我就……但想想你,我就会觉得这一切也就还好。” “也许正是因为我,你才有了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务。你本该有另一个命运,在这个命运之中,也许你的命理同样璀璨,同时也波涛汹涌……但就目前来看,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的负担,我只是让你同我一起背负。”李/明夜的声音很轻,却是承诺般郑重,坚决无比,“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哥。你知道我是全混沌海最自私的人——” “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们共同的负担。”靳一梦纠正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在李/明夜提出张天然与觉者本不关他啥事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嗯,我们的负担。” 二人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重归平静。李/明夜拍了拍靳一梦的手臂:“好了,高欢先生,现在劳驾把我松开。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有三个箱子,我连一支口红都翻不出来!” 在比一个瞬间更短的一个刹那里,靳一梦的精神波涛再度倾巢而出,将剩下三个箱子光速扫完。他哼了一声,施施然松开手:“要是没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加一次小黑屋,剧本用我的。” “你想得美!” . 事实证明,靳一梦哪怕没有慧眼,也有无数高端功/法打底,更是实打实的天人合一,其洞察能力还是靠谱的,似女士内/衣、口红、保湿喷雾之类物事,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当然,额外增加的小黑屋,那也一样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明夜最终还是磨不过他,遂松口让步,承诺买年货时不买坚果。 剩下那三个箱子里有两箱是衣服鞋袜,大衣、风衣、夹克一类,多半款式简约、色调严肃,但面料高尚精良,有几件还挺符合李/明夜的品味,她打算等回斗兽场了给他买同款。这两箱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木手表收纳盒。她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琳琅生辉,金光璀璨,火彩耀目。每一个都不便宜。 靳一梦习惯在右手上戴腕表,这是李/明夜知道的,但他戴的并非装饰腕表,而是一支军用多功能户外手表——实际上他也只有这一支手表,就从来没换过其它的。“你以前喜欢收藏手表?”她奇道。 “没有啊。我最开始买手表,就是想把手上的疤遮一遮,要不遮就每次都有人问,烦的不行。”靳一梦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见多少喜爱之意。他知道李/明夜想听他的过去,遂指着款式最简单的那支手表开始介绍:“我最开始是买了这个。那时候我当老板了嘛,就买了个像是给老板戴的表,后来我钱多了,一直戴一支手表也不像样,就买了更好的换着戴。再一年呢,陈柏给我说我过生日了,给我送了把海军型鲁/格,那枪帅啊!你也见过,我在斗兽场里也买了一把,就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七排那把,啧,下次历练我要拿出来用。我就寻思这枪那么帅,那我也给自己买点啥呗,结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买啥,就又买了个表……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这里不全是我买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都是别人送的。”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老/子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把这一堆给忘了。这些该给少秋,卖了也值不少钱。” “平时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挺难的,难得多个选项,结果现在又没了。”李/明夜笑道。这倒确实是实话。靳一梦爱好不多,无非就是枪、茶叶,但前一项他自己就是专/家,要是送礼之人没两把刷子,很容易造成类似班门弄斧的惨/剧;后一项他不仅口味金贵,还颇为刁钻,外人送的他未必/看得上……况且他要是遇上感兴趣的,基本当下就直接掏钱买了。 至于剩下的一箱,则是一些许敬用不上的小零碎,比如烟灰缸、打火机、三四条烟(许敬不抽烟)之类。说句老实话,李/明夜觉得许敬多少有点囤物癖,别的不扔也就罢了,这些为何也不扔?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不一定会扔。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会买下对门那套房子住,至于这一套,则会派人或亲自定期打扫维护,务必使其保持原样。而作为被现任屋主认真缅怀的逝者本人,靳一梦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直接从最后那个收纳箱里揣了一条烟,又稍微遮掩了一下,令其从表面上不大看得出来。要知道烟这玩意儿是会过期的,这都两三年过去了,就剩这条保存良好,他再不抽就出油发霉了。 “快中午了,你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吗?你要不要给他托个梦?”李/明夜问道。她盯着已经被靳一梦复原好的、装着手表盒的收纳箱,有些恋恋不舍,“让他把你那盒手表放到其他地方,等你来收啊!然后我们就去拿。你那个有陀飞轮和月相的表挺漂亮的,我想要。” 靳一梦闻言,直接拿出手表盒打开,“这个?”他指向那支表。那是一支商/务男表,棕色鳄鱼皮表带,玫瑰金壳蓝宝石面,抛光月盘下方是繁星点点的深蓝星空,整体造型简单庄重。李/明夜点点头,他便将其取出,戴到她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你戴大了点儿。” “不大。” “好,那就不大。”靳一梦笑道。其实他觉得这表给女孩子戴不咋好看,也没个花儿啊叶儿啊的,钻又小,全在时标上,一点都不闪。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这盒表就没有一个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哪个?” 李/明夜想了想,指了一个青铜复古壳的手表,“这个。就这两个吧,别的不要了。” 也不好看,靳一梦心想,回头再给她买个好看的。“那行。”他说着取出手表,将盒子合上扣好,放回收纳箱里,“一会儿去公/司一趟,我给老许下个暗示,省得他发现。虽然我估摸/着,他平时大概也不会去看吧……” 二人开始复原储物间,将所有收纳箱回归原位,又擦去了所有脚印指纹,甚至复原了每一粒灰尘。随后他们前往靳一梦的前公/司本部。比较有趣的是,他们抵达时,公/司综合部正在发年货。 “高欢”是个中/国老板,所以他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每年春节会给员工发年货,而许敬沿袭了这一惯例。今年的年货颇为丰盛,看来许敬去年生意不错。海鲜礼盒和年货大礼包各两款选一,水果礼盒三款选一,一大伙人挤在大/会/议室里翘首以盼,综合部几个姑娘大姨对着名单焦头烂额,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往里看。他们身边人来人往,他们置身于人潮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终于流露/出情感,几许怀念,些微感伤,但更多的仍然是欣慰。“他/妈/的,怎么又有旺旺大礼包?你是不知道,以前年年都是旺旺大礼包,老/子就不爱吃这个,结果另一个不是年糕礼盒就是年糖年饼,更没得吃,搞得每次我都只好拎一袋旺旺大礼包回去。有一年吧,我就想着明年绝对不批这玩意儿了,再一想这他/妈还不是我批啊,金额就到分管,没到我,我就觉得年底一定要开/会说这个事儿,不要旺旺大礼包了,给我换成别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后来呢?你开/会说了吗?” “说了,但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我不喜欢啊我不吃零食啊这种话,众口难调嘛!发东西其实挺麻烦的。这里头都是小零食,名字包装又吉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反正发这个肯定没人讨厌就是了。那我就只能说啊,过年嘛,这么大一节日,咱们就发点好的,别让人以为咱们一年下来没挣几个钱,老/子有的是钱!拿去花他娘的!其实我是觉得,实在不行直接发超市卡呗,我还能拿去买烟抽。”靳一梦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极其费解,“然后就厉害了,也不知道丹萍(综合部主/任)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年货类里头,一大箱子奇奇怪怪的年糕,和旺旺大礼包豪华加量巨大版,二选一!大家都乐得不行。这他/妈我能说啥。” 李/明夜乐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爆笑出声:“全公/司都高兴,就是老板不高兴……” “大家都高兴,我哪敢不高兴。”靳一梦撇撇嘴,“今年不用管他们了,老/子的年货自己买!他/妈/的,偏不买旺旺大礼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0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m..m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m..m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m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m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哪只叫除夕,哪只叫除岁啊?” “问它们呗。”靳一梦顿了顿,声调上扬,吆喝道:“除夕!”方才被李/明夜救活的那只小狗立刻张嘴“嗷”了一声,另一只却是呆呆的,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嘛。“你的原力让它变聪明了?”他奇道。 “或许吧。我的力量中蕴藏有我的意志,而这不过是一只低等生物幼体,对它产生任何影响都是很自然的事。”李/明夜倒不是很在意,“你希望它变回笨/蛋吗?” “还是不要了,聪明点也好,就别聪明得不像狗就行。”靳一梦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另一只小呆狗,“这不是还有一笨/蛋么?这小笨/蛋就是守岁了。” . 对于“靳一梦出门一趟就捡回家两只小狗”这件事,林以兰接受得挺淡定。她还给李/明夜爆了靳一梦的一个关于狗的黑料:靳一梦小时候(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强调,是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有一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竟然招惹到一群大鹅,被啄得涕泗横流。彼时林以兰家里养了一只大黄土狗,听闻小主人被大鹅欺负,当场跑出院子,急忙忙前来护驾…… “他就被那只狗给救了?”李/明夜好奇问道。这时靳一梦正在盥洗室洗狗,她在厨房泡骆驼奶粉,打算一会儿注到针筒里喂狗。没办法,家里没奶瓶,不过针筒这玩意儿二人有的是,先拿来凑合一下。 老太太一想起这件事就乐:“哪儿啊!那群鹅凶的要命,把他俩一起揍了,狗毛都给揪掉好多,两个一起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后来养鹅那家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了一只烧鹅过来,给咱家年夜饭加餐。” 李/明夜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狗,原来是一起挨揍的交情。” 靳一梦的声音幽幽从盥洗室传来:“您少往那家人脸上贴金,原本就厚脸皮,再贴上一层可了不得,咬咬牙都能防弹了。还主动送烧鹅?想得美嘞,那是他们家实在受/不/了/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群鹅咬了我之后,那家人就把院门关起来了,不让鹅出来嘛。他/妈/的,以前不关门,就让那群鹅横行霸道的,出了事才关。那我肯定不服气呀,我就没事就往那家去一趟,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我一扔石头,那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狗啊鸡啊还有那十几只鹅啊,全都在那叫,在那扑腾,然后我就跑了,等平静下来了,我又回去继续扔石头。也就一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宰了一只最疯的鹅送我们家,说是给我们道歉。要是我没去扔石头,还道歉,还烧鹅?嘁。” “对对,是有这事儿。你从小报复心就重,特别淘,还一肚子歪点子,每天都有人找我告/状。”林以兰也想起了这件事,然后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遂兴致勃勃地继续给李/明夜爆料。由于年深日久之故,林以兰的记忆力便不是很靠得住,靳一梦便慢悠悠地补充,直把李/明夜听得乐不可支。待到除夕与守岁沐浴完毕、烘干毛发,小狗窝也已经搭成。 说是狗窝,不过是林以兰在一楼主卧套间地面上铺了一条大浴巾,周围以旧衣服、旧毛巾等垒起一圈矮墙罢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本不该洗澡,但它们得到了完美的照顾,因此洗完澡之后不仅精神旺/盛,甚至还极具冒险精神地开始探索狗窝。这干干净净的、肉/嘟/嘟的两只小团,小短脚在浴巾上扒拉滑/动,从这头“游”到那头,小尾巴摇得活像两只螺旋桨,嘴里唧唧呜呜一刻不停。 林以兰看得忍不住心生怜爱,伸手拨/弄这两只小狗。守岁呜呜大叫,扭着身/体躲,除夕却是一口咬了上去,含/住了林以兰一根手指,急不可待地吮/吸。这狗用/力吮/了两下发现没吸到东西,顿时急了,哼哼唧唧地呜咽,却舍不得松嘴。 “哎呀,这是饿了呀。”老太太摸了摸除夕的狗头,柔声哄道,“乖乖啊,不饿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此时驼奶已经泡好。靳一梦拿手试了一下,发现太烫,他也没在意,直接拆了两支最大号的针筒,取了针头后递了一支给林以兰——就这短短十来秒功夫,那一大杯驼奶就已经不烫了,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温度。等一大杯驼奶喂完,两只小狗的肚子都立竿见影地圆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窝在一起睡着了。 肉/嘟/嘟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睡觉,这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林以兰简直爱得不行,立刻就动了念头,打算连狗带窝一起搬进自己卧室里。靳一梦顾虑到这狗几小时就得伺候一次吃喝拉撒,遂出口阻拦,末了见老太太实在喜欢,还是先把狗窝搬到了客厅里,方便她看春晚时顺便看狗。这一下子,老太太立刻扎根在客厅不肯走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小狗睡觉,小狗稍一动弹,就去调电视音量,最后几乎降到静音。 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吃吃弄/弄就差不多可以看春晚了。靳一梦见老太太舍不得小狗,干脆就自己进了厨房做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热/烘/烘的锅铲声。李/明夜留在客厅陪林以兰,见老太太对这两只小狗如此喜爱,遂拿了靳一梦的手/机,上网查阿拉斯加成犬的照片给林以兰看,老太太看完,实在不能相信这两只小肉/团子竟然能长得比人还大,再三确认后,不由陷入了沉思。李/明夜本以为老太太顾忌到这狗体型太大,说不定便不打算养,孰料老太太沉思完,竟然下定决心,宣布为避免小狗长身/体时营养跟不上,一断奶后就立刻开始喂肉…… 李/明夜听了不由失笑。她不太确定老太太之所以这般喜欢这两只小狗,是纯粹出于对可爱动物幼崽的喜爱,还是无意中受到他们二人内心期盼的影响……算了,管他呢。喜欢就好。 就在此时,室外又响起烟花的爆响,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听起来非常热闹。菜香从厨房/中传来,热/烘/烘的油脂、热/辣/辣的辣椒与酸津津的醋,还带了一点葱蒜爆锅的浓香。李/明夜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向厨房。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温柔甜/蜜的暖黄/色灯光下,靳一梦正穿着一身米色哑光丝绸家居服,站在灶台前翻炒锅中的食材。这样颜色和材料同样温柔的一身,与盯着铁锅信手翻炒的悠闲与自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任何人印象中的那位“詹姆·科蒂”……假如遮住那张英俊得光芒四射的面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手里握有的权力,不过是统领厨房/中的小小王国。 李/明夜注视着靳一梦的身影,用一双更接近凡人、而非圣者的俗世眼睛。分明是她看惯了的场景和看惯了的人,但她的心灵却仍然会因此而振动……那是一丝隐秘而又温暖的悸/动温柔。 “哥。”李/明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 “嗯。怎么,馋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高/考的时候不考现在这个专/业,不读现在这个大学,你会选什么?”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中/国高/考有什么,第二志愿,对吧?” “过去没有如果,过去是事实。要是太想要一个‘如果’,我们的‘现在’就被否定了,被我们自己否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靳一梦先是顺口给她补了一下古道修行常识,随即回忆了一下,道:“其实我有想过念外交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最好还是留京嘛,上北外。我那时候就不太想留……” “这个应该很难考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战术终端连上当地网络现查了一下,还顺便查了一下靳一梦最后就读大学专/业的分数线。她并不了解本宇宙中/国高/考的分数构成,比如总满分多少、单科满分多少、一共分几科之类,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所谓的“北外”分数线要高得多了。“分数线比你现在的专/业高呀,而且高好多。” “是挺高的,不过我估分应该是到了的……”靳一梦略一停顿,也查询了一下他高/考那年的录取分数线,“靠,还真到了,哎呀可惜,算了反正我没报,无所谓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想到一个事。”李/明夜轻笑道,“要是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我没有遇上16岁那年的事,你也最终选择了这个专/业……” “那你哥搞不好跟我是同事啊!哎呀,要按年龄算,我参加工作应该比他早,他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哥。”靳一梦也想到了,顿时就为之一乐,“看来咱俩要是在同一个宇宙,还是有机会碰头的,就是你比我小这么多,上你家提亲可能得挨揍。”他说到这里,这道菜已经做好了,便提起锅倒进盘子里。红亮亮的浓汁里拌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裹在炸得酥脆挂壳的茄子片上。这是一道风味茄子。 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不由笑了:“你要是能提着这道菜上/门,嗯,不对,你会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妈也会加入。让你臭显摆,全天下就你会做这道菜?”话虽如此,她还是找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茄子吃了。茄子入口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滋味咸香酸甜,外加一丝恰到好处的麻辣,吃起来喷香四溢。 “好吃不?”靳一梦笑着问道。 “嗯,唔,还不错。”李/明夜又夹了一块,喂进靳一梦嘴里,“比你上次做的好!” “那敢情好,看来老/子当年还能选新东方啊,等毕业了到你家当厨子去。”靳一梦笑道。他说着就转身去开冰箱门,端出一碗洗净切好的鳐鱼肝,打算开始做下一道菜了,“行了你啊,待这儿是监工呢,还是伺机偷吃啊?陪我姥姥看电视去吧!——哎哎,偷吃,不许再吃了啊,吃光了一会儿年夜饭光啃盘子吗?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3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靳一梦仍然记得自己在《星球大战》中的那个傍晚。彼时李/明夜使用黑/暗原力除掉了梅斯·云杜,引发心魔暴/动,阿斯特罗贡献出自己的法/力为她封□□魔。他坐在客厅里等待,他听见了内心的声音,他感受到力量的诱/惑。 ——只要他愿意,可以改变她的记忆,抹除她的痛苦,消灭她的心魔。这确实很过分,她绝不会原谅他,但……他们之间不会走到“原谅”那一步。她将永远爱他,永远不会离开。 ——只要他愿意。而他不愿意。 我必须记住,我一直都是不愿意的,靳一梦心想。即使代价是孤独。 靳一梦心里很清楚,不论他愿意与否,他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他的那些凡人都太过渺小,命运也太过飘摇,太过容易受他们与其他高位格者左右,但他必须记住自己曾经的选择。一旦跨过这个界限——由他自己所设立的界限——天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力量永无止境,古道没有尽头,而他也不愿成为欲/望的奴/隶。 靳一梦一念至此,不由庆幸自己并非独行,同伴与爱人的陪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这种孤独。但……他更加庆幸她足够强大,足以战胜心魔,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古道修行越深,他越有如履薄冰之感,陷阱好像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堕/落。好在他叫高欢时也经常陷于类似的处境,面对相似的困境,他对此已经很习惯了。壹趣妏敩 靳一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总是面对相似的问题,说明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曾经他最怕自己因为力量、权力或其他种种而彻底堕/落,如今仍在为此烦恼,说明他至少迄今为止是成功的。 . 接下来几天,二人都在走亲访友之中度过。他们陪着老太太踏遍了每一个亲朋好友的门槛,或敞开大门接受每一次拜访,坦然地承受他们的艳羡与审视,微笑着给每一个小孩子派发红包,诚恳地复述他们说过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老太太的初衷不过是想嘚瑟一下,向老朋友老姐妹们证明自己真有这么一对儿聪明漂亮事业有成的外孙/子和外孙媳妇,靳李二人自然是一路配合。结果几天下来,老太太就有点不好意思,既怕他俩累着,又怕他俩嫌无聊。二人听罢只笑,让她只管放宽心,这世上比走亲访友更棘手更繁琐更无聊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也不知处理了多少。如今这点工作量连度假都不如——李/明夜在科洛桑西海庄园的沙滩上晒太阳时,面前还摆着联络仪接打电/话和开/会呢。 “不过话说回来,在《星球大战》里的那段经历,正是我下定决心挖弗兰克的原因。”李/明夜在私底下对靳一梦说,“我本以为我就像阿斯特罗一样热爱行使权力,事实证明并不是。行使权力真是烦得很,我只是喜欢得到它。” “也就是说,权力这东西你其实不怎么喜欢,但不能没有。”靳一梦稍微总结了一下,随即笑道:“这还不简单。权力就是暴/力,你现在在大部分宇宙都已经够暴/力了。” “等我暴/力到能拆白塔再说吧。”李/明夜撇撇嘴,用原力将奶瓶里最后一点儿驼奶推进除夕的嘴里。此时是初五,一些商家已经开始上班了,小区门口的母婴店赫然正在其中。 作为家里的新成员,除夕与守岁已经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奶瓶、毛巾、浴巾、梳子和系脖小绳儿,除夕的全是黄/色,守岁的全是蓝色。两只小狗已经睁眼了,甚至学会了凭颜色认自己的东西,其中除夕比较聪明,莫名其妙就学会,以至于靳一梦兴致勃勃、信心满满地开始教/导守岁。守岁这个小笨/蛋耗费了他半个小时——这并不是说半小时后守岁就学会了,而是半小时后靳一梦终于忍无可忍,伸指往小笨狗头上一点,对照着除夕修改了它的大脑,催生出些许智慧。自那以后,两只小狗的性格开始分明,除夕愈发沉静,守岁更加活泼。 有几次,靳一梦避开林以兰,将布莱克召唤出来,让双方认识。如今已是二阶传/奇的布莱克对两只小奶狗很感兴趣,刻意收敛通体威压,低头将两只小奶狗舔/了个遍。两只小奶狗也很喜欢这黑漆漆的大哥/哥,除夕静静地趴在原地摇尾巴,守岁则狗胆包天,竟然去/舔布莱克的鼻子……被后者一头拱翻,叽里咕噜滚出去老远。 李/明夜趴在床/上围观这一幕,见状忍不住说:“你这狗是不是早就该突破化形了?”她记得靳一梦很早就引布莱克入古道了,没道理肉/体都修到二阶传/奇了,位格也在离难大后期,竟然连人形都不是。m..m “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混沌海,突破后最适合继续修/炼的体型就是人形。布莱克不喜欢两只脚走路,我呢养个人也觉得怪怪的,所以它就还是继续做狗了。”靳一梦顺手拍了拍布莱克的脑袋瓜,随即收手,后者立即抬起狗头,追着他手掌心舔,完了还一拱,将他的手拱到自己头上,示意他继续摸头。他一边摸布莱克毛/茸/茸的狗头,一边撇嘴说道:“你看,这要是个人,啧……” “也是……”李/明夜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堪入目。 “无所谓,适合小狗的功/法我也有挺多的,就是练到后面了跟现在的法/理规则不太搭。”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倒是实话,《灭世黑龙卷》里的功/法通通都是给非/人用的,而且版本太过古早,不管是人还是狗,练起来其实都不太合适,需得针对人族体质与当今法/理规则进行一定改良。“等到后期再说吧!它是宠物狗,用不着太厉害。” 在如今的靳李看来,二阶传/奇确实不太厉害,李/明夜的巨怪——如今已是巨人——也已经有三阶传/奇的位格了,搁C级宇宙恐怕都是个区域级小Boss。李/明夜笑问:“后期?” “圣者。” 李/明夜忍不住一呛:“这他/妈……果然是后期。”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圣者罢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便也了然,天人合一位格已经开始接/触规则类能力了,天人合一升法相,需得凝练自身法则,可想而知得至少一门规则类能力达到精通才行。到时候假如布莱克还是狗,修/炼规则类能力确实会比人难得多。 “所以,以后再说吧!”靳一梦拍拍布莱克的脑门,“日子还长。” . 春节假期过后,赵姐休完假回归,人们重新上班,商铺和各色娱乐产业陆续开业,街上的人气逐渐旺/盛,老太太便又开始赶人出门了。 北/京/城仍是没啥可逛的,不过很显然,二人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区区一城。他们专门抽/了一天,幻影移形到了东枝,把靳一梦曾经公/司的培训基/地逛了个遍,而李/明夜也终于坐上了靳一梦开的直升机,在天上好好飞了几圈。之后他们又去了茵莱湖,跟其他游客一起,乘上一艘又窄又长的小船,游入水浪飞/溅的湖水小径,在极具特色的水上田地、水上村庄、水上佛/寺之间游览穿行,再然后是跳猫寺……等一天逛完,他们幻影移形回家,正好赶上吃晚饭。 当天晚上,靳一梦被李/明夜摁在那里,回忆自己作为高欢时的诸多经历,于是他们第二天去了泰国,第三天去了老挝,第四天去了越南,第五天……靳一梦从前来这些国/家时并没有游览玩乐的心情,这次跟李/明夜一起当了一回游客,也是发现了许多新奇。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之前来时所待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逛的。毕竟他一不想带李/明夜去赌场,二没必要带李/明夜去酒店,三/不可能带李/明夜去妓院或夜/总/会,四不好带李/明夜去别人地盘瞎逛,五嘛,他也没必要把她带去哪个地方,然后指着脚下说“我之前在这里杀了个人”吧…… 这段旅途并无任何波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中途顺手打杀了两个降头师。其实二人原本懒得管这档子闲事,不过是些财迷心窍的修行者罢了,所做的也最多是协助谋财害命之类的区区小事,法术气息还都有些恶心吧啦的,远远就一股虫子味儿和尸油味儿,他们实在不想靠近。然而他们当天所蹭导游之旅行团中,有几名游客深信这一套,为求财运姻缘,特地脱团秘密拜访预约好的降头师,而二人急着去下一个景点,人不齐导游就到处找/人,不给发车……眼看李/明夜开始皱眉,靳一梦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下车,不一会儿就跟那几名游客一起回来了。几名游客一脸傻乐,显然刚被篡改完记忆,而且手法极其粗/暴,施术者明显非常不耐烦。他们离开不久,火光冲天而起,好在消防车及时赶到。后来这事儿上了当地报纸,据说是电路短路引起的火灾。 就这样逛着玩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十五,徐少秋请靳一梦吃饭。席间徐少秋果不其然主动挑衅,想要一雪前耻,而结果跟上次差不多——他又喝倒了。 好在徐少秋今日虽然连老婆都没带(靳一梦也默契地没有叫上李/明夜),却因本来就预备喝酒之故,提前约好了司机。徐少秋的司机按约定抵达,彼时徐少秋已经彻底喝倒了。靳一梦帮忙将醉死之人扛到车上,后便潇洒离去,并发短信嘲讽对方,问是否嫌餐费太贵,遂借酒醉逃单(账是靳一梦结的)。徐少秋第二天酒醒后看到这样一条短信,当场直接破防,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骂人,奈何最近战绩实在丢人,最终没有骂赢。 末了徐少秋多少有些悻悻,转移话题问靳一梦何时走,靳一梦便答:“今天下午的飞机。” “那么赶?”徐少秋啧了一声。 “本来前几天就要走了,就是为了蹭你一顿留到现在。”靳一梦笑道,“最后还他/妈没蹭到。谁能想到你平时这么嘚瑟,结果这么废物。” “去你/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又道:“下次肯定给你蹭。哎,反正我今天请假了,用送你不?几点的飞机?” “不用,我姥姥送我。” 徐少秋“哦”了一声,略一停顿,又问:“你下次回国什么时候?” “等定了再说吧。”靳一梦说道。他这次来度假本就是一时兴起外加机缘巧合,他平时事又多,经历又凶险……谁知道他或他这些肉/体凡胎的凡人亲友,是否能活到他下次有空的时候?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靳一梦在等徐少秋开口,而徐少秋并没有。他忽然想起对方昨日酒后难得狼狈,握着他的手哭着道歉,又质问他既然打算假死跑路为何不告诉他,末了继续哭,说知道他不信他……这一套转变是如此的突兀,同时兼具了丝滑,靳一梦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平时从不提他身死之事,除了昨晚。事到如今,一切时过境迁,反而是谋人性命之人,竟然比受/害/者本人更加介意。好在这一切截止于昨晚,这件事已真正成为过去。 又过片刻,靳一梦开口道:“下次回来我会说,提前告诉你。” “嗯,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5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m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m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苍白巨人拔/出第三只手,轨道的活动停止了,瓣膜门亦缓慢关闭。巨人将第三只手再次插/入端口,尝试放空思维,不做任何精细操作与指令想法,发现轨道与大门皆不为所动。他叹了一口气,拔/出手臂,俯视身旁那干枯衰朽的同类遗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我要留在这里了。”他说道。 “是的,你必须留下。”女子说道,“看来在意外发生时,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造物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她在“思维”与“灵魂”之间权衡了一下,“操纵者。说起这个,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些所谓的天人,古亚特兰蒂斯人,究竟有多少人?” 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接续道:“——会不会只有一个人呢?一个强大的意识个体,或意识聚合/体,拥有法相、准神魔,甚至神魔级的意志?他的死亡就是那场‘意外’?” “有可能,但这样很没意思。”女子说道。 “是啊,确实很没意思。”苍白巨人赞同道,“假如当真如此,这所谓的古亚特兰蒂斯文明,也不过就是某个强大个体或强大意识聚合/体用于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罢了……” “也许在高级宇宙,这种形式的文明才是常态。所有生灵都是不同神明的奴/隶,世界围绕诸神的意愿转动,而所谓的现实,不过是不同神明的意志涨落。”女子说道,“但这样真是没意思透了。” “即使我们当过神?”苍白巨人略一停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是,即使我们当过神。” . 在庞大货运码头区域的取样工作完成之时,几个崭新的骨质保护囊也在苍白巨人的操纵下制/作完成,与此同时,几名死亡的苍白巨人也已经在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之下重新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活动肢/体,熟悉操作,除了两名苍白巨人明显更加呆滞之外,其余皆是灵动自然,浑如先天活人。 弗兰克施施然飞来,只扫了一眼,顿时了然:“呦,这里好热闹啊。”他顿了顿,笑道:“说起这个,路易斯,你能不能派个你来图特加?距离有点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距离不是问题,在同一宇宙之内,我都能以虹之玉作为锚点,投/注力量。帮你处理事务是没问题的,但不能要我帮你打架。”女子说道。 “这具身/体……”一个苍白巨人说。 “——没有专属于我的法术。”另一个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续接道。 “临时学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对这个宇宙的法术体/系不是很熟悉。”另外几个苍白巨人异口同声道,“况且这具身/体虽然身/体天赋与灵能天赋都不错,但外形过于奇特,引人注目。你真要把我带去图特加吗?” 女子笑道:“当然,换成凡人身/体也行,只是你要费心保护我们,千万别让我们死了。对如今的我们而言,灵魂伤害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并不好受。” “死一个我,就扣你一次分红!”一个苍白巨人抢道,其他苍白巨人立刻附和,其中一人提出“扣钱程度将以阶梯制增长”,另一人则迅速提出增长指数…… “在你心中,我到底有多无/能?放心,你没有机会扣我的钱。”弗兰克笑道,“或者,我该说‘你们’?” “这不重要。”女子说道,“这里只有‘我’。” 陈英华则是绕着苍白巨人们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牛逼啊大佬,一千年/前的死人你都能复活回来,还一次复活了好几个。你这手生命炼金术能开班吗?” “可以啊,其实并不难。而且这也不能叫‘复活’,这只是‘还原’,还原的也只是物质形式的存在。追溯和还原非物质的存在才是‘复活’的难点,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个,尤其是那些脆弱的凡人灵魂,一死就散,很难追溯。我刚才有了个想法,或许该从命理的层面上入手……这宇宙灵能条件这么好,回头多杀几个人试试看。”女子不甚在意地说,说着便睁开/慧眼,操作起战术终端,“‘还原’比较简单,你要是想学,可以从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开始学,比如何蒙库鲁兹。关于何蒙库鲁兹,我给你传几个文件,你只需要一周左右——” “等等,不要!我随便说说的!”陈英华一看那文件大小,赶紧拒绝了李/明夜的传输申请。至于“一周左右学会何蒙库鲁兹”之类的鬼话,她当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需知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虽然命名相当的朴实无华,听起来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d级气息,但这只是她懒得花/心思起名字的缘故,其内涵是相当丰富并且极为博大精深的。所谓的“生命炼金术”,乃是她自己归纳、总结和提炼的学科,而学科基础更是囊括魔药学、基础炼金术、高级炼金术、何蒙库鲁兹、知微之眼、血族的血肉魔法知识(来自弗兰克)、滴血重生大/法和种神大/法,以及她执掌复活石如此之久所获得的心得体悟。别的姑且不论,单单是她口/中“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即何蒙库鲁兹,就已经是炼金术一门关于生命和血肉的顶级学科了,要是换个人来学,那简直是开什么玩笑!更何况李/明夜哪里适合教书?陈英华一点都不想享受她的多国语言车轮骂。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没有人询问李/明夜为何要把自己分成这么多份——以眼下的情况与诸人对她的了解,原因已经一目了然。 此时呈现在诸人面前的几个骨质保护囊皆有卡车大小,整体呈椭圆形,外部由坚/硬的骨架构成,表面覆有厚膜,而那厚膜表层则天然形成有一个又一个的奇特花纹,首尾相连,连绵不绝。在那几个骨质囊中,有的盛满不同材质、不同质感、不同颜色的液/体,有的空空如也,只有空荡荡的高大人形凹陷,凹陷四周则生出细小骨架与触手,用以固定。 身着宽大风衣的女子从苍白巨人的肩上轻飘飘落地,抬起戴有皮革手套的手,轻轻拂过一个骨质保护囊表面的花纹,“还记得阿斯加德土巨人身/体表面的漩涡吗?”她轻柔问道,“那些漩涡也是如此,首尾相连,每一个漩涡都不一样,当时的我看了还会眩晕和头痛。我对自然魔文和先天符/咒的了解还相当浅薄,但我大致能明白那些漩涡的含义:它能从周边环境中抽取力量。这些花纹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土巨人的漩涡更倾向于攻击,而这些则是守护。花纹不是我画的,当我告诉仪器,需要将这些家伙运输到内城时,生产线便产下了这些东西,我试了好几次,也更换了不同需求,因此它们每次产下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由于专注,她不再自称“我们”,而是独一无二的“我”。此时此刻,是真正的李/明夜在说话,那个历经百万年的岁月与无数认知洗礼,仍旧强大坚韧的自我,经由女子之口,向物质现实世界传达她的意志。 “至于它们中哪一个最有用,我暂时不知道,对我见所未见之物,我的知识还不足以支持我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准的判断……好在有最快的实验对照。”女子顿了顿,目光投向苍白巨人们,忽然莞尔一笑,“你们也许会死,而我会觉得很痛,但往好处想,你们至少不怕弄脏衣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1 章 第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m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壹趣妏敩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m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m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但我是人,他说。 是吗?我看不出来。太阳似乎笑了一下。永远都不要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这正是是人和奴/隶的区别,也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人的关键。在遥远的古代,没有多少生物有幸拥有这一关键:思想,又或者有人将其称为智慧,虽然在我看来,思想其实只是智慧的种子。 他茫然地看着太阳。 太阳视若无睹,只是喃喃自语,全然不顾他是否能理解。即使我再仇视觉者,太阳说,也不能否认祂的伟大。这是通往自/由的钥匙,人人生而拥有,却又何其宝贵!这样与生俱来的珍贵财富,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总有人宁可将这把钥匙托付给他人。人是什么?不过是一坨血肉,一个灵魂,飞禽走兽也是如此,与人没有区别。但人之所以是智慧生物之一,是超脱于飞禽走兽与我手里这把止血钳的存在,正是因为人的灵魂中蕴藏有思想,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一旦失去这把钥匙,人也就不能再被称为人。 ——所以,告诉我。你是人吗? 他凝视着太阳。好像过了良久,几乎一辈子的时光,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秒钟。痛苦仍在持续,但不再有/意义,因此变得可以承受。我该怎么做?他虔诚地询问。伟大的存在啊,请您指引我!您为我指出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一次,太阳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心生忐忑。终于那伟大的存在再次开口,第一句便是否定。 我并不伟大,太阳说,这条路也并非从未有人走过,因为我正走在这条道路上,我知道该如何做。站起来。 我站不起来…… 站起来! 太阳的声音就像雷霆的咆哮。他吓了一跳,接着便开始尝试。挣脱束缚是如此的痛苦,随着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锁链与荆棘就更深地扎入肢/体,在他体/内灼烧。如此恐怖的折磨,几乎让他失去力量。然而每当这时候,每当他想休息,每当他想放弃,他都能感到太阳的注视……如此炽/热,几乎令人疼痛,他从中汲取到恐惧,与此同时,也汲取到勇气。 ——一旦轻言放弃,一旦无法依靠自己站立,他就会被无情抛弃。他轻而易举地认知到这一点,而这甚至比死亡更令他恐惧。但他的勇气也因此而生。他知道自己必须足够坚强,坚强到足以达成对方的期望。 终于,他站起来了。 锁链与荆棘绷紧到了极限,骤然地崩断,火焰也因此熄灭。他仰望着太阳,精疲力尽,然而心情激荡,满腔热血。他本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现在,他等待着。 太阳没有再开口。 在他陷入不安和迷惑之前,烘托着太阳的星光银河汹涌而来,在一瞬间淹没他。银河清凉得接近寒冷,却并非凛冽刺骨,反而令人感到柔和。就像在最炽/热的盛夏浸没入溪水般舒适。 疲累涌上心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忽然放松/下来,便再也难以支撑。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已经回到了物质世界之中,而这意味着他脱离了无法自控的濒死之境。他在神威与天罚中幸存,今天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经历这一切而活下来。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提佐克忍不住看向“太阳”方才所在的位置,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看着他,俯视着他,用三只眼睛。她的目光深邃,有实质的力量,那是大地般沉稳深厚的磅礴,无穷无尽亦无畏的坚毅和勇气。这样的眼睛只属于真正的强者,就连“美丽”一词的形容,都显得太过单薄……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了解脱。 ——就像漂洋过海孤苦伶仃的旅人,与风浪搏击,与饥/渴为敌,与绝望作战,终于踏上了广阔博大、无边无际的陆地。大地般强大的女人,光辉璀璨的神明,滋养众生的母亲。 “神啊……”提佐克吐露/出模糊不清的话语,面庞上滑落泪水,“神啊……”他昏迷过去,却无比安心。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得/救了。 . 当靳一梦慢悠悠晃进底舱时,李/明夜已经完/事。她正斜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另一只手轻轻抛动天机之骰。那凯伯水晶制成的法/器上下翻飞,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你决计无法想象,那座岛背后的故事究竟有多有趣。”李/明夜笑着说道,“我只说一句——我在提佐克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名‘偶然穿过风暴登岛的幸/运儿’。” “你认识?” 李/明夜扬扬眉,最后一次抛起骰子,在半空中便截住。她吐出一口烟雾,悠然开口:“我不认识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很苍老,但在提佐克的记忆中,他的容貌还像任何一个正值壮年的半神一样年轻,一张漂亮脸蛋。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面目,毕竟他今年应该还不到一百岁。我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也能一秒就认出来,因为我们认得他那和他一样漂亮的好儿子。” “斯帕罗。”靳一梦挑挑眉,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慈悲之岩风暴环绕,而那风暴并非自然,乃是无懈可乘的神明魔法,要是没点运气之外的真本事,如何能够登岛?前任加勒比海的海盗王者,当然有不止一点的真本事。“如果是斯帕罗,那他去慈悲之岩,应该就不是偶然了。”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心愿罗盘当时就已经在他儿子手里了,对吧?” “还没有,不过时间很接近,相差不到一年。”李/明夜微微一笑,“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亲爱的,比我们经历的一整件事都要有趣。可怜的提佐克生活在这样有趣的事情之中,却对此几乎一无所觉。”她顿了顿,又道:“好吧,这是不确切的。他对此有所察觉,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每一件‘事实’,却没有洞察真/相。” ——在敌对一方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将一个有/意配合的灵能者灵魂引渡至奥利西欧的神国之中,对李/明夜而言并不困难,紧随其后的则是对入境者记忆与命理的探查,这也并不算难事。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记忆不过是存储在大脑内部的生物信号罢了。对于一名灵能者而言,其记忆本身确实拥有力量,但这并没有改变记忆的本质。 ——提佐克的精神虽然受创严重,但大脑中存储记忆的组/织毕竟没有死,更何况这名灵能者此时已经将李/明夜视作神明,毫不抵触?他的灵魂对李/明夜几乎是完全敞开的。只是他毕竟处于昏迷状态,其大脑中提取的记忆缺乏其主人引导,极其纷杂混乱,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更是混杂不清,真真假假颇难分辨,因此需要李/明夜稍微分析理清……而她做这些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环绕慈悲之岩的风暴,环绕图特加的风暴,以及女海神科莉布索的威能;天人们野心勃勃的仆从,亚特兰蒂斯与海神教的宿怨,困锁强大/法相于现世的异术;戴维·琼斯毫无征兆的背叛,树野人突如其来的退化,斯帕罗不合常理的老迈……年轻英俊的海盗王子隐藏身份,潜入图特加,邂逅情窦初开的女祭司。如此浪漫。 是命运不经意间的推手,是因果中不可察的引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发酵了千年仇/恨与愤怒的复仇?让背叛者败于背叛,死于绝望。即使是现在,李/明夜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洞悉它们之间微妙的命理纠缠与命运涟漪。这一刻,她简直爱上了这次历练。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有趣。 “真希望贝塔赶紧干完活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放松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我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并不足以令我感到安全。但是,看在奥丁那件海德伦斗篷的份上!该死的,我真该多打包十几二十件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斯帕罗谈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3 章 第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我没这么说啊,我一直都说,受封法相神魔那叫‘封赏’,很稀罕的,而且得很慎重。”靳一梦轻声笑道,“等老/子以后成了神魔,你给我搞来1000个B级以上宇宙的大资源点,我就封你当法相。” 陈英华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忍住,对着靳一梦翻出一对大白眼:“……我谢谢你啊!” “客气啥,应该的。”靳一梦很大度。 陈英华气得牙痒痒,果断转变话题:“也就是说,这个古亚特兰蒂斯文明原本可能有神魔,结果神魔断代了……神魔也会死?”她不由诧异低语。神魔已经是近乎于宇宙概念般的恒定存在,又衍生出万千投影,每一个皆与该次级衍生宇宙同时“出生”,因此永恒不死。这样的大能力者也会死吗? “当然会,而且死得还不少。”这次接话的是贝塔,“神魔的彻底死亡,一般有两种形式:第一种,其‘存在’本质被其他神魔吞噬扭转,变成了另一种‘存在’。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可以理解成‘夺舍’,具体的等你成神魔就懂了。”陈英华立刻对他也附赠一对白眼,他莞尔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种比较可怕,就是将其‘存在’彻底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个神魔相关的一切,包括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随之消失,祂会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能够想象这混沌海里有多少神魔曾经存在过,后来又消失吗?祂的历/史,祂的创造,祂的名字,祂的教/派,祂代/表的规则和定义,这一切突然消失了,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祂——从未存在过。”.m “……我靠。”陈英华仔细一想,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逻辑性抹杀。”靳一梦低声说道。归墟的逻辑性抹杀,觉者最恐怖的能力,将一切归为混沌,即使是永恒的神魔。就连狂/妄如尼德霍格,在谈及这个能力时,也颇为敬畏。张天然学会这能力后不久就死了,彼时的他顶多只能抹杀天人合一,而且碍于境界所限,他的抹杀也不够圆/满,很容易被高境界且精研命理的大能力者看出端倪……或许,这正是张天然之死最重要的原因。 “古亚特兰蒂斯的神魔应该不是这么死的,”弗兰克说道,“否则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今天这一切了。也有可能那个神魔并没有死,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再庇佑这个文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些天人只是真正天人文明中的一部分,受差遣来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灭绝,只不过是他们的……历练任务失败罢了。失败者该自己品尝苦果,就像徐先生死去时,剑圣或许十分惋惜,但兵者同样没有出手。”他特意采用了角斗/士的说法,看起来他十分坚持“类角斗/士论”这一最开始就由自己提出的假设,“路易斯,你将这个文明称为游牧文明,我却觉得不对。我个人认为,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寄生文明’——他们必须寄生在其他文明的精神世界里,因为他们并没有物质的存在。物质才是宇宙的关键。非物质的存在是模糊不清的,是混沌,是变化,是无数条件下的无数种可能,那么物质就是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而他们缺乏这个。这也是寄生物的重要特征之一:他们无法独自生存。” 贝塔挑挑眉,难得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他低头打量弗兰克一眼,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贝塔——也就是李/明夜——对弗兰克提出的假设十分感兴趣。这是极为难得的,其罕见程度足以令多次担任李/明夜秘/书的冈恩深感意外。他这位女主人向来独断专行,极少同靳一梦之外的人讨论,更极少真正询问他人的看法。她的问句从来都是沟通技巧的体现,比如婉转的诱导和狡猾的强调,或仅是单纯的礼貌,但在更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答/案。 弗兰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寄生物存在一些共性,比如它们不会轻易更换宿主,比如它们一开始会表现得温和无害,甚至有可能对宿主有利,但并不是所有寄生物都会长期采用这种互利共生的模式。他们的生存缺乏根基,便会本能地想要掠夺,将其补足。当寄生物智慧较低,而宿主又不够强大时,寄生物便有可能因过/度掠夺而杀死宿主,而当寄生物具有极高智慧时,则有可能产生许多很有/意思的结果……”他的目光掠过眼前五花八门的雕塑。 诸人也随之眺望。直到数公里之外,他们的目力与感知都趋向模糊,雕塑的永恒朝拜仍然没有止歇。这都是发生在其他宇宙的久远往事,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这里的雕塑仅是回响余音。..m “但不论如何,寄生物都对宿主不利。”弗兰克继续说道,“到某一时期,或早或晚,他们的存在必定会扼/杀宿主的发展。”他指了指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尊雕塑,其服装上饰有宇宙舰队大战怪物大军。如此宏伟激昂的战斗,于群星间开展,视宇宙为战场。“谁说他们一定是舰队司令?他们也可能是穿越现世帷幕前来掠夺的恶/魔。” 片刻的安静。贝塔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神情中竟有一种等开奖的默契期待,他不由莞尔。“很有趣的假设,弗兰克。你对非物质和物质的描述是最有趣的那部分,回头我想跟你谈谈这个。至于其他,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诸人发出失望的叹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声音略提了一度,“我并非无所不知!这是实话,你们也知道。等我成了圣主,再来问我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于现在,劳烦你们在城区里多走一走,我需要对这里进行详细深入的扫描。亲爱的,你留一下。” 其他人应声散去。靳一梦留在当地,打量着贝塔,神情多少有些微妙。见对方望过来,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观察那些精致宏伟的雕塑。“怎么?”他问道。 贝塔笑道:“我能感觉到,我现在的形象让你有些尴尬。”其实他自己也是。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尚且能无视这一点,但跟靳一梦独处却并不一样。 靳一梦咳嗽一声,“是不大习惯。你在旁边的时候——我是指你那个女人身/体在的时候——那时候还好,现在确实有点怪怪的。”他忽然又乐了,“哎,其实多看一会,这白大个儿也不丑,动作表情啥的都是你的,看久了还有点顺眼。就是你别——” “那你过来亲我一下?”贝塔笑嘻嘻地打断。 “我就知道……”靳一梦撇撇嘴,“我不。” “不爱我了。” “我看是你不爱我了!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别玩儿了啊,有事说事,真想亲就等老/子回去船上,到时候别说换人了不认账就行。”能接受这非/人类雄性的壳子里是自己老婆的一部分,这是一回事,至于能不能亲得下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靳一梦的性审美显然没有宽广到涵盖非/人类雄性的程度。 贝塔倒也没有继续无/理/取/闹,只是笑道:“放心,我让你留下,不是为了在这里跟你来一炮的。我有正事想问你。” “嗯。” “在汤谷的时候,你告诉我,‘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源于某位古老圣主的某次尝试?” “是这样。”靳一梦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更赞同弗兰克?” “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凯特。可能他们都是对的,可能他们都是错的,那我就来你这里寻找第三个答/案。”贝塔说道,“不论是正确的推论还是错误的妄想,都能引我通往成功,前者使我前进,后者修正方向。所以,把你知道的有关那位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那可有点多了。”靳一梦闻言笑道。 “这个嘛,反正现在唯独你我不用干活。我们有的是时间。” . 约三天后,第一座古亚特兰蒂斯浮岛大致探索完毕,仅是斗兽场探索结算部分就足以令人震/惊。 作为大型探索活动发起者、探索活动中土著势力所有者、探索活动中角斗/士团队领/导者,命运组/织亲自完成前期探索,明确分配探索任务,给出合适应急方案作为探索参考,而李/明夜定下的抽成标准也并不高,不过二十分之一而已,算是斗兽场大型探索活动平均水平。角斗/士觉得这简直是给真武堂打工的待遇,而真武堂的抽成是30%到40%,土著则几乎感激涕零,毕竟根据土著探索活动的惯例,从来都是老板拿大头,打工仔总分成有个十几分之一就很了不起……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赢麻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组/织仅A/级宝箱就结算了足足8个。 即使排除了斗兽场的探索结算部分,所得财富仍然超出了李/明夜的预计。人们通常很难相信,那些溃烂建筑与化脓管脉中,竟然隐藏有宝物,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一座座血肉工厂的最深处,埋藏有它们宝贵的基因池。这世上生活着不少魔法生物,喷火的巨龙,能使人石化的蜥蜴,自身软弱却能激发智慧生物残/暴本能的小妖精,将敌人行为视为丝线任意编织的蜘蛛……这些自然界中天生地养的宝贵魔法生物,天人们能够规模化、标准化地在血肉工厂中将其批量生产出来,就像异世的现代人用工厂养鸡一样。 蛋鸡与肉鸡虽然都是鸡,品种却不相同,繁殖工序也并不一致,这些魔法生物也一样。同一种属的魔法生物,在基因池中分为不同亚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宜种属内繁殖的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合与其它物种进行基因杂交的科研(或魔研)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加庞大强壮的个体,有的乍一看平平无奇,甚至孱弱病态,体/内某些起到魔法用途的器官却比其它亚种更加发达。而理所当然的,它们在出厂后自然会奔赴其它不同的工序。 其中大部分被运走了。由于运输网络的中断,大家一致认为它们被运输到了其它古亚特兰蒂斯城市里。考虑到它们表现出的生物特征很适合用于制/作魔法道具和装备,诸人猜测古亚特兰蒂斯人应该有其它城市,比如专门培植特殊魔法植物的城市,以及接收提炼来自全世界之奇特魔法矿藏的城市。那些被土著奉为神器的圣遗物,古亚特兰蒂斯人可以在工厂流水线里批量制/作出来。 一个文明的顶尖外道成果从来不可能单独存在,而是该文明综合实力的最终体现。但古亚特兰蒂斯人的“梵天”,可以使他们略微脱离这个限/制——他们不用像其它文明一样,一步步构筑整个工业链。 知识和成果之间有一个算式,它们的连接符号读作“工业能力”,在土著是无数先代算式的结晶,而在古亚特兰蒂斯,则是“梵天”的数量和质量。只要宇宙规则和“梵天”的精神算力允许,天人们就可以直接在“梵天”的脑海里建造他们知识范围内的任意一座工厂,而不是像其他文明一样,老老实实地从建造工厂的螺丝钉、以及制/作那颗螺丝钉的工厂开始造起。直接构筑出最终成果也不是不行,但这个世界有资源,天人们有知识和“梵天”,既然如此,当然还是造工厂更划算。这是鱼和渔的区别。 可以想象,假如古亚特兰蒂斯没有陷落,要不了多久,每一个苍白巨人都能穿着坚逾钢铁、灵活胜过游鱼、轻便如同流云的外甲,手持喷吐龙炎或寒冰的骨枪、遍涂魔文锐不可当的利刃、装饰有灭灵生物骸骨的盾牌,然后分批乘上足以遨游深空或灵之海的、经由血肉基因改造内生不同腔室的鲲鹏,去往宇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运来更多和更多样的资源。又或许钢铁派的外道/学者在内部会/议上战胜了血肉派,鲲鹏变成宇宙飞船,这也未可知。而这个被诸人探索了数日的、专门负责接收和养殖全世界所有珍奇生物的港口工业城市,它负责生产和研究古亚特兰蒂斯未来构想中最重要的那部分:苍白巨人。 “梵天”脑部的漂亮城市里,几乎蕴藏着苍白巨人的所有秘密。跟其它规模化养殖的魔法生物一样,苍白巨人也有不同种属,或者用“型号”一词更为恰当。高大的,矮小的,更适合深海的,更适合丛林的,喜欢寒冷的,喜欢炎热的,力大无穷的,敏捷如风的,灵能天赋极其强大的,专门克制灵能的。天人们搜罗来这世界所有的奇特魔法生物,人为制/造天赋异禀的灵能者,从他们和它们的血肉中提取秘藏,然后将其赋予自己的创造。阿尔法和贝塔只不过是这一生物的基础型号。 整座城市里没有任何/文/字,天人们似乎并不需要通/过物质来传递信息与传授知识,但那些工厂里的原料、工艺和部分成品仍然保存完好,它们给了李/明夜不少启发。勤勤恳恳踏实干活的探索小队为她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实验素材,底舱实在是装不下了,她不得不将其堆到团队和团员的储物空间里。为了这个,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找怀恩清了一次库存,但可以想象,假如再发现一座天人浮岛,那就连怀恩都帮不了她了。李/明夜决定再去找阿斯特罗一趟,他的团员能分担不少她的工作,而她也不介意与他共享部分成果。 令李/明夜非常欣慰的是,这次探索为她带来了两名忠实且效率极高的实验助手——阿尔法和贝塔,也就是她自己。这世上有谁比李/明夜本人,更值得李/明夜信赖?他们拥有她的所有知识,而她掌握他们的思想和感知。他们的精力是如此充沛,思维是如此迅捷,动作又是如此精细,远非附身普通人可比。普通人甚至需要吃饭和睡觉!如此之多的璀璨知识静等她研究学习,哪里有时间吃饭睡觉?她真恨不得立即消化完天人的苍白巨人研究成果,然后马上造出10个来,好派他们去科洛桑读大学。 古天人文明简直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其数量之庞大,珍藏之丰厚,不论是命运组/织、命运组/织创立的聆星者教/派,还是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土著文明,都实在很难消化。李/明夜对此极其不甘心,她尝试过拖走这座由“梵天”组成的浮岛,然后她很快便明白了为何反叛者竟然愿意放弃这一宝贵战利品——不同于其孕育出的工厂造物,“梵天”本身只能存在于灵之海与现世密切交融的特殊区域,一旦离开那片区域进入现世,就会像泡沫般消失。一如梦醒,了无痕迹。根据这一结果以及其它诸多迹象,李/明夜猜测“梵天”是天人从其他宇宙带来的外来物种。 “只是猜测。远古时代那些反/抗天人的法相之间必然有盟约,盟约之中显然不仅包含自/由,还有对战利品的分配。”李/明夜在命运组/织的内部阶段性总结会/议上如此说道,“这些战利品,也就是‘梵天’,对当时的法相以及法相麾下的文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无法消化这份宝藏,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知识。更别提那帮王/八蛋就连该死的文/字都没有。天人对当时的世界而言实在是太超前了,尤其是天人的外道完全依托于‘梵天’而存在,就算对星际文明也像是空中楼阁。所以他们约定将战利品封存,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来开启。只是他们没想到,天人领先他们太多,以至于过了千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她顿了顿,摊摊双手:“其实这宇宙的外道已经发展得很快了——我从没听说有人饿死,就算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和奴/隶。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的原生宇宙都做不到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下个封印吧!就算再相信彼此,他们也肯定要保护自己的财产。”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可是我们顺利登岛了。” “所以我猜他们死了。”李/明夜说道,“至少有权开启这座浮岛的法相应该已经死了。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千年,有法相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比如科莉布索。这位我们明确已知参与了针对天人叛乱的法相,她确确实实是死了。穆萨虽然不在这里,却能为我作证。” “穆萨杀的法相可不少啊!而且大部分都是与世隔绝的异端文明的法相,一个个都有点年头了。”文森特兴致勃勃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说不定他的杀/戮名单里还有其他参与了叛乱的法相。法相本来就不多,这两张名单有重合是很有可能的。” 李/明夜很快神色如常:“我说了,这只是猜测。其实我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要是我参与叛乱,必定会要求分配战利品,就像弗兰克说的一样,我同样也必定会留下封印监控,不可能将未经任何保护的战利品放置他处……” “总之,我们要做好‘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座浮岛,突然蹦出来一个法相’的心理准备。”靳一梦简单地总结了李/明夜的用意。 “只是心理准备吗?”陈英华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敌人是法相的话,除了心理准备之外,我们好像也确实做不了其他什么了。要不这样,大老板你辛苦辛苦,提前把哈根或奥利西欧叫来?临时召唤可能会来不及。” “这确实是选择之一。”李/明夜不置可否。 “哎,这么一想,以前那帮反/抗天人的法相还挺浪漫的。”陈英华忍不住感慨道。她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神思游荡到远古,想象那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他们立下盟约,一同打跑了外来殖民者,又回去领/导各自的子民,等待子民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还有其他约定,要一起开启这份遗产。到了那时候,有的文明负责生物研究,有的文明负责矿物研究,所有文明各司其职……他们会齐心协力组合成一个强大的帝/国。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团结在帝/国的旗帜之下,就像他们的祖神和先辈反/抗外来殖民者时一样……” 弗兰克似乎也想象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听起来确实浪漫,但我相信那些法相不会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即使他们当初是,千年之后的今天,想必也不再是了。看看如今的世界,那些争端,那些战争,奴/隶贸易和殖民掠夺……假如我告诉你,这些冲/突正是发生于立有远古盟约的法相之间,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觉得你很烦人。”陈英华没好气说道。 “这只是个玩笑,如果冒犯到你,我为此道歉。”弗兰克笑道,“我相信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否则我们在登上那座岛时,极有可能会遇到来自其他胜利者的阻拦——即使是高傲的法相,也不可能忽视如此珍贵丰厚的无主财富,唯一可能就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或不知道在哪里,因此才没有及时接收。这都是我们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那是以后,准确来说,是路易斯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你不会要求我们去面对法相吧,阁下?”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李/明夜轻轻颔首,“正如吉米所说,你们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问题解决——至少在这次会/议上解决了。”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探索方案修订这项议题上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4 章 第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壹趣妏敩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m..m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m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壹趣妏敩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m..m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我真的怕高,小时候。”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搭在徐少秋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烟,微微侧过头,看进夏日的烈阳里,神情一如凝视遥远的回忆。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照得极浅,水晶般清澈透亮。“我妈那时候还在家里,她经常有幻觉,幻视幻听那些……有一次姥姥姥爷出去工作,我自己在那里玩,就听外面很吵,她在尖/叫,一间一间的找什么东西,把门撞得山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打开门去找她,她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说有人要害我们,他们已经来了,然后就把我抱起来冲出门,一路冲到5楼。就在楼道里,她抱着我一边尖/叫一边躲,还跟空气打架,最后好像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我放在楼道的台子上,自己也爬上来……还好她嗓门儿够大,所以在她抱着我跳楼之前,邻居先找来了。” “你……”徐少秋沉默片刻,只能说:“她只是想保护你。” 靳一梦点点头:“我知道。”他抖了抖烟灰,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她其实有挺多吓人的事儿。像是……她说自己是一根黑色的竹子,姥爷是莴笋,姥姥是菊/花。她说陈柏是狗,鬣狗,你是蜜獾,这两个动物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我问她长啥样,她形容给我听,后来我去查了书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她说我是蛇!很大的那种蛇。”他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尼德霍格,不由眼神微变,却是笑着继续往下说:“然后她就纳闷,为什么竹子能生出蛇来,她应该生竹笋才对,就想拿刀剖开自己找一找。她还经常说,家里到处都有人,在我们看来是阴影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黑色的人,一件放在床/上的衣服都能让她尖/叫……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有这么多吓人的事儿,吓到我那么多次,但我只怕高。” “因为你怕高,所以你才经常爬那堵墙?”徐少秋有些无语,但一想到这是靳一梦,却也释然。就靳一梦那又臭又硬的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接受自己竟然有怕的东西?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软硬不吃,只有激将法对他最管用。 “对。”靳一梦点点头,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所以我后来就不怕了。”这时电梯又到了,他便走进电梯,徐少秋也灭了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咦?这烟头……”徐少秋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嘀咕道。 “你不会是看到烟头动了吧。”靳一梦冷静地吐槽道,“这句话有点像我妈。” 徐少秋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老/子看错了!” 靳一梦淡淡一哂,没有再开口。徐少秋一直用眼角余光瞥他,似乎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却也只能闭上嘴。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正打算开口说话,电梯到一楼了,靳一梦走出了电梯。 我/操!徐少秋暗骂一句,跟在靳一梦后头一溜小跑。他突然意识到对方走路看起来并不匆忙,其实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却没这感觉,可见靳一梦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他。而现在,他似乎不怎么想等他了。 于是徐少秋逐渐从小跑转为快跑,好在路并不长。靳一梦离开这栋住院楼之后,目标明确、无比娴熟地往旁里一绕,顺着卵石步道经过一个花坛,又拐弯,绕过一棵树,再拐弯,走过一座小桥……终于他走到另一条卵石步道上,停步。他面前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位于另一栋住院楼下,如茵碧草上竖着两个公园漫步器,一旁的花丛欣欣向荣,蓬勃繁盛。 ——而他脚下是一些陈旧的、渗入卵石与水泥路面缝隙的血渍。 徐少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地点,微微一怔后旋即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在这儿……”他忍不住看向靳一梦。 刚才那间值班室里有整个园区的监控,靳一梦只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脑里把园区结构图画出来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破事,只是盯着地面看了两秒,又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终于睁开眼,向徐少秋询问:“是当场死亡吗?” 徐少秋点点头:“是。阿姨走得很干脆。” 靳一梦闻言直接闭上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尸体已经烧了,死亡地点没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一丁点都没有。作为一个经验阅历如此丰富的角斗/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明夜出手,从坟墓中挖出那两坛骨灰,又从骨灰中还原出两具躯体,再施以复活石那起死回生的妙法…… ——他最多只能得到两个由他记忆构成的血肉幻影而已。 我已经能救你了,靳一梦心想。我明明能救你们,只差一点点,一百三十多亿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年零六个月。我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我还很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之所以遭受这些,你们之所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时间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靳一梦喃喃说道。假如以时间来度量,我还需要变得多强,才有资格打捞起过往的历/史,挽回失落的遗憾?而这个想法是否又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毕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你说什么?”徐少秋没听清。 “没什么。”靳一梦摇摇头,“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放心,我不会跑,我还指着你给我□□……对了,来个全/套的。” “……你他/妈/的。”徐少秋嘀咕一句,多少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 虽然靳一梦本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相当精准的感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瞥了一眼战术终端里显示的时间,“一小时能办好吗?” “你丫做梦呢!”徐少秋终于再度咆哮,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骂了一句之后又强行收敛,非常忍气吞声地承诺道:“一天,一天后给你。” “那么慢。”靳一梦撇撇嘴。当初回李/明夜娘家的时候,李唯一都是退休的人了,照样俩小时就搞定了。 “现在都快下班了,下班你知道吗?下班!而且你要全/套,麻烦的要死。哎对了,这次你要叫啥?” “李/明夜,女,25岁,23也行,反正要超过20岁。照片一会儿发你。” “等等,啥?”刚走了没几步的徐少秋噌地转身——然后他就震/惊万分地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空空如也,空空荡荡。 阳光灿烂如火,世界清晰明亮。 . 离开常青精康园之后,靳一梦先是去银/行给徐少秋转了一笔钱,再一看时间还早,又去租车行租了辆车,付钱时顺手买了份地图看了两眼。背井离乡多年,他对北/京已经很陌生了。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靳一梦回程时开得并不快。眼看着一辆辆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还有人不爽他开得慢,刻意超车来别他,他也只是慢腾腾地开着,没有任何提速或反超的冲动。直到后方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终于决定放弃,转弯消失之后,他才提起车速,恢复了正常偏快的行驶速度。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一亮,是条短信,来自徐少秋。靳一梦瞟了一眼,没点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回小区的路上,靳一梦路过一个新开的广/场,意外发现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一堆人或打伞或戴遮阳帽,竟是不顾炎炎夏日排起了长队,旁边还有几个卖冰棍遮阳伞手持电风扇的小贩,抱着裹了棉被的纸箱卖力吆喝。他有点好奇地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苹果体验店,门口广告显示店内有一批iphone4到货。 靳一梦看了眼时间,又估了一下队伍长度,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遂找了个地方停车,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他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个宇宙,既然如此,买本宇宙通讯工具就有点必要了。跟战术终端比起来,这极受追捧的新一代智能手/机,落后得简直像一只掉了一半珠子的算盘,但毕竟……本宇宙土著应该不太能接受“用意念就能打电/话”这种事。 更何况,靳一梦其实很喜欢排队。他喜欢这种很简单就能打发掉时间的方式,喜欢置身人潮之中的热闹,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参与其中。在排队时他可以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或做自己的事,也不用担心掉队,前面的人进一步他就挪一步……再加上战术终端、一副随便插在裤兜或移动通讯设备上的有线耳/机,以及一份遮脸套餐(即墨镜口罩),排队就变成了所有“与陌生人打交道”活动之中,靳一梦最喜欢的那一件了。 靳一梦一边排队,一边悄悄把战术终端插上手/机,导了一张角度比较像证/件照的李/明夜照片进去,并转发给徐少秋——下一刻,来自徐少秋的短信果不其然如潮水般涌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靳一梦撇撇嘴,一条都没点开,转而用手/机连上网,认认真真补起了时事新闻。 半晌,“帅哥,帅哥?嘿,哥们儿?”身后的人拍了拍靳一梦。他茫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前方多了一截空地,旁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犹豫要不要插队。靳一梦微微一怔,往前几步,填上空地。 “真是的,哥们儿你排队认真点嘛,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身后人抱怨道。 靳一梦顺口道:“我在看……”他话语忽然一顿。他刚才在看什么来着?那一行行字,一张张图,清清楚楚,却又混沌不明。 其实以靳一梦惯常的脾气,根本就不会回答,这次脱口而出,他自己也挺意外。好在那人也并不是真心想问这个,只是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什么天气太热,什么女友崇洋媚/外,什么女友快过生日了,什么好在一年就这么一次,不然他就得像新闻上那傻/逼一样去卖肾……抱怨一会儿之后,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也收声闭嘴了。 在正常情况下,以靳一梦的实力境界与战士本能,方圆数公里中的一切环境变化、人员活动、魔法波动乃至智慧生物情绪意志变化,都应该历历浮现于他的心灵之中,即使他并非刻意。如今他虽然是休假状态,数百米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的,决不至于出现“险些被人插队”这种囧事。因此直到被惊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若是有人对他不怀好意,那么只需要在手里拿把刀,就有可能伤到他。 就像伤到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轻/松简单,而他却对此浑然不觉。当然,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做。 靳一梦望向眼前的长队,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李/明夜真的需要这台手/机吗?想必是不需要的,买回去也是放着。要知道就连全息通讯仪这样切实用得上、并且作为议员必须经常使用的高级通讯工具,她也一向是放在秘/书那里。科蒂议员在全息网上颇为活跃,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演讲、那些热情洋溢的互动、那些感人肺腑的文案,那些深明大/义的倡导,没有一条是她本人发的。 差不多得了,他心想。这世上有太多的失去,但人还是应该向前看。 . 正当靳一梦打算脱离这支队伍时,忽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广/场。 一只毛绒绒、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大玩偶向他走来,蹦蹦跳跳,憨态可掬。在靳一梦从震/惊诧异、逐渐转为柔和温存的注视下,这只胖熊猫走到他面前,抬起圆乎乎的小胖爪冲他挥了挥,然后翻开腰上的小/腰包,在小包里选了选,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靳一梦看了看那支举到他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胖熊猫,忍不住笑了。墨镜后,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深呼吸了一下,方才接过那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对熊猫说。 胖熊猫抬起两只胖爪捂了一下大圆脸。 “好,我不认识你。”靳一梦笑道。他扬起棒/棒糖晃了晃,“那谢了啊。” 胖熊猫叉着水桶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拽住靳一梦的手臂,将他拖离了队伍。靳一梦倒也从善如流,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胖熊猫的小胖爪,在路人的惊呼侧目中走向广/场。他不知道她想干嘛,也对此并不在意,她想怎样他都无所谓。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而她看起来目标明确,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 ——那是另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黄澄澄的皮卡丘玩偶,身高与靳一梦相仿,正在烈日下跟一群小朋友合影。合影完之后,皮卡丘同样打开腰包,掏出棒/棒糖散给孩童,掏出商场传/单发给一旁的大人。 胖熊猫拍拍靳一梦,挥起圆爪,利剑似的向皮卡丘一指。去! “我也要穿?”靳一梦失笑。 胖熊猫更加坚决也更加用/力地指了一下。 “好好好……穿就穿,跟你一起发传/单。”靳一梦笑着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胖熊猫。他抱得很用/力,胖熊猫温柔地回抱着他。隔着厚重毛绒的织物,他几乎能感受到玩偶服下方那具女子身/体里,温暖、规律而又强大蓬勃的心跳。 与他自己是一样的频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壹趣妏敩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m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m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嗯,没事,都过去了。”靳一梦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温柔一如往常,“后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睡好几天了,睡得头痛。陈柏看我不打算睡了,就把我之前练的那堆字拿过来给我,说算我求你了,你接着练字行不,好不容易写得像个字了,你就接着练。我一想也是,那就接着练呗!我就练字,练勺子,练筷子,慢慢的也就想开了。” 靳一梦把这一段说得极简略,好像只几句话的过程,他就全然愈合,如获新生……但李/明夜知道,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就像一只背负重壳的蜗牛,每一天都只能挣扎着蠕/动几个厘米,纵使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也不过是其他人轻易就能跨越的距离。这一成就太过微小,太过漫长,又太过辛苦,以至于最终想要叙述时,竟然乏善可陈——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开了”罢了。 “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李/明夜由衷说道。她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说起这个,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救陈柏,在遗忘之地又放过了他……现在,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需要他活着了。”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因为就算是全混沌海最坚强的人,有时候都是需要喘口气的。” 靳一梦静默了片刻,将李/明夜揉入怀中搂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我有你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想起那堆破事儿,什么黑龙,觉者,张天然,兄弟会,御者,我就……但想想你,我就会觉得这一切也就还好。” “也许正是因为我,你才有了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务。你本该有另一个命运,在这个命运之中,也许你的命理同样璀璨,同时也波涛汹涌……但就目前来看,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的负担,我只是让你同我一起背负。”李/明夜的声音很轻,却是承诺般郑重,坚决无比,“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哥。你知道我是全混沌海最自私的人——” “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们共同的负担。”靳一梦纠正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在李/明夜提出张天然与觉者本不关他啥事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嗯,我们的负担。” 二人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重归平静。李/明夜拍了拍靳一梦的手臂:“好了,高欢先生,现在劳驾把我松开。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有三个箱子,我连一支口红都翻不出来!” 在比一个瞬间更短的一个刹那里,靳一梦的精神波涛再度倾巢而出,将剩下三个箱子光速扫完。他哼了一声,施施然松开手:“要是没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加一次小黑屋,剧本用我的。” “你想得美!” . 事实证明,靳一梦哪怕没有慧眼,也有无数高端功/法打底,更是实打实的天人合一,其洞察能力还是靠谱的,似女士内/衣、口红、保湿喷雾之类物事,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当然,额外增加的小黑屋,那也一样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明夜最终还是磨不过他,遂松口让步,承诺买年货时不买坚果。 剩下那三个箱子里有两箱是衣服鞋袜,大衣、风衣、夹克一类,多半款式简约、色调严肃,但面料高尚精良,有几件还挺符合李/明夜的品味,她打算等回斗兽场了给他买同款。这两箱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木手表收纳盒。她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琳琅生辉,金光璀璨,火彩耀目。每一个都不便宜。 靳一梦习惯在右手上戴腕表,这是李/明夜知道的,但他戴的并非装饰腕表,而是一支军用多功能户外手表——实际上他也只有这一支手表,就从来没换过其它的。“你以前喜欢收藏手表?”她奇道。 “没有啊。我最开始买手表,就是想把手上的疤遮一遮,要不遮就每次都有人问,烦的不行。”靳一梦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见多少喜爱之意。他知道李/明夜想听他的过去,遂指着款式最简单的那支手表开始介绍:“我最开始是买了这个。那时候我当老板了嘛,就买了个像是给老板戴的表,后来我钱多了,一直戴一支手表也不像样,就买了更好的换着戴。再一年呢,陈柏给我说我过生日了,给我送了把海军型鲁/格,那枪帅啊!你也见过,我在斗兽场里也买了一把,就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七排那把,啧,下次历练我要拿出来用。我就寻思这枪那么帅,那我也给自己买点啥呗,结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买啥,就又买了个表……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这里不全是我买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都是别人送的。”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老/子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把这一堆给忘了。这些该给少秋,卖了也值不少钱。” “平时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挺难的,难得多个选项,结果现在又没了。”李/明夜笑道。这倒确实是实话。靳一梦爱好不多,无非就是枪、茶叶,但前一项他自己就是专/家,要是送礼之人没两把刷子,很容易造成类似班门弄斧的惨/剧;后一项他不仅口味金贵,还颇为刁钻,外人送的他未必/看得上……况且他要是遇上感兴趣的,基本当下就直接掏钱买了。 至于剩下的一箱,则是一些许敬用不上的小零碎,比如烟灰缸、打火机、三四条烟(许敬不抽烟)之类。说句老实话,李/明夜觉得许敬多少有点囤物癖,别的不扔也就罢了,这些为何也不扔?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不一定会扔。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会买下对门那套房子住,至于这一套,则会派人或亲自定期打扫维护,务必使其保持原样。而作为被现任屋主认真缅怀的逝者本人,靳一梦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直接从最后那个收纳箱里揣了一条烟,又稍微遮掩了一下,令其从表面上不大看得出来。要知道烟这玩意儿是会过期的,这都两三年过去了,就剩这条保存良好,他再不抽就出油发霉了。 “快中午了,你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吗?你要不要给他托个梦?”李/明夜问道。她盯着已经被靳一梦复原好的、装着手表盒的收纳箱,有些恋恋不舍,“让他把你那盒手表放到其他地方,等你来收啊!然后我们就去拿。你那个有陀飞轮和月相的表挺漂亮的,我想要。” 靳一梦闻言,直接拿出手表盒打开,“这个?”他指向那支表。那是一支商/务男表,棕色鳄鱼皮表带,玫瑰金壳蓝宝石面,抛光月盘下方是繁星点点的深蓝星空,整体造型简单庄重。李/明夜点点头,他便将其取出,戴到她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你戴大了点儿。” “不大。” “好,那就不大。”靳一梦笑道。其实他觉得这表给女孩子戴不咋好看,也没个花儿啊叶儿啊的,钻又小,全在时标上,一点都不闪。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这盒表就没有一个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哪个?” 李/明夜想了想,指了一个青铜复古壳的手表,“这个。就这两个吧,别的不要了。” 也不好看,靳一梦心想,回头再给她买个好看的。“那行。”他说着取出手表,将盒子合上扣好,放回收纳箱里,“一会儿去公/司一趟,我给老许下个暗示,省得他发现。虽然我估摸/着,他平时大概也不会去看吧……” 二人开始复原储物间,将所有收纳箱回归原位,又擦去了所有脚印指纹,甚至复原了每一粒灰尘。随后他们前往靳一梦的前公/司本部。比较有趣的是,他们抵达时,公/司综合部正在发年货。 “高欢”是个中/国老板,所以他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每年春节会给员工发年货,而许敬沿袭了这一惯例。今年的年货颇为丰盛,看来许敬去年生意不错。海鲜礼盒和年货大礼包各两款选一,水果礼盒三款选一,一大伙人挤在大/会/议室里翘首以盼,综合部几个姑娘大姨对着名单焦头烂额,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往里看。他们身边人来人往,他们置身于人潮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终于流露/出情感,几许怀念,些微感伤,但更多的仍然是欣慰。“他/妈/的,怎么又有旺旺大礼包?你是不知道,以前年年都是旺旺大礼包,老/子就不爱吃这个,结果另一个不是年糕礼盒就是年糖年饼,更没得吃,搞得每次我都只好拎一袋旺旺大礼包回去。有一年吧,我就想着明年绝对不批这玩意儿了,再一想这他/妈还不是我批啊,金额就到分管,没到我,我就觉得年底一定要开/会说这个事儿,不要旺旺大礼包了,给我换成别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后来呢?你开/会说了吗?” “说了,但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我不喜欢啊我不吃零食啊这种话,众口难调嘛!发东西其实挺麻烦的。这里头都是小零食,名字包装又吉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反正发这个肯定没人讨厌就是了。那我就只能说啊,过年嘛,这么大一节日,咱们就发点好的,别让人以为咱们一年下来没挣几个钱,老/子有的是钱!拿去花他娘的!其实我是觉得,实在不行直接发超市卡呗,我还能拿去买烟抽。”靳一梦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极其费解,“然后就厉害了,也不知道丹萍(综合部主/任)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年货类里头,一大箱子奇奇怪怪的年糕,和旺旺大礼包豪华加量巨大版,二选一!大家都乐得不行。这他/妈我能说啥。” 李/明夜乐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爆笑出声:“全公/司都高兴,就是老板不高兴……” “大家都高兴,我哪敢不高兴。”靳一梦撇撇嘴,“今年不用管他们了,老/子的年货自己买!他/妈/的,偏不买旺旺大礼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0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m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 因为堵车,二人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的突然袭/击,乃是有提前告知之故,家里已经为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整个房子的地暖开得热/烘/烘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都被抹了一遍。靳一梦的所有茶壶茶杯都被又洗又泡,拾掇得闪闪发亮,空荡荡的衣柜内部还放上了新买的香薰,是李/明夜上次过来时使用的牌子与味道。床/上铺了崭新松/软的被褥,连几十斤重的床垫都拖到院子里翻来覆去晒过数次,盥洗室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林以兰和赵姐坐在客厅里望眼欲穿,厨房桌上搁着炸好的酥肉丸子、一大碗草莓、一大碗青提与一大碗山东大樱桃,灶台边还有一块腌渍好的牛排等待下锅。虽然靳一梦宣称自己二人在飞机上吃过了,但老太太还是担心他们路上堵太久会饿肚子。 靳李二人自然是不饿的,但多少都有点馋——尤其是靳一梦。他自从上次回老家之后,又自己在家里做了好几次肉丸子,但奇怪的是,做的依然不是那个味儿。李/明夜尚在跟林以兰寒暄,就见他把大包小包往屋里一搬,随即一头扎进餐厅里。老太太把靳一梦养大,何其了解他?见状也顾不上李/明夜,紧跟着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发现他正伸手抓丸子吃。 “先去洗手!”老太太神威凛凛的一声断喝,出手如电,一巴掌拍在靳一梦手背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 “啊!哎呀我饿死了,先吃一个再洗。”靳一梦一边叫嚷,一边换另一只手抓了一个,忙不迭塞/进嘴里。赵姐一溜小跑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今年有靳一梦回家,赵姐就可以真正放假了。赵姐是本地人,往年春节期间,多是半天半天地休息——老太太虽能自理,但赵姐不放心,晚上还要回来照看。如今终于家里有人,自然可以解/放。 靳一梦一到家就落实了这件事。他给赵姐放了好几天假,从年二十九(明天)直接放到初八,又给她塞了一堆“国外”(机场)礼品,多是巧克力、电子产品等,还有一双国外大牌的球鞋。其时是2012年,国外的月亮暂时还比中/国圆,带洋文的进口货都还是好东西,赵姐自然十分感激。除此之外,他还另外给赵姐包了两个大红包,一个给她本人,另一个给她刚上高中的儿子。 等这一通忙完、行李也全部安置完毕,已经深夜。赵姐都扛不住去睡了,老太太精神头却挺好,还坐在餐桌旁,兴致勃勃地跟正在吃宵夜的二人分享老年大学里发生的诸多趣事。比如谁谁谈起了黄昏恋,谁谁摄影课上掏出的设备比老/师还好,谁谁和谁谁争着当班长,谁谁自恃书法水平比老/师高就疯狂翘课还扰乱课堂纪律,最后被请了“家长”……云云。直把二人逗得乐不可支。 自从徐少秋将他们家菜地包给园林公/司,老太太成天没事干难免无聊,他就把林以兰塞/进了附近一所社区老年大学里。那老年大学风景优美,环境设施优良,教学质量良好,学/员素质也很高,多是一些退休老/师、退休干/部之类,堪称是一票难求。不过老太太对此还是颇有微词,她冲二人抱怨,说英语老/师留了太多作业,尤其适逢春节假期,作业更是一大堆,她根本就做不完。 靳一梦问完作业量后,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遂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老太太帮做作业的要求:“这才多少?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气的老太太竖/起眉毛骂他。李/明夜见状,忍笑表示可以代写练习题,而且还可以模仿笔迹,担保老/师肯定分辨不出来……但单词还是得林以兰自己背的。 像老年大学这种性质的学校,教学目的主要是为了满足老年人的社交娱乐需求,期末考/试一般都附带答/案,平时当然更不会有抽查默写之类的测验,因此练习题做不完还有个脸面问题,但只背单词压根就跟没有一样。林以兰目的达成,当然是开心得不行,又对着李/明夜一顿猛夸,还顺便踩一捧一,狠狠埋汰了一通自己的大外孙/子。靳一梦倒也无所谓,含笑听着,埋头狂吃,不时还耍个贫嘴,逗得老太太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终于他见时间太晚,遂宣布自己吃饱了,大家赶紧洗洗睡——明早还要出门大采购呢。 林以兰聊得正是兴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靳一梦只能嚷嚷着飞机坐久了太累想睡,强行把老太太塞/进电梯,随后又回到餐厅。这时李/明夜正在收拾餐桌。她将吃剩下的水果归进一个碗里,又拿起保鲜膜蒙上,他见状便去收拾碗筷。虽然一贯都是位高权重、仆从如云,就连家中也有家务机器人鞍前马后地伺候,但斗兽场的科蒂夫妇在眼前有家务活儿的时候,还是更习惯于像寻常夫/妻那样,你一把我一把地亲手做一做的。 “我现在是真琢磨给徐少秋那个丫头包个四合院了。反正真要买也买得起,就是得把仓库里黄金拿出来换,黄金又无所谓,资源点里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咱们去中几个彩/票嘛!”靳一梦一边笑着说,一边将几个碗碟两双筷子一起放进厨房水槽里。这点东西用不着洗碗机,他就打开水龙头,拿起挂钩上的清洁海绵,挤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老年大学,亏他怎么想到的。要是我,嗯,顶多也就找几家旅行社?让老太太出去旅旅游?也就这样了吧。” 李/明夜将水果放进冰箱里专门储藏新鲜果蔬的舱室,又抽/了一张厨房湿巾抹桌子。“你就算真包了,他也不敢收吧!我建议你收起你的暴发户思维,别给人家添麻烦。” “也是哦。”靳一梦寻思了一下,“那就还是去金楼吧!买个首饰,长命锁啥的,我再刻个符文上去?算了用不着。这世界里大概不能出现太强的符文,弱的嘛……嗯,弱的就更用不着了。只要是我送的,应该刻不刻符文都一样。” “我记得我在满月的时候收过一种礼盒,里面是长命锁、一对手镯和一对足镯。不过金子这东西你也知道,大小合适的戴着太重,至少我当时是挺讨厌它们的,重量合适的呢,看着又太小太薄,不够实,也不够暴发户,你肯定不满意……算了,想必金店的售货员比你我更有经验。”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接话,“现在看来,徐少秋对‘高欢’不怎么样,但对‘靳一梦’呢,还真是不错。” “那个啊!那应该算是‘高欢’自找的。”靳一梦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在他最后的凡人时期,他除掉了在心灵最深处将其视为半个父亲的吴奈温/的势力,因此情绪极不稳定,做事容易发癫走极端,现在仔细想想,他有不少行为都是在刻意找死,后来果真死了,也算求仁得仁。“高欢已经死了,死了活该,不用管他。大过年的不提这个,提他干嘛,多晦气啊?还是想想明儿要买啥吧。” 李/明夜一时还真被问住了。“我不参与家里春节活动的筹备工作。”她回忆了一下,“在北/京的话……我爷爷家里过年比较麻烦。家里会挂红灯笼,还会‘扫岁’,就是大扫除。我们得动手干活,不用多干,象征性扫几下地,剩下的交给佣人就可以了。这大概是一种仪式吧?” “嗯,那明天买个新扫把回来。”靳一梦此时已经洗完了碗筷,遂擦完手离开厨房,拉着李/明夜回了卧室。他打开衣柜门,拿出两套睡衣放到床/上,又开始翻内/衣。 “家里还会准备一大堆年画,给我们拿回去贴到自己屋的窗子上,不过那种老版的年画应该很难买了,就是那种故事年画,我有一整套西游记。还有那种老式绒花……要是有见到就买一下吧,没有就算了,我在杭州就没见到。可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李/明夜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继续回忆,“我爷爷会写很多春联,除了大门、堂屋和后门会贴上之外,主要是给我们拿回家贴。除夕当天要祭祖,初二祭财神,其实也就是随便烧几炷香,然后在饺子里包一个小金元宝,看谁能吃到。对了,初一到初五的主食都是饺子,初一还得吃素。” “这个我家也是。不是指金元宝,就是初一吃素饺子。哦对了,我家也会赌彩头,不过塞的不是金元宝,就一分钱硬币。”靳一梦笑道,“我最讨厌这条规矩了,他/妈/的封/建迷/信,害得老/子吃个饺子跟探地雷似的,还耽误老/子吃肉。”他是无肉不欢的那类人,一顿饭没吃肉就跟没吃过饭一样。 “嘴里骂‘他/妈/的封/建迷/信’,也不妨碍你每次历练之前去白塔喷泉里丢铜板啊。”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莞尔。 “图个吉利嘛。”靳一梦笑道,“我这人很实在的,要是碍着我了呢,就是打/倒他/妈/的封/建迷/信,要是没碍着我呢,那就是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呸,白塔保佑。” 李/明夜拿起衣物,走向盥洗室打算洗澡,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明天我们去买几盆水仙。既然要过年,没有闻到水仙的味道,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靳一梦也拎起睡衣和内/衣,跟在李/明夜后面进了盥洗室。他口/中漫不经心地数着:“嗯。那明天要买的就是,鞭炮,烟花,零食,菜,衣服,手表……” “等等。” “还有文森特那台什么什么什么相机,拿去给老太太在班上同学面前嘚瑟一下,给她撑面子。还有水仙花,红灯笼,绒花,西游记年画,春联,小金元宝,金楼……” “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1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m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m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m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壹趣妏敩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哪只叫除夕,哪只叫除岁啊?” “问它们呗。”靳一梦顿了顿,声调上扬,吆喝道:“除夕!”方才被李/明夜救活的那只小狗立刻张嘴“嗷”了一声,另一只却是呆呆的,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嘛。“你的原力让它变聪明了?”他奇道。 “或许吧。我的力量中蕴藏有我的意志,而这不过是一只低等生物幼体,对它产生任何影响都是很自然的事。”李/明夜倒不是很在意,“你希望它变回笨/蛋吗?” “还是不要了,聪明点也好,就别聪明得不像狗就行。”靳一梦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另一只小呆狗,“这不是还有一笨/蛋么?这小笨/蛋就是守岁了。” . 对于“靳一梦出门一趟就捡回家两只小狗”这件事,林以兰接受得挺淡定。她还给李/明夜爆了靳一梦的一个关于狗的黑料:靳一梦小时候(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强调,是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有一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竟然招惹到一群大鹅,被啄得涕泗横流。彼时林以兰家里养了一只大黄土狗,听闻小主人被大鹅欺负,当场跑出院子,急忙忙前来护驾…… “他就被那只狗给救了?”李/明夜好奇问道。这时靳一梦正在盥洗室洗狗,她在厨房泡骆驼奶粉,打算一会儿注到针筒里喂狗。没办法,家里没奶瓶,不过针筒这玩意儿二人有的是,先拿来凑合一下。 老太太一想起这件事就乐:“哪儿啊!那群鹅凶的要命,把他俩一起揍了,狗毛都给揪掉好多,两个一起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后来养鹅那家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了一只烧鹅过来,给咱家年夜饭加餐。” 李/明夜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狗,原来是一起挨揍的交情。” 靳一梦的声音幽幽从盥洗室传来:“您少往那家人脸上贴金,原本就厚脸皮,再贴上一层可了不得,咬咬牙都能防弹了。还主动送烧鹅?想得美嘞,那是他们家实在受/不/了/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群鹅咬了我之后,那家人就把院门关起来了,不让鹅出来嘛。他/妈/的,以前不关门,就让那群鹅横行霸道的,出了事才关。那我肯定不服气呀,我就没事就往那家去一趟,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我一扔石头,那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狗啊鸡啊还有那十几只鹅啊,全都在那叫,在那扑腾,然后我就跑了,等平静下来了,我又回去继续扔石头。也就一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宰了一只最疯的鹅送我们家,说是给我们道歉。要是我没去扔石头,还道歉,还烧鹅?嘁。” “对对,是有这事儿。你从小报复心就重,特别淘,还一肚子歪点子,每天都有人找我告/状。”林以兰也想起了这件事,然后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遂兴致勃勃地继续给李/明夜爆料。由于年深日久之故,林以兰的记忆力便不是很靠得住,靳一梦便慢悠悠地补充,直把李/明夜听得乐不可支。待到除夕与守岁沐浴完毕、烘干毛发,小狗窝也已经搭成。 说是狗窝,不过是林以兰在一楼主卧套间地面上铺了一条大浴巾,周围以旧衣服、旧毛巾等垒起一圈矮墙罢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本不该洗澡,但它们得到了完美的照顾,因此洗完澡之后不仅精神旺/盛,甚至还极具冒险精神地开始探索狗窝。这干干净净的、肉/嘟/嘟的两只小团,小短脚在浴巾上扒拉滑/动,从这头“游”到那头,小尾巴摇得活像两只螺旋桨,嘴里唧唧呜呜一刻不停。 林以兰看得忍不住心生怜爱,伸手拨/弄这两只小狗。守岁呜呜大叫,扭着身/体躲,除夕却是一口咬了上去,含/住了林以兰一根手指,急不可待地吮/吸。这狗用/力吮/了两下发现没吸到东西,顿时急了,哼哼唧唧地呜咽,却舍不得松嘴。 “哎呀,这是饿了呀。”老太太摸了摸除夕的狗头,柔声哄道,“乖乖啊,不饿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此时驼奶已经泡好。靳一梦拿手试了一下,发现太烫,他也没在意,直接拆了两支最大号的针筒,取了针头后递了一支给林以兰——就这短短十来秒功夫,那一大杯驼奶就已经不烫了,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温度。等一大杯驼奶喂完,两只小狗的肚子都立竿见影地圆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窝在一起睡着了。 肉/嘟/嘟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睡觉,这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林以兰简直爱得不行,立刻就动了念头,打算连狗带窝一起搬进自己卧室里。靳一梦顾虑到这狗几小时就得伺候一次吃喝拉撒,遂出口阻拦,末了见老太太实在喜欢,还是先把狗窝搬到了客厅里,方便她看春晚时顺便看狗。这一下子,老太太立刻扎根在客厅不肯走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小狗睡觉,小狗稍一动弹,就去调电视音量,最后几乎降到静音。 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吃吃弄/弄就差不多可以看春晚了。靳一梦见老太太舍不得小狗,干脆就自己进了厨房做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热/烘/烘的锅铲声。李/明夜留在客厅陪林以兰,见老太太对这两只小狗如此喜爱,遂拿了靳一梦的手/机,上网查阿拉斯加成犬的照片给林以兰看,老太太看完,实在不能相信这两只小肉/团子竟然能长得比人还大,再三确认后,不由陷入了沉思。李/明夜本以为老太太顾忌到这狗体型太大,说不定便不打算养,孰料老太太沉思完,竟然下定决心,宣布为避免小狗长身/体时营养跟不上,一断奶后就立刻开始喂肉…… 李/明夜听了不由失笑。她不太确定老太太之所以这般喜欢这两只小狗,是纯粹出于对可爱动物幼崽的喜爱,还是无意中受到他们二人内心期盼的影响……算了,管他呢。喜欢就好。 就在此时,室外又响起烟花的爆响,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听起来非常热闹。菜香从厨房/中传来,热/烘/烘的油脂、热/辣/辣的辣椒与酸津津的醋,还带了一点葱蒜爆锅的浓香。李/明夜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向厨房。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温柔甜/蜜的暖黄/色灯光下,靳一梦正穿着一身米色哑光丝绸家居服,站在灶台前翻炒锅中的食材。这样颜色和材料同样温柔的一身,与盯着铁锅信手翻炒的悠闲与自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任何人印象中的那位“詹姆·科蒂”……假如遮住那张英俊得光芒四射的面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手里握有的权力,不过是统领厨房/中的小小王国。 李/明夜注视着靳一梦的身影,用一双更接近凡人、而非圣者的俗世眼睛。分明是她看惯了的场景和看惯了的人,但她的心灵却仍然会因此而振动……那是一丝隐秘而又温暖的悸/动温柔。 “哥。”李/明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 “嗯。怎么,馋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高/考的时候不考现在这个专/业,不读现在这个大学,你会选什么?”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中/国高/考有什么,第二志愿,对吧?” “过去没有如果,过去是事实。要是太想要一个‘如果’,我们的‘现在’就被否定了,被我们自己否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靳一梦先是顺口给她补了一下古道修行常识,随即回忆了一下,道:“其实我有想过念外交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最好还是留京嘛,上北外。我那时候就不太想留……” “这个应该很难考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战术终端连上当地网络现查了一下,还顺便查了一下靳一梦最后就读大学专/业的分数线。她并不了解本宇宙中/国高/考的分数构成,比如总满分多少、单科满分多少、一共分几科之类,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所谓的“北外”分数线要高得多了。“分数线比你现在的专/业高呀,而且高好多。” “是挺高的,不过我估分应该是到了的……”靳一梦略一停顿,也查询了一下他高/考那年的录取分数线,“靠,还真到了,哎呀可惜,算了反正我没报,无所谓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想到一个事。”李/明夜轻笑道,“要是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我没有遇上16岁那年的事,你也最终选择了这个专/业……” “那你哥搞不好跟我是同事啊!哎呀,要按年龄算,我参加工作应该比他早,他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哥。”靳一梦也想到了,顿时就为之一乐,“看来咱俩要是在同一个宇宙,还是有机会碰头的,就是你比我小这么多,上你家提亲可能得挨揍。”他说到这里,这道菜已经做好了,便提起锅倒进盘子里。红亮亮的浓汁里拌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裹在炸得酥脆挂壳的茄子片上。这是一道风味茄子。 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不由笑了:“你要是能提着这道菜上/门,嗯,不对,你会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妈也会加入。让你臭显摆,全天下就你会做这道菜?”话虽如此,她还是找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茄子吃了。茄子入口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滋味咸香酸甜,外加一丝恰到好处的麻辣,吃起来喷香四溢。 “好吃不?”靳一梦笑着问道。 “嗯,唔,还不错。”李/明夜又夹了一块,喂进靳一梦嘴里,“比你上次做的好!” “那敢情好,看来老/子当年还能选新东方啊,等毕业了到你家当厨子去。”靳一梦笑道。他说着就转身去开冰箱门,端出一碗洗净切好的鳐鱼肝,打算开始做下一道菜了,“行了你啊,待这儿是监工呢,还是伺机偷吃啊?陪我姥姥看电视去吧!——哎哎,偷吃,不许再吃了啊,吃光了一会儿年夜饭光啃盘子吗?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3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壹趣妏敩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m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壹趣妏敩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m..m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m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壹趣妏敩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m..m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壹趣妏敩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m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m..m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壹趣妏敩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你做不到这个?”老者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随即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雕塑一眼,“他也不行么?” “虽然我承诺会尽力而为地帮助你,但你提出的要求,我们确实都做不到。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做不到这个,你才能看见我的老/师的雕像——他本人无法来到这里,因此只能使用物品周转,否则他该亲自来见你才对。请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能带你回到故乡,我在追寻觉/悟者的足迹,你的故乡正是他的足迹之一,是我们长久追寻中难得一见的收获,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无功而返。但很可惜,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李/明夜顿了顿,“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老者沉默半晌,长长舒一口气:“既然无法助我离开,就助我复仇吧!我的生命即将步入尽头,但那些卑劣无/耻的背叛者还没有全部铲除。一想到我消散后他们仍然能活在这世界上,我就无法瞑目。”他看了看李/明夜,“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具体/位置,你的空间魔法能帮我不少忙。” 老者的仇人无一不是真神——实际上,也唯有真神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时间早已为他完成复仇。他身为高阶法相,原本一对一干掉仇人简直跟玩儿一样,甚至就连一打二三四都压力不大,奈何他如今法相残破、寿命衰微,状态极差,根本无法与仇人较量,只能借助李/明夜的力量。而很显然,李/明夜身为半神,想要对抗真神,那是很需要从长计议的……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老者邀请李/明夜跟她前往慈悲之岩,见一见他如今的奴仆,整合一下彼此拥有的力量,也好作出一个计划来。在略微犹豫之后,李/明夜答应了这个邀请,并出口询问了慈悲之岩的具体/位置。伴随着“嘭”的一声爆响,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原地——这是幻影移形的法/门,而那一声爆响更是功/法尚且处于C、d两级时的特有表现。空间被蛮力破开,那破口并不融洽,因此引发了排斥的杂音。 在需要进行空间挪移,却又没必要使用彩虹桥之术时,李/明夜经常使用幻影移形,而她的幻影移形——是无声的。并且已经无声很久了。 ——但老者并不知道这个。 李/明夜离开之后,老者对奥利西欧的塑像略一点头致意,也随之离去。他的幻影忽然消失,了无痕迹,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教/堂里灯火通明,然而寂静无声,唯有海风轻轻地吹拂。今夜天气很好,风很安静。 神像后忽然走出一个人。身段修/长,体态匀称,姿仪高贵挺拔,身着一套简单干练的黑色绝地布衣。其肌肤冷白如玉,五官固然是精致秀美,却也并非绝色——然而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长者的淡定、学者的睿智,以及上/位者那漫不经心的傲慢,和居高临下的从容。这种气质令她异常出众,完美无瑕,足称一句风华绝代。 她走到雕像前,抬头望了雕像一眼,微微一笑,低下头行了一个旧教团的学徒礼。“那具土著身/体虽然装载了外貌和部分力量,但位格骗不了人……多谢大师帮忙遮掩。”她柔和开口,声音悦耳动听,“否则我肯定骗不过法相。” 神像温和垂目,静寂无声。点点浮尘在她身边萦绕,那是神秘的能量,晶莹如同星光。她作侧耳倾听状,忽然莞尔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不难猜测。一千年了,怀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他却一直躲在慈悲之岩不敢出来。如今他为何又敢了,敢于离开慈悲之岩,实施他的复仇?因为蒂格·斯帕罗登岛了。不论如何,这都令他获得了一定活力,只是这活力又是从何而来呢?相信您也看出来了,他有/意隐瞒了这一点。” 星光隐隐浮动。她听了一会儿,又说:“这部分故事应该是真的,至少含有部分真/相。我也认为他或其他蜃族接/触过我们的同类,而且……想必那些接/触并不愉快。我更倾向于他修改或隐瞒了这部分,故事的一些细节,但在大框架上没必要撒谎。对他而言,这部分说实话更加省心,并且更加安全。”她顿了顿,听了一会儿,又道:“这将会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在这之后,一人一雕像转变了话题。奥利西欧似乎无意于主动掺和李/明夜对先行者的探索,而很显然的,李/明夜也并不需要奥利西欧提/供任何的意见和建议,因此……在用短短几句话结束方才的事/件之后,他们谈起了原力研究方面的学术问题。这二人对原力的见解不可谓不精深,哪怕是绝地大师听见,都会有一定启发,然而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之后,这段令人愉快的交流便不得不中止了。 李/明夜正在说话,忽然间身形一晃,神情陡然变得无比狰狞。隐隐约约的,她的躯体上浮现出另一个缥缈然而庞大的黑色虚影,像是一团由无数个噩梦构成的乌云—— 然而下一个瞬间,星光陡然大盛,如同银河那样浩荡辉煌,轰然席卷。几乎与此同时,晴朗夜空霹响一记炸雷,而闪电在那之前便抵达,从大门口劈将进来,精准地在李/明夜头顶的乌云虚影上炸开!乌云和李/明夜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而在星河的冲刷与雷电的灿烈之下,乌云无可奈何且痛苦万分地褪去。它突然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突然,遵循隐秘虚空中的某些路径狼狈逃离。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镇定依旧。她连头发都没有乱。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痛。”李/明夜说道。她跪坐在地,以阿斯加德冥想术的姿态休息,星光在她身边沉浮,温和地照耀着她。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高阶法相的应变真是快……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尝试切断本尊与分神的联/系,但还是迟了一些……总之,有劳大师出手相助了。”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奥利西欧的意念在李/明夜脑海中层层回荡,充满关切,犹如一股严冬里的暖流,涤荡她受创的灵魂。“他想吞噬你的灵魂,以此来恢复自身活力?”他顿了顿,这才发现她灵魂中的伤患竟然皆系己方三人所为,又有些迟疑。 “并非如此。”李/明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想吞噬的不是我的灵魂,而是我的……身份,我的一切。他想要成为我,以我的身份离开这个宇宙——这是他逃离这里的唯一方法。”我会吃了你的自我真灵,取而代之,她想起张天然曾经这样说。 当时的李/明夜没有过多留意,后来她才意识到,她用归墟吞噬张天然,同张天然吞噬她,这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张天然显然不可能用归墟吞噬她,这会导致灵魂编号改变,身份完全暴/露。她当时就拥有归墟,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见识到那第二种功/法。 ——他心通,或仅仅是觉者他心通的一部分。就像他们各自拥有不同的慧眼和归墟一样。 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多少切实依据,但莫名的,她已经确信那些“同蜃族有所接/触,并且接/触得并不愉快”的同类之中,有一人是谁了。 因为吞噬失败,对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李/明夜回忆起片刻之前另一个自己的经历,终于作出判断。 不论是归墟还是他心通,都只能由强者对弱者使用,但这两者截然不同——如果说普通的吞噬对蜃族而言形同进食,那么他心通就是一台极度复杂精密的脑移植手术,尤其是在那名蜃族的状态本就非常不好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这台手术失败了。 这名蜃族法相的活力本就所剩无几,毛戈人数量不多,灵魂和信/仰仅能勉强维持他的存活,还经常一不小心吃猛了搞出树野人来,但饶是如此艰难,他都始终没敢现身外界、换换口味,可见他龟缩岛上时有多虚弱。蒂格·斯帕罗使他获得了一定活力,但吞噬蒂格·斯帕罗这一行为本身,想必就使得他消耗不小——蒂格登岛不久,树野人数量骤然增加,这一异变引起了提佐克的注意,从而意外发现树野人的秘密:他们的敌人本是他们的同/胞——但不论如何,不论他的信/徒为他的愿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蒂格·斯帕罗终究为他补充了部分活力,使他敢于离开慈悲之岩,策划他的复仇。 如果李/明夜没猜错,那场复仇中,或许还包含“吞噬科莉布索”这一步骤。当然她猜错了也没关系,不论蜃族法相是不能还是不愿,单单“科莉布索成功逃跑”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说明“吞噬他人”对这名蜃族法相难度颇高,尤其是对方与自己处于同一个大位格的前提下。 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 ——假如就连一次成功的吞噬,都需要他支付“数十名信/徒的灵魂以及肉/体变异”这一代价,那么,失败的吞噬会如何呢? ——吞噬刚开始时,不幸挨了两名法相之痛殴导致的失败,又会如何呢? “其实我有些遗憾——他至少还先跟我谈,谈不拢之后,才决定自己亲手来拿。在比我强的人中,少有这般讲道理的。”李/明夜幽幽感慨道。这时她想起云杜,不由撇了撇嘴。“我曾许诺一个毛戈人要带他回家,现在正是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我要去慈悲之岩一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壹趣妏敩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好吧。”靳一梦撇撇嘴,“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还寻思这得是个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尔:“那是你误会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编的那几本书。” “当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但不是写给你自己看的——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书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明夜微笑说道,“而你本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制/造了那些工具呢?” “……啧。”靳一梦不由撇撇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本就对宗/教不怎么感兴趣,因此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就是跟李/明夜相处的好处——她总是能从十分新奇的视角切入,带领他人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原因了。”遥远星河间那疆域辽阔之国度的宗/教协会会长如此说道。此时远处火光隐隐明灭,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梦手中石子已经用完。 毛戈人的村镇,也已经在望。 . 就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镇足以称得上豪华。 这个村镇占地面积颇大,村镇中/央乃是一个平整朗阔的广/场,屋舍皆由红泥和干草垒塑,看起来易于搭建,也颇为牢固。许多屋舍外都搭设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晒有各色草药与少许的动物皮毛。村镇虽是泥土路,却相当干净,看起来有定点掩埋销毁生活垃/圾与人畜排/泄的良好卫生习惯——而这意味着较高度的组/织化的社/会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连图特加都做不到这个。装饰性的雕刻石柱与石像随处耸立,雕饰有极具原始粗犷美/感的宗/教花纹,脚下则洒满香叶、鲜花、乐器、漂亮石子贝壳,以及鲜艳的、经过精心处理的鸟类羽毛,甚至还有用动植物染料当作颜料、精心描绘出的儿童石板画。这些可爱的小祭品排列得错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干净、规整的村镇,与其说是落后野蛮老土,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情。如果说建筑群之于/文/明,就犹如脸庞之于人类,那么毛戈文明的面庞无疑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由于遗传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卫生,每天洗脸护肤,勤快地修剪眉毛、鬓角和胡须,于是“他”仍有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场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使得整个村镇都散发出浓浓的草药与香料气味,以及——浓郁的腥味。并不是血的腥气。并不仅仅是。 就在大约15分钟之前,几乎整个村镇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唤下来到了广/场,以举行为神明奉上祭品的仪式。他们狂/热地呐喊,唱着源自远古的歌谣,跳着几近癫狂的舞蹈。而现在,他们还在。 那是一整个庞大如同小山的肉/团。 即使在感知中见证了肉/团逐渐形成的步骤,即使见多识广如靳李,但当这一荒诞恐怖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二人还是颇感震撼。手指连着乳/房,脏腑包裹头发,心脏的旁边是肚肠,皮肤与黏/膜呈现出绵密的胶质,夹杂着黄灿灿的脂肪,随着肉/团的每一次蛄蛹蠕/动,发出粘/稠得令人作呕的声响。液/体因受挤/压而渗出,深深地污染泥土。心脏在跳动,肺腑在舒张,眼珠在组/织间艰难地挪移,直到终于浮凸于肉/团表面……密密麻麻如同鱼卵一般。数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们。 一声惊叫响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这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常人噩梦中都难得见。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 “这种聚合……”靳一梦仔细打量着肉/团,迅速做出判断,“回光返照啊。” “你很生气,我能理解。”李/明夜轻声开口了。她睁开/慧眼,用三只眼睛与那数千只眼睛对视……然后她伸出手轻轻一招。位于肉/团后方的广/场石台上,一滩扭曲稀碎的血肉与鲜红织物里,一枚虹之玉勾轻/盈跃起,干净如新,荧光剔透,绕过肉/团,落入她的手心。她叹了口气:“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体撒气呢?她只是个倒霉蛋,而我很喜欢那件衣服啊。”壹趣妏敩 肉/团似乎努力想要长出嘴来,但移动眼珠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使得数千张嘴的挪移失败了。他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对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还没放弃‘黑海盗悬赏’中的戴维·琼斯任务吧?” “没。” “待会儿搜索这个岛,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李/明夜说道,“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须把我困在那具身/体里,阻断我的灵魂逃逸至灵之海、甚至斗兽场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体里的不是分神……我猜测,这就是科莉布索曾经的经历。” “那待会儿找找看。”靳一梦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一下,“这个完成标准,还得找海军……啧,把头带到金棕榈酒吧应该就可以了吧。” “给弗兰克也行,”李/明夜耸耸肩,“但得弄干净点儿,他最近有点洁癖。” “那现在……”靳一梦又打量了肉/团一遍。这一次他格外认真,眼眸在一瞬间变作黄金竖瞳,然后又轻轻一眨,恢复人类的面目。“他现在暂时寄存在这个……这群……这坨肉里,以物质的形式苟/延/残/喘,维持自身的存在。咱们随便把这坨肉弄死就行,他没能力反/抗,也没法儿再来一次了。”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惊讶于你把这座肉山视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活物’。说真的,我现在简直有些怀念d级宇宙了,在那种宇宙里,所谓的变异和畸形,最多不过是些……啊,遗传病、镜面人、连体人而已……” “是吧,你看B级宇宙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动不动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要是文森特在这儿,他还得补上一句——”靳一梦故意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而且还是裸/体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靳一梦也不由莞尔。“你来?”他冲着肉/团抬了抬下巴,“干掉这个不知羞耻的暴/露狂,给你的新衣服报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这次哈根不是给你带了七八十件斗篷吗?红的你还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样的红!这件是非常健康的动脉血颜色。我还给她们取了名字,这件叫……叫血/腥玛丽。”李/明夜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这样一说,我杀他显得我有些小气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m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m..m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m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我真的怕高,小时候。”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搭在徐少秋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烟,微微侧过头,看进夏日的烈阳里,神情一如凝视遥远的回忆。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照得极浅,水晶般清澈透亮。“我妈那时候还在家里,她经常有幻觉,幻视幻听那些……有一次姥姥姥爷出去工作,我自己在那里玩,就听外面很吵,她在尖/叫,一间一间的找什么东西,把门撞得山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打开门去找她,她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说有人要害我们,他们已经来了,然后就把我抱起来冲出门,一路冲到5楼。就在楼道里,她抱着我一边尖/叫一边躲,还跟空气打架,最后好像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我放在楼道的台子上,自己也爬上来……还好她嗓门儿够大,所以在她抱着我跳楼之前,邻居先找来了。” “你……”徐少秋沉默片刻,只能说:“她只是想保护你。” 靳一梦点点头:“我知道。”他抖了抖烟灰,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她其实有挺多吓人的事儿。像是……她说自己是一根黑色的竹子,姥爷是莴笋,姥姥是菊/花。她说陈柏是狗,鬣狗,你是蜜獾,这两个动物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我问她长啥样,她形容给我听,后来我去查了书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她说我是蛇!很大的那种蛇。”他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尼德霍格,不由眼神微变,却是笑着继续往下说:“然后她就纳闷,为什么竹子能生出蛇来,她应该生竹笋才对,就想拿刀剖开自己找一找。她还经常说,家里到处都有人,在我们看来是阴影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黑色的人,一件放在床/上的衣服都能让她尖/叫……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有这么多吓人的事儿,吓到我那么多次,但我只怕高。” “因为你怕高,所以你才经常爬那堵墙?”徐少秋有些无语,但一想到这是靳一梦,却也释然。就靳一梦那又臭又硬的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接受自己竟然有怕的东西?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软硬不吃,只有激将法对他最管用。 “对。”靳一梦点点头,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所以我后来就不怕了。”这时电梯又到了,他便走进电梯,徐少秋也灭了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咦?这烟头……”徐少秋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嘀咕道。 “你不会是看到烟头动了吧。”靳一梦冷静地吐槽道,“这句话有点像我妈。” 徐少秋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老/子看错了!” 靳一梦淡淡一哂,没有再开口。徐少秋一直用眼角余光瞥他,似乎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却也只能闭上嘴。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正打算开口说话,电梯到一楼了,靳一梦走出了电梯。 我/操!徐少秋暗骂一句,跟在靳一梦后头一溜小跑。他突然意识到对方走路看起来并不匆忙,其实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却没这感觉,可见靳一梦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他。而现在,他似乎不怎么想等他了。 于是徐少秋逐渐从小跑转为快跑,好在路并不长。靳一梦离开这栋住院楼之后,目标明确、无比娴熟地往旁里一绕,顺着卵石步道经过一个花坛,又拐弯,绕过一棵树,再拐弯,走过一座小桥……终于他走到另一条卵石步道上,停步。他面前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位于另一栋住院楼下,如茵碧草上竖着两个公园漫步器,一旁的花丛欣欣向荣,蓬勃繁盛。 ——而他脚下是一些陈旧的、渗入卵石与水泥路面缝隙的血渍。 徐少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地点,微微一怔后旋即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在这儿……”他忍不住看向靳一梦。 刚才那间值班室里有整个园区的监控,靳一梦只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脑里把园区结构图画出来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破事,只是盯着地面看了两秒,又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终于睁开眼,向徐少秋询问:“是当场死亡吗?” 徐少秋点点头:“是。阿姨走得很干脆。” 靳一梦闻言直接闭上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尸体已经烧了,死亡地点没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一丁点都没有。作为一个经验阅历如此丰富的角斗/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明夜出手,从坟墓中挖出那两坛骨灰,又从骨灰中还原出两具躯体,再施以复活石那起死回生的妙法…… ——他最多只能得到两个由他记忆构成的血肉幻影而已。 我已经能救你了,靳一梦心想。我明明能救你们,只差一点点,一百三十多亿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年零六个月。我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我还很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之所以遭受这些,你们之所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时间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靳一梦喃喃说道。假如以时间来度量,我还需要变得多强,才有资格打捞起过往的历/史,挽回失落的遗憾?而这个想法是否又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毕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你说什么?”徐少秋没听清。 “没什么。”靳一梦摇摇头,“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放心,我不会跑,我还指着你给我□□……对了,来个全/套的。” “……你他/妈/的。”徐少秋嘀咕一句,多少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 虽然靳一梦本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相当精准的感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瞥了一眼战术终端里显示的时间,“一小时能办好吗?” “你丫做梦呢!”徐少秋终于再度咆哮,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骂了一句之后又强行收敛,非常忍气吞声地承诺道:“一天,一天后给你。” “那么慢。”靳一梦撇撇嘴。当初回李/明夜娘家的时候,李唯一都是退休的人了,照样俩小时就搞定了。 “现在都快下班了,下班你知道吗?下班!而且你要全/套,麻烦的要死。哎对了,这次你要叫啥?” “李/明夜,女,25岁,23也行,反正要超过20岁。照片一会儿发你。” “等等,啥?”刚走了没几步的徐少秋噌地转身——然后他就震/惊万分地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空空如也,空空荡荡。 阳光灿烂如火,世界清晰明亮。 . 离开常青精康园之后,靳一梦先是去银/行给徐少秋转了一笔钱,再一看时间还早,又去租车行租了辆车,付钱时顺手买了份地图看了两眼。背井离乡多年,他对北/京已经很陌生了。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靳一梦回程时开得并不快。眼看着一辆辆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还有人不爽他开得慢,刻意超车来别他,他也只是慢腾腾地开着,没有任何提速或反超的冲动。直到后方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终于决定放弃,转弯消失之后,他才提起车速,恢复了正常偏快的行驶速度。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一亮,是条短信,来自徐少秋。靳一梦瞟了一眼,没点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回小区的路上,靳一梦路过一个新开的广/场,意外发现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一堆人或打伞或戴遮阳帽,竟是不顾炎炎夏日排起了长队,旁边还有几个卖冰棍遮阳伞手持电风扇的小贩,抱着裹了棉被的纸箱卖力吆喝。他有点好奇地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苹果体验店,门口广告显示店内有一批iphone4到货。 靳一梦看了眼时间,又估了一下队伍长度,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遂找了个地方停车,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他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个宇宙,既然如此,买本宇宙通讯工具就有点必要了。跟战术终端比起来,这极受追捧的新一代智能手/机,落后得简直像一只掉了一半珠子的算盘,但毕竟……本宇宙土著应该不太能接受“用意念就能打电/话”这种事。 更何况,靳一梦其实很喜欢排队。他喜欢这种很简单就能打发掉时间的方式,喜欢置身人潮之中的热闹,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参与其中。在排队时他可以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或做自己的事,也不用担心掉队,前面的人进一步他就挪一步……再加上战术终端、一副随便插在裤兜或移动通讯设备上的有线耳/机,以及一份遮脸套餐(即墨镜口罩),排队就变成了所有“与陌生人打交道”活动之中,靳一梦最喜欢的那一件了。 靳一梦一边排队,一边悄悄把战术终端插上手/机,导了一张角度比较像证/件照的李/明夜照片进去,并转发给徐少秋——下一刻,来自徐少秋的短信果不其然如潮水般涌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靳一梦撇撇嘴,一条都没点开,转而用手/机连上网,认认真真补起了时事新闻。 半晌,“帅哥,帅哥?嘿,哥们儿?”身后的人拍了拍靳一梦。他茫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前方多了一截空地,旁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犹豫要不要插队。靳一梦微微一怔,往前几步,填上空地。 “真是的,哥们儿你排队认真点嘛,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身后人抱怨道。 靳一梦顺口道:“我在看……”他话语忽然一顿。他刚才在看什么来着?那一行行字,一张张图,清清楚楚,却又混沌不明。 其实以靳一梦惯常的脾气,根本就不会回答,这次脱口而出,他自己也挺意外。好在那人也并不是真心想问这个,只是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什么天气太热,什么女友崇洋媚/外,什么女友快过生日了,什么好在一年就这么一次,不然他就得像新闻上那傻/逼一样去卖肾……抱怨一会儿之后,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也收声闭嘴了。 在正常情况下,以靳一梦的实力境界与战士本能,方圆数公里中的一切环境变化、人员活动、魔法波动乃至智慧生物情绪意志变化,都应该历历浮现于他的心灵之中,即使他并非刻意。如今他虽然是休假状态,数百米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的,决不至于出现“险些被人插队”这种囧事。因此直到被惊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若是有人对他不怀好意,那么只需要在手里拿把刀,就有可能伤到他。..m 就像伤到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轻/松简单,而他却对此浑然不觉。当然,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做。 靳一梦望向眼前的长队,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李/明夜真的需要这台手/机吗?想必是不需要的,买回去也是放着。要知道就连全息通讯仪这样切实用得上、并且作为议员必须经常使用的高级通讯工具,她也一向是放在秘/书那里。科蒂议员在全息网上颇为活跃,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演讲、那些热情洋溢的互动、那些感人肺腑的文案,那些深明大/义的倡导,没有一条是她本人发的。 差不多得了,他心想。这世上有太多的失去,但人还是应该向前看。 . 正当靳一梦打算脱离这支队伍时,忽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广/场。 一只毛绒绒、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大玩偶向他走来,蹦蹦跳跳,憨态可掬。在靳一梦从震/惊诧异、逐渐转为柔和温存的注视下,这只胖熊猫走到他面前,抬起圆乎乎的小胖爪冲他挥了挥,然后翻开腰上的小/腰包,在小包里选了选,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靳一梦看了看那支举到他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胖熊猫,忍不住笑了。墨镜后,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深呼吸了一下,方才接过那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对熊猫说。 胖熊猫抬起两只胖爪捂了一下大圆脸。 “好,我不认识你。”靳一梦笑道。他扬起棒/棒糖晃了晃,“那谢了啊。” 胖熊猫叉着水桶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拽住靳一梦的手臂,将他拖离了队伍。靳一梦倒也从善如流,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胖熊猫的小胖爪,在路人的惊呼侧目中走向广/场。他不知道她想干嘛,也对此并不在意,她想怎样他都无所谓。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而她看起来目标明确,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 ——那是另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黄澄澄的皮卡丘玩偶,身高与靳一梦相仿,正在烈日下跟一群小朋友合影。合影完之后,皮卡丘同样打开腰包,掏出棒/棒糖散给孩童,掏出商场传/单发给一旁的大人。 胖熊猫拍拍靳一梦,挥起圆爪,利剑似的向皮卡丘一指。去! “我也要穿?”靳一梦失笑。 胖熊猫更加坚决也更加用/力地指了一下。 “好好好……穿就穿,跟你一起发传/单。”靳一梦笑着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胖熊猫。他抱得很用/力,胖熊猫温柔地回抱着他。隔着厚重毛绒的织物,他几乎能感受到玩偶服下方那具女子身/体里,温暖、规律而又强大蓬勃的心跳。 与他自己是一样的频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壹趣妏敩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m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除此之外,文森特发布的历练内容也有不少,基本不涉密,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分享和吐槽。比如…… “老/子买个粉红色悬浮车怎么着他了?”靳一梦很不爽地吐槽道。这条爱秀的内容是“恭喜我哥们儿喜提新车”,配图拍摄于李/明夜议员宿舍的车库里,图上是一辆插在充能桩上充电的粉红色悬浮车,标识码(即车牌号)和楼栋码等识别细节都被p掉了。关于泄密风险,靳一梦自从发现文森特经常捧着个相机到处拍之后,便专门找他耳提面命过,如今看来,他规避得不错。 李/明夜忍笑打开评论。由于斗兽场是实名上网、且绝大部分网络用户都属于斗兽场中低阶人/士的缘故,大家在文森特的账号下冲浪时都很收敛,因此大部分粉丝的回/复都是“恭喜恭喜”一类,配上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但总有一些不和谐分/子敢于说出没人敢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詹姆的车吗?”——这条最多赞的评论来自js,并且被文森特置顶了。 “你置顶/我/干啥?”——这条评论仍然来自js,被顶到第二高。阿斯特罗、孔雀、伊恩、李想等人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李想还在评论区里艾特了王不离。斯/诺在被多米尼克艾特来点完赞后,还很贴心地回/复了一句:“放心,詹姆没爱秀号。” “你等会儿,别拉。”靳一梦说道,“老/子截个图。” “谁让你非要买粉红色。”李/明夜忍笑说道。 关于这辆车有个故事——帕尔帕廷遇刺那天,靳一梦为救对方开车连撞了两堵墙,事后发现这议员公/务车竟然没啥大事,不由为之折服。之后这辆公车送修,综合办公室开来了另一辆,虽是无缝衔接,但那毕竟仍是公车,开出去办私事多少有些不方便。出于这个考虑,靳一梦便决定给李/明夜买辆同款私车,又因为是打算买来送老婆的,于是漆成粉红色。其实这颜色他是觉得挺好看的,但李/明夜……李/明夜感谢了他的心意,至于对这辆车的外观,她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挺好看的其实。”靳一梦忍不住为自己的审美辩解了一句。 “我也不能说不好看呀。”李/明夜幽幽叹气,神情颇为惆怅,“毕竟我和这辆车都体现了你的品味,要是车不好看,我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靳一梦撇撇嘴,没答话。 . 高铁商/务舱本来人就不多,二人买了相邻座位的票,除了乘务员偶尔服/务之外,完全无人打扰。接下来的数小时,二人都在高强度离线冲浪中度过。 文森特之所以能成为网红,除了找艾伦·伯伦斯走/后/门获得力捧之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斗兽场所有社交软件的用户之中,文森特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并且他会认真编辑和发布内容。这在大人物中绝对是相当罕见的。 需知唐正、阿斯特罗等人的社交软件账号从来只转发官号内容和引流广告,孔雀也跟他们差不多,唯独一点不同,就是孔雀会在高质量美/人的照片和视/频底下点赞(甚至不评论)——而这些美/人多半会在不久后出现在他的床/上,这使得他的点赞多少有些翻牌子的意思。值得一提的是,李/明夜其实也有爱秀号,她甚至还有4.5万的粉丝,但她就跟王不离一样,一条爱秀都没有发过,就连注册都是文森特为了完成爱秀活动给她发邀请码,因此才下载注册(同时靳一梦拒绝了这一安利)。她注册后压根就没上过爱秀,也不知道那些粉丝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而言之,有权有地位有修为有名望的诸位大人物,通常没有在社交软件上当网红的爱好和空闲,这样一来,像文森特和js这样的异数,自然也就相当难能可贵了。关注文森特并评论他的爱秀,甚至可以说是占据斗兽场80%以上中低阶人/士有幸接/触这一等级角斗/士的仅有机会,而他们也热衷于此,除了窥私好奇之外,也是希望自己能离他代/表的那部分人更近一些,就好像这样便能使自己像他一样不凡。 文森特的最新一条爱秀发表于斗兽场时间14分钟之前。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城市街头,街上的车辆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动/荡与恐/慌之感扑面而来。熊熊火光的中心,赫然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狰狞怪物头颅,而文森特本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怪物耳旁,口/中叼着雪茄,眼里燃/烧烈火,一手扶着深深/插/入怪物颅脑的“仲裁者”刀柄,一只军靴极嚣张地踩在怪物爆出嘴唇的獠牙上。这条爱秀的配文是:“浣熊市纪/念。”看来这只怪物应该是异变过不知几次的“追踪者”。在游戏剧情中,追踪者恐怖到游戏主角用上电磁轨道炮才彻底杀死,但被他以度假之身拿把刀就搞定了。 很显然,文森特的休闲历练选地并不是他已经了无牵挂的原生宇宙,而是某个《生化危/机》宇宙。这可能是因为他不久之前堪称赶/尽/杀/绝的迪拜亚之旅,也可能是因为《生化危/机》系列游戏,总之,他去这个宇宙只是单纯为了玩的。其实这样玩多少有些作死,毕竟他们正在度假,属性打折、道具禁用、装备和能力的主动特效皆无法使用,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种宇宙和追踪者这种怪物,确实颇具危险性,不过文森特毕竟是文森特……而且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全状态,这样的宇宙也就不好玩了。 这一点通/过js在评论区的回/复就可见一斑。在一大片鼓掌膜拜的评论中,作为文森特永远的忠诚游戏搭子,js急切询问:“泡到吉尔·瓦伦丁了吗?”——这家伙压根就没提追踪者。底下还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张照片清晰度不如平时,遂问是谁在给他拍照,而他直接引用了js的评论,并回/复了一个大笑表情。其意不言而喻。 靳一梦盯着这条爱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握住李/明夜,“宝贝儿。” “干嘛?” “我记得你好像有红色的裙子……” 自李/明夜“长大”后,靳一梦再度萌发出给她买衣服的无穷热情,因此她现在只怕有一百条红色的裙子。她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有一套警/服?”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迅速点头。这是他某次单独历练的纪/念。 “可以啊,回去看看像不像,要是不够像,再买就是了。”李/明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里昂·肯尼迪和艾达·王……还好我们不认识他们,不然怪尴尬的。” 靳一梦仔细一想,多少也有点囧,“算了。”一想到那二位并不是只存在于游戏和cg电影中的人物,而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在斗兽场无数作战视/频历练记录中/出现的不同土著,他就立刻失去了cos的兴趣。况且,这二人的本尊要真是土著,那倒也罢了,要是角斗/士或斗兽场组/织种在万界宇宙里的生化人,那种尴尬又岂是言语所能形容?要知道,他们未来说不定会跟这两人或这两人所属组/织谈生意呢……呃,甚至有可能已经谈过了…… 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离线冲浪,靳一梦忽然诧异地摆摆手,示意李/明夜别说话。“好像快到了。”他说道。 又过十来秒,进站通知响起,窗外很快出现森严繁华的楼宇,天津车站已经在望。进站时靳一梦颇觉诧异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上车时已经是傍晚,而现在他们已经到天津了,太阳竟然还没完全落山。 “这才半个多小时……”靳一梦稍微回忆估算了一下。在度假状态之下,他对时间、距离、路线等空间化的感知大打折扣,更兼之没太留心,故而直到快进站才反应过来——这路上花的时间,竟然还没有等候的时间长。 “大惊小怪。”李/明夜笑着嘲了他一句,“才一百多公里距离,要是在我的原生宇宙的中/国,我们10分钟就到了。” 靳一梦也笑了。他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像确认似的又问她:“是半个小时?” “是呀。” “哦。”靳一梦点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在你那个宇宙里,高铁已经变得像火车一样了,对吧?穷人也坐得起?” “如果你觉得高铁的价/格很贵,恕我直言,你买的票叫‘商/务座’,它就不是给穷人坐的。”李/明夜撇撇嘴,“不过在2070年,中/国是世界平均工/资水平最高的国/家,商/务座的票价对那时的中/国人也并不昂贵,他们有的是钱出门旅游。我对中/国不了解,不能说那时的中/国就一定没有穷人,但是……”她握了握靳一梦的手,微笑着开口,笑容和声音都很温柔,“在2070年,现在的火车去得了的地方,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现在的火车去不了的地方,也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即使是最偏僻的山区也不例外。当需要出远门时,穷人坐二等座,富人坐商/务座,货物坐货仓,但他们都可以轻/松地在一天之内从中/国的这一头到另一头。这就是以后的中/国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 靳一梦听着便笑了:“真的啊?” “真的。” “这么好?” “是啊,就是这么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4 章 第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m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打牌,几个小时下来,将桌上和冰箱里的零食吃得七七八八,鱼篓里也逐渐多了些鱼。靳一梦的收获自然最为丰盛,主要是他得分心打牌聊天,结果稍不注意就有鱼咬钩,一不小心就有鱼往他篓里蹦,还有大鱼不远数里跋涉而来,他想溜便给他溜,他不想溜就咬着钩往岸上游……需知靳一梦不过天人合一而已,气运就已经如此夸张,对高境界古道修行者而言,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这绝非虚言。靳一梦本人是挺无语的,钓/鱼佬们却是惊为天人,极诚恳地向他请教,用的什么竿,拌的什么饵,打的什么窝,通通抄了回去。 眼见夕阳西下,诸位老哥老叔们热情地交换了电/话,约定平时结伴钓/鱼或凑局玩乐,靳一梦给了自己的号码,但也称自己平时在国外,估计赶不上趟,一旦回国必定参与。一位与大家聊得极投缘的老叔便提出要请他们去度假村游玩,吃野味泡温泉,靳一梦想到家里菜多便婉拒了,诸人深以为憾。大家散开去收拾渔具,靳一梦回家,其他人转战下一局。 “人家想请的是你。”李/明夜慢悠悠指出这一点。 “我知道。”靳一梦随口应了一句,手上撑开一只塑料袋,等在桌边。 李/明夜便将桌上的垃/圾扫进袋中,“没有你,他们不会再组第二次局了。” “这个我也知道。”靳一梦笑着应道。他走到鱼篓边,低头注视篓中满满当当的收获。一只只大鱼感受到他的注目,争先恐后地游上水面,鱼嘴挨挨挤挤,水花翻涌如沸。 “姓秦的是个退休的医生,而且他官运还不错。”李/明夜悠悠然提醒道。秦姓老叔正是提议组局的那位。李/明夜懂一些相术,虽然因宇宙常数不同,相术的“公式”并不能完全一致,但不同宇宙的相术仍然有共通之处。“至于其他人呢,如果要用那是有用的,不过用处不大——你既不缺/钱,又没有子女要上学……”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啊。”靳一梦叹息道。他俯身拎起鱼篓,一转手将篓中的鱼通通倒回河里。“虽说是愿者上钩,但既然我不打算吃,就还是让它们回到大自然,接着自个儿游吧。” 李/明夜撑着下巴打量他的背影。“我想起了休斯顿的事。”她轻笑道,“那时我就知道,我与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我是由人变来的,但我不是人,而你,好像一直把自己当人。” “没办法,我做人都做了30年了。”靳一梦低头注视恋恋不舍的鱼群,忽而一笑,蹲下伸出手,在那一张张鱼嘴上挨个弹了一下。“但我还是挺喜欢人的。”他补充道。 . 一周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不足以解决一颗行星的政/府动/乱、平息一处殖民地的反叛浪潮、消弭某区域教/堂与当地宗/教势力的冲/突、协调或搅乱世俗王/权与宗/教权/柄之间的平衡、探索挖掘一个远古魔法遗迹……但足以令靳李二人暂时回归凡俗,体会一下久违的、普通人夫/妻的生活。 早上旭日初升,靳一梦会先起床,去院里溜达一圈,再去菜园里溜达一圈,接着他便会回家,将今日最水灵的那枚果实塞/进李/明夜嘴里,杏子、草莓或番茄。李/明夜这时才会起床。等二人洗漱后吃完早餐,上午就用来陪老太太,看看电视或种种地。 靳一梦种地时,老太太多半和李/明夜在农舍里吹空调,一边享用后者煮的奶茶一边闲聊。有时他站起身来,听见农舍里阵阵欢声笑语,忍不住转头去看,这时李/明夜便会招手叫他进来,喂给他几块点心,半杯奶茶。有时李/明夜也会拿出来自其他宇宙、又能带出储存空间的饮品,比如长峡黄金麦酒、西海菁钻艾尔、潘多拉深烘卡奥、图特加白沙糖棕等等。老太太声称自己全都喜欢,于是李/明夜便笑问她:“那最喜欢哪一个?”她很快得到了答/案,林以兰最喜欢糖棕酒,就跟靳一梦一样。靳一梦从来不爱喝酒,风味奇特如同发酵果汁、再掺入少许香料的糖棕酒是他愿意去尝试的饮料,不过很显然的,他还是更愿意在自己的保温壶里灌上茶或白水。 到了下午,老太太便要赶人了,催着外孙带外孙媳妇“进城逛逛”,二人于是真的去逛,给家里添置了几台扫地机器人,电视机也换了最新款,还买了新电脑,打算教老太太上网冲浪。他们去了电影院,也去了游乐场,在电影院黑/暗的角落和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情/侣一样,享受这些凡俗人的平静的喜乐。.m 当然,他们的约会中也有不那么凡俗的部分,比如看电影时看到龙,李/明夜便悄悄问靳一梦,他变身时是会喷水还是会喷火,又比如从游乐园出来时,李/明夜问靳一梦,明天要不要去给他自己扫个墓烧烧纸。靳一梦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吧。” “真的不去吗?”李/明夜问他,“那里不只有过去的你,还有你姥爷和你母亲。” “我知道啊。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在陪着他们了。”靳一梦摸了摸她了头,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他们其实也陪着我,所以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你看得挺开的。”李/明夜说道。她手里捧着一盒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吃了一颗发现还不错,立刻又扎了一颗递到靳一梦嘴边。 靳一梦低头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你要是想去那我们就去,就当见个面。不过这宇宙的死亡法则太简单,烧纸就没多大必要了——他们死了就是没了,烧了纸也收不到,烧给我呢,我账上应该也不会多出几个小铜板来……哎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咱们买点纸试试,你来烧,就烧给我,要是账上真能多几个小铜板,那我立刻就去纸扎店买点什么,航母高达死星之类的……” “死了不是没了。”李/明夜纠正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曾经是一只猴子。” “我知道,你还曾经是祭司、海盗、记者、大学教授和黑心蒙古大夫。”靳一梦略一停顿,笑道:“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你。” “什么叫黑心蒙古大夫。”李/明夜抱怨道。她原本又扎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想喂给他,一听这话立刻不喂了,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明明是医学先驱好吗?再说了,你完全不应该责怪阿尔伯特解剖墓地死尸和用黑死病人做实验——他们又没有给钱!” 于是二人的话题即刻转移,对李/明夜过去属于阿尔伯特的那段“黑心蒙古大夫”人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纠结阿尔伯特“收/容黑死病人做人/体实验”、“勾结墓地看/守盗取尸体”和“刻意误诊假死之人以求获取新鲜活/体实验素材”这三大道/德污点——跟李/明夜本人比起来,阿尔伯特这点罪行屁都不算——倒是对阿尔伯特的爱人罗莎,靳一梦却是颇为在意。需知阿尔伯特是跟李/明夜最像的一段前世,而知识对李/明夜的分量甚至在她生命之上,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个能让阿尔伯特放弃知识和野心、甘愿终老乡间的爱人……虽然说起来相当无聊,但靳一梦还是真情实感地吃醋了。 在李/明夜再三/保证自己对罗莎和其他任何人都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之后,靳一梦还是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让李/明夜单独见海雾。对于他这个决定,李/明夜除了翻白眼之外,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不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不是你”的那位仁兄是谁啊? “凭什么。”靳一梦开车回家路上兀自碎碎念,语气极婆妈,表情极哀怨,“她让你别去佛罗伦萨你就不去,我让你少去点实验室你都不肯……” 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因为她那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头发上还插着花。” 靳一梦顿时噎住。 “好吧,骗你的。其实她那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打扮成寡妇的样子,手里拿着新做的乌鸦头套,在教/堂外等了三个钟头。她告诉阿尔伯特,如果他嫌她碍事,她就在他们的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成为另一只乌鸦。”李/明夜说完瞥了靳一梦一眼,还是决定接着哄他一会儿,“你如果愿意,可以参与我的实验,也可以用我的实验室,但我们跟阿尔伯特和罗莎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问过我,家庭和权力哪个更重要,或是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总之就是这一类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是路易斯·科蒂,而你是詹姆·科蒂。你就是我权力的一部分,我事业的一部分,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靳一梦原本不过是惺惺作态撒个娇讨顿打而已,见她回答得这么认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难怪啊,我就寻思呢,以前老帕老是说议会卡军费,那我就没这感觉……我是觉得那帮官老/爷还挺大方的,临时调预算一周不到也就批了。”半天他憋出这样的一句。 “他们大方个屁。”李/明夜撇撇嘴,“而且你就算真的要防,哪有提防海雾的道理……怎么着都该提防阿斯特罗才对。” “你怎么知道我没提防他。”靳一梦不屑道。他还认真分析:“海雾要真对你有/意思,比阿斯特罗难搞多了。阿斯特罗那王/八蛋是想撬墙角,想给你来个二选一,你肯定不答应,自己就会拒绝掉。海雾就不一样,她跟我跟阿斯特罗都没法儿比,对大家都没威胁,要是真找你呢,十有八/九是当小的也愿意了,一/夜/情也愿意了。这姿态一低呀,她人又漂亮,再说几句漂亮话,嚯!你要是色迷心窍,说不准还真会同意。” 李/明夜简直都无语了。关键是她越听越觉得他是不是意有所指,知道了她过去跟海默恩的事…… 说句老实话,李/明夜其实不是一个非常在意肉/体关系的人。一个人的三观从来都是相辅相成、自洽一体的,假如一个人习惯把旁人当做器/具来使用,将仆人视为衣架、洗衣机和擦屁/股纸般的存在,也就注定了这个人不会有多尊重他们作为“人”的属性。而李/明夜在天人合一之前无法细致入微地操控自身肉/体,其血液简直就是浓缩激素,伴随着每一次令她陶醉的成功,她的血液自然也随之沸腾,恨不得找/人酣畅淋漓地打一架,或干脆随手抓一个人来上/床。她以己度人,觉得靳一梦肯定也是一样。 他们专门谈过这个。由于二人在历练中时常分开,因此李/明夜并不是很介意靳一梦找其他人处理——且仅限于处理性/欲。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她自己,但他一听就直接拒绝,还对她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在认真严肃的讨论过后,他们彼此收回了对方“找其他人处理性/欲”的权力,后来他们强大到能够自/由控/制激素的分/泌,做不做只取决于理智上想不想,于是躁动的荷尔蒙再也不是一个问题。在这场谈话之后,那魅魔后来确实找过她,她也确实是差点就色迷心窍,但一想到靳一梦绝不可能接受开放性/关/系,又没有完全瞒过对方的把握,还是忍痛拒绝了。 总之,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在这种事上较真,但李/明夜还是尊重了他的观点,将其视为“跟靳一梦经营长期婚姻关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或许是在一起太久,观念互相影响的缘故,她如今想起海默恩,竟然有一丝心虚……要知道她跟海默恩上/床的时间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前,明明她应该问心无愧才对! “不错的想法,也很合理。”李/明夜说道,“除了一个漏洞:我对女人没兴趣。” 靳一梦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谁知道。你这丫头色得要命,只能看见别人漂亮。” 确定了,就是在说海默恩。李/明夜果断转移话题:“你都怎么提防阿斯特罗的?”她顿了顿,忽然起了兴致:“哎,哥,要是你是阿斯特罗,会怎么撬墙角?” “我么?”靳一梦思考了一下,“嗯,我要是阿斯特罗,首先会当上负责人,然后高薪把你和詹姆·科蒂都挖到堡垒来。”他用了自己的假名代指自己。“尤其是詹姆·科蒂,我会给他开非常非常高的薪水。” “唔,然后呢?” “接着呢,我会把你们分到不同的团队,都是当团长。你就正常干活,但我会给詹姆·科蒂分配很多高难度的、足以匹配他待遇的任务。”靳一梦淡淡说道,“然后他就会开始失败,一直不断地失败。你或许会给他救场,要是你自己救不了呢,就有可能会找我求情……” “然后你就趁机要挟我?”李/明夜好奇问道。 “我不会这么干。我要这么干了,你可能会看不起他,但肯定会看不起我。”靳一梦摇摇头,“你要是来求我,我就给你面子,出手给他救场,想方设法地给他兜底。你要知道,上头也不是瞎的,既然我能接来一个难度远超他水平的任务分配给他,就意味着这个难度对他很高,对我来说不高,只是要动点脑筋。我可能有其他资源解决,比如找法相帮忙,比如把一个任务分解掉摊下去……总之,他搞不定的,我能搞定。”他顿了顿,笑了一下,“一次可能还好,你们最多就吵架,两次三次,都用不着我撬,你们自己就会分。” 李/明夜边听边思考,神情逐渐郑重起来。“你他/妈太狠了。亏你还一直说他擅长手段,你也好意思……”她喃喃说道,“除非我和……嗯,和詹姆·科蒂一开始就不受高薪诱/惑,拒绝加入堡垒,不然迟早要被你得手。”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趁着红灯,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都有长处和短处,他要是玩这一手呢,就是把我拉到他的赛场上,拿他的长处跟我的短处比,那我当然只能输。就像那次打台球就是他赢了,赢得光/明正大,你在旁边分散他注意力都没用,我就是打不过他。我说他擅长玩手段不是假的,我刚说的那些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咱俩都没给他机会。”他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得有几分愉悦,“所以在星球大战里,他要我像德国那次一样去帮他打仗,我就直接拒绝了。” 李/明夜沉默半晌,整个人往后一靠,抬手捂住脸。 靳一梦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呦,大议员,现在知道自己迟钝了?来,刚才那句再说一遍,就问我怎么不提防阿斯特罗那句。你咋说的来着?” “……你闭嘴。”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离题万里的一通瞎扯之后,第二天他们并没有真的买来纸钱烧给土著靳一梦,也并没有去西山。 靳一梦一直记得他陪李/明夜回原生宇宙那次,他参加了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墓园见面会,而那时的她……她始终面带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却又是那样的孤独,即使身边有他的陪伴。没有归处的不朽者,铭记着所有人都否定的过去,代/表着一段被凝固的时间。而他至少还有一座真正属于他的墓碑,标志着“靳一梦”的结束。 在这个宇宙里,死了就是没了,靳一梦心想。哪怕暗物质流动、灵能量轮/转,灵魂自我在天地法/理的循环中历经碾磨,终于洗去前世尘埃,穿上了另一具、甚至几具躯体,那也不再是他想见的那两个人。他不像李/明夜,他的过去虽有遗憾,却没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他真正想见的那两个人,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同他一起与世长存。得益于他的境界,那些记忆鲜活无比,纤毫毕现,如他亲临。这对他已经足够。 假期最后一天的前夜,李/明夜吃完晚饭回房间,发现靳一梦已经在收拾行李。 其实对二人而言,不论是行李箱还是行李本身,都是掩人耳目的小玩意儿,但靳一梦没有叫赵姐动手,而是自己亲手去做。他认认真真地叠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归置进箱子里,动作轻柔细致。她靠在门框上打量他。暖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温暖又沉静的光辉,而他是如此英俊……却又是如此平静。那是神祇般不朽而又超脱的平静,抬眸是破晓,垂目如黄昏。 就在几天前,他得知了母亲与外祖过世的消息,就在他满心期待能够挽救他们之时。李/明夜不知道寻常人都会如何处理这个消息,但他始终很平静,没有愤怒和懊恼,没有发/泄和买醉,没有指天骂地的痛恨和痛彻心扉的哭泣……他就这样淡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无常命运留下的伤口。李/明夜一直在等,等他表露/出脆弱,等他的平静被累加的痛苦打破,等他终于想要倾诉,然而直到他真正开口,微笑着说起母亲与外祖的往事,她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愈合了。 李/明夜很少佩服过谁,但靳一梦的平静还是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稳定和强大。有时她也好奇过他是否会崩溃和流泪,但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哥。”她忍不住开口唤道。 “嗯?” 李/明夜又想了想,发现竟然没什么可说的。“明天去机场前先去超市转转,买点山楂。”她笑吟吟说道,“我想吃糖葫芦,回家了你做给我吃。” “这个季节?”如今是六/月,好的山楂应该还没有挂果。但靳一梦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成问题,便应下了。 “我还想吃栗子。” “行,明天好好找找。”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5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事至如今,李/明夜已经完全清楚了《最终幻想》里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讲,假如她因资源点被摧毁而产生仇/恨,那目标其实并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兄弟会,而是要加上真武堂和堡垒才对,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比起跟堡垒和真武堂闹翻,李/明夜还是更愿意掺和进这两个组/织与兄弟会的争端之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于李/明夜这样冷酷无情之人而言,仇/恨本身意义不大。虽然在得知资源点被摧毁时,得知自己苦心调/教、朝夕相处、寄予厚望的侍从殒命时,她确实因此生出了一丝怒意……但随着她的力量愈发超拔、情感愈加淡漠,那一丝感情上的愤怒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而仇/恨是一个绝好的借口,让她在动手时更加便利,在获利时也能分到更多的蛋糕。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记仇。”李/明夜补充道,“说起这个,我建议你也放下汉默——影盟已经愿意把他的头送给我,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头颅上涂了毒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另一个影盟之人想要同我合作时,他同样知道该如何打动我。到时我自会拿走它。” . 这世上有一桩奇妙的事——任何震动寰/宇的大事,在最开始都不过是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颗又一颗种子悄然种下,无声成长,根系盘错,而后突然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把所有人笼罩在阴影里。但在最开始的第一秒,它不过是无人关心的种子。 ——就如自/由星域里无数劫掠集/团和走私团/伙从不关心科洛桑的政/治新闻,不会知道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早在战前就陷入低迷,也不会知道有一颗自/由星域边陲行星加入了银河共/和国,更不会关心这颗行星的议员是谁……直到他们在《引渡法案》、《贸易条例》等一面面大旗下,在银河三角洲联/盟的围剿中,在驱逐舰甚至歼星舰的炮火里,一个接一个地覆/灭。而他们直到末/日之时,也仅以为是路易斯·科蒂致使他们灭/亡,却不知道灭绝的种子早在路易斯·科蒂横空出世前十数年便种下了。 对于不知道“穆萨冲法相”,甚至根本不知道啥是法相的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近期最火/热重磅的新闻,是至高荣耀的穆萨宣布自己即将升阶,下一任士兵阶总负责人的选拔即将开始。壹趣妏敩 以选拔为形式进行的负责人换届其实算是常态,至少绝对是各组/织明确成文的规章制/度之一,只是它并不常见。 在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拔”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最后以一场会/议宣布结果,比如斯克芬奇换卡洛斯,以及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卡洛斯换阿斯特罗。“公开选拔”听起来光/明磊落、冠/冕/堂/皇,且可以通/过巧妙设置诸多门槛和标准,将最终结果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就像阿斯特罗当初上/位奴/隶阶总负责人时发生的事一样,公开选拔这种事,还是有一定几率出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的…… 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同于奴/隶阶,士兵阶的油/水是很足的,这一点通/过傍上阿斯特罗的命运组/织就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就跟当初阿斯特罗所经历的一样,所谓“公开选拔”,通常只会出现在内部选拔无法进行、各利益方与诸位大佬意见不一的时候。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至高荣耀内部确实存在利益竞争,而且大家的分歧还不小,不过在这条公告发出之后,“至高荣耀士兵阶下/任负责人选拔”和“穆萨冲法相”这两件事,不知不觉就逐渐分割开了……而且,很明显的,前者无疑更加受各方关注。 在李/明夜这等置身事外看热闹、又有普罗大众无法了解之信息储备的局外人看来,这一决定意味着穆萨极重视本次升阶,甚至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让步、损失一些利益。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让李/明夜心中“穆萨就是张天然本人”的猜测略微减淡了几分,毕竟对张天然而言,晋升法相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当然,他可能另有布置,也可能是刻意假装,作出正常古道修行者在冲击境界时应有的郑重态度。毕竟他也不可能今天晚上还是天人合一,明早大家一觉睡醒,他直接就成法相,这样谁都会知道他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说,过去的张天然是高阶法相,如今的张天然只要没有遇到心魔执念等有可能引发境界倒退的囧事,那他隐藏于真灵中的本质就依然是高阶法相的存在,只不过可能空有位格,却无力量罢了,但这都不是事儿。跟境界比起来,力量算什么稀罕东西?拿钱砸就是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只要足够有钱,对一个拥有位格却无力量的角斗/士而言,所谓“成就法相”,不过是重新凝练过往已经凝练过一次的力量规则,重塑一次早就塑造过的法相,简单得就跟吃饭一样。当然,假如他不想暴/露身份,那他就需要换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法相,这意味着他不能完全吃老本儿,得学点新东西,凝练些新规则……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难倒张天然,至少在技术上难不倒他。 这一点李/明夜很清楚,靳一梦同样清楚,于是他最近在侧面打听至高荣耀本部里谁花钱最多捞/钱最狠。只可惜至高荣耀里最近太乱,况且这种事情嘛……谁会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贪/污啊?就算是至高荣耀自己的审计部门,不下死力气查都不一定搞得清楚。靳一梦也怕引起张天然的警觉,更怕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因此稍微问了下情况便作罢了。 不论如何,传说中的“诡道/士”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必然也张/开了同样大的一张网。他们不必现在就撞进网里,他们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高荣耀士兵阶总负责人选拔”出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候选者名单除了本部职能团队团长以外,还有几名一级直属的等阶总负责人;比如据传有一级直属等阶总负责人私下透露自己参与选拔主要是为了给某人打辅助;比如穆萨本人不会参与选拔举行的那次历练;比如选拔举行的历练理所当然将会是战争模式,一些至高荣耀团队正在历练中做前期布置(即推动比较势均力敌的多阵营战争);比如有消息爆出参与前期布置的B级宇宙足足有数十个,目前没有人知道哪个宇宙会中标,真正举行选拔的宇宙将会在最后一刻才随机敲定;再比如还有人爆料穆萨本人虽然没有干涉入围宇宙的选择,但争到了最后一刻敲定中标宇宙的权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对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了。 阿斯特罗对这场热闹的评价是“至高荣耀这次斗得好厉害啊”,唐正则认为穆萨及时将冲境界与负责人选拔做切割是明智之举,至于孔雀……孔雀悄悄指示麾下小弟在场情局的各大社交软件上开了盘做赌,硬蹭一波热度。总之,这两位总负责人与实际意义上的总负责人对这件事基本还是秉持着一种吃瓜看热闹的心态。 当然,似总负责人这种级别的吃瓜者,心里必然会有私下支持的人选,也有不论如何都不希望能够上/位的人选——比如阿斯特罗就不想让哈拉尔德上/位(不过他也不认为这家伙能上/位),可以想象假如哈拉尔德真的走/狗屎运上/位了,曾经在堡垒的履历会使得他对堡垒的公开态度极其强/硬,如此方能展示自己对至高荣耀的忠诚——但在这种时刻,他们最多也就是稍稍做一些小动作,例如帮忙打听一下前期布置宇宙之情况,向自己支持的人借点钱等等,而他们支持的对象,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他们做接/触。在所有其它圣座组/织以及大组/织之中最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不偏不倚的是孔雀,反正不论最后谁上/位,都一样要找场情局做生意。 李/明夜跟至高荣耀完全没有任何生意,因此在排除张天然那部分之后,她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兴趣不大,只是感慨了一句“难怪大组/织都尽量不换负责人”,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在《加勒比海盗》历练期间,她积攒了大量迫于时代科研和魔研水平过于落后而无法验证的奇思妙想。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她承诺过“假如靳一梦有兴趣也可参与实验”的缘故,她真的邀请了靳一梦,后者给她面子穿上防护服围观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摆摆手离开实验室,去隔壁冥想室待着了。 冥想室对醉心实验和知识的李/明夜而言是休憩之所,但对于被阿斯加德人和尼德霍格共同填鸭了数千部功/法的靳一梦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修/炼之地。冥想室里风景好,环境又特殊,极适合修/炼特定古道功/法,然后老婆还就在隔壁……总之,除了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炸上天,或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冲出一只变异洪荒凶兽这等极小概率事/件之外,李/明夜精心布置的冥想室,对靳一梦而言确实是一处福地。 其实靳一梦并不是唐正那样追求力量几近疯狂、即使是休整期都全天泡在白塔开房的奋斗逼。这家伙天性里甚至带点懒狗,进了斗兽场之后基本就四大皆空躺平了,也就娶老婆的时候坐起来奋斗了一下。本来他娶到老婆后是想继续躺平的,顶多也就在老婆需要的时候来个仰卧起坐,给老婆打打工打打仗什么的,结果事至如今,他既有尼德霍格之远虑,又有张天然之近忧,每天看着淡定,实际压力比血压还高,只好每天开卷。一时之间,只见李/明夜在这头卷,靳一梦在那头卷,卷烦了就聊两句天,卷累了就吐几个槽,卷到时间了就冲到隔壁揪人回家,如此倒也算是和谐融洽。 命运组/织其他人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唯独文森特例外——这家伙换了数个社交软件,平等地押注了所有目前被爆出的候选者。与其说他是在吃瓜,倒不如说他是秉持着一个网红的职业修养,在针对热点事/件整活。弗兰克手下一名新来的、负责长期运营商业项目的赎身者闲来无事上悦动(另一个社交软件,主打约炮相亲八卦桃色,而且阿斯特罗没号),意外发现组/织副领/袖竟然投了哈拉尔德,吓得赶紧报给弗兰克。弗兰克闻言有点惊讶,一上爱秀发现他又投了米凯(至高荣耀二分团团长),便也了然了……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m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此时此刻,李/明夜已经在一具尸体旁停步。牧师见状也没多想,同样停下脚步,口/中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总而言之,这个谋杀团/伙中参与动手的人至少有9个,其中两个应该是半身人、矮人、侏儒之类的小个子。他们使用/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短刀或匕/首——不同的短刀或匕/首,但伤口呈现出的武/器形制和杀/戮手法非常相似,只在细微处存在差别。这伙凶手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批量制/造谋杀者的学校,和一个批量制/造可以谋杀灵魂的邪/恶武/器的铁匠铺!” 李/明夜听完报告之后,略一挑眉,同身旁的靳一梦/交换了一个诧异而又颇为欣慰的眼神。她决定收回“信教疯/子”这一过于刻薄的评价——她对真正专/业的专/业人/士一向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对该专/业人/士的判断,竟然没有太多可补充或修正之处的时候。她只是垂下眼皮打量身旁石床/上的尸体。 遮盖尸身的白布被原力之手轻柔地掀开,露/出亡者已经被利刃毁去的可怖面容,分明已经死去月余,支棱的肉/瓣却像刚割开一样新鲜。在那惨白的胸膛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犹如腐/败色静脉网般的印记。印记现在很平静,像普通的纹身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魔法残响,但从血肉皮肤那些不同寻常的枯萎,李/明夜认为那并不是寻常的腐/败,而是——暗蚀魔法的毁灭性足迹。 由于暗蚀魔法的特殊性,目前很难判断,那团暗蚀魔法离开这具尸身的时间点究竟是生前、死亡刹那还是死后。但不论如何,这具尸身必须有一个“取出暗蚀魔法”的特殊处理,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怜的德卡里奥斯先生。”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查的事,跟我们查的事,似乎是同一件事。看来我们要互相帮助了。” 焰拳军官一愣,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应。很显然,焰拳和守望者其实并不希望探头探脑的记者、私/家/侦/探、佣兵和冒险者插手他们的侦察,但对方不仅实力很强,来头似乎也很大,又很难直接拒绝掉。“如果你们真能帮得上忙的话。”他半晌说道,仍然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李/明夜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向隔壁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在她的感知之中,这具尸体非常的“新鲜”,刚送来不久。 根据行/凶手法来看,其凶手与谋杀德卡里奥斯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死者应该只是某恐怖组/织常规恐怖行动的受/害/者之一,死因多半是倒霉。对付这样普通寻常的死者,其凶手在某恐怖组/织里未必会有多大来头,至少跟“取出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那位仁兄不一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下手,不太容易马上就惊动对方。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李/明夜更倾向于稳妥之道,从来不会贸然打草惊蛇。 李/明夜很快便站在停尸床边,低头打量尸体。她额上慧眼睁开,正欲施展“原力·量物”,想了想还是先掏出“真/实之眼”…… 下一刻,“真/实之眼”放射/出光华。犹如光阴倒流,诸人周/身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验/尸的牧师倒退着离开,鲜血从拭布上回归亡者颈上的伤口,担架从停尸间去往马车,而马车飞快奔回案发现场。忽然之间,场景定格。泼洒的鲜血,雪亮的匕/首,和一个平凡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及男人持握匕/首的、苍白细长的手。过往的细节在慧眼的注视下逐步填充,空气里多了血的味道、毒药苦涩的腻甜、涌动的怪异魔法能量……以及一个简短的、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在一辆出租马车里。阴暗狭小的廉价出租马车容不下一场激斗,甚至很难容下第二个成年人,因此行/凶者是从阴影里突然“长”出来的,一击便取走了受/害/人的性命,随后又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马车到目的地之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没有听见回应,索性直接拉开车门……下一刻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尖/叫。 照理来说,身为魔法世界的土著居民,焰拳军官和克蓝沃牧师应该见惯了各色千奇百怪的魔法——甚至他们正是这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他们此刻还是惊呆了。靳一梦倒是没太意外,他不知多少次见过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不得不说,在有谜题需要侦破时,一个精通洞察技能的魔法高手当真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而这个挂嘛,他也早就开习惯了。 “很利,使用痕迹明显但经常保养,还涂了油和毒。除此之外很普通嘛。”靳一梦评价道。他指的是那把匕/首。 “因为我不了解那种魔法。”李/明夜说道。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对德卡里奥斯施展原力·量物的原因。当然,对方自身的复杂性、死亡时间过久、且周边环境变动过于复杂和缥缈,难以洞察还原,也是促使她下决定的重要因素。“匕/首上其实是有符文的,也有魔法能量附着,魔力很强,但我不知道它,所以就看不到它。我刚才还想通/过光线来还原它真正的模样,但有未知魔法造成的干扰,实在太乱/了。” 靳一梦想了想:“用我那把斧子参考一下试试?就我用来干掉句芒那把。” 匕/首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复又重新清晰,却没有再展/露其它细节。“不一样,两个体/系。你的斧子用的是高等卢恩魔文,如果这里也出现了高等卢恩魔文,我会认出它的。”李/明夜哼了一声,“我不想耗费时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你把人找到,直接把东西给我。” “好。”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确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李/明夜收起水晶球,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两只凡人之眼与一只洞悉尘世的慧眼同时注视他。“在我眼里,并不只有尸体会说话。现在请带我去找那辆马车吧。”她温和地说道。 . 对于李/明夜而言,调/查凶手行踪不过是区区小事,比起随便施展几次原力·量物来,发现“凶手竟然是从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里钻出来的”,这件事还得更大一点……在有任务的前提下,李/明夜并不介意顺手帮人破几个谋杀案抓几个恐怖分/子,但很显然,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主线任务,就亲自去钻下水道! “要不你就别下去了,我去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靳一梦皱着眉打量那个窨井盖。井盖已经被打开了,漆黑、深不见底,且散发出浓郁而又油腻的恶臭。 诚然,对于他们俩来说,只要花点力气,就算进屎堆里都无所谓,就连气味因子都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跟功/法境界都无关,完全是心理问题。别说李/明夜了,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下去……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我们俩睡在一起!”李/明夜没好气说道,“这只是侦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难闻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马车经过这个窨井口的一瞬间,从这里跳出来,挂到了车厢底下。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时段会有马车路过,因此早早等在了这里。这伙恐怖分/子在筛选行动目标时或许任性得像抓阄一样,但他们的行动本身,还是存在一定计划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军官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夫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短短十分钟的收获比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这一整天之中,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这其中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说说看。”靳一梦说道。 焰拳军官稍一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向这伙来历古怪的冒险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对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有任何法/力,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是惯于盘踞上/位之人居高临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识屈从了。 “死者是个小珠宝店的老板,他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当铺的小型拍卖会——那家当铺会不定期拍卖没有人赎回的死当。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秘密,他们会在报纸上发广告,也会邀请老顾客参加,所以每次参会的买主都挺多的。”焰拳军官说道,“死者就是那家当铺的老顾客。如您所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用了敬称,“这伙恐怖分/子知道了这次集/会——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或许就是报纸上的广告——反正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场合散布恐/慌。愿神圣海姆撒泡尿淹死这帮杂/种,他们成功了!反正我们的人到场时,那些软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样。” “死者家属和马车夫呢?排查了吗?”靳一梦问道。 “就在我们排查死者家属的时候,真正的马车夫被找到了。只有他的头。”焰拳军官愤怒地说道,“杀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杀马车夫就是在挑衅我们,但是,该死的!我们拿这帮杂/种没办法。死者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参加拍卖会,他们家邻居也知道——” “‘真正的马车夫’?”李/明夜轻柔地打断这名军官,“也就是说,送死者参加拍卖会的马车夫是假的,而你们确信了这一点。为什么?” 焰拳军官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毫无疑问,马车夫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现场(小概率),那么焰拳势必会在到场后第一时间将其控/制住。在那之后有两种可能,其一即焰拳发现了假马车夫的伪装,这意味着他们手里有一个恐怖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二即假马车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据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马车夫的住址,并发现了真马车夫的头颅。 在后一种可能中,假马车夫在焰拳到场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样指向这一结局。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发现马车夫的伪装”这一步骤,焰拳如何能够确定运送死者的是假马车夫,而死的是真马车夫?除非行/凶者在头颅旁嚣张地留了字条,将此事和盘托出,这才足以被称为“挑衅”……总之,焰拳手里要么有一个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证物,要么接/触过一个恐怖分/子,要么直接就有一个恐怖分/子,听起来都是比钻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绝对更加干净——的侦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焰拳军官扑向敞开的窨井口。他的动作很快,远超敏捷40的水准,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刹那,这么个大活人就会像凭空失踪般消失不见……假如他成功的话。 ——在比一个刹那更短的时间,焰拳军官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骤然浮现在他的心灵里,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融化黄金般的双眼,漆黑深邃的竖瞳。眼眸的形象稍纵即逝,一如眨眼时不甘心消逝的光线营造出的幻觉,他便也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地钻入窨井口/中,想要逃离…… ——“扑通”一声,他成功落入下水道里,恶臭油腻的污水混着油腻腻的烂泥溅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暂时如此。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对下水道的脏污颇有顾忌,应该不会立马追下来,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他举目四顾,凭借自己对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认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赶去圣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经暴/露了,新来的这几个冒险者不可小觑…… 在想到“圣所”的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与“圣所”有关的记忆影像。扎根于博德之门地/下城的、神圣污/秽的血/腥圣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从岩石和土壤中成长出来,撑开一处宽广高阔的巨大洞/穴。那气势恢宏的伟岸建筑群,道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叠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与虔诚信/徒们用血擦洗,气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鲜的血/腥气息。入口石门上烙有杀/戮之神的圣徽,永远鲜血淋漓…… 忽然间,那血红的杀/戮之神圣徽——神圣的人类颅骨与环绕颅骨的悲惨泪滴——在他的记忆中大放光辉。刺目的血光从颅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万把钢刀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变作利刃,从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扎出。他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负痛的闷/哼…… 黑/暗在瞬间降临,而后又骤然地离去。“焰拳军官”尖/叫着睁开眼,随即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与自己纵身飞扑前相比,位置没有丝毫改变。围观的市民惊讶地望着他,口/中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克蓝沃牧师皱着眉盯着他,神情有些困惑,却又似乎有些许了悟。那对神秘的冒险者夫妇倒是没有看他。女人关切地望着男人,男人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眼角,放下手时,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这世上的生物,总是先有/意念,而后才有行动。对于靳一梦而言,在感应到“焰拳军官”超乎寻常的心灵剧变,从而提起注意,并在其产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时精准地切入其中,顺势而为营造一场幻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对面的圣徽居然如此给力,而且还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只隔着心灵窥/探了一下,就差点把他给闪瞎…… “不愧是A/级宇宙,真他/妈卧虎藏龙啊。”靳一梦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刚才从他心灵里稍微看了他的神的圣徽一眼,妈/的,差点闪瞎狗眼。” “对面那么厉害?”李/明夜诧异说道。不管对面是谁,在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通/过信/徒的心灵所寄托之一丝存在,就能伤到靳一梦……这多少有些离谱了。 “是很厉害,至少法相。不过主要还是我没准备。”靳一梦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观的判断,“其实就算我没准备,要真想看还是能看的,再加把劲就是了。就是这样一来,对面肯定会知道,虽然不一定能伤到我,打草惊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对面知不知道,我只要多看一会儿,这家伙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响他说话。” “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剧烈的痛苦仍然残留在“焰拳军官”的神/经之中,但已经不再致命——即使方才只是一刹那的经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浑身汗出如浆,恍惚地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冒险者……他努力地转过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他,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直接将他攥在手里,从地上提起。法/师之手?他下意识惊叫,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似乎不是法/师之手。 ——那并不只是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而是一万只无形无质的巨掌,同时攥/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肌肉、每一缕神/经、每一滴血液……它们在他身/体里,它们在他身/体外。它们渗透了他,它们充满了他,它们控/制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终于转头望向“焰拳军官”,笼在披风中的手腕微微一转,向内轻轻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走眼了,之前还没发现。” “焰拳军官”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后他就融化了——他的鳞甲、披风、靴子甚至钢刀,都随着他的皮肤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动着迅速转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似纠结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这团怪物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原力之手的掌控。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只见这短短一两分钟,身处原力囚笼中的囚犯就绝望地改变了无数形态。身着重甲的矮人在挣扎,身着布衣的兽人在挣扎,身着华服的高等精灵在挣扎,身着兽皮的半巨人在挣扎。每改变一个外貌,他的内在同时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不同种/族的天赋具现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灵活身法、强壮肌肉、气化隐身,通通试了个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尽全力,他仍然无法逃脱李/明夜的掌控。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其实这名“焰拳军官”并不弱,与之相反,他其实挺强,真要按古道标准来看大概是有穷中期,真搁焰拳里也是货真价实的中高级军官水准,但他遇上了李/明夜。于是他所有竭尽全力的绝望挣扎、绞尽脑汁的奋力反/抗,都显得如此可怜,甚至于,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确实是笑了。“有趣。我简直爱上这个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轻笑说道,额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辉,牢牢注视着对方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以及促使每一次变化的奥秘。短短片刻。她已经洞察了他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催促他。 “焰拳军官”再次发出惨叫,他又开始变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龙的生物,像鱼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没有血的生物,纯粹由血组成的生物,没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变到纯粹出于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终注视他,那三只眼睛!像三轮明月般高悬中天,照彻他的每一个角落,他每一种形态的骨骼、血液、肌肉、脏器、皮肤,以及所有组成不同组/织的微粒。 改变形态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尽,她犹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赋,催促他自身榨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中的每一点魔能。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从每一个细胞开始。一种独特的“消/亡”感涌上心头,他正在从最微小的层面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犹未尽:“很奇特的种/族……难怪我们会看走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已经认识你们,这种把戏也就没有下次了。” 痛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在“焰拳军官”看来,方才的折磨犹如在地狱中沉沦了万年,其实只不过短短三分钟而已,而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仍以为那些变形全都是“焰拳军官”之挣脱努力的一部分,却不知道这纯粹是掌控者的意愿。唯一认出李/明夜手笔的就是靳一梦,他从后半段的变形中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李/明夜实验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阻止,也没什么都没说。 “变形怪……”克蓝沃牧师忍不住喃喃说道,震/惊万分,“竟然是变形怪……” “当然是变形怪,普通伪装术如何骗得过我?这次焰拳得欠我一个人情……”李/明夜说到这里,环视周围,发现大庭广众,观者众多,尖/叫有之,私/语有之,议论纷纷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不欠。这都怪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搞谋杀啊?”她对变形怪抱怨道。 “这下肯定打草惊蛇了。”靳一梦说道。他走上前去,随手在变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后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脱离控/制的、粗/壮庞大如同小山的畸变躯体无力地悬浮在半空里,不再发生任何变化。“这草都打完了,蛇也惊着了,先赶紧把人带去给焰拳吧!他们内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别回头全都被渗透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0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第 302 章 第四章 宇宙10第四章 “我发现吸血鬼的品味都差不多。”——这是靳一梦来到扎尔城堡大门口时的评价。彼时,夕阳西下,一群奴仆正在一名美艳动人的精灵女性吸血鬼的指挥下更换门口的铭牌。城堡的大门高大而又威严,门旁立着两尊巨人的石像,奋力将门楣扛起。奴仆、铭牌和女性血族披着一身夕阳,金红明亮,辉煌灿烂。 指挥着马车夫将靳李从下城区接到“约克城堡”大门口的是另一名吸血鬼,其名为阿斯代伦。阿斯代伦是一名高精灵,男性,身材纤瘦,皮肤苍白,但同样拥有令人为之侧目的惊人美丽,一头白色卷发亮如熔银。从他那一身刺绣织金的华贵服饰,以及马车夫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略高于其他“少爷”和“小/姐”,但他在对靳李二人致以热情周到到几乎夸张的问候、付清李/明夜在摊位购物的款项,并邀请二人上车之后,却主动坐到了马车夫身旁,而非同二人一起待在舒适豪华的马车轿厢之中。可以看出不论是他还是马车夫,都并不习惯跟对方待在一起,但他显然更喜欢沐浴那错过百年的夕阳。 ——在上车之前,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名阳光下的吸血鬼。“看来弗兰克允许你们通/过血脉的连接,享受一点点属于他的力量。”她轻笑说道,“一份无偿的、而且想必不会轻易收回的馈赠,来自一个慷慨的父亲,不是么?” 阿斯代伦敏锐地意识到,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时,对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他并不知道这一丝调侃针对的是弗兰克,实际上,他就像任何一个曾经拥有亲生父亲的普通凡人一样,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显然,他很擅长在高位者有/意或无意的侮辱中生存。“弗兰克主人更喜欢我们叫他父亲?”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作为主人的朋友,二位还知道他喜欢别的什么吗,或者,讨厌什么?好吧,您也看到了,在忍耐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份馈赠。” “首先,不要叫他主人,除非你想给他当奴/隶。他的奴/隶我见多了,你在里面并不突出。”靳一梦淡淡说道,“你可以叫他大人,给他办事,认真学习魔法和体术……要是你事儿办得漂亮,或是变得足够强,作为他的血之后裔,你就可以叫他‘父亲’了。” “说来也是有趣——弗兰克对血裔的标准可是比对下属高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个血之/子嗣都没有,拉斯洛求了他至少一百遍,也只是被允许立下血誓,成为臣属。”李/明夜笑道,“现在他突然有了一千多个血裔……我跟你赌,哥,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就是,我也觉得。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吧,但这个扎尔到底知不知道在正常的血族社/会里,发展血裔和创建家族是一件多严肃的事情啊?啧,真是……”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坐进了马车。阿斯代伦正急切地张口欲言,见状也不敢打断,只能强行按捺闭嘴。在前往“约克城堡”的路途中,这名吸血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享受夕阳,安静地思考。直到马车抵达城堡大门前,他才如/梦/初/醒,跳下马车,殷勤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拉开阶梯,引导二人下车。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城堡跟李/明夜曾经住过的卡洛城内城堡差不多大,但其奢华犹有过之。城墙高/耸,城楼峭拔,主堡宏伟,塔楼参天,一扇又一扇玻璃彩窗在落日中闪耀。花园里鲜花锦簇,雕塑林立,喷泉奔腾,流水潺/潺,环绕着卵石步道、成荫绿树与青翠草地。谁能相信这座城堡属于一个邪/恶的吸血鬼?它看起来就像属于一个……即使是在所有童话故事里,都最最富裕的国王。.m ——但这只不过是博德之门上城区的一角罢了。已故的扎尔先生并不是博德之门上城区里最富有的那个权/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想要足够宽敞的地皮时,便只能选择上城区的角落。 上城区依山而建,占据了大半山坡与山头,贵/族们端坐在山顶,俯瞰灰港与其他城区的“下等人”。这片区域充斥着奢侈商铺、豪华酒店、高端会所、宏伟圣所、大型博物馆和图书馆,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权/贵们的豪宅庄园。上城区最出名的庄园名为“银盾庄园”,乃是银盾帕特里亚尔家族祖辈的宅邸,那庄园美丽惊人,奢华尊贵,地皮之宽广更是堪比一座小型城镇,令其他所有贵/族的庄园和城堡都黯然失色。只不过,那些贵/族显然不会知道,“约克城堡”的地/下还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牢,其实际使用面积比登记面积多出三分之一,几乎是上城区最大的一座豪宅。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不辞辛苦跑来吃绝户的扎尔家族远房亲戚”,即宅邸现任主人弗兰克·约克先生,是一点儿都不想为那个地牢多交一大笔遗产税的…… 是的,虽然目前阿斯特罗正在至高大厅里做客、与几名博德之门实际掌/权人直接面谈,并且他也很愿意在处理谋杀教团相关事宜的同时,为建设己方根据地出一份力,但不论如何,弗兰克的遗产税还是要交的,这无疑对命运团队的黄金库存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除此之外,出于资源点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考虑,他打算全面接手扎尔留下的社/会关系和经营产业,而“接手”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忙碌和麻烦……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吃绝户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靳李二人进入城堡大门,即跨越宅邸守卫魔法的屏障之后,就仿佛浓雾褪去一般,城堡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哇哦……”李/明夜喃喃说道。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主堡角落有一个简陋的、与豪华城堡格格不入的、充斥着陈旧腐臭血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形制古怪的器/具。根据一些器/具上粘连的半新鲜的血肉组/织、以及干净器/具上的磨损痕迹来看,那些器/具应当是刑/具,使用频率也颇为频繁,但以她的见识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一时间都不能完全洞悉那些刑/具的用途……毫无疑问,宅邸主人精通折磨之道,同时也不吝于在这方面折腾出他人见所未见的全新花样。 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花样即使对李/明夜而言也相当新鲜。她一边感知那些奇特的刑/具、推断它们的功用和效果,一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以为扎尔先生精通心灵魔法?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刑/具,都不如一个B级原力·读心管用。”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审讯的。”靳一梦以一个前专家的身份作出了中肯的判断,“哪有审讯会用到胸骨钳和肋骨剪啊?又不是胸外科手术。指甲钳还差不多。” “您是指‘狗舍’么?”阿斯代伦忽然插话,语气颇为异样。 “狗舍?”李/明夜的语气颇为诧异,甚至还睁开/慧眼遥遥瞟了一眼,再次确认了那些血肉组/织并非属于犬类。实际上,这么仔细一看,她觉得墙上那张人皮似乎有些眼熟……而理所当然的,她也就明白了这间“狗舍”的功用。她不由啧了一声:“我能理解爱好或刑罚,但时间和精力是何其的宝贵?他应该把自己漫长的寿命用在好好修/炼,而非研究17种不同款式的剥皮钳和究竟该往麻绳里塞多少根针。假如他这样干了,也许今天就能撑到见我一面——我一直想要一个足够强的血族,可惜所有符合我要求的血族,都先一步变成了弗兰克的美餐。” 阿斯代伦本想开口。他想要略微诉说一些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即使能说的那部分还不及他亲身经历之万一,以此获得他们的同情;他想要使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歌颂弗兰克对他们的拯救,对二人进行一番吹捧,以此赢得他们的好感……但他打量二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可以被歌颂的正义拯救,而是邪/恶被更高层次的邪/恶所终结。阿斯代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为此感到恐惧,以及……一丝迷醉,为那“更高层次的邪/恶”所展现出的自/由与力量。他还是闭上了嘴,只露/出一丝有些勉强、但仍然算是得体的微笑。 除了“狗舍”之外,城堡里十分忙碌。1247个除了不怕阳光之外孱弱如同新生的血族、17只亡灵不死生物,以及受心灵奴/役的49名奴仆,正一趟一趟地从地/下监/牢里搬运尸体,将其放置于即将消失的阳光之下,任由其迅速风化成尘。不得不说,这个做法干净卫生且环保,但二人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里,还是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戴上了口罩。弗兰克本人正在地/下监/牢里,身旁是冈恩,以及一名心灵轻度受控、认知略微受阻、但依然算是强大的土著法/师,这名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施展魔法,将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监/牢塑造成另一种形状…… 靳一梦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在团队频道里笑道:“你打算把地/下室改成训练场?” “不,我打算建一个能储藏十万瓶酒的酒窖,然后让血裔们每天给一瓶酒的瓶颈扎上一朵蝴蝶结,以此来打发永生。”弗兰克没好气说道。正常来讲,约克伯爵对待文森特之外的同伴时不会如此暴躁,可见“突然获得一千多个血裔”这一事实,确实对他的心态造成了成吨冲击。“当然是训练场,见鬼,还得弄个血裔宿舍,这座城堡的地上部分可装不下这么多人!该死的扎尔。等这件事办完,我要把他的尸身唤/醒,然后再杀他十次。” “拜托,大哥,你他/妈多少讲点理。你闯进别人家里,把人杀了房子占了孩子收了,还嫌人家家里装修不好?”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地狱笑话,靳一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别听詹姆的,反正我觉得你干的对极了。而且这儿装修是挺不好的,确实要改。改的时候顺便给我搭个实验室啊。”李/明夜赶紧说道,“就按图特加大教/堂那个实验室的样子造个房间就行,不过这次的通风管道和垃/圾道造大一点,我想弄几个巨魔来。” “恕我拒绝,路易斯。我绝不在住所——尤其是我自己住所的地底或附近给你建实验室。”弗兰克冷静而又果断地拒绝了顶头上司的无理要求,并迅速转移话题,“你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去休息吧,阿斯代伦会为你们引路。天啊,我真是受够那些被心灵魔法弄成白/痴的仆人和颅骨里空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了,今天过后我要立即解散他们……” 阿斯代伦显然用不着弗兰克或靳李二人出口催促。实际上,从一进大门开始,他就殷勤地将二人引向了住所。 弗兰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位于一座塔楼,塔楼的每一层皆由花窗走廊与主堡相连,与主堡的关系相当紧密,却是完全独/立的。它的高度看起来近乎险峻,然而因楼层挑高之故,总共不过4层,合计3个主卧、5个次卧与5间佣人房,拥有一个完整的大厨房,并且每一层都有不止一个盥洗室与一个巨大的会客室。李/明夜在卡洛城的城堡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塔楼,据说是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或是来长住亲戚的。根据她彼时管家的介绍,普通客人或小住亲戚还不够格住这种塔楼,一般是主堡或次堡里找几间卧室加几个佣人房就打发了。.m 很显然,那时的李/明夜并没有足够尊贵的客人,也更加没有亲戚要来长住,而扎尔先生身为本宇宙土著,交际状况竟然跟她一样——这座塔楼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启用、甚至没有养护过了,因此所有器/具陈设都需要进行购置、更换或魔法焕新。目前大家只搞定了第四层的主卧,许多人还在塔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碌。为了弥补这一点,阿斯代伦极贴心地带二人绕了远路,在漂亮的花园里稍微逛了一圈……他或许是希望花园的美景能略微抵去塔楼内飞扬的尘土与满目的颓败,又或许是希望他的兄弟姐妹们能在二人抵达之前,至少把四楼主卧附带的盥洗室给拾掇出来。 “听起来我们需要一个合格的管家与一整支家务团队,但由于你特殊的家庭情况,恐怕我们无法通/过雇/佣的方式得到这种服/务。好在你有足够的血裔……你可以告诉他们,每一个强者获得力量的第一步,都是从打扫卫生和做饭开始的。”李/明夜忍笑建议道。她略一停顿,忽然又有些好奇:“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的血裔有1731人?” “之前是。”弗兰克漫不经心道,“扎尔的血裔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派人在这两百多年里骗来或掠来凑个仪式人头的,并非是自愿追求这被诅咒的永生。有几个人在完全搞清状况后,告诉我希望能够‘有尊严地在阳光里逝去’,我允许了。还有一些人希望离开博德之门,去其他地方寻找变回活人或抵御血渴的方法,或仅仅是单纯的旅行,在我离开之前多看一看阳光下的费伦,我也允许了。至于其他呢,意志薄弱,又贪得无厌,在吞噬数名近亲同族之后无法抵/抗血脉诅咒,变成了由疯狂和本能支配的弱/智野兽,被我处理了。这些血裔严重缺乏血族社/会的基础常识,竟不知道近亲之血的诅咒……不得不说,这令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李/明夜几乎没有跟弗兰克聊过私事,因此听到这话还有些费解:“唔?” “通常来说,不同宇宙的血族会在足够漫长的时光与教训中,都会总结出一套相似的行为规则,比如谨慎地发展血裔,认真地教/导后代,隐蔽地享受永生。血液是力量,血液是知识,血液同时也是记忆,而记忆代/表了可以被敌人使用的线索。但总有一些血族,智力低下,野心蓬勃,偏偏运气不错,竟然没有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足够教训,自以为获得了一些力量,就加倍地嚣张/狂/妄起来。”弗兰克顿了顿,淡淡说道:“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比如这个扎尔,又比如,当初把我变成血族的那个白/痴。他们最终都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与李/明夜的一无所知不同,靳一梦很自然地接话:“而且他们的教训都是你,这不巧了吗。”他笑道,“你说要是没有你来,扎尔的这些血裔中,会不会也出一个像你一样的?” “你是想问我对阿斯代伦的看法吧?我虽然没玩过那个该死的游戏,但不幸生活在文森特身边,又更加不幸地长了耳朵。所以那个游戏的大致剧情我还是知道的。”弗兰克哼了一声。很显然,指派阿斯代伦去接二人是他有/意而为,以此来满足同伴对游戏剧情人物可能存在的好奇心——在原版游戏的剧情和一些次级衍生宇宙中,终结扎尔性命的正是“不知名冒险小队”之一的阿斯代伦。“你不如先说你的看法吧。”他笑道。 “我吗?我就觉得这家伙想法太多,行动太少,胆子也太小。链子拴久了路都不会走了。”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评价道。虽然交集其实并不多,但一个精通心灵功/法的古道修行者完全可以洞悉他人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因此他一点都不像我。”弗兰克语气淡淡,从发音到咬字,都透露/出一种独一无二、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傲慢,一如阐述再平淡不过的真/理。“这世上无人像我,纵观整个混沌海的万千世界,也只有一个我。所有世界中的每一个他都不可能像我一样……但当他习惯了自/由,也真正明白何为自/由之后,还有一丝可能变得比现在略好一些。至少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罢了。” . 卧室很大,宽敞豪华,采光优良,还有一个附带有小型花坛的大露台。但李/明夜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屏退所有奴仆,关牢全部窗户,拉紧重重窗帘,点起照明水晶灯里的微型魔法球,甚至还设了一个严密结实的魔法屏障…… 靳一梦冷眼看着她忙活,心知来者不善,但他也没出声,由着李/明夜将自己拉到茶桌旁。她重重一推,他便顺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迅速调整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干嘛?” “他/妈/的。”李/明夜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有点不服气:“为什么谁的八卦你都能知道?” “……呃。”靳一梦迟疑道,“因为我比较八卦?”其实很显然并不是。实际上组/织里大部分八卦(比如陈英华喜欢文森特)都是当事人主动说给他听的,他不听还不行…… “少给我扯!” 靳一梦不由失笑。他眨眨眼,抬起手摸了摸鼻梁,多少有些无奈:“你也没问他啊……他现在对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事儿已经接受了,就是不算啥好事儿,平时也没必要提而已。你看他刚才说起这些来也没啥忌讳,你要是真问了,他也一样会说。” 李/明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宝贝儿啊,你把人当下属,就甭指望别人跟你掏心窝子。其实这也没啥不好,咱们俩呢,总得有一个更多的是朋友,另一个更多的是领/导,这样才对头。就算再来新人,像你现在也不适合当朋友,更当不了朋友了。”靳一梦很诚恳地说道。他将李/明夜抱在一起的手臂拉开,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随即双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做朋友嘛,首先得合拍,合拍就是观点相似,但相似的人哪那么好找?人年轻的时候容易交朋友,动不动就两肋插刀,那是因为年轻人观点都没成型,很容易互相影响,影响着影响着就相似了。”他笑着点了点她的心口,“以前还好说,但现在?现在让它多跳一下都不容易。” “你也不年轻了。”李/明夜撇撇嘴,顿了顿,更正道:“你早就不年轻了。” “是啊,那实在不合拍呢,就得够真诚了。人生在世,相似的地方总是有的,就像我跟陈英华都喜欢吃面条,就是我喜欢吃炸酱面,她喜欢吃汤面,那这个相似点说服力不太够,就得用真诚来补上,每次吃饭我都陪她吃汤面。但按你这丫头的脾气,能陪一次了不起了,下次就得想方设法让她陪你一起吃炸酱面,还非得让人家承认炸酱面更好吃不可。那炸酱面是好吃啊,人陈英华也挺喜欢的,就陪你吃了,但你那炸酱面里就算放上龙肉,面里能带汤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明夜冷哼一声,“但汤面有什么可吃的?” 靳一梦察言观色,心知李/明夜离恼/羞/成/怒不远了,若是再点几句,只怕当下就要打人,遂赶紧笑道:“差不多得了,真心换真心啊!也就一个文森特,你是真把人搁心里了,这是跟你熟得够早。其实朋友分很多种,你跟文森特是朋友,跟陈英华冈恩弗兰克也是朋友,就是交情没那么深。交情太深了也没啥必要,太深了你活儿都不好安排,要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呢,你都不好扣他们钱。就这样吧。” “也是。”李/明夜的些许不爽多是借题发挥,主要源于控/制欲作祟,此刻一想,自己也觉得幼稚。不过幼稚归幼稚,八卦还是要听的。“把弗兰克的事告诉我。” 靳一梦往后一缩:“你自己去问他……” “不要!”李/明夜断然拒绝。作为领/导和颇有交情的朋友,她对弗兰克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但他现在很忙,我要是去找他,他就一定会讨价还价,让我给他干活。我才不要干活。” “背着他说他的事总是有点怪怪的。”靳一梦抱怨道,“不然这样吧,你去问他,我来给他干活?” “你怎么比他本人还避讳?”李/明夜不耐烦地催促,“我就是懒得等几天再问而已,赶紧说了。” “好吧……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当初比较倒霉而已。”靳一梦很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弗兰克嘛,活着的时候是标准的人生赢家。年轻的大贵/族,有钱有地有兵有老婆,老婆不仅长得漂亮,还从小就认识,感情很好,真爱啊!顺顺当当地结婚了,结婚不久老婆就怀/孕了……啧,春风得意了简直。” “哦,这个我知道。他有说过自己妻子怀/孕,但还没有诞下子嗣就死了。” “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了。他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结果呢,他所在的宇宙发生了一次角斗/士投放,其中有一个血族。”靳一梦慢吞吞地说道,“这伙人正好投在他的地盘上,不过这其实不能全怪斗兽场,他地盘确实太大了。” “……我靠。” “角斗/士你也知道,都不是啥好东西,但那个血族呢,正好就是弗兰克说的那种智力低下野心爆棚的白/痴。本来血族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随便发展血裔,怕被其他血族找到嘛!但那个血族角斗/士就琢磨着,自己反正待不了多久,等吸血鬼猎人找上/门,自己早就走了,而与此同时呢,把弗兰克发展成血裔,那好处真是大了去了。你想啊,这么大的贵/族,手里有钱有军/队,又因为血脉压/制只能听他的话帮他做任务,这么一想那真全是好处啊!说干就干,然后他就谋划了一下,真的干了。”靳一梦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其实弗兰克那个宇宙里本来也有土著吸血鬼,教/会也有比较充分的对付吸血鬼的经验,就是你也知道,土著吸血鬼跟血族角斗/士完全是两个难度,这种异族前期都特厉害,更别提还有一伙人帮着那混账,就等他事成了蹭点好处。总之呢,他得手了。”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m..m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对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靳一梦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没怎么在高级宇宙里打过仗,但我寻思呢,在这种宇宙里打仗,兵力应该不是战争的重点。反正你要给我1万焰拳或一个大教/区主/教让我选,那我肯定要大主/教,吃的少后勤压力小不说,关键是威力大好调动啊,指哪打哪,搞不好一个神术过去对面1万焰拳就灭了。其实这种牛逼大主/教并不多,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兰瑟能拉来的大主/教肯定没咱们多,这个他肯定也知道。所以阿斯特罗你得多注意这方面,赶紧给其他城邦通风报信拉援助,要是最后只有焰拳可用,那这场仗就悬了。” 阿斯特罗点点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个事情吗?”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他打算开完这个简会就回至高大殿加班。 “不是,我想说的第二个事情是后勤。”靳一梦说道,“这世界科技也不弱,凡人在战场上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要是高端战力胶着,凡人就有机会打辅助,说不定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倾向。兰瑟有主脑,本身又是死灵法/师,身边还一圈死灵法/师和灵吸怪,所以凡人/士兵的人数、士气和战术啥的肯定都没问题,搞不好连饭都不用吃——” “但他们肯定需要足够的装备。”李/明夜已经知道靳一梦的意思了,“而且是足够好的装备。既然战争涉及到我们这种层次的力量,那凡人部/队至少得有带符文的火炮和带符文的护甲,否则人数再多、士气再高、战术再厉害,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力量交锋的余波就足以碾碎他们了。” “是这样。”阿斯特罗深以为然。他的魔法足以彻底冰封博德之门的整个上下城区,因此于他而言,一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和一万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几秒钟的事。“这些装备从哪里弄是一个问题,怎么弄,也是一个问题。”他说出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幽暗地域?” “这是一个方向。我这两天跟卓尔打交道,听他们说过‘至上真神’这个词,说不定至上真神在幽暗地域有生意。另一个方向是地狱,地狱那边的军工技术水平也是一流的。”靳一梦说道,“我之所以猜是这两个,主要这两个地方都有原材料、有技术,而且还有厂,生产力跟得上这种短期暴/涨的需求。要是能满足这几点,换成其他势力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块对整个战争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其实也有限……对于发生在这种宇宙里的战争,凡人/士兵的意义不怎么大,还是交易本身更值得关注。” “焰拳和守望者不能算凡人吧……”克里斯忍不住说道。他能理解这些天人合一的膨/胀,但这两支部/队里有穷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几十上百个了。 “要看跟谁比了。”js发出一声嗤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能理解。在我看来,除了那几个高级军官和总指挥官之外的所有焰拳都是凡人,来多少都一样——我跟他们的生命层次不同,他们是有极限的,而我没有。但要是导师或贤者亲自下场,那看谁都是凡人。” js说的确实是实话。当一场涉及高层次力量的战争于一个高级宇宙中打响之后,非修行者的凡人通常不会作为战力被投入使用。他们的定位,多半是生产者,甚至资源。 当一场战争发展到神战的层次,那10万个全副武/装、连枪带炮的精英凡人焰拳在神级战场上的作用,还不如一场10万/人规模的浩大献祭仪式,毕竟前者在神级战场上大概率活不过一秒,甚至于“能成功出现在神级战场上”这件事本身就堪称奇迹,而后者至少还能给己方神明提/供一些力量。当然,即使是一场发生于高级宇宙的高层次战争,也并不是上来就直接神战,就跟打架不可能上来就开大招一样,这种战争通常有多个层次的战场。这倒并非是诸位神祇刻意想让麾下小弟送死,主要是但凡能发展成“战争”的高层次冲/突,双方至少在大致上是势均力敌的。 比如一方有一神魔俩法相,另一方是一神魔仨法相,这样的话前者虽然比较弱势,但也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打,更何况有些高级法相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可要是一方有一百个法相,另一方虽然一个法相都没有,却有一个神魔,那这一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前者要么迅速滑跪,要么直接被屠。境界之差就是如此残酷,不过一个位格的差距,却是天渊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在中低位格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能够降低这种差距的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科技,即古道修行者口/中的外道。js说“有穷焰拳来多少都一样”并不是在吹牛逼,但前提是对方没有高级黑科技级别的武/装,比如由法相亲自赐予力量之符文工厂出产的魔法火器,那他多半只有跑路了。不过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js输给一帮有穷,而是输给了有穷背后的法相,换而言之,对方至少得有法相才行。这也是靳一梦说“后勤方面有用但用处不大”的缘故。低位格层面的战事对战争虽有一定影响,却不是战争的重点。 然而根据目前来看,双方都有神魔投影作为大靠/山,而且“导师”的团队既然在这里,“贤者”的团队就不能动,目前是处于一个互相威慑抵消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这种状态,战争的烈度就有可能上升至即使是天人合一都很难承受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堡垒与兄弟会在其它宇宙的人员和布局。 对于堡垒和兄弟会这两个组/织(非团队)而言,最理想的状况是这一仗打完,导师和贤者都没有出手,因此兰瑟和阿斯特罗必然更倾向于“土著外援”的方面。实际上,比起至上真神集/团从地狱或幽暗地域大批量采购武/装,靳一梦其实更担心对方借此攀上地狱或幽暗地域的大势力,趁机达成合作……当然,假如兰瑟或其他某人在战争中当真凭狗屎运晋升法相成功,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对神战很熟嘛。”伊恩忍不住说道。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出身于d级科技宇宙,又不是受过各种培训的大组/织成员,而这种人碍于出身和平台所限,一般有一定的思维定式,又对高位格战争的认知不足,反应不会这么快。实际上就算是他,也是在被靳一梦的两条建议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所经历的,俨然已经是一场初具雏形的神战了。 靳一梦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今天先到此为止。詹姆,多谢你的建议,你给了我不少启发。”阿斯特罗用总结性的语气开口,“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晚先休息。伊恩,明天一早到至高大厅来找我,路易斯,劳你明天也来一趟,我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重要任务可以发布。”他的目光转向弗兰克,微笑着询问:“约克伯爵,你的魔鬼明天是否有暇?请为我空出他上午的时间。” “既然你用得着他,我会保证他随时待命。”弗兰克笑道,“但你并非他的契主,所以他可能会有些不老实……别把他弄死就好。” “魔鬼是聪明的生物,既然他有了第一次屈服,那他想必不会介意屈服第二次。”阿斯特罗温和地应道。他随即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对弗兰克微笑致意:“我现在得走了。酒和食物都不错,感谢你的费心,可惜我仍然无法享受那间漂亮的卧室。”他说完便离开了。 弗兰克见状,拿起面前的小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悦耳,音量却极柔和,绝不可能穿透此间的魔法屏障与厚重木门——然而在他的感知中,数百米外的另一个庞大的、墙上挂着无数铃铛的房间里,有另一个铃铛轻轻地敲响了。他将铃铛搁下,望了一眼阿斯特罗那张空荡荡的高背椅,不由笑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恐怕还有不少人都无法享受自家卧室了。假如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是一种犯罪,他肯定得为此坐上一百年的牢。”..m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李/明夜望向窗户。同一时刻,厚重垂坠的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卷起,好让她的目光直接看到落地窗外。 此刻月已上中天,银辉似水,亮白如霜。下城区模模糊糊地沉没在月色与黯影里,不复白日的喧嚣活力,但有不少灯火仍在闪耀。远处的灰港里灯火通明,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港口里,码头工/人与大型机械一刻不停地装卸货物。再远处,河流蜿蜒流淌,尽头是辽阔浩瀚的大海,是无限的天地,是伟大的冒险与英雄的史诗,是宝藏的传/奇与源自远古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座城市看起来仍然很美。它美得意犹未尽、不知疲惫。 那是一种无所忧虑的繁华与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4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m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我么?”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当时只有位格,没有力量,不过……反正不怎么好。”她顿了顿,话语淡淡,却隐约流露/出恐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们熟悉的我都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扶木神女’的权/柄。而我当时对此只有隐约的认知,几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我忍不住去探索它,发自内心地渴望它的力量,以及它所蕴含的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其实……当时,是权/柄在吸引我,逐渐同化了我,直到离开后,我才发现我的流失远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不是……还好我离开得够快,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嘶,这么凶险?”陈英华倒抽一口凉气。 “正是这样凶险。你们问我兰瑟是否能成功通/过登神术晋升,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点——能够通/过登神术成功晋升的人,也一定能够通/过修/炼成功晋升。登神术只是节省了时间和资源,但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危险的契机,而打开契机之人还没准备好……其实就‘突破’这件事而言,准备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奋力一搏或水到渠成。但使用登神术的话,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她通/过二阶段觉者试炼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当时落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我现在……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是既渴望得到它,又畏惧得到它。对于登神术,我的渴望与畏惧一样多,想必兰瑟也是一样。” 诸人有片刻的沉默。这是李/明夜第一次如此坦诚,竟然直言承认自己也有畏惧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比“李/明夜有畏惧之物”本身更令人震/惊。 “如果连您都如此畏惧……看来超越位格的力量确实很可怕。”冈恩说道,“不过,兰瑟或许不这么觉得。他从未得到过,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怖。” “到底是怎样的恐怖?”文森特不由追问,语气颇为好奇,“法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奈斯特·诺兰心想。 兄弟会的“黑死病”飘掠向前,漆黑长袍如云似雾,轻轻掠过一具又一具虔诚朝拜的苍白脊梁。此地乃是一个广/场般宏伟宽敞的地/下溶洞大厅,地面上白骨累累,却并非实体——至少现在不是。 ——这成千上万具似真似幻的骸骨,实际来自于插在洞/穴高处的一根一人多高的法杖。那根法杖装饰繁复华丽,却又异常的破败古老,其杖头乃是一颗大如人头的水晶颅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闪耀着诡谲迷离的鬼火,正张嘴咆哮,喷/出骨粉般的细腻烟雾,落地便化作累累白骨。每一具骸骨都是一名被法杖奴/役的死灵,每一个死灵都在朝拜,虔诚地歌颂着它们的主人。 “啊,王中的王,王子中的王子,主人中的主人……” 诺兰慢慢往前飘掠。他微微眯起眼,感受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魔法波动,那是浓厚的思维涟漪,每一次翕动都是无数遥远生者的同时呼吸。他们交谈,他们战斗,他们嬉笑怒骂,他们悲欢离合。但他们并不思考。他们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这里。 “……你摧毁了时间的腾飞的翅膀。你是语言的真/实,你是心灵的宁静。你是开始的昨日,你是最终的明日……”..m 诺兰再度往前。他看见了凯恩斯,他的副团长,他们的欺诈师。这位天人合一大后期的心灵术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站在当地,好似一具尸体。但他周/身的灵能却是滂湃的,滂湃而又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引导那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思维的洪水,控/制那奔涌错乱的源头,将它们梳理得井然有序。 “……你保存着我,保存着我的本名。眷顾我啊,从黑/暗中上升啊,我的永恒王子!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此歌颂你的本名……” 诺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白骨台阶的顶端。似虚似实的骸骨台阶层层上升,每一层都是无数虔诚的脊梁,最终构成一个白骨嶙峋、亡者拱卫的巨大王座。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背对着他。身影俯视着一池深潭,潭水乍一看是漆黑的,却又在沸腾,每一个气泡都有无穷无尽的奇幻光彩于其中孕育,是一百个生灵的灵魂与梦。这深潭正是万千生者思绪的源头,主脑的所在之地。 主脑涌动出潮汐,咆哮起波涛,山呼海啸的灵能在欺诈师的指引下,以毁灭般的力度冲击向白骨王座与端坐其上的王者。那王者巍然不动。他平静地承受了下来。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了诺兰一眼。那一眼拥有实质般的力量。 “……请允许我起来啜饮你的黑/暗。辉煌又宁静的死亡!” ——好像无穷无尽的黑/暗骤然升起,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黑/暗力量应有的残/忍。犹如神灵的一瞥,俯视脚下的蝼蚁。诺兰情不自禁单膝跪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低下头颅:“大人。” 劳伦斯·兰瑟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在面前一抹,三枚光彩奇异、能量滂湃的宝石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放射/出盛大光彩,犹如三日凌空。纯粹的、强烈的、摧枯拉朽一般的魔能轰然灌入深潭之中,思维与灵魂凝结而成的潭水却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般轰然四溅——与之相反,它瞬间安静,平寂如死。周围空气中荡漾的万千思绪与絮絮低语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乌沉沉的潭面倒映不出这世上/任何生灵与死物的倒影,唯独清晰映出了那白骨王座,那三枚耐瑟瑞尔魔法宝石,以及掌控这二者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那白骨王座上的王者身披一袭黑衣,面罩骷髅面具,骷髅的眼眶里燃/烧着鬼火,望之不似活人,但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又有鲜明的肉/色。他的嘴唇线条锋利,下半张脸的轮廓坚毅如同雕塑,下巴上留着些许淡青色胡茬,头发漆黑,鬓角却如霜染,看着年纪已经不算轻了。紧接着,骷髅面具眼眶里的鬼火熄灭,他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活人的面容。轮廓深峻,眉目俊朗,大约四十来岁。 组成台阶与高台的成千上万具死灵骸骨自发行动起来,窸窸窣窣滑/向四周,好让白骨王座落到地面上。兰瑟站起身。忽然间,水晶颅骨法杖合上了嘴,无数白骨幽/灵在一瞬间消失,当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溶洞大厅,以及体格高大、身材健壮、风度高贵、器宇轩昂的黑袍男子。死人的王变成了活人的王。 诺兰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劳伦斯。”他以平时的口吻唤他,“你还好吧?” 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兰瑟开口应道:“奈斯特,”他的嗓音醇厚磁性,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莫名缥缈的遥远之感。“上头怎么说?” “科恩的到来,是巧合。”诺兰说道。 “呵……‘巧合’。”兰瑟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很显然,他完全明白‘巧合’的含义。 “所以,考核继续。”诺兰顿了顿,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占卜师’阁下叫我转告你,这是你唯一自我突破半神的契机,至少在当下的命运里是如此。但我觉得,卡尔萨斯登神术这种东西,换个宇宙也有,假如不限定非得要卡尔萨斯登神术,跟它用途差不多的也有的是,费点心找就是了。所以犯不着——” “我的契机?”兰瑟却是打断了诺兰。他目光雪亮,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所以,他们知道……至少不反/对。对上头来说,把‘贤者’留在这里,对大局肯定有好处。”他盯着诺兰,“但你反/对。” “因为我记得唐!当下情况与那次何其相似?”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黑死病”突然激动了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巧合,但并不是一场意外,按照堡垒的资源点常规运维处置方案,来的人最多是军官级直属,但现在来的人却是阿斯特罗·科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至少‘贤者’或‘贤者’的上级知道。上次的‘巧合’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错,却让我们遭到了严重的考核,我们倒还好,但是你呢?劳伦斯,你的前途比我们更重要,你不能再失败了!就算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诱饵,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是再次失败,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有你啊!” “这并不是代价,”兰瑟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诺兰的话语,“这是责任。” “狗屁责任!” “你并不真正明白什么是‘巧合’。”兰瑟说道,“‘巧合’并不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安排的戏剧,它需要的并不是舞台与角色,而是足够稳固与重要的原点。原点越是重要,就能辐射/出更多与更长久的引力,直到它与其它原点的影响自然地、不引人注意地交汇。无数原点辐射的偶然交汇,就是所谓的‘命运’。”他顿了顿,“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神魔,都不可插手干涉——他们的分量太过重要,仅是注视都能轻易影响到所有的原点的辐射轨迹。到了那时,一切命运都不复存在,世事不过是神魔们意志的涨落。当然,神魔的战场离我们还太遥远了。” 诺兰当然不傻,“在这一等阶中,只有你足够重要。” “倒不如这样说:我重要到足以触发命运的交汇,但某些由我所辐射或折射/出的影响,又没有重要到足以引起真武堂那些演算师的注意,所以对于兄弟会的‘骸骨之王’而言,触发‘巧合’才是应尽的责任。于我个人而言,身处‘巧合’之中,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就算是‘占卜师’这样的高阶法相,也只能看到无数的可能与不同的契机……”兰瑟忽而露/出一丝冷而锐利的笑意,“这样很好。我不喜欢有人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即使那个人是‘占卜师’。我喜欢自己走进明天去看。” 诺兰一时哑然。他了解自己的首领,知道再也无力说服,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其实抛开其它所有的一切,光是“自我突破法相的契机”,就值得所有修行者舍生忘死地追寻……更别提这名古道修行者是劳伦斯·兰瑟。 “我们在其它城邦的人手已经发动了。”诺兰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汇报起了工作。其实按照他们团队中的职务分工,这部分工作本该由副团长凯恩斯分管,可惜凯恩斯必须全力辅助兰瑟突破,实在分/身乏术。“但……不太顺利。许多城邦早有准备,有些据点甚至已经被清理。土著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科恩!” “当然是科恩。”凯恩斯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之外,“欺诈师”的声音里永远带有奇特的回音,那是源于听者心灵的共振,使得最无知的禽/兽草木都能够聆听到他的话语……并将其当作自己的心声。 “你这几天辛苦了。”凯恩斯对诺兰点点头,“不顺利很正常,事情总不会永远都顺利……更何况你是在与科恩打交道,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相信这些据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现在你必须立即筹备开/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拿下博德之门之前,时间站在科恩那一边,他拥有越多的时间,就会变得越强大。” “我没有拖延!”诺兰愤然说道,“跟恶/魔和卓尔打交道没那么简单,前者是一帮纯粹的神/经病,后者贪婪得令人恶心。我刚跟地狱谈完雇/佣军团的事,还没等喘口气,魔索布莱城(卓尔精灵第一大城邦)那边又乱/了,两个执/政家族打起了内战。那帮嗜血的黑皮猴子原本就只热衷于在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互相折磨,对地表没什么扩张的野心,现在倒好,他们的装备和雇/佣兵都不打算卖了——” “卓尔又在内战?”兰瑟忽然发问,“在这个时间点?连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第一执/政家族)都无力控/制?” 凯恩斯看向兰瑟:“你的意思是……”他随即询问地望向诺兰,等待他的汇报。 “我说不好。”诺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从来不曾看轻过凯恩斯的工作,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的能力和分量——要知道,这样的回答从不会在凯恩斯口/中/出现。 兄弟会一团团队领/导层的小会一直都非常顺利,几乎显得平淡。诺兰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名为“欺诈师”的副领/袖永远对答如流,将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应对兰瑟的每一次提问……而其他人只需要听命办事便好。此时他只能回答:“应该不是科恩干的,他才来不到一星期,未必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兰瑟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凯恩斯打圆场道:“可能是卓尔再次遵循了自己的内斗传统,呵呵,他们平常就一直勾/心/斗/角,时不时就会打成一团。当然,也有可能是蜘蛛神后罗斯(卓尔精灵所信/仰的神祇)的意志有所偏移……不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事实了。” 诺兰提出:“我可以派人过去。”他心里想着要弥补。 “现阶段你必须全力备战,不宜在其它地方投入过多资源,尤其是内战中的魔索布莱城。”凯恩斯提醒道。 “好吧……”见兰瑟没有开口,诺兰便听从了凯恩斯的建议。“那我至少该想办法给科恩找些事做,否则,他恐怕又要给我找些事做了。”他说道,“我会让他明白,跟更多的神站在一边并不全是好处,也有代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5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m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m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m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m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m..m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m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m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m..m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m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m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灭灵者数量极稀少,且通常夭折于幼年,因为他们出生后不久,他们的老爸老妈亲戚朋友就会在命运的流转与魔法的流动之下,以各种合情合理的缘故,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他们,婴孩缺乏照顾,自然很容易翘辫子。不过说句老实话,只要灭灵者被拥有神秘力量的组/织发现,那他们通常都会过得很不错。毕竟半神不常有,而在对付其他组/织的灵能者或驱赶觊觎现世的恶/魔之类的事务上,灭灵者说不定比半神更好用——有时只要加急快递过去一小瓶血就够了。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李/明夜虽然在诸多方面都符合本宇宙对灵能者的定义,其实却并不是灵能者——她用云杜之术隔绝自己与灵之海的联/系之后,确实无法使用学自本宇宙且未经法则化的魔法,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她使用自身法则范围内的力量,比如用一个原力大比斗轻/松盖死敌人。她当然也不是灭灵者,她的血和骨灰无法驱逐魔法和恶/魔,那是阿斯特罗的天赋。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也不能算灭灵者,他的破魔之血确实具备甚至超过灭灵者的效用,但二者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原理……而且很显然,阿斯特罗和李/明夜在人际交往方面绝对没有灭灵者的困扰。 在高度怀疑杰克·斯帕罗与古天人幸存者关系匪浅,且刚把古天人文明老巢之一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李/明夜认为在与杰克见面时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她并不怕杰克·斯帕罗,但那古天人幸存者却是深浅未知,多少令她有些顾虑。冈恩曾劝她:“永远不要在对方选定的战场开/战。”——而灵之海正是古天人最熟悉的战场。他们本就是没有物质实体的生灵。 片刻的静默之后,杰克回答了李/明夜的问题。“我当然没有这般小气。”他说道,同时谨慎地打量着她。正常来讲,半神不怕灭灵者,但假如是半神等级的灭灵者呢?灭灵者无法修/炼灵能魔法,因此这是从未有人遇到过的问题,而他也并不想知道答/案。“既然我下令宵禁,再亮灯就不合适了,总得以身作则才对。仆人都很高兴能睡个好觉。” “护卫呢?” “我要护卫做什么?”杰克发出一声轻笑,“我就是这里最强的人。” 又是片刻的静默。“我把他们派出去了。”杰克妥协地说道。 “去寻找巴布沙的补给线?” 杰克耸耸肩,“您真敏锐。” “这显而易见。”李/明夜说道。在她看来,这确实显而易见。同时这也是靳一梦的判断。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因为在同等条件下,守城一方总是比围城一方更加从容。如果巴布沙意图骚扰甚至断绝图特加的补给,那么很显然,巴布沙方面就必然不会缺乏长期的、充足的补给,因此他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然而这怎么可能?至少杰克想破头都想不通。 需知出了图特加就是大海,广阔浩瀚,一望无际,绝美却贫瘠。作为当地领主,杰克对邻近海域的熟悉程度自然是非比寻常,外头确实有零星/岛屿,但顶多只能补充些水果淡水,想打猎都得碰运气。退一万步说,巴布沙的武/器损耗和弹/药补给从哪里来?肯定不是椰子树上掉下来的,但最近一处能购得这些补给的地区远在天边,哪怕是号称加勒比海航速女王的黑珍珠号,也得扎扎实实航行足足一个月。这其中肯定有鬼。 “你认为敌人在岛内。”李/明夜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杰克叹了口气:“说来真是令人伤心,背叛,再一次!但是……不错,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排除大国海军海商源源不断给巴布沙送物资这等天方夜谭的小概率事/件之外,这是非常合理,且唯一合理的推测。 正因为这个,杰克才下决定仅在夜间兴风布雨、日间派人四处巡查探访、颁发宵禁政/策。一方面以软弱被动的姿态面对巴布沙的咄咄逼人,尽可能使内鬼与敌人放松警惕,而另一方面,规律性、周期性的活动也有利于他的心腹摸清敌人的行动规律,进而排查出可疑人/士。但与此同时,他又为此深感忧虑。 杰克和巴布沙曾是朋友,甚至可以算是至交。他们毫不犹豫地出卖过彼此,然后在第二天又为对方支付酒债和嫖资。海盗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复杂。杰克深知巴布沙的精明老辣,他毫不怀疑,对方必然能猜到自己会想出“内鬼”这一解释,并且对此有恃无恐,几乎毫不掩饰。他也许巴不得他猜到,杰克心想。他用这个计策让我陷入焦虑之中,让我变得多疑暴躁,让我无法信赖任何人,让我看谁都像敌人,然后作出种种不理智的行为,犯/下一个个不该犯的错误,最后真的把所有人都变成敌人……真他/妈该死啊,赫克托!..m “当领主和当船长真的很不一样,是不是?”李/明夜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杰克。此时的加勒比海海盗王/还很年轻,恐怕也就三十刚出头,他或许已经习惯于面对那些危险然而简单的敌人,比如狂风巨浪与未知的残酷异端文明,却没有成熟到能够玩一场政/治的游戏。 “是很不一样。这领主当得越久,我越体会到当初选择出海的正确。但没办法,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恐怕真神都不会有此奢望。”杰克耸耸肩,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好了,科蒂夫人,我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也该轮到你了。深夜降临,有何贵干?又为何以这种状态前来?我的困局您已经了解,希望您带来了破局的良方。” “我这样过来,是为了确保任何人都不会从灵之海的波涛中捕捉到我的行踪。”李/明夜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的一部分。半神想遮掩踪迹并不容易,他们在灵之海中的“存在”非常沉重,假如对方阵营拥有——实际上也确实有——一名或多名精于追踪和解读灵之海波涛的占卜者,就足以捕捉半神身后留下的异常涟漪。“我猜你已经在排查内鬼了。” “是这样,但我也无法完全肯定,那些派出去排查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那就不要信任他们,”李/明夜说道,“你自己来解决。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官僚,你幸/运地拥有解决这件事的力量。只要你赢了,这个问题就将不复存在。” “我自己来解决?”杰克不由失笑,“好,我准备好了,随时能跟赫克托来一场光荣的决战。但赫克托人呢?你带来了么?” 李/明夜叹了口气,“首先我们确认一点。”她淡淡说道,“假设你关于‘内鬼’的思路是正确的,巴布沙的补给几乎完全来自于图特加,那么你就该知道,他需要的补给,数量必定不会少。他有一整支舰队需要养活。而且他需要的补给,与你所需要的补给,大致范围是重合的。” “我有派人排查本地商户和负责供应的人,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杰克皱起眉。有记录却无实物,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亏空。“我也查过我的舰队的补给,他们的物资跟记录都对得上——至少在出港时都是这样。”至于回港之后,自不必提,只要上报遇到敌人发生交战,完全可以把物资输送解释成合理损耗。 “这代/表交接在他们外出巡航时进行。”李/明夜微微一笑,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展/露/出笑容。就像冰冷精致的玉雕忽然有了人的呼吸。“看来这一个月,你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斯帕罗先生。顺便问一句,你并不是一个月前就下发巡航轮班批次表,然后每天都按表执行吧?” 这个时代没有“轮班批次表”之类的概念,但杰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一开始是,”他说道,“当我确认负责补给供应的人没有问题之后就不是了,我会在早上下令,今天由谁负责巡航,以及具体巡逻哪些海域……”他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希望,下意识扬起眉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那么我们就又知道了一点:内鬼与巴布沙先生的舰队有即时联络措施。或许是通/过灵之海,或许是通/过……我想想,他们似乎使用一种被称为血鸦的灵界生物。”李/明夜微笑道,“每次巡航结束后,你都有查证物资损耗情况么?都是根据实物来查的?” “当然!所有补给由我统/一发放,我就得回收没用到的物资,好下次再发出去。有人对此有/意见,他们更希望像以往一样,由他们自己买,然后从敌人身上得到补给,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好好护航,而是会忍不住开始劫掠来图特加的商船,或是干脆以巡航的名义去其他航路劫掠……这段时间的动/乱对图特加的名声影响很大,海盗的老路行不通,我得做长期打算。”杰克语速极快,表现出极敏捷的思维。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不由激动起来,大步走进书房,拉开一个柜子,“所有发生过战事的舰队和战事记录……”他取出一叠羊皮纸,“哈!我就知道在这里。我看看,每次都有发生交战的……”他忽然沉默。漆黑的书房之中,唯有海图上方电光交错,灯塔明亮,光影勾勒出他不可置信的双眼。 李/明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刻意感知那些羊皮纸的内容,但她能想象到斯帕罗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对于一个尚且稚/嫩的统/治者而言,这些内容或许足以击溃他。 巴布沙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因此他所需要的补给绝不会少,假如内鬼仅仅拥有一艘船,区区一艘船只的正常战斗损耗无疑很难满足他的胃口。故而内鬼必然是颇有权/势之人,掌握有由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又或许更多,也许暂时不足以推/翻斯帕罗的统/治,但在此时的图特加,拥有如此力量之人必然深得斯帕罗的信赖倚重。当然,李/明夜相信对方不会做得太过明显,比如他也许会适当出卖一些己方阵营其他人的情报以供巴布沙劫掠,营造出真/实的败绩;比如他可能会赢那么几场,只是打出了许多弹/药;比如他可能不会亲自输送物资,而是派遣手下出场;比如他可能在这一个月内又收/买了其他人,将其发展成了物资输送队的新成员……但杰克·斯帕罗拥有足够的智慧和犀利的眼睛,所欠缺的仅是阅历。只要给他一个正确的思路,这位年轻的领主就可以洞察真/相。 ——当然,假如斯帕罗的智慧不够,那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李/明夜本就是怀揣答/案而来。一小时前,她正在战术终端里审阅弗兰克关于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争的报告,这份报告里附带有可疑分/子名单。约克伯爵以他超人的眼光与丰富的阅历迅速锁定了叛/徒的范围,然后他就意识到,向年轻的杰克·斯帕罗提交这份名单需要耍上一些手段。他本想亲自完成这件事,因为他显然并不缺乏手段,然而第一座浮岛的发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考虑到斯帕罗稍微放一放应该不会死,但指望李/明夜憋住好奇心与探索欲却是绝无可能,故而弗兰克相当潇洒地离开了图特加。而斯帕罗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确实真的没有死。 ——好在李/明夜也并不缺乏手段。在审阅完报告,并肯定了报告的正确性之后,她采取了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作为天人合一境界的半神,她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原力·读心这一技能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容易,抵达图特加半小时后,她已经有了明确的叛逆者名单。她完全可以操控叛/徒的心灵,命他们在斯帕罗面前跪下自承叛逆,但如此直接和突兀、又如此深入地拨/弄命理,极有可能惊动敌人的灵能者,使对方提前感应到末/日将至,于是她决定启发斯帕罗自己发现答/案。这当中确实存在考验之意,可不得不说,年轻海盗王的表现其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喜……他几乎就要独自成功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窗外狂风暴雨,喧闹如沸,室内因此愈显静寂,唯有杰克粗重的呼吸。李/明夜安静地端详他。她先是从那双棕色/眼眸中看到狂/暴的怒火,不过多时,怒火平息,转而流露/出困惑与悲凉。再然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放下羊皮纸,又喝了一大口朗姆酒。 李/明夜轻柔开口:“你的应对其实很正确,相信即使没有我帮忙,你发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杰克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复杂。现在发现他都嫌太晚,假如再过去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你被人背叛过么?”他突兀发问。 李/明夜想了想:“很少。” “但确实是有过吧!哈,真令人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领主夫人。”李/明夜淡淡说道,“那时我的丈夫在外征战,铁匠们忙个没完,必须一天到晚铸造兵器和火器,满足战争所需。因此我大发慈悲,让那些原本不配被砍头的人都得到了干脆利落的死亡——砍头本是贵/族才能得到的特/权。其实照我说,不论是不是贵/族,背叛者都应该进刺笼,然后在我的城墙上风干才是。我本打算这样做,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的头插在那里,但铁匠们确实忙不过来了。” 杰克的神情更复杂了。很显然,这并不是他预期的答/案。“我以为使徒会比海盗更慈悲一些。”他只能这样说道。 “确实如此,我对那些勤劳勇敢的铁匠们非常体恤。” 杰克闻言,不由噎了一下。李/明夜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背叛者的武/器从何而来?假如我追究,有些人必会承担罪责,大部分统/治者都会追究,但我反省自身,发现是法/律和法/律的执行有所疏漏。他们或对武/器用途一无所知,或有所猜测却不敢深究,最终只能屈服于无知、金钱与权力。然而这并非他们的过失,而是我的过失——我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利。为效率考虑,我仍然保留了这个权/利,没有将其赋予他们。他们继续忠诚地为我提/供服/务,应下了我的每一个订单,并且如期交付。我丈夫的捷报一张张传来,他们居功甚伟。” 杰克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宽恕?” 李/明夜反问道:“你之所以问我,是希望我劝你宽恕么?假如你当真这样想,那你就这样做吧,毕竟这儿是你的领土。” “不。”杰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建议。” “就连真神都无法保证公/正。”李/明夜很温和地说道,“在宽恕铁匠们之前,我砍了172颗头,并不只是意图反叛之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甚至岳丈。凡是知情且有从反叛中获利之主观意愿的人,根据情节轻重,我判处他们得到对应的惩罚,上至斩首,下至削爵、没收家产和驱逐。我下令斩首3岁的孩子,却放过30岁的铁匠。”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一个人在一桩罪行中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仅仅取决于他拥有多大的权/利。既然我没有赋予铁匠们拒绝和知情的权/利,他们就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只是正常地完成了几笔生意。而贵/族家的3岁孩子完全是其父母的一部分,假如谋逆成功,这个孩子将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因此他也背负责任,其责任与父母均等。除此之外,那时我丈夫正在打仗,铁匠的用处可是比叛逆的贵/族大得多!在我做决定时,这一因素当然也纳入了考量。” “……好吧,我会好好想想。”杰克叹了一口气。他又拎起酒瓶,送到嘴边,却发现瓶中已经没有酒了,只好失望地将其丢到一旁。“总之,多谢你的帮助,科蒂夫人。虽然我不认为我会下令斩首三岁的孩子,但还是感谢你,唔,还有那个倒霉的孩子。” “哦,当时确实有人反/对。我的臣属认为我不该让他上断头台,而是应该私下给卫兵带句话,也有人认为下不下令都一样,考虑到其父母亲朋或被斩首或被流放,失去庇护的3岁孩童不论如何都活不久。‘何必脏了您的手呢?’他们问我,‘您的名声比他的性命宝贵得多。可以让卫兵代行刑官之职,在摔死他之前对他宣布罪行,就当作审判完/事。’”李/明夜耸耸肩,笑了一下,“看他们多贴心,又多冷酷!山民的心就像山石般坚/硬,对背叛的脏血毫无怜悯。但当时的我认为有必要进行公开审判……当时的我还年轻,拘泥一些毫无意义的世俗观念。至于名声嘛,我的名声本就糟糕透顶,反正也不指望依靠名声来借钱。” 依靠姓氏贷了一大笔款的杰克不由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从李/明夜那一长串追忆往昔之废话中提炼出了重点,“应该承担的责任,和能够发挥的作用?”他喃喃说道,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唔,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得再来一瓶朗姆酒才行。请别离开,科蒂夫人,我会专门为你拿一瓶适合女士的酒。葡萄酒如何?我需要你继续帮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5 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壹趣妏敩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轰”的一声,电球砸落在漆黑的颠簸海面上,水浪激升,气流席卷。巨大的冲击波足以将附近的普通人撞成一团碎肉,对比尔而言却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只是差点就飞了出去,幸而他本能地用脚尖勾住了绳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这名海盗此时才恍悟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多少有些惊魂未定。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在绳索上站稳,更是没来得及向自己的老大致谢,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庆祝自己的死里逃生—— 又是一道闪电向他袭来。这次的闪电并非来自天上,而是在他身边不远处凭空出现。电光一闪而过,灼/热耀眼,蓝白交织,微微泛紫。鞭/子似的凌厉一抽,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轻/松就收割了一条性命。 “原力·闪电!”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名角斗/士脱口而出。这一声如投石入水,在他身边小范围内激起一阵骚/动。“路路路易斯·科蒂……”这个名字所引发的不安,更甚于图特加之主来袭。 “我的名字,比这个发音要简单一些。”一道悦耳女声轻柔响起。音量并不大,却是超乎寻常的清晰,好像直接响在每个人的大脑中一样。 众人霍然回首,发现甲板角落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人影。赤红的衣袍烈艳如火,不沾雨水,不染纤尘,兜帽下的面容如雕塑般精美,洁白又宁静。她的目光深沉而锐利,掠过眼前这群呆滞的同类,饶有兴致地审视他们的心灵,解析他们出格的惶恐与惧意……每个人与她都仅仅对视了一刹那,然而就是这一刹那,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被看透的惊恐。这感受如此鲜明,绝对不容忽视,是灵魂最深处被触/碰时迸发而出的异样涟漪。 只一瞬间,那遥远宇宙中绝地圣殿的主人就洞悉他们,比他们自己更甚。 “我与科特先生的交情,仅是我救过他们团队一次,”她淡淡开口说道,“并非像他宣称的那样,有/意将他们纳入我的组/织。但不论如何,他和他们团队也为我现在的盟友出了不少力……毕竟有功于阵营,他的人被杀了,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 ——在这段时间的阵营争夺战之中,科特团队为图特加效力,在一次遭遇战中遇到了黑珍珠号阵营的角斗/士团队。科特团队付出了两名成员的代价,撑到了己方支援到来,对方因此不得不撤退。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科特虽然蒙受损失,却也是历练中常有之事,压根就不敢向已经离开图特加的弗兰克与早已不管阵营争端的李/明夜告/状,故而这二人是当真不知道此事。然而正如李/明夜所言,她要是不知道这事倒也罢了,如今既然已经通/过原力·读心凑巧知道了,确实是不能不管了…… ——说白了,科特确实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夸大其词,但他也确实忠心耿耿地待在命运组/织的阵营之中,勤勤恳恳为他们办事。虽然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爽,但李/明夜对这件事的结果更不满意。她相信自己和下属们挑选手下的眼光,她的人绝不至于沦落到科特团队的下场,但假如将来她的人再打出命运组/织的旗号,她无疑更希望各路宵小识趣地退避三舍,而不是无所谓地继续找麻烦。 当时对科特团队动手的角斗/士一共13人,全部历历在目,回忆中与现世里皆是如此。“我要13/点杀/戮值。”李/明夜抬起双手,真/实之眼在她双手之间浮现,那水晶球内部光芒浮动,勾勒出一枚彩虹凝聚的逆七芒星。稳固真/实的物质形态产生了微妙的扭曲,世界的轮廓微微涣散,依稀有暗流涌动。她干扰了此地的空间状态,没有她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可能回归,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至于其他人,我接受你们的投降。”她平静补充道。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她就一个人,一起上!”一声暴喝响起,八道身影同时扑向她,另外五人站在原地,或掏出枪/械,或开始吟唱法术。其他人愣在原地,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却也没有动手的胆子——不论是对谁。倒是附近几名土著海盗,竟然很讲义气,又或者仅仅是惊觉有人动手,便也随之掏出刀枪,呼啸而来。 李/明夜腰间衣袍微微一动,心之所向刚刚探出箭首……然而忽然之间,数道炽白闪电直劈而下。那闪电快得不可思议,准得匪夷所思,威力更是恐怖得莫名其妙,刹那间将所有敢于对她表露敌意之人彻底摧毁。他们的身躯直接汽化,近在咫尺的其他人却只感到微风拂面,甲板上连焦痕都没有多上一丝。 李/明夜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是斯帕罗?他现在应该没有空才对,而这般游刃有余的威力控/制,也绝非半神水准。然而她立刻在战术终端中看见了遗产之箱和杀/戮值的入账提示。“是哈根啊……”她在心中自语。 哈根乃是法相,在本宇宙中即是真神,虽然目前只能使用不超过半神层次的力量,但其力量实质与半神绝对是高下有别,不可相提并论。隔着千万里之遥随手劈死个把人,对他而言确实不是个事儿。或许是靳一梦的强烈要求,又或许是那名阿斯加德战士经历过云杜之事,堂堂法相之尊竟然保护不力翻了车,因此深感丢脸,对她加倍关注……总之,这场李/明夜本就可以快速解决的战斗,以更加快速的方式解决了。 李/明夜不由失笑,解除了自己的空间法术,收起水晶球和哨箭。“你们可以投降了。”她对呆滞的诸人开口说道,“今天之后,加勒比海不会再有第二个阵营,本次阵营模式即将结束。假如不想继续历练,现在也可以直接回归。” 李/明夜话音刚落,一个阵营转换提示在所有在场角斗/士的灵魂绑定通讯仪器界面或脑海之中弹出。阵营转变之后,所有贡献度都会清零,此时转阵营显然很不划算。然而……大家纷纷立刻打开阵营兑换商店见啥买啥,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个“不”字。 “向您投降,女士。” “我投降了。您的声音这样动听,我什么都听您的。” “我这就投降,这就转阵营。您稍等片刻,我清一下贡献……” …… 短短十来秒的混乱之后,在场所有角斗/士的阵营都已经转变完毕。“既然已经成为图特加的一员,你们就应该为图特加的主人提/供服/务。”李/明夜露/出温和亲切的微笑,“我需要把这艘船开回图特加,这是船上许多人不愿意见到的——然而,我相信只要除去一些讨厌的顽固分/子,大部分人肯定会变得像各位一样明智。请立即去完成这件事吧。” 似李/明夜这等阵营地位,自身又是一方势力之主,完全可以做到白嫖斗兽场的任务发布系统,随口就发布出一个区域性的大型多人协作阵营任务,但她本人所知情报的多寡会影响任务发布时的详细程度。比如她若是对巴布沙阵营和黑珍珠号一无所知,那么由她之口发布的任务就会表现得极为简略,仅有一条代/表着“占领度”的进度条,做任务的角斗/士也就只能自己动脑子分析,然后自/由发挥。然而,假如她已经从各位二五仔与墙头草处,得知了详细情报的话…… 在场诸人的眼前或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一张极长的任务清单。这张清单将整个黑珍珠号划分成数个区域,比如“一层甲板”、“艏楼”、“炮舱”等,分别计算各区域与船只整体占领度;下方则是任务引导区域,其中呈现的任务内容皆是“囚/禁、击杀某人,或说服其转变阵营”之类,任务中提到之人,要么是对巴布沙忠心耿耿的老海盗,要么就是在巴布沙海盗团中颇有威望、一呼百应、且享有如三副水手长等职能头衔之辈。 根据任务引导与任务要求可知,角斗/士们可以按图索骥,前去搞定(击杀、囚/禁或说服)那些大海盗,从而获得一定的投诚者,进而带人攻占船只上的重要区域;同时也可以直接将这些区域中巴布沙海盗团的成员杀光,做到事实攻占,这两种方式都能增加占领度。当整个区域事/件结束之后,每个人会根据自己的行为结算成不同的阵营贡献度。只不过,根据图特加之主的计划,能够留给在场诸人刷贡献度的时间,委实不是太多了…… “女士,”有一名角斗/士壮着胆子向李/明夜搭话,“我有一个疑问。那些最下面的名字,‘巫毒士’齐格,‘报丧女妖’珊萨,‘盲剑士’马特……这些半神,甚至包括赫克托·巴布沙本人……这些人,我们也要去说服,或……呃,杀死他们么?” 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一笑:“你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么?” “我很希望我可以。”对方露/出苦笑,“但要是我真的去了,也许直接跳进绞肉机里还更痛快一些。这些人……” “你可以放心,他们不是你们的任务。”李/明夜轻柔地打断了他,“他们甚至不是我的任务,我只是为那一场对决提/供了场地。”.m “场地?”这人说到这里,忽然一怔。距离对方登船已经有三四分钟,虽然时间短暂,然而方才有闪电直落,声势可谓浩大。但那些感知敏锐、力量强悍的半神竟然无一人露面!这实在是非同寻常。 诸人面面相觑,想起方才那数道恐怖的闪电,忽然间,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些声名远播的强大半神,或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海上了…… “不完全是你们想的那样。”李/明夜温和地否定了诸人的猜测,耐心解释道:“这是一场王/位争夺之战,是独属于这个宇宙以及其同类的奇观——虽然足以决定物质现实世界的形态,但‘权/柄’一直都只是法/理和规则层面上的概念,唯独在这类宇宙里,权/柄的争夺是以物质现实的方式、而非不可见的法/理规则形式来体现的。它的表现形式是一场战斗。像这样的一场战斗,绝对不容其他人插手,否则就会出现命理上的瑕疵。一道瑕疵就是一片阴影,一片阴影中孕育出无数裂隙,每一条裂隙都通往一个充满阴暗可能的未来。”她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巴布沙当初借助阴/谋与他人力量来争夺/权/柄,虽然赢了,却致使斯帕罗成功逃走,最终导致了今日。而斯帕罗何尝没有吃过这个亏?继承得来的权/柄,总不如亲手打下的牢靠。” 作为角斗/士,在场诸人或许实力不济,但阅历绝对足够丰富,他们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李/明夜话语的含义。有人试探性地猜测道:“也就是说,斯帕罗和巴布沙必须通/过一场概念上的一对一决斗,来决定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位的真正归属?” “正是这样。”李/明夜轻轻颔首,“大海不同于陆地,它简单、善变又残酷。在这片海域的规则之中,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她顿了顿,“至于你们,还是尽快去做任务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壹趣妏敩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m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壹趣妏敩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m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壹趣妏敩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除此之外,文森特发布的历练内容也有不少,基本不涉密,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分享和吐槽。比如…… “老/子买个粉红色悬浮车怎么着他了?”靳一梦很不爽地吐槽道。这条爱秀的内容是“恭喜我哥们儿喜提新车”,配图拍摄于李/明夜议员宿舍的车库里,图上是一辆插在充能桩上充电的粉红色悬浮车,标识码(即车牌号)和楼栋码等识别细节都被p掉了。关于泄密风险,靳一梦自从发现文森特经常捧着个相机到处拍之后,便专门找他耳提面命过,如今看来,他规避得不错。 李/明夜忍笑打开评论。由于斗兽场是实名上网、且绝大部分网络用户都属于斗兽场中低阶人/士的缘故,大家在文森特的账号下冲浪时都很收敛,因此大部分粉丝的回/复都是“恭喜恭喜”一类,配上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但总有一些不和谐分/子敢于说出没人敢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詹姆的车吗?”——这条最多赞的评论来自js,并且被文森特置顶了。 “你置顶/我/干啥?”——这条评论仍然来自js,被顶到第二高。阿斯特罗、孔雀、伊恩、李想等人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李想还在评论区里艾特了王不离。斯/诺在被多米尼克艾特来点完赞后,还很贴心地回/复了一句:“放心,詹姆没爱秀号。” “你等会儿,别拉。”靳一梦说道,“老/子截个图。” “谁让你非要买粉红色。”李/明夜忍笑说道。 关于这辆车有个故事——帕尔帕廷遇刺那天,靳一梦为救对方开车连撞了两堵墙,事后发现这议员公/务车竟然没啥大事,不由为之折服。之后这辆公车送修,综合办公室开来了另一辆,虽是无缝衔接,但那毕竟仍是公车,开出去办私事多少有些不方便。出于这个考虑,靳一梦便决定给李/明夜买辆同款私车,又因为是打算买来送老婆的,于是漆成粉红色。其实这颜色他是觉得挺好看的,但李/明夜……李/明夜感谢了他的心意,至于对这辆车的外观,她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挺好看的其实。”靳一梦忍不住为自己的审美辩解了一句。 “我也不能说不好看呀。”李/明夜幽幽叹气,神情颇为惆怅,“毕竟我和这辆车都体现了你的品味,要是车不好看,我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靳一梦撇撇嘴,没答话。 . 高铁商/务舱本来人就不多,二人买了相邻座位的票,除了乘务员偶尔服/务之外,完全无人打扰。接下来的数小时,二人都在高强度离线冲浪中度过。 文森特之所以能成为网红,除了找艾伦·伯伦斯走/后/门获得力捧之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斗兽场所有社交软件的用户之中,文森特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并且他会认真编辑和发布内容。这在大人物中绝对是相当罕见的。 需知唐正、阿斯特罗等人的社交软件账号从来只转发官号内容和引流广告,孔雀也跟他们差不多,唯独一点不同,就是孔雀会在高质量美/人的照片和视/频底下点赞(甚至不评论)——而这些美/人多半会在不久后出现在他的床/上,这使得他的点赞多少有些翻牌子的意思。值得一提的是,李/明夜其实也有爱秀号,她甚至还有4.5万的粉丝,但她就跟王不离一样,一条爱秀都没有发过,就连注册都是文森特为了完成爱秀活动给她发邀请码,因此才下载注册(同时靳一梦拒绝了这一安利)。她注册后压根就没上过爱秀,也不知道那些粉丝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而言之,有权有地位有修为有名望的诸位大人物,通常没有在社交软件上当网红的爱好和空闲,这样一来,像文森特和js这样的异数,自然也就相当难能可贵了。关注文森特并评论他的爱秀,甚至可以说是占据斗兽场80%以上中低阶人/士有幸接/触这一等级角斗/士的仅有机会,而他们也热衷于此,除了窥私好奇之外,也是希望自己能离他代/表的那部分人更近一些,就好像这样便能使自己像他一样不凡。壹趣妏敩 文森特的最新一条爱秀发表于斗兽场时间14分钟之前。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城市街头,街上的车辆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动/荡与恐/慌之感扑面而来。熊熊火光的中心,赫然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狰狞怪物头颅,而文森特本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怪物耳旁,口/中叼着雪茄,眼里燃/烧烈火,一手扶着深深/插/入怪物颅脑的“仲裁者”刀柄,一只军靴极嚣张地踩在怪物爆出嘴唇的獠牙上。这条爱秀的配文是:“浣熊市纪/念。”看来这只怪物应该是异变过不知几次的“追踪者”。在游戏剧情中,追踪者恐怖到游戏主角用上电磁轨道炮才彻底杀死,但被他以度假之身拿把刀就搞定了。 很显然,文森特的休闲历练选地并不是他已经了无牵挂的原生宇宙,而是某个《生化危/机》宇宙。这可能是因为他不久之前堪称赶/尽/杀/绝的迪拜亚之旅,也可能是因为《生化危/机》系列游戏,总之,他去这个宇宙只是单纯为了玩的。其实这样玩多少有些作死,毕竟他们正在度假,属性打折、道具禁用、装备和能力的主动特效皆无法使用,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种宇宙和追踪者这种怪物,确实颇具危险性,不过文森特毕竟是文森特……而且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全状态,这样的宇宙也就不好玩了。 这一点通/过js在评论区的回/复就可见一斑。在一大片鼓掌膜拜的评论中,作为文森特永远的忠诚游戏搭子,js急切询问:“泡到吉尔·瓦伦丁了吗?”——这家伙压根就没提追踪者。底下还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张照片清晰度不如平时,遂问是谁在给他拍照,而他直接引用了js的评论,并回/复了一个大笑表情。其意不言而喻。 靳一梦盯着这条爱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握住李/明夜,“宝贝儿。” “干嘛?” “我记得你好像有红色的裙子……” 自李/明夜“长大”后,靳一梦再度萌发出给她买衣服的无穷热情,因此她现在只怕有一百条红色的裙子。她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有一套警/服?”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迅速点头。这是他某次单独历练的纪/念。 “可以啊,回去看看像不像,要是不够像,再买就是了。”李/明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里昂·肯尼迪和艾达·王……还好我们不认识他们,不然怪尴尬的。” 靳一梦仔细一想,多少也有点囧,“算了。”一想到那二位并不是只存在于游戏和cg电影中的人物,而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在斗兽场无数作战视/频历练记录中/出现的不同土著,他就立刻失去了cos的兴趣。况且,这二人的本尊要真是土著,那倒也罢了,要是角斗/士或斗兽场组/织种在万界宇宙里的生化人,那种尴尬又岂是言语所能形容?要知道,他们未来说不定会跟这两人或这两人所属组/织谈生意呢……呃,甚至有可能已经谈过了…… 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离线冲浪,靳一梦忽然诧异地摆摆手,示意李/明夜别说话。“好像快到了。”他说道。 又过十来秒,进站通知响起,窗外很快出现森严繁华的楼宇,天津车站已经在望。进站时靳一梦颇觉诧异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上车时已经是傍晚,而现在他们已经到天津了,太阳竟然还没完全落山。 “这才半个多小时……”靳一梦稍微回忆估算了一下。在度假状态之下,他对时间、距离、路线等空间化的感知大打折扣,更兼之没太留心,故而直到快进站才反应过来——这路上花的时间,竟然还没有等候的时间长。 “大惊小怪。”李/明夜笑着嘲了他一句,“才一百多公里距离,要是在我的原生宇宙的中/国,我们10分钟就到了。” 靳一梦也笑了。他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像确认似的又问她:“是半个小时?” “是呀。” “哦。”靳一梦点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在你那个宇宙里,高铁已经变得像火车一样了,对吧?穷人也坐得起?” “如果你觉得高铁的价/格很贵,恕我直言,你买的票叫‘商/务座’,它就不是给穷人坐的。”李/明夜撇撇嘴,“不过在2070年,中/国是世界平均工/资水平最高的国/家,商/务座的票价对那时的中/国人也并不昂贵,他们有的是钱出门旅游。我对中/国不了解,不能说那时的中/国就一定没有穷人,但是……”她握了握靳一梦的手,微笑着开口,笑容和声音都很温柔,“在2070年,现在的火车去得了的地方,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现在的火车去不了的地方,也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即使是最偏僻的山区也不例外。当需要出远门时,穷人坐二等座,富人坐商/务座,货物坐货仓,但他们都可以轻/松地在一天之内从中/国的这一头到另一头。这就是以后的中/国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 靳一梦听着便笑了:“真的啊?” “真的。” “这么好?” “是啊,就是这么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4 章 第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m..m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唔?”李/明夜挑挑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信的圣主,组/织跟我有点过节?” “嗯,影盟。”陈英华倒是没隐瞒,“有人给我说了律者二阶段被选中者给的buff和技能树,据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吧,但大致范围跟我挺合拍的。” “你的意思是……”李/明夜慢慢说道。随着她开口说话,她额上慧眼睁开了,漆黑幽邃,晦暗如渊。“有个影盟的人,跟你分享了很多人在律者二阶段的增益和技能树?” . 一般来说,个人能力事关生死,是隐私中的隐私,许多角斗/士对其看得比自己亲妈更紧。陈英华点点头:“是这样。” 李/明夜坐直身/体,想了想,问道:“埃尔顿·罗利跟这个人认识吗?” ——埃尔顿·罗利是影盟本部的团长,同李/明夜还吃过一顿饭,为影盟的隐藏直属团队说和李/明夜在《黑夜传说》中所遭遇的刺杀之事。这家伙跟其等阶总负责人“龙骑士”奥斯蒙·霍特极其不对付,故而一直坐冷板凳。前段时间有传闻罗利想投至高荣耀,可惜谋事不密,被霍特得知,因此大发雷霆、从中作梗。据李/明夜所知,罗利暂时是没走成,可想而知,那张板凳此时想必更冷了。 “认识。”陈英华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关系很好。” 李/明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合上慧眼,转而打量了陈英华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想?” 李/明夜此刻是微笑的,声音也极柔和,但陈英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此时对她说话的人不再是李/明夜,而是路易斯·科蒂。“我其实还没想好,在犹豫。”她说道,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罗利的出价很不错。咱们不是在阿斯特罗身上赚/翻了吗?只要能把霍特搞下去,罗利愿意出得比阿斯特罗更多,而且要是能成,咱们不会受到影盟的报复。这个他愿意签契约担保。除此之外,他还愿意给定金……”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他指的是汉默吧。”汉默是曾经刺杀李/明夜之团队中的一员,也是那个团队中唯一存活至今的成员,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盟本部,正好在罗利的团队之中。 “对。”陈英华倒没有/意外于李/明夜的准确猜测,毕竟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料事如神,况且……以埃尔顿·罗利如今的景况,他能给出的“定金”的选择,也确实多不到哪里去。“还有20万。”她补充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20万,罗利还是凑得出来的。 李/明夜沉吟一秒,忽而突兀地冷笑一声:“他觉得我恨汉默?”她口/中的“他”并非指罗利,而是伪装成至高荣耀穆萨或穆萨身边某人的张天然。当然,这一点没必要向陈英华解释。 “呃,你不恨他?他想杀你哎。”陈英华奇道,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心动。罗利说了,我们可以把汉默当成悬赏给了结了,之后我们就算不帮他,他也一样付钱。” 李/明夜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不管是汉默还是罗利。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我要是这么计较,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卢卡斯不该在那个时候死啊……”靳一梦在洪荒万界历练时设计杀死了卢卡斯,即刺杀李/明夜那支团队曾经的团长。他当然做了遮掩,只是他彼时遮掩的目标绝不是精通命理、又得到慧眼的“诡道/士”,而她当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个。 卢卡斯啥时候死的?陈英华有点诧异,但她明智地没有问出口。从李/明夜的反应,她意识到罗利的这项合约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李/明夜的目光转向陈英华,犀利而淡漠,利箭一般逼人,“我就不问罗利是怎么联/系你、通/过谁联/系你、联/系的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了。你立刻去找罗利,直接通/过编号找罗利本人,问他一个问题,并告诉他,我会视他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接这项合约。” “你说。”虽然只是个传话的,虽然李/明夜当下/流露/出的威压并非针对她——至少并不完全是针对她——但陈英华还是有些紧张。这不能怪她,很少有人在面对路易斯·科蒂时能够不紧张。 “你就问他一句——至高荣耀哪个团队近期去过真武堂唐正的洪荒宇宙资源点?” “这……他怎么会知道?”陈英华愕然。 “就是要他不知道。”李/明夜淡淡说道,“他不是在至高荣耀有人吗?让他去问,去打听,我的问题中任何一个单词都不许改。我等你的回话。”她顿了顿,又道:“不管他是如何回答的——问话和他回话的通讯要做记录。” “好。”陈英华点头应下,稍一犹豫,还是说道:“我感觉不管他咋回答,你都不会接这个合约。” “确实不太想接。”李/明夜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下来,“罗利这个人看着是个硬汉,实际上既软弱又贪婪,这二者结合起来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个人优柔寡断,就必定反复无常,哪怕我们帮他搞成了,麻烦也必然会大于收益,而假如我们失败了——甚至只要稍微有点失败的苗头,就一定会被出卖。他成不了第二个阿斯特罗,比霍特都差远了,霍特看不起他也有道理。即使在历练中,他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一次性合作者。” “好吧。”陈英华说道,“要是我们真去杀了汉默,恐怕也脱不了身了。”壹趣妏敩 李/明夜耸耸肩。 “但我觉得你不接这个合约,还有其他原因。”陈英华顿了顿,好奇问道:“跟至高荣耀有关?”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陈英华剖析一下,以免她轻举妄动。“穆萨在冲法相,你也知道。”她说道。 “嗯。” “虽然不一定能成……”如果穆萨是张天然,那成功几率必定高很多,李/明夜心想。于旁人而言,那是天堑般的高峰,是高等生命体与凡俗的区别,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已经跨过一次的关隘。“其他圣座组/织不会希望至高荣耀多一个法相,但也不一定会太激烈地阻拦,至于具体负责执行的各大组/织的士兵阶总负责人呢,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谁愿意跟穆萨在一个等阶?既然他要冲法相,那他要么升阶走人,要么就最好去死,反正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没人愿意看到他留下。” “呃,那他要是成了法相但不走呢?”陈英华刚问出口就悟了。 李/明夜白了陈英华一眼:“如果穆萨不肯走,至高荣耀也会让他走,不然到了第二天,圣座组/织就连十级直属的奴/隶阶团长都会是神魔,然后就是斗兽场秩序彻底乱套。你知道圣主们为什么要主动建立并维持这套秩序,并把一切竞争都控/制在秩序内吗?因为上次秩序乱套是‘诸神黄昏’,而那次死了三个圣主,祂们都不想/做第四个。”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士兵阶总负责人之中,穆萨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 “龙骑士。”陈英华接道。龙骑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之前还跟穆萨有点过节,如今眼看穆萨要冲法相,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现在好像还挺平静的,其他人不会都在等龙骑士先出手吧?”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看,在这个事情里,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阻拦穆萨突破’,甚至的,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第一个阻拦穆萨突破’,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个人是觉得霍特不傻,他跟穆萨其实没多大的利益冲/突,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主动下场,使得自己趋于被动。不过,这也说不准就是了。” “所以穆萨先下手为强,想要用罗利干扰霍特?”陈英华兴致勃勃地猜测。 “可能性很多。”李/明夜说道,“反正在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离影盟和至高荣耀都远一点。我先前在即时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不过是运气很好,所以做什么事都很顺利。我承认我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她,运气不错?这个说法太搞笑了。“但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提前看到风险,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当我看出罗利、影盟和至高荣耀是一个坑,那我就不会被所谓的‘仇/恨’和虚假的美好前景所蒙蔽,一脚踩进坑里去。至于你想改烙印的事……” “算了,不改了,隐者也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李/明夜不屑地嗤了一声,“你想换烙印,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记住这件事。” 陈英华正欲开口,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赐福——至少在二阶段的时候没有。”他淡淡说道,“功/法、道具、装备,大不了历练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神来拜一拜,总有一个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你想要什么?” 靳一梦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一只装满杏子的水果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盘里是五六串鲜红晶莹的山楂糖葫芦。他将水果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在李/明夜身旁坐下。 “别的其实都好说,主要是他们一个技能树的终极能力我特想要,一个即死判定的能力。”陈英华说道,“我看了一下描述,这能力不会造成什么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灵魂伤害,而是一个直接在规则层面上生效的能力。其实杀个人多简单啊,是吧?方法多的是,秒杀也简单,大不了把头砍下来。但这个能力是用死亡规则来杀/人,对我很有用。” “你要学死亡规则,那之前为啥不留‘飞翔的荷兰人’多玩几天?”靳一梦奇道。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完全决定好嘛……而且老大,就算是现在,那鬼船对我也没多大用啊。”陈英华顿了顿,解释道:“那艘鬼船的规则偏向于‘死后’,我要的只是‘死亡’而已。”她还做了个干脆利落如秋风扫落叶的出刀手势,“‘唰’!我要的就是这一下。” 天人合一境界已经达到了学习规则类能力的门槛,而靳一梦对规则类能力的了解在尼德霍格的小灶攻势下远比他境界的普遍水平更加深入,因此他听了之后只平淡说道:“你这不是死亡,是杀/戮,这两个区别大了去了——死亡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事物的基本状态之一,但杀/戮只是一个行为。况且这世上规则太多了,规则能力也分很多种。比如单纯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类大致分两种,一个是利/用和牵引受体身上固有的死亡规则来杀/人,生效逻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迟早要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还有呢,就是利/用和牵引受体所在世界的死亡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死亡,所以这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啊,像我老婆以前提过的,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生过,所以他死了……反正规则类型多的是,你想要哪种?” “呃,这些你都有?”陈英华震/惊了。他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阿斯加德炼体术资料库? 靳一梦显然不可能有“归墟”,“当然不是,所以我才问你。” 陈英华考虑了一下:“哪个最简单?”从靳一梦这边领功/法跟从烙印中领技能树显然是不一样的,功/法要靠练,练不练得成还两说,大部分高级功/法练起来都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小。与之相比,技能树就只要做任务花材料和花钱而已…… 靳一梦撇撇嘴:“都不简单,规则能力就没一个简单的。而且大部分规则类功/法很少只涉及单一规则,都是不同类型规则交互之下的结果,单纯的死亡规则能力很少。” 陈英华又思考了一下,“老大,从你这边领功/法要钱不?” “你能学会就不要钱。”靳一梦轻笑说道,“要是没学会,一个字算一个资源点。” “靠!” 李/明夜正在“嘎吱嘎吱”的吃糖葫芦,闻言插话道:“你应该只是想切身/体会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增进自身对死亡规则的体会,对吧?”如果是文森特就说不好,可能单纯是觉得花大代价学个死亡规则类能力比较酷,甚至还有可能学会后兴致勃勃地穿上黑袍带个大镰刀cos一段时间的死神……但很显然,陈英华作为一个功利的成年人,并不会觉得这样很酷。 “对。大老板,你有啥招没有啊?”陈英华一听李/明夜的语气就知道有门儿。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要求仅此而已,那‘找个神来拜一拜’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没必要非得拜律者。”李/明夜说道,“我这次买信标的时候挑一挑,选个合适的宇宙,应该能想点办法,在历练中让你成为……信/仰死神的牧师、死神的神选之类的身份。” 陈英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对啊,土著死神总比至高荣耀和影盟好糊弄。那大老板,这事就拜托你了!” “怎么谢我?”李/明夜笑道。 陈英华往后一躺,双手一摊,笑吟吟地耍赖:“哎呀,这还得谢你啊?我现在工/资你发,绩效你定,分红你给,奖金你出……不然这样吧,你扣我奖金自己出去吃顿饭?” . 最后陈英华还是谢了李/明夜——她借用二人的厨房,让靳一梦打下手、李/明夜切配菜,好好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烟火油/水里,煎炒烹炸间,她在靳一梦的询问下,慢慢说起了自己这次回原生宇宙的经历。 “我唤回了师父的魂魄,与他见了一面。他知道我心有挂碍,所以给了我一份名单。”陈英华平静地炒着菜,口/中轻轻地说着,声音温柔如流水,“这几十年来,武林中有一些人做错了一些事,走错了一些路,把武功用在了许多不合适的地方,造成了很多不该有的灾/难。往前几百年,这些事,这些人,本来是该由本门和其他几个名门的师长处理的,可惜大家都没落啦。学武本来就不容易,穷文富武嘛!富到可以习武的人本来就少,乱世里的豪侠义士也不长命,抗/日死了一批,内战又死了一批,那十年再死了一批,都凋零了,许多老门派连传承都断了。所以呢,这些事,就变成了我的事了。我/的/门派就只有我啦,我得担起责任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靳一梦问道。 “没有哦,我按规矩办事,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告知我的师承和名讳,然后取走他们的武功。”陈英华笑着说道,“练拳的,取走他们的拳,练腿的,取走他们的腿,练内功的,取走他们的内功。我一开始是不满意的,这些人都坏透了呀,有的做了汉/奸,给日本人办事,教他们练武,其中有一个最坏的,一手好点穴功夫,居然去给日本人当特/务做刑/讯,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人这么坏,怎么能不杀呢?但按照师父说的规矩,这个人不是我派中人,我们没给他穿一件衣、吃一口饭,因此我代/表门派出手时不能杀他,只能取走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取走他的手指和眼睛。” “我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内地,然后是香/港和台/湾。那些被我取走武功的人,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哭啼啼地哀求我,有的拿出一大堆钱想收/买我,有的是家人出马,老父老母,妻儿孙辈,跪在我面前磕头。还有人很害怕,也有可能是真的决定忏悔,在我找到他之前就自/杀了,或是自己废了武功。还有人当了一辈子小人,临了了呢,却又突然长了一点豪侠气魄来,遣散了弟/子下人、保/镖警/察,与我公/正对决……” “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下手很重,慢慢的,见的人越多,取走的武功越多,我内心就越平静。”陈英华最后这样总结道,“我一直……不管杀多少人、杀什么人、做多少事、做什么事,都一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这次我终于感觉到了平静。就这样,我放下了,我在世界的规则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处理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我跟我师父告别,把他送走,接着我就突破了。对了,我还把解兵岩塞满了——反正他们再也用不到那些武/器了。” “唔,”李/明夜稍微提起了一丝兴致,“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兵器吗?” “以我们现在的标准吗?没有。”陈英华耸耸肩,“我没去鉴定,看材质等阶应该都不怎么高,不过有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你要是之前没见过,可能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李/明夜就没读过几本武侠小说,也对低阶功/法装备兴趣不大,倒是靳一梦颇感好奇,让陈英华多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以及那些同样稀奇古怪的门派和武功。如此一来,话自然也就长了,直到三人酒足饭饱,他还意犹未尽。 “哎,你解兵岩里存的那些装备,每个都挺有故事的,干放着有些可惜。”靳一梦最后笑道,“你要不学学文森特?” “不摆武/器,改摆人头吗?”陈英华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多招苍蝇啊,看着还恶心,一个个龇牙咧嘴口歪眼斜的。” “不是,我意思是你现在也军官阶了,以后遇到卖了可惜又用不上的武/器,就可以把那些武/器带去白塔熔了,把材料提炼出来,加到你的鬼牙里。”靳一梦说道。装备的熔/炼和重铸,是角斗/士新等阶的特/权之一,对命运组/织这样自家没有炼器师的小组/织而言可以说是福/音。“鬼牙的主体材质挺不错,等级又高,还有器魂,你重铸多少次都没关系。” 陈英华思考了一下:“鬼牙么……鬼牙基本已经定型了,最好还是只用同类型材料重铸,不然加了也是浪费。”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这样:吃个双持卷轴,或者自己去白塔开个房练练,把双持能力点出来,然后去另外买个有成长性的武/器。”她笑嘻嘻地看向李/明夜,很努力地模仿后者平时撒娇的样子,极做作抛了个媚眼:“大老板不是说了吗,可以报销。” “他这是想试新功能又自己懒得折腾,就给你创造需求让你折腾。有故事的装备就宝贵了?d级宇宙区域级小首领的故事才值几个世界源?这种人我们现在杀了都不掉器魂。装备材质特效不过关,卖给场情局一把就5000,给真武堂人家还不一定要——知道他们炼器师管B级以下装备统/一叫什么吗?‘炉渣’。”李/明夜语气幽幽地泼了一瓢冷水,“所谓的成长性装备都是大组/织骗人的,网络传说,骗你们回收他们自己看不上的破烂。装备就像人一样,七八岁时看不出聪明,长大了基本就是白/痴。对你来说双持跟单持的强度差距不大,主要是多一个装备位,有装备属性加成和装备特效。我帮你联/系伊恩和场情局工器司,你到时候去看看,要是没有现成的好装备,就没必要双持了。” “照你这么说,历/史剧情装备会不会更好?”陈英华又有点得陇望蜀的意思。在一个思想功利的成年冷兵器爱好者看来,cos死神当然不酷,但新武/器却非常酷。 李/明夜瞥了陈英华一眼,撇撇嘴:“要是你在哪个宇宙找到我的投影,把她或他杀了,掉的就算是那把弓,也应该是历/史剧情级的装备。”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他们即所谓“历/史剧情”的创造者。在有装备重铸功能和堡垒炼金师、真武堂工器师的前提下,不必刻意追求历/史剧情装备。 “那还是算了,哪敢跟您造次啊!再说了我又不用弓。我回头去真武堂那边看看。” “真武堂的话,你可以直接找他们定制一把武/器,用好的材料,回头看到感兴趣的材料就自己重铸进去……”靳一梦仍在不遗余力地拱火。 李/明夜立刻用筷子指着靳一梦,对陈英华说:“你看到没,这个人坏死了。” “是啊,特讨厌。”陈英华点头称是。 靳一梦若无其事,继续诱/惑:“去真武堂工器司定制装备可以自己起名字和定大致造型,王不离的‘山河九伤’就是自己定制的。”山河九伤是王不离的法剑。其实他本人剑术实在很一般般,几乎比李/明夜都不如,但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经常需要做法搞仪式的道/士,他确实是有一把法剑的…… “真的?”陈英华又起了兴趣。 “真的!”靳一梦斩钉截铁道。 “哇!”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中/国人这些毫无意义的武侠情结和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了。”李/明夜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用自己取名字的武/器,伤害效果难道会更高吗?” “会啊!”陈英华秒答。 “肯定会。”靳一梦附议。 “……好吧。”李/明夜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方才用近乎忍气吞声的口吻应和着问:“你想给新武/器取什么名字?我提前给你这次报销先建档立项,然后拨额度给你。” 陈英华立刻陷入了认真的沉思,“死在鬼牙之下的人,要是没有马上死,那基本都死挺惨的。”半晌她说道,“你们也知道嘛,鬼牙又是撕/裂又是流/血的,还有死灵被动和灵魂伤害,划道口子都痛得要死。这次我就这样,弄个死得快、不沾血,又不咋痛的。我就叫它‘慈悲’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6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事至如今,李/明夜已经完全清楚了《最终幻想》里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讲,假如她因资源点被摧毁而产生仇/恨,那目标其实并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兄弟会,而是要加上真武堂和堡垒才对,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比起跟堡垒和真武堂闹翻,李/明夜还是更愿意掺和进这两个组/织与兄弟会的争端之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于李/明夜这样冷酷无情之人而言,仇/恨本身意义不大。虽然在得知资源点被摧毁时,得知自己苦心调/教、朝夕相处、寄予厚望的侍从殒命时,她确实因此生出了一丝怒意……但随着她的力量愈发超拔、情感愈加淡漠,那一丝感情上的愤怒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而仇/恨是一个绝好的借口,让她在动手时更加便利,在获利时也能分到更多的蛋糕。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记仇。”李/明夜补充道,“说起这个,我建议你也放下汉默——影盟已经愿意把他的头送给我,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头颅上涂了毒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另一个影盟之人想要同我合作时,他同样知道该如何打动我。到时我自会拿走它。” . 这世上有一桩奇妙的事——任何震动寰/宇的大事,在最开始都不过是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颗又一颗种子悄然种下,无声成长,根系盘错,而后突然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把所有人笼罩在阴影里。但在最开始的第一秒,它不过是无人关心的种子。.m ——就如自/由星域里无数劫掠集/团和走私团/伙从不关心科洛桑的政/治新闻,不会知道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早在战前就陷入低迷,也不会知道有一颗自/由星域边陲行星加入了银河共/和国,更不会关心这颗行星的议员是谁……直到他们在《引渡法案》、《贸易条例》等一面面大旗下,在银河三角洲联/盟的围剿中,在驱逐舰甚至歼星舰的炮火里,一个接一个地覆/灭。而他们直到末/日之时,也仅以为是路易斯·科蒂致使他们灭/亡,却不知道灭绝的种子早在路易斯·科蒂横空出世前十数年便种下了。 对于不知道“穆萨冲法相”,甚至根本不知道啥是法相的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近期最火/热重磅的新闻,是至高荣耀的穆萨宣布自己即将升阶,下一任士兵阶总负责人的选拔即将开始。 以选拔为形式进行的负责人换届其实算是常态,至少绝对是各组/织明确成文的规章制/度之一,只是它并不常见。 在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拔”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最后以一场会/议宣布结果,比如斯克芬奇换卡洛斯,以及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卡洛斯换阿斯特罗。“公开选拔”听起来光/明磊落、冠/冕/堂/皇,且可以通/过巧妙设置诸多门槛和标准,将最终结果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就像阿斯特罗当初上/位奴/隶阶总负责人时发生的事一样,公开选拔这种事,还是有一定几率出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的…… 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同于奴/隶阶,士兵阶的油/水是很足的,这一点通/过傍上阿斯特罗的命运组/织就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就跟当初阿斯特罗所经历的一样,所谓“公开选拔”,通常只会出现在内部选拔无法进行、各利益方与诸位大佬意见不一的时候。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至高荣耀内部确实存在利益竞争,而且大家的分歧还不小,不过在这条公告发出之后,“至高荣耀士兵阶下/任负责人选拔”和“穆萨冲法相”这两件事,不知不觉就逐渐分割开了……而且,很明显的,前者无疑更加受各方关注。 在李/明夜这等置身事外看热闹、又有普罗大众无法了解之信息储备的局外人看来,这一决定意味着穆萨极重视本次升阶,甚至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让步、损失一些利益。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让李/明夜心中“穆萨就是张天然本人”的猜测略微减淡了几分,毕竟对张天然而言,晋升法相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当然,他可能另有布置,也可能是刻意假装,作出正常古道修行者在冲击境界时应有的郑重态度。毕竟他也不可能今天晚上还是天人合一,明早大家一觉睡醒,他直接就成法相,这样谁都会知道他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说,过去的张天然是高阶法相,如今的张天然只要没有遇到心魔执念等有可能引发境界倒退的囧事,那他隐藏于真灵中的本质就依然是高阶法相的存在,只不过可能空有位格,却无力量罢了,但这都不是事儿。跟境界比起来,力量算什么稀罕东西?拿钱砸就是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只要足够有钱,对一个拥有位格却无力量的角斗/士而言,所谓“成就法相”,不过是重新凝练过往已经凝练过一次的力量规则,重塑一次早就塑造过的法相,简单得就跟吃饭一样。当然,假如他不想暴/露身份,那他就需要换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法相,这意味着他不能完全吃老本儿,得学点新东西,凝练些新规则……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难倒张天然,至少在技术上难不倒他。 这一点李/明夜很清楚,靳一梦同样清楚,于是他最近在侧面打听至高荣耀本部里谁花钱最多捞/钱最狠。只可惜至高荣耀里最近太乱,况且这种事情嘛……谁会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贪/污啊?就算是至高荣耀自己的审计部门,不下死力气查都不一定搞得清楚。靳一梦也怕引起张天然的警觉,更怕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因此稍微问了下情况便作罢了。 不论如何,传说中的“诡道/士”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必然也张/开了同样大的一张网。他们不必现在就撞进网里,他们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高荣耀士兵阶总负责人选拔”出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候选者名单除了本部职能团队团长以外,还有几名一级直属的等阶总负责人;比如据传有一级直属等阶总负责人私下透露自己参与选拔主要是为了给某人打辅助;比如穆萨本人不会参与选拔举行的那次历练;比如选拔举行的历练理所当然将会是战争模式,一些至高荣耀团队正在历练中做前期布置(即推动比较势均力敌的多阵营战争);比如有消息爆出参与前期布置的B级宇宙足足有数十个,目前没有人知道哪个宇宙会中标,真正举行选拔的宇宙将会在最后一刻才随机敲定;再比如还有人爆料穆萨本人虽然没有干涉入围宇宙的选择,但争到了最后一刻敲定中标宇宙的权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对普罗大众而言,斗兽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了。 阿斯特罗对这场热闹的评价是“至高荣耀这次斗得好厉害啊”,唐正则认为穆萨及时将冲境界与负责人选拔做切割是明智之举,至于孔雀……孔雀悄悄指示麾下小弟在场情局的各大社交软件上开了盘做赌,硬蹭一波热度。总之,这两位总负责人与实际意义上的总负责人对这件事基本还是秉持着一种吃瓜看热闹的心态。 当然,似总负责人这种级别的吃瓜者,心里必然会有私下支持的人选,也有不论如何都不希望能够上/位的人选——比如阿斯特罗就不想让哈拉尔德上/位(不过他也不认为这家伙能上/位),可以想象假如哈拉尔德真的走/狗屎运上/位了,曾经在堡垒的履历会使得他对堡垒的公开态度极其强/硬,如此方能展示自己对至高荣耀的忠诚——但在这种时刻,他们最多也就是稍稍做一些小动作,例如帮忙打听一下前期布置宇宙之情况,向自己支持的人借点钱等等,而他们支持的对象,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他们做接/触。在所有其它圣座组/织以及大组/织之中最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不偏不倚的是孔雀,反正不论最后谁上/位,都一样要找场情局做生意。 李/明夜跟至高荣耀完全没有任何生意,因此在排除张天然那部分之后,她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兴趣不大,只是感慨了一句“难怪大组/织都尽量不换负责人”,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在《加勒比海盗》历练期间,她积攒了大量迫于时代科研和魔研水平过于落后而无法验证的奇思妙想。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她承诺过“假如靳一梦有兴趣也可参与实验”的缘故,她真的邀请了靳一梦,后者给她面子穿上防护服围观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摆摆手离开实验室,去隔壁冥想室待着了。 冥想室对醉心实验和知识的李/明夜而言是休憩之所,但对于被阿斯加德人和尼德霍格共同填鸭了数千部功/法的靳一梦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修/炼之地。冥想室里风景好,环境又特殊,极适合修/炼特定古道功/法,然后老婆还就在隔壁……总之,除了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炸上天,或老婆玩过火导致隔壁冲出一只变异洪荒凶兽这等极小概率事/件之外,李/明夜精心布置的冥想室,对靳一梦而言确实是一处福地。 其实靳一梦并不是唐正那样追求力量几近疯狂、即使是休整期都全天泡在白塔开房的奋斗逼。这家伙天性里甚至带点懒狗,进了斗兽场之后基本就四大皆空躺平了,也就娶老婆的时候坐起来奋斗了一下。本来他娶到老婆后是想继续躺平的,顶多也就在老婆需要的时候来个仰卧起坐,给老婆打打工打打仗什么的,结果事至如今,他既有尼德霍格之远虑,又有张天然之近忧,每天看着淡定,实际压力比血压还高,只好每天开卷。一时之间,只见李/明夜在这头卷,靳一梦在那头卷,卷烦了就聊两句天,卷累了就吐几个槽,卷到时间了就冲到隔壁揪人回家,如此倒也算是和谐融洽。 命运组/织其他人对“至高荣耀总负责人选拔”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唯独文森特例外——这家伙换了数个社交软件,平等地押注了所有目前被爆出的候选者。与其说他是在吃瓜,倒不如说他是秉持着一个网红的职业修养,在针对热点事/件整活。弗兰克手下一名新来的、负责长期运营商业项目的赎身者闲来无事上悦动(另一个社交软件,主打约炮相亲八卦桃色,而且阿斯特罗没号),意外发现组/织副领/袖竟然投了哈拉尔德,吓得赶紧报给弗兰克。弗兰克闻言有点惊讶,一上爱秀发现他又投了米凯(至高荣耀二分团团长),便也了然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弗兰克还想打个电/话给文森特,让他闲着没事就去泡妞打游戏,别在社交软件上乱押注,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已经整了活儿,不论这活儿是好是烂,撤回都显不妥,因此也就罢了。由于种/族的缘故,弗兰克用不着修/炼,因此他几乎可以算是命运组/织中最闲的一位,恰好能接手命运组/织愈加繁杂的经营事务……但他显然也没有闲到插手文森特之网红事业这种地步。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壹趣妏敩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壹趣妏敩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m壹趣妏敩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m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m..m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嗯,没事,都过去了。”靳一梦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温柔一如往常,“后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睡好几天了,睡得头痛。陈柏看我不打算睡了,就把我之前练的那堆字拿过来给我,说算我求你了,你接着练字行不,好不容易写得像个字了,你就接着练。我一想也是,那就接着练呗!我就练字,练勺子,练筷子,慢慢的也就想开了。” 靳一梦把这一段说得极简略,好像只几句话的过程,他就全然愈合,如获新生……但李/明夜知道,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就像一只背负重壳的蜗牛,每一天都只能挣扎着蠕/动几个厘米,纵使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也不过是其他人轻易就能跨越的距离。这一成就太过微小,太过漫长,又太过辛苦,以至于最终想要叙述时,竟然乏善可陈——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开了”罢了。 “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李/明夜由衷说道。她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说起这个,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救陈柏,在遗忘之地又放过了他……现在,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需要他活着了。”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因为就算是全混沌海最坚强的人,有时候都是需要喘口气的。” 靳一梦静默了片刻,将李/明夜揉入怀中搂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我有你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突兀地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想起那堆破事儿,什么黑龙,觉者,张天然,兄弟会,御者,我就……但想想你,我就会觉得这一切也就还好。” “也许正是因为我,你才有了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务。你本该有另一个命运,在这个命运之中,也许你的命理同样璀璨,同时也波涛汹涌……但就目前来看,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的负担,我只是让你同我一起背负。”李/明夜的声音很轻,却是承诺般郑重,坚决无比,“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哥。你知道我是全混沌海最自私的人——” “张天然和觉者都是我们共同的负担。”靳一梦纠正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在李/明夜提出张天然与觉者本不关他啥事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嗯,我们的负担。” 二人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重归平静。李/明夜拍了拍靳一梦的手臂:“好了,高欢先生,现在劳驾把我松开。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有三个箱子,我连一支口红都翻不出来!” 在比一个瞬间更短的一个刹那里,靳一梦的精神波涛再度倾巢而出,将剩下三个箱子光速扫完。他哼了一声,施施然松开手:“要是没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加一次小黑屋,剧本用我的。” “你想得美!” . 事实证明,靳一梦哪怕没有慧眼,也有无数高端功/法打底,更是实打实的天人合一,其洞察能力还是靠谱的,似女士内/衣、口红、保湿喷雾之类物事,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当然,额外增加的小黑屋,那也一样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明夜最终还是磨不过他,遂松口让步,承诺买年货时不买坚果。 剩下那三个箱子里有两箱是衣服鞋袜,大衣、风衣、夹克一类,多半款式简约、色调严肃,但面料高尚精良,有几件还挺符合李/明夜的品味,她打算等回斗兽场了给他买同款。这两箱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木手表收纳盒。她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琳琅生辉,金光璀璨,火彩耀目。每一个都不便宜。 靳一梦习惯在右手上戴腕表,这是李/明夜知道的,但他戴的并非装饰腕表,而是一支军用多功能户外手表——实际上他也只有这一支手表,就从来没换过其它的。“你以前喜欢收藏手表?”她奇道。 “没有啊。我最开始买手表,就是想把手上的疤遮一遮,要不遮就每次都有人问,烦的不行。”靳一梦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见多少喜爱之意。他知道李/明夜想听他的过去,遂指着款式最简单的那支手表开始介绍:“我最开始是买了这个。那时候我当老板了嘛,就买了个像是给老板戴的表,后来我钱多了,一直戴一支手表也不像样,就买了更好的换着戴。再一年呢,陈柏给我说我过生日了,给我送了把海军型鲁/格,那枪帅啊!你也见过,我在斗兽场里也买了一把,就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七排那把,啧,下次历练我要拿出来用。我就寻思这枪那么帅,那我也给自己买点啥呗,结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买啥,就又买了个表……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这里不全是我买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都是别人送的。”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老/子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把这一堆给忘了。这些该给少秋,卖了也值不少钱。”.m “平时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挺难的,难得多个选项,结果现在又没了。”李/明夜笑道。这倒确实是实话。靳一梦爱好不多,无非就是枪、茶叶,但前一项他自己就是专/家,要是送礼之人没两把刷子,很容易造成类似班门弄斧的惨/剧;后一项他不仅口味金贵,还颇为刁钻,外人送的他未必/看得上……况且他要是遇上感兴趣的,基本当下就直接掏钱买了。 至于剩下的一箱,则是一些许敬用不上的小零碎,比如烟灰缸、打火机、三四条烟(许敬不抽烟)之类。说句老实话,李/明夜觉得许敬多少有点囤物癖,别的不扔也就罢了,这些为何也不扔?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不一定会扔。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会买下对门那套房子住,至于这一套,则会派人或亲自定期打扫维护,务必使其保持原样。而作为被现任屋主认真缅怀的逝者本人,靳一梦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直接从最后那个收纳箱里揣了一条烟,又稍微遮掩了一下,令其从表面上不大看得出来。要知道烟这玩意儿是会过期的,这都两三年过去了,就剩这条保存良好,他再不抽就出油发霉了。 “快中午了,你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吗?你要不要给他托个梦?”李/明夜问道。她盯着已经被靳一梦复原好的、装着手表盒的收纳箱,有些恋恋不舍,“让他把你那盒手表放到其他地方,等你来收啊!然后我们就去拿。你那个有陀飞轮和月相的表挺漂亮的,我想要。” 靳一梦闻言,直接拿出手表盒打开,“这个?”他指向那支表。那是一支商/务男表,棕色鳄鱼皮表带,玫瑰金壳蓝宝石面,抛光月盘下方是繁星点点的深蓝星空,整体造型简单庄重。李/明夜点点头,他便将其取出,戴到她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你戴大了点儿。” “不大。” “好,那就不大。”靳一梦笑道。其实他觉得这表给女孩子戴不咋好看,也没个花儿啊叶儿啊的,钻又小,全在时标上,一点都不闪。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这盒表就没有一个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哪个?” 李/明夜想了想,指了一个青铜复古壳的手表,“这个。就这两个吧,别的不要了。” 也不好看,靳一梦心想,回头再给她买个好看的。“那行。”他说着取出手表,将盒子合上扣好,放回收纳箱里,“一会儿去公/司一趟,我给老许下个暗示,省得他发现。虽然我估摸/着,他平时大概也不会去看吧……” 二人开始复原储物间,将所有收纳箱回归原位,又擦去了所有脚印指纹,甚至复原了每一粒灰尘。随后他们前往靳一梦的前公/司本部。比较有趣的是,他们抵达时,公/司综合部正在发年货。m..m “高欢”是个中/国老板,所以他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每年春节会给员工发年货,而许敬沿袭了这一惯例。今年的年货颇为丰盛,看来许敬去年生意不错。海鲜礼盒和年货大礼包各两款选一,水果礼盒三款选一,一大伙人挤在大/会/议室里翘首以盼,综合部几个姑娘大姨对着名单焦头烂额,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往里看。他们身边人来人往,他们置身于人潮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终于流露/出情感,几许怀念,些微感伤,但更多的仍然是欣慰。“他/妈/的,怎么又有旺旺大礼包?你是不知道,以前年年都是旺旺大礼包,老/子就不爱吃这个,结果另一个不是年糕礼盒就是年糖年饼,更没得吃,搞得每次我都只好拎一袋旺旺大礼包回去。有一年吧,我就想着明年绝对不批这玩意儿了,再一想这他/妈还不是我批啊,金额就到分管,没到我,我就觉得年底一定要开/会说这个事儿,不要旺旺大礼包了,给我换成别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后来呢?你开/会说了吗?” “说了,但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我不喜欢啊我不吃零食啊这种话,众口难调嘛!发东西其实挺麻烦的。这里头都是小零食,名字包装又吉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反正发这个肯定没人讨厌就是了。那我就只能说啊,过年嘛,这么大一节日,咱们就发点好的,别让人以为咱们一年下来没挣几个钱,老/子有的是钱!拿去花他娘的!其实我是觉得,实在不行直接发超市卡呗,我还能拿去买烟抽。”靳一梦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极其费解,“然后就厉害了,也不知道丹萍(综合部主/任)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年货类里头,一大箱子奇奇怪怪的年糕,和旺旺大礼包豪华加量巨大版,二选一!大家都乐得不行。这他/妈我能说啥。” 李/明夜乐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爆笑出声:“全公/司都高兴,就是老板不高兴……” “大家都高兴,我哪敢不高兴。”靳一梦撇撇嘴,“今年不用管他们了,老/子的年货自己买!他/妈/的,偏不买旺旺大礼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0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m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壹趣妏敩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壹趣妏敩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m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逛景点。”李/明夜笑道。 “是这样,就跟逛景点似的。其实您应该也听得出来,咱们今天过来这一趟,也不是参/拜。大家春节过来,都是为了讨个吉利蹭个福气,真信这些的其实也少……宗/教嘛,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儿。” 李/明夜此时已经倍速加快进地看完了《神探夏洛克》的第一集,“你们中/国人的宗/教哲学真有/意思。”她轻笑着说道,话语轻柔,仿佛若有所思,但假如在这里的是靳一梦,恐怕单凭内容就能分辨出她纯粹是在敷衍这场对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之类的词汇,而且大部分人都很认真地照做了,但真要说你们相信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好运,似乎也未必。” “是吧!我们搞这些,说白了就是表达一下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不是指望今天拜了神仙,明儿就心想事成的。想要心想事成,还得靠自己呀!得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发财那就努力赚/钱,想脱单那就努力去交朋友,这才靠谱。”林雯笑道。此时徐昭云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她便俯身将座舱放平,改成睡篮,又将防尘罩拉下遮光。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估计很少亲自做这些活,但她手上忙活,嘴上却也不停:“您想啊,先不说这神仙就是雕像,哪怕是活的,真有活神仙能帮忙了,这边上一炷香才多少钱,几块十几块的,要自己带还免/费。敬一炷十几块的香,许个几百几千万的愿,这不是欺负神仙嘛!真有活神仙,一听底下许这愿,肯定直接就从台上下来,夸夸甩底下人几个大耳帖子。”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但她稍微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这宇宙里的修行者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面前这道观里竟然有两个离难……要知道这儿不过是d级宇宙,而土著离难境的一般标准是单低级属性40点。在血肉凡人之中,这也已经算是超凡脱俗,堪称陆地神仙了。 “不是我有趣,是这些道/士好玩。”林雯笑道,“之前我和少秋打算要孩子还没要上那阵,正好赶上春节了,我就琢磨要不然烧柱香算个卦吧,再问问能不能捐点钱办个法事什么的,我一朋友家老太太信佛,就花钱搞了个祈福的法事。然后啊,我就找了这边管事的道/士问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人把我训一顿,说子女缘分这事儿呢,一看夫/妻关系,二看身/体状况,没事儿办什么法事啊?有这钱搞几顿烛/光晚餐啊,夫/妻两个好好锻炼身/体啊健身房办张卡啊,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哪个不比办法事强?您说可乐不可乐,这道/士都出家了,还知道烛/光晚餐呢。” “道/士知道的可多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知道不?张角黄巾起/义,这就道/士搞出来的。这修/道修得好啊,知道活不下去了就该大家一起造/反。”靳一梦含笑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这儿队太长,再排下去我也要造/反了。看在世界和平的份上,来,美/女,给我插个队。” 李/明夜忍俊不禁,侧过身让靳一梦站进来。她眼见身后排队的群众开始侧目,遂道:“你们那么快就买好票了?” “没,少秋还在那儿排着呢。我就寻思这天寒地冻的,你喝点热的暖暖。”靳一梦说道。李/明夜今天是一身大衣,内搭西装套裙,为了搭配还戴了帽子和围巾,这一身美则美矣,实在不适合任何尺寸超过手包的包包,因此他们的保温壶正在他身上的斜挎包里静静躺着。他将红色保温壶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壶盖,往壶口的温度计上看了一眼,“哎呦,还八十四度,你先拿着暖暖手。”他边说边往壶盖里倒奶茶。一时间白烟蒸腾,奶香四溢,茶雾氤氲。 区区八十四摄氏度的奶茶当然烫不到李/明夜,其实只要靳一梦不把温度说出来,她也就直接喝了,实在不喜欢她自己也会调。她此刻捧着壶盖,内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方才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变化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专门过来陪她。 果不其然,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凡人让我知道了一段历/史剧情——假如没有某位的刻意安排,我原生宇宙的被融合宇宙之一,原本应该有的历/史剧情。”李/明夜也无意隐瞒,一边说着一边发了个土著网页链接给他,“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宇宙是以几个‘锚点’为中心,互相融合之后的最终产物,这段历/史剧情就来自于其中一个‘锚点’。根据最终结果来看,这个‘锚点’与我和我的同住者对应,鉴于这一点,他原本的故事应该也很精彩。” 靳一梦点开看了一眼。他对《神探夏洛克》这个剧名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李/明夜很早就告诉过他自己那位鼎鼎大名的同住者曾经有何身份,他也很早就震/惊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也没有你哥,只有已故李雪莉女士的生前男友。而且这还不是纪实记录,是电视剧,里头全演员,故事都不一定真。”他作出总结,“那我还看个什么劲儿,故事精彩的土著多了去了,杀起来也没比其他土著费事多少。咱俩的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还看这个。” ——由于命运组/织经常在各宇宙中主导历/史剧情大事/件之故,他们经常留下各种传说故事,其中不乏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文艺作品,后又被斗兽场收录。同为命运组/织主要成员之一,文森特时常搜来这些影片观看,并在即时通各大社交媒体发表锐评,比如这里不够写实,那里净是胡扯,改编不是瞎编之类,或干脆是一句脏话,但靳一梦确实一直都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毕竟,虽然有宇宙衍生融合、世界源混沌变动、历/史剧情走形等种种因素,但作为重大历/史剧情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他完全明白那些(吟游诗人)编剧的脑洞有多大,编得又有多离谱……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刚才看了一集,一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李/明夜笑道。她对曾经同住者的刻骨仇/恨小半是习惯成自然,大半却源自迁怒,如今既然已经大致明白正主是谁,自然应该果断地重新分配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耗费太多能量才对。因此她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提到过去,只是每次提到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罢了。跟现在的她比起来,反倒是靳一梦更加介意。 “侦探故事能多有/意思,翻来覆去不都那一套。”靳一梦飞快撇撇嘴,“尤其是这种一季一季拍的,剧情得抓人啊,不然就没人看,好看的又写不出来,最后要么往狗血了拍,要么往灵异了拍,要么往阴/谋论拍。反正都是扯淡。” “这也没办法,毕竟侦探所面对最难的问题不过是死人和罪犯罢了——死人案/件还是极稀有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人死亡,但并不是每一起死亡都值得追寻,因此大部分的日常业/务不过是法/律咨询、商业调/查和婚姻调/查。如此简单!而我呢?我要想尽方法去驱使许许多多会思考会活动的大活人,让他们自觉地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最大化地为我提/供价值……”李/明夜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当侦探真是简单又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做实验和学习,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还有乐子。一想到这些,我还挺羡慕的……” 一旁的林雯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记抽气声,抬起手捂住了脸。靳李二人同时侧头望向她,一人像小松鼠捧坚果般双手捧壶盖杯,另一人自自然然地双手捂着前者捧壶盖杯的手,两张全然不同但同样光彩夺目的脸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询问神色。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呻/吟,半晌又迸出一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不是单身真是太好了。” 以靳李二人的感知能力与心灵法术修为,自然能够洞悉林雯心中翻涌不休的情绪浪潮,只不过……洞悉是一回事,理解则是另一回事。靳一梦耸耸肩,在团队频道里说道:“现在的凡人,想法真是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说起凡人……这道观里有两个离难,你发现了吗?” “……现在发现了。”这不能怪靳一梦迟钝,实在是在二位圣者看来,混迹于凡人之中的两个离难,就犹如混杂在一堆黑白芝麻粒中的两粒大米,假如不用筛子(感知类功/法)过一遍,谁能发现得了?“嗯,两个离难,挺厉害的,在这宇宙都能进古道。怎么了?” “这两个离难毕竟是道/士,年纪也挺大了,知识方面肯定过关。万一他们精通相术,看出你再过几年要横死,跑来多管闲事怎么办?”李/明夜仔细端详靳一梦的面容,“其实你现在的脸还不太看得出来,不像你29岁照片上那样明显。现在就算有人能看出征兆,也要结合天时等多方面数据,才能演算出这一结果,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精通演算之术,必定会算出你的命运与这世界的‘天数’之间存在异常。需要我用西斯炼金术给你捏个面具吗?” “免了吧,万一打雷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要是真有道/士打算多管闲事,我把他这个念头抹掉就行了。再说了,又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张天然,你说的这个水平,王少华都不一定达得到。”靳一梦将目光移回壶盖杯,带着李/明夜的手稍微晃了晃,“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开口说道。 李/明夜“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开始喝奶茶——然后才喝一口就停了。“太甜啦。”她抱怨道。 这壶奶茶中的蜂蜜比例,跟李/明夜早上自己泡的那杯完全一模一样。“你这丫头以前还挺好养活的,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口味一天得变三次。”靳一梦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黑色保温壶——这壶里是纯普洱茶,他自己的。“要不,给你掺点茶冲冲?” 李/明夜拨浪鼓状摇头:“我要吃零食,用零食冲。” 靳一梦没往包里装零食,不过这也无所谓,零食这玩意儿他随身常备。他将手放进包里,打算借着包包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行吧,原来是又嘴馋了。那就话梅?猪肉脯?肉松饼?……不想吃咸的啊,那来点淡的,就上次你吃的那个茉/莉花味儿的米糕?” “嗯……”李/明夜露/出犹豫的神色。 “那就茉/莉花味儿的,再来点桂花味儿的?” “嗯!”李/明夜重重点头。她这时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人,遂转向林雯,“要一起吃点吗?”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双手捂脸,“不,我不要。我已经饱了,完全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4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m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文森特就更烦了,“这帮主/教自己不明着打,暗地里肯定会鼓动贵/族信/徒闹/事,借助统/治权/柄打击异教。”是的,就像《加勒比海盗》中一样,在这种高级且比较魔幻的宇宙之中,“统/治”也是一项能够直接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的权/柄,归属于全天下所有统/治阶层使用,且集/权程度越高,权/柄集中个体的力量就越大。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现。这也正是这个有许多神明的世界里,仍能存在许多独/立主/权国/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由于土地贵/族与统/治阶层存在有法/理层次的力量,当初的莎尔信/徒才执意要诱/惑雷斯文领主黑化。只有作为领主的索姆黑化堕/落,自愿化身为莎尔在物质世界的力量锚点,才能使得莎尔的暗影魔网扎根于雷斯文的土地。以一人之身,将一整片大地拖入黑/暗,这就是统/治权/柄所拥有的恐怖力量。 “统/治权/柄这玩意儿是挺烦人的,妈/的,至高荣耀……但这也不关你事吧?”靳一梦不耐烦了,都哄半天了,有完没完,“别他/妈穷抱怨了。我就闹不明白了,艾尔图伽德再怎么乱又关你屁事啊?你丫说是清理莎尔信/徒,其实就一挂名的,主要是找个由头让你跟着瑞文嘉德,用你的圣者位格给他撑撑场面。清理莎尔污染这事儿,人正神教/会比你积极多了,你要是不干活成天躺旅馆里泡妞,人家还求之不得。” “光是一天到晚听人叽叽歪歪就有够烦了!要是换成《加勒比海盗》或《星球大战》,我早他/妈砍人了。不过这个先不提。”文森特很不爽。在旅馆里泡妞固然舒服,但他一则闲不住,二则实在不愿被堡垒比下去,偏偏眼下的艾尔图伽德实在不是一个他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况且……“当初路易斯骗我过来,是说艾尔图伽德会有大热闹。他/妈/的,说好的大热闹呢?” “哦,你说这个。”靳一梦顿了顿,笑了,“这个得等机会,再等等,就快了。说起这个,你知道明明这儿有这么多人,为啥非要派你去吗?” “嗯?” “你这名字,招苍蝇。” “操,滚!” “我说真的。”靳一梦轻笑道,“虽然因为各种干扰,跟角斗/士有强关联的事情占卜起来准确率都不咋高,不过嘛……这苍蝇晃晃悠悠的,应该就快飞到了。” . 回忆进行到这里,文森特越发不爽。 那次电/话后又过了三天,大热闹压根没见着,一切风平浪静。文森特耐着性子继续跟在瑞文嘉德身后当保/镖,无聊之余只能夜夜笙歌,差点混成艾尔图伽德多地高端妓院的vip。最后他终于忍不下去,瑞文嘉德参加晚宴,他本该随行,却跑去邪/教/徒据点砍人解闷,结果只砍了几个随手就能拍死的小虾米不说,还被三家正神教/会纠缠许久,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他今/晚就不该去砍人,而是该跟昨天一样,出门直奔妓院才是……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吧?文森特心想,毕竟他连赶路带砍人加起来,才花俩小时不到,而他的时间和金钱都有的是。是亲自过去,还是叫外卖?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最近治安环境不太好,让姑娘大晚上跑一趟,就算头牌出/台说不定会有人护卫,也实在不够绅士。他决定亲自光顾。 于是文森特将手中牛皮小本一收,站起身来,打算换一身足够/骚包帅气的衣服。他将身上的黑色皮质长风衣脱/下抖了抖,对着风衣下摆那一圈已经干涸的血迹皱皱眉,随手找了个衣架挂起来,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件棕色的复古美式皮质机车外套。闪亮且帅气,硬汉又风/骚,配上他的背心牛仔裤与马丁靴,再加上他那堪称完美的强/健身材,更是荷尔蒙爆/炸,着实夺人眼球。文森特一贯的品味。 文森特正打算穿上外套,忽然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向窗外瞟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一甩,搭在肩上,走向窗户,路过桌子时顺手拎起了那颗莎尔教/徒头颅——紧接着,他将那颗头从窗口掷了下去。底下响起几声惊呼,他这才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路灯明亮的光辉之下,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风尘仆仆的人类青年呆呆地注视着地上被一劈两半的人头。青年的手里握着一把手半剑,剑身雪亮,不沾半点脑浆。 “喂!”文森特大喊一声。青年一惊,抬头望来,露/出的面容颇为英俊,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风霜之色。青年的一只眼眸乃是石质义眼,除此之外,他的五官似曾相识……威尔·瑞文嘉德? 文森特有点诧异。他感觉到有个陌生有穷接近旅馆,因此秉持着保/镖的职业操守,随便丢个人头出去吓唬一下,却没料到来人是被大公爵扫地出门、浪迹在外的大公爵独子。这小屁孩跑来这儿干嘛? ——是的,小屁孩。文森特跟大公爵差不多平辈论交,又都是圣者的位格,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既是子辈,实力又不过有穷水准而已,还是个实力几乎完全源自其宗主、自身位格也就约等于离难的契术师,这水平在文森特眼中也确实是个小屁孩。这就有些尴尬了,要是文森特早知道这是瑞文嘉德家的小孩,那他肯定不会拿东西砸的。多不礼貌啊! 文森特一念至此,索性直接从窗口跃下。他住四楼,窗户离地十几米高,但他的落地是无声的——不仅如此,就下落那短短一刹,他还顺便穿好了外套。 “威尔·瑞文嘉德?”文森特走向小瑞文嘉德,狭长锋利的铁灰色/眼眸微微眯起,略带好奇地打量吟游诗人口/中的“边境之刃”,“你老爸没说你会来。” “……我老爸应该不知道我会来。”威尔多少有些混乱地应了一句。他看看地上那只一分为二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呦。”文森特立刻笑了。他何其老辣?只凭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就能一瞬间做出判断,“谁让你来的?弗洛瑞克?安德森?布里克?”这三人皆是瑞文嘉德身边颇受倚重的亲随。 “弗洛瑞克。”威尔下意识回答。 “我就知道。”文森特低声嘀咕。感情用事,偏偏还多愁善感!“她半个月前叫你来的?”那是瑞文嘉德今日行程确定的时候。他盯着威尔的那只石质义眼,感受到些微的魔法能量波动……一颗传音石与简陋的定位锚点,游戏中与现实中皆是如此。其气息中蕴藏有一丝炽/热的硫磺气味儿。 “13天前,弗洛瑞克的使魔找到我,给我传讯。”威尔说道。他顿了顿,稍微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抱歉,但你到底是谁?” “文森特·托雷斯。目前……应该算是你老爸的保/镖。”文森特答道。他环视一圈,从周围的围观人群中挑出旅馆工作人员,遂招手叫其过来,指了指地上那两半人头,“收拾一下。” “怎么收拾?”可怜的门童看起来都快哭了。 文森特奇怪地瞥了门童一眼,考虑到自己目前是正派阵营的英雄角色,还是拿出了一点英雄应有的耐心。他用教/导小学/生一般的温和口吻说道:“你去拿个扫把和簸箕过来,用扫把把它扫进簸箕里,然后倒进后厨装厨余垃/圾的那个垃/圾桶里,盖上垃/圾桶盖。接着,你再去打一桶水来,把地上冲一下。” 门童的脸都白了,但因文森特的气场过于强大,语气又太过理所当然,他竟不敢反驳,于是真的转头进旅馆,打算拿扫把和簸箕。威尔看看地上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表情复杂,显然有些混乱。“等等,这颗头……”他语气迟疑。壹趣妏敩 “一个莎尔教/徒罢了。”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老爸现在不在,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一个刹那,地动山摇。即使任何一个对空间魔法一无所知的凡人,都能觉察到整个空间都爆发了剧烈的震荡。周边有形与无形的一切都在颤栗,空气在尖/叫,岩石在崩解,钢铁在爆裂,屋舍在坍塌。整洁干净的道路石板就好像炒锅里的土豆片那样被抛上了天,石板下的泥土纷纷扬起,冲向血红的天空—— 血红的天空? 在天地的巨变之中,在城市的毁灭之中,在瘫倒尖/叫的凡人之中,远比凡人、岩石与钢铁更加强/硬的文森特,仍似山峦般巍然不动。他只是诧异地抬起头,打量那赤红的天空、浓烟滚滚的黑云,以及黑云中不时炸响的血红闪电。闪电、黑云与汹涌暴/虐的元素能量一刻不停地彼此征伐,孕育出一颗又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似流星般向大地咆哮奔袭,然后轰然爆/炸。 文森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战术终端。环境读数里的四维方位读数暂时是乱码,空气成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温度显著升高,虽不至于把人直接煮熟,却也达到了凡人假如不快速补水,就会很快因内脏衰竭而死的程度。这里是…… “这天空……阿弗纳斯!”威尔震/惊的声音在文森特身旁响起,“这里是阿弗纳斯,地狱第一层。该死,怎么会——” “先别激动,问你个事。”文森特打断了小瑞文嘉德。他的语气镇定,姿态从容,钢铁颜色的眼眸里是钢铁一般近乎于冷酷的平稳神色。“我不是本地人,对艾尔托瑞尔的‘堕/入阿弗纳斯’不太了解……我就想问你们一下。”他环视周围那群惊慌失措的凡人。他的目光有奇特的力量,令这些人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等尖/叫止歇,他才开口问道:“你们首都掉进地狱了,首都里的那些人,像是什么,国王啊王/后啊、摄政王啊大贵/族啊、议会成员啊这些,总之就是有统/治权/柄的那帮人,他们确实是死了吗?当场就死了?新闻上怎么说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死了吧?” “不太清楚。” “落入地狱之中,落入大魔鬼扎瑞尔之手,他们想必是死了。”威尔答道。然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作为博德之门大公爵之/子,他对“统/治权/柄”的了解自然远非平民可比,“该死的扎瑞尔!” “未必完全是扎瑞尔,不然哪用等到今天?这都两三个月过去,整个艾尔图伽德早就该沉了。”文森特说道。不完全是扎瑞尔,那还能是谁呢? 文森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但他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那是兴/奋的火花,暴/虐的烈焰,与蓬勃暴/涨的战意。不愧是兄弟会,不愧是骸骨之王!敢于称王的圣者着实是不同凡响,这一下果真是大手笔。他再没看这群平民一眼,转身离开。m..m 威尔正在招呼附近的凡人们集结进旅馆避难,见状提起声音喊了他一句,见他不停,赶紧几步抢上,抬臂拦住他。“你先别走。我听到了翅膀的声音,小魔鬼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来,这些人——” “他们死定了。”文森特说道,“但你老爸还没有,要是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他的话。”他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周围,“他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你不想博德之门也变成这样吧?” 威尔咬了咬牙。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动/摇了。 “走吧!”文森特淡淡说道。他绕开青年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看。不过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一开始很迟缓,充满了迟疑,但迅速变得迅捷和坚定。 “边境之刃”跟上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6 章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7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9第十四章 “路易斯老是说探索历/史其乐无穷,照我看真是无聊得要死。”文森特对身旁的冈恩抱怨道,“就是到处走走,终端扫扫,然后等结果,等数据匹配,等分析建议……探索的根本不是我,是战术终端才对。”作为主宇宙黑科技,战术终端的细致程度与准确率均跟佩戴者的感知息息相关,而他们在这个宇宙待了有一段时间,昨日又昏天黑地一通探索,彼此间数据库还共享(重点是能共享到来自李/明夜开启知微之眼后的数据)……在大量新鲜可靠数据的饱和式灌输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已经相当可靠了。 文森特没在团队频道里抱怨,但他和弗兰克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左右,还是被后者听到了。“战术终端本来就是为阿萨神族探索阿斯加德设计的,比你更专/业是很正常的事。”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轻笑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他却总是有本事说得像嘲讽,“你只需要睁大你的眼睛,到处走一走就好……也许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好吧,这确实是嘲讽。自从很早之前,他们为某个女性角斗/士而在某个酒吧结下梁子之后,这二人就一直看彼此不顺眼,如今成了同/僚,这一点仍然没改。 文森特哪里是肯乖乖被嘲讽的人?当即在团队频道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收回之前的话——无人机比你好多了,弗兰克。好就好在它不会说话。”这是引用他之前对弗兰克的嘲讽。彼时他嘲笑边飞边扫描的弗兰克简直像个无人机,二人于是小吵一架,而李/明夜及时从自己的扫描结果中发现了白骨怪物的踪迹,打断了二人的斗嘴。如今二人都有暇,索性继续。 ——此时此刻,李/明夜孤身一人留在那白骨怪物附近,摆/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炼金与魔法知识,尝试还原出白骨怪物的本源真/相,其他人则分组探索,尝试寻找这家工厂的“厂长办公室”。分组名单确定得很快,陈英华与冈恩偏弱,自然得与他人搭伙,而弗兰克与冈恩虽然相处融洽,能力却并不相宜。好在冈恩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弗兰克与陈英华关系也不错,于是分组名单即刻完成。至于靳一梦,若是李/明夜不参与,大家就默认他独自行/事,不与任何人搭伙组队。这倒并不是靳一梦太过孤僻,实在是他有太多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而大家也十分默契地不去探究罢了。 这时的靳一梦正一边探索,一边旁听文森特与弗兰克在团队频道中的斗嘴。这对他来说还挺解压的,毕竟不论是文森特被弗兰克气死,还是弗兰克被文森特打死,在他看来都是乐子。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无聊…… 靳一梦为自己选择了最繁琐的探索区域,即经粗略扫描后得知,生物及灵能活动最频繁的区域——这条路线里充斥着年久失修的远古魔法。根据扫描结果,战术终端判断这片区域应该是用于“培育”,因为区域中一些结构与人类工厂的某些结构颇为相似。当然,那些不相似的部分说明了一点:这片区域肯定不是用来“培育”普通人类或灵能者的,别的姑且不论,尺寸就不相符。设施的绝大部分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太庞大了。 亚特兰蒂斯人以古神为基底研发出的血肉魔法堪称古代黑科技,而“培育”无疑是所有派系种类之血肉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门极深奥严肃,同时也非常容易失控的学问。在历经一夜的能量补充之后,因年久失修而崩溃错乱的古代魔法孕育出许许多多诡异离奇的恐怖生物,而这些生物从货真价实的古神血肉中诞生,虽是新生儿,却也并不算很好对付,且数量众多,神出鬼没,各具本领,等闲有穷过来都有大概率翻车……好在应付它们对靳一梦而言并不困难。要知道此时距离亚特兰蒂斯已过千年之久,而这些生物不过是一些重获能量的错乱魔法在撞上拥有丰沛力量之古神血肉后诞生的古怪“现象”,其诞生本就是“错误”,自然奈何不了如靳一梦这样强大的半神。..m 话虽如此,它们的数量着实有些太多,杀得靳一梦略微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很认真踏实地干活,务求将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动单位屠戮殆尽。遗产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他的杀/戮可以增加斗兽场获得的世界源。当杀/戮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片区域对斗兽场而言就再无秘密,他们也就可以从斗兽场系统中大致得知这片区域的昔日往事与岁月变迁。他本人对此并不在乎,毕竟知晓历/史并不会为他增加力量,但李/明夜知道这些后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文森特说的也没错,探索确实挺无聊的,靳一梦在心里想。他随手一枪射/出,心念微动,控/制子弹洞穿数只魔怪的躯体。 靳一梦的攻击,瞄准的并非“头颅”——实际上这些魔怪有的一个头都没有,有的却又拥有数个乍一看很像头或体外心脏的部位,使人很难单从外表上判断其要害。故而他瞄准的乃是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官灵觉之中,那些魔怪躯体中流动能量的枢纽所在。这样一来,旁人看他出手,次次都是秒杀甚至秒几杀,简单轻/松,潇洒自如,但要是换个境界不足或功/法不行的人来打,恐怕就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得死在当场——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而这些魔怪的数量,也确实太多了。 于靳一梦、文森特这种老粗而言,所谓探索,不过是选定一片待探索区域,落地后一通赶/尽/杀/绝的乱杀,接着就是一边清点遗产之箱,一边坐等斗兽场发区域评价、区域探索奖励和历/史剧情简介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区域难度不太够,无法逼/迫他们像在太阳神殿那次一样动脑子……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需知太阳神殿乃是那个宇宙前任天帝的离宫,而这里不过是远古魔法种/族的一座港口城市罢了。 “唔?”靳一梦忽然发出一声诧异的低语。随着他本人的移动,一股奇异特殊的能量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中,被他的灵觉所捕获。 这股能量出现之前,一切乍一看倒是正常,然而在他发现这股能量之后,方才察觉到一点:原来这股能量才是这片区域所有活动单位的中心。它就像一个喷薄出奇特、规律灵能的反向漩涡,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怪,皆笼罩在那股漩涡的辐射范围里。就如鱼逐钩而游,它们亦追逐着能量的起伏,追逐每一次震荡之间的优美韵/律,执意溯流,去往源头。而他之所以一直遭受魔怪前仆后继的攻击,正是因为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乃是那“漩涡”中的“礁石”。灵能的波涛在他身上打了个结,从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暗流。 “好吧,不动脑子的下场……”靳一梦自嘲一句,打定主意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随即向其行去。通/过能量流动的异常情况推断出其来源对他并不困难,只要他留心,本该早早发现这件事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异动,所有魔物的举动在一瞬间加倍地激进起来,不顾性命地朝靳一梦展开攻击。靳一梦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闪身避过一串恶臭毒液与尖锐触手,略微调整走位,一脚将一只体/内充满恶/毒酸液的魔怪踹入魔怪群中,同时手上迅速换弹,果断击发,砰的一声,一枚C级燃/烧/弹脱膛而出,顷刻间烈焰熊熊,浓酸四溅,惨叫连连,恶臭扑鼻。“能感觉到我。差不多两公里……这鼻子比狗都灵。”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直线距离。 靳一梦一边躲避近处魔怪的袭/击,一边再度换弹,抬手几枪就将肉墙上那几坨赘生巨瘤般的恶心生物射爆——根据他的经验,那巨瘤乃是怪物巢穴,是“错误”的症结所在,其中皆是大如人脸的、石榴籽一样密集镶嵌排列的魔怪卵,孕育出源源不断、稀奇百怪的恶心生物。三枪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以斗兽场标准,即那极不人道的、只存在“致命”和“轻/松”两种标准的评价体/系来看,他对这片区域而言有点太强了。m..m 需知这座工厂获得能源不过一夜而已。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魔怪巢穴数量极多,年岁不长,等级不高,再怎么呕心沥血产卵也堆不死他。这样一来,在斗兽场的动态奖励系数下,这儿的遗产之箱就不怎么掉,掉了也不怎么值钱,而靳一梦的左轮/子弹最低也是d级,一发就是500-1000塞斯泰尔斯。靳一梦这人价值观奇特,给老婆发跨宇宙小作文一条一万花钱如流水,但到了正儿八经探索的时候,却又抠门了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浪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破产。其实破产倒是小事,大不了帮斯帕罗打几场海战刷回来,关键在于他的子弹用一枚就少一枚,在这个宇宙里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不然换把枪?”靳一梦思考了不到一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储物空间里确实有一把老古董燧发枪,也携带有不少子弹,然而不巧的是,这把枪乃是他考虑到要来这个宇宙,特意从自己枪/械收藏室里提出来的…… ——需知靳一梦其人,有钱且懒,藏品众多,根本不可能且不愿意雨露均沾。为了减少枪/支损耗与保养频率,他干脆把收藏室里的枪/械通通升到了至少B+的品级,以至于哪怕是来自枪/械原生宇宙的普通子弹都适配不了,只能上斗兽场黑科技……而理所当然的,斗兽场黑科技,自然只能到白塔里去兑换。这时他终于有些羡慕文森特了,那家伙从来提刀就是干,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开源节流”之后,靳一梦干脆地化作一道暗影,没入魔怪脚下那些缭乱癫狂的阴影之中。置身于阴影中时,靳一梦失去了三维世界的独特视野,但这无所谓,对于一名天人合一而言,感知外界的工具本就不该只有眼睛。 ——作为一名走正统古道的天人合一,他甚至并不需要眼睛。他就是阴影,阴影就是他,他是物质世界里流动的能量,也是镜界灵海里汹涌的潮汐。外界的变化,正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靳一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消弭踪迹,被自己搅乱的能量场恢复了平和与规律。活动单位一如满天星斗般焕发出点点荧光,卫星依附于行星,行星环绕着恒星,彼此影响,彼此碰撞,彼此交融。等他造成的最后一丝涟漪在能量系统的震荡中平复,循环与平衡再次生成,失去目标的魔物群茫然了片刻,倒也没有如他猜测的那样开始大乱斗,而是齐齐转身,井然有序地涌/向他所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头……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无比沉重,庞大凝实,就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 这场景令靳一梦想起了印/尼的兽潮。他稍一沉吟,随即动身跨越一片片阴影,纵身向那异常能量源头赶去。区区两公里于他而言几乎抬脚就到,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格外宏伟深邃的腔室之中。 此时此刻,腔室中赫然呈现出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数不同种属、不同外形的魔怪齐聚一堂,挥舞的肢/体好似潮汐般整齐起伏,朝向腔室最深处虔诚叩拜。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溢在每一只魔怪的每一个动作里,看不见的指挥棒支配它们的躯体,充塞它们的意志,使它们的舞蹈与叩拜拥有一致的韵/律。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协调且宏大,庄严肃穆却又恐怖癫狂,是那么的震撼人心……而与此同时,这些扭曲畸变的魔怪与它们狂/热虔诚的朝拜,又令人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 “这肯定不是昨个晚上加急排练出来吓唬人的。”靳一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把灵觉往腔室深处探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股庞大、汹涌且无比炫目的能量团,因其过于耀眼滂湃,使人无法分辨细节——就像人眼难以直视太阳。“唉,还是看不清啊……”他有些郁闷。 不能偷懒了,靳一梦心想。4379只魔怪,以肉/体强度论,27只有穷,3只天人合一,1只天人合一大圆/满,可惜只是木偶。那些强大的躯体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思考的火花,没有求生甚至求死的意念。它们没有灵魂。 这感觉,有点像狂猎…… 靳一梦皱起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从回忆中分辨出自己在阿斯加德遭遇的那个狂猎,差不多是天人合一等级,其原本可能是法相,只可惜年久失修、折旧严重。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很不平衡,凭啥他们废了老鼻子劲才能突破到的天人合一,昔日的阿萨神族居然能随随便便量产——古道突破讲究一个由内及外,这些造物连灵魂都没有,何来的“内”?直到后来他历经洪荒现代宇宙,知道了“敕封”、“权/柄”、“擢升”等概念,这才明白对大能力者来说,捏造出一个天人合一,简单随便得就跟吃饭一样。就比如尼德霍格,祂随便一个无意照出的投影都有大概率是神魔,想捏出个天人合一,反而还得悠着点。大能力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阿萨神族的狂猎和瓦尔基里其实没啥好惊讶的,因为这一产业的技术壁垒并不在于“敕封”或“擢升”,而在于“自动化”、“工业化”和“量产”。换而言之,阿斯加德工厂造狂猎和瓦尔基里的时候,是用不着奥丁或索尔亲自坐在产线里,这边掰点权/柄,那边给点赐福的,他们大可以忙自己的去,工厂里狂猎和瓦尔基里一样哐哐造,而这一点少有人能做到。没有照出投影的人,又何来的投影? 然而,不论阿萨神族的主宇宙黑科技再如何不可理喻,再如何无/中/生/有,都是先有奥丁索尔等大能力者,然后才有瓦尔基里和狂猎。这是毫无疑问的。 “4437只。”靳一梦更新了数字,“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一晚上。牛逼啊!这他/妈才叫优生优育,要搁图特加,斯帕罗高低得给它整面锦旗。要是再过几个小时,说不定连法相都生出来了。”他不打算继续观望,遂告诉自己:“狂猎我见到了,该见见奥丁了。” 于是他跃出阴影,就好似游龙跃出/水面。在被数千只魔怪淹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它们为之狂/热、顶礼膜拜的事物。 “呃,宝贝儿啊,忙吗现在?”靳一梦拨通了李/明夜的通讯,“你最好过来一趟。” . 李/明夜抵达这处腔室之时,靳一梦正准备穿衣服。“你……咳……”她的声音从瓣膜门之外传来,颇有忍俊不禁之意,“你是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么?” 室内的靳一梦撇撇嘴,他也是没办法。数千只魔怪,其中还有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虽是听凭肢/体本能行/事的傀儡木偶,却也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他还决定在李/明夜到来之前清场。若是不用尼德霍格的法相之力,他要如何应付?而一旦动用那黑龙之相,爆衫自然是注定的结局。我一定要成法相!他再次下定决心。“那必须是。你啊就把衣服搁外头就行,搁了就走啊,别在那儿伺机偷看。”他笑着回道。 “我还偷看,还伺机?我光/明正大地看。”李/明夜说着便进来了。瓣膜门关着,她用的是幻影移形,落地就在靳一梦身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趁你还没穿……”这时她看见了墙上的东西,还未完全闭合的慧眼微微睁大,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你在外面看不见?”靳一梦问了一句。这时他已经从储物空间中拿出衣物,开始穿衣了。 “看不清。”李/明夜说道,“我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也太驳杂,不如视觉简单直观。在亲眼看到之前,我能够知道这里有一个能量场,一个……嗯,阵法,一个核心。但那是本质,而非表象。”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墙壁。室内已经被靳一梦杀得全无立足之地,她体表魔力鼓/胀,盈盈若实质,将残肢血海分而排开,一如传说中的神人分开红海。她抬起手,遥遥按向墙壁,隔空拂去流挂的浓/稠血迹与残破肢/体,露/出一行字来。 ——“这只眼睛我拿走了。后会有期!”一行由无数微型阵法组成的大字烙在那里。 假如对文/字、符/咒、语言等学科有深入了解,便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行字乃是华夏古文,虽与靳李二人原生宇宙的中文都有所差别,但其来源一目了然,乃是源自上古时期的大道神文,后经几重翻译简化与文化浸染,含义却仍然深入沉厚,以至于拥有符/咒般的力量。魔文符/咒这一学科博大精深,李/明夜的主要研究范围是卢恩(如尼)魔文,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系统翻译认出这句话的含义……与此同时,她认得这行字的笔迹。 这是一行由光芒书写而成的狂草。笔迹相连圆转,形态纵而形意聚,一气呵成,情致狂放,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她上次见到这个人的字,还是在那万界之城的祭天台上。 “张天然……”李/明夜喃喃低语,多少有些无奈。 “他这次没藏什么信儿吧?”靳一梦问道。 “没有。”李/明夜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比起祭天台那次,他这次的留书技法更精妙,但力量不足,更多的是借助这里原有的能量场,将其抽取、转化和催变,以此形成新的阵法……很奇特的运用。不愧是张天然,他又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她环视一圈,额上慧眼炯炯有神,很快得出准确的结论,“这里应该有许多被他引来的变异生物,如果数量够多,其中一些会很强,但很粗糙,破绽很大。这个地方原本不是这个用法儿,这儿的培育应该会……更温和,也更圆/满。” 他是为了把我们引来,让你看到这行字,靳一梦心想。解决方才那几千只魔怪其实并不算特别困难,如果来这里的不是他靳一梦而是弗兰克,按部就班、寻踪觅迹地杀来,有组/织有计划地屠戮殆尽,也只需要大概一两个小时。“这行字很新鲜。”他穿好衣服,站到李/明夜身旁,仔细打量那行字,随即望向她,“他的意思是,这里原本有只眼睛?”他的目光投向她的第三只眼。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一定是真的眼睛,而是某种力量的残余,在物质世界中构成了眼睛的形态。或许这只眼睛原本是给我的,按照某些……计划。”她淡淡说道。她的慧眼进化不全,以至于影响到了肉/身法则,使得双眼尽盲,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却显然瞒不过某些堪称伟大的存在。“张天然的字很新鲜,我们的降临也很新鲜,但这处古迹已经存在很久了。”早在她出生之前,甚至可能早在她的原生宇宙裂变为次级衍生宇宙之前。她想起自己不过是随意择取了一个符合自身要求的宇宙信标,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虽恐惧愤/恨,却也多少有些习惯了。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被你吃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另一个张天然留下的?” “看来他被放出来了。”李/明夜笑了一下,倒也不甚在意,“也许他根本就没跟我说实话,这是他自己留的后手也不一定,第三个张天然……但他暂时无意与我为敌。” 靳一梦诧异地“唔”了一声,随即了然,“也是,不然他应该会选你的眼睛。” “可能是他不想再次入局,或不想那么早就入局吧……取走了我的眼睛,就要代替我的位置。”李/明夜耸耸肩,再次抬起手虚拂一记,将那行符文尽数抹灭,“如果这里真的存在‘眼睛’,我倒是觉得事情应该比我们想象得要简单一些。比如,他出来了,发现自己的‘慧眼’有所缺损,需要补全——他很多法术能力都依赖于高等级的‘慧眼’——于是他来到这里,取得‘眼睛’。获得‘眼睛’之后呢,他的算术回来了,随手算了一卦,发现我很快就要来,就给我留个信儿。” “也就是说,他不仅算出了你要来。”靳一梦平静地提醒道,“连你来了以后要做什么,怎么取得心愿罗盘,怎么接受罗盘指引,这一整个事/件,他都算得透透的。”连你算的卦也被他算透了。 李/明夜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间大笑起来。“我以为……”她咳嗽一声,强行压住笑意,“我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哥,但你看,张天然有多厉害!而这么厉害的张天然呢,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就算逃得了性命,保留了自我,但法相没了,法则没了,法/力没了,一个阵法都要借力才能画出来,就连一手带大的组/织也没了,资源点七零/八落地散在混沌海里,真武堂找了几百年都没找齐。看看他现在!藏头露尾的,写个字只敢给我看。他敢对别人说自己是张天然么?”话语犹带笑意,听起来却觉悲凉。 靳一梦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 二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牵着他往回走。“张天然的事情,暂时不用想太多。不论他现在是谁,就像他写的那样,后会有期,我和他早晚会碰面。到时候我要吃了他。”她的声音恢复轻柔平缓,再度变回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路易斯·科蒂,“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别的,比如这次亚特兰蒂斯区域探索的收获是不是已经被他搜□□净,害得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我没拿到‘眼睛’,没能补全慧眼,这对之后的探索有没有危害……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还是来看看我从那具骸骨上发现了什么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79 章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m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你之所以认为穆萨是张天然,除了穆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不需要至高荣耀高层人/士的帮助,独/立组/织击杀了两个法相。”李/明夜忽然话锋一转,“就跟你一样,不是吗?这样说来,你也有可能是张天然。” 靳一梦不由一怔。 “更何况你每次击杀法相,都是发生于跟真武堂合作的时期之内,这么说来,你比穆萨更像张天然。”李/明夜淡淡说道,“一/贯/道已经覆/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的,也没人知道它是被谁灭的……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许有人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那些人没有开口,而是使它成为了一个迷题,不仅没有公布真正的‘凶手’,甚至没有为它设置一个合适的‘凶手’……” “这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靳一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官/场经历与社/会阅历都足以支持他轻易明白李/明夜的意思,以及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你当时就想到这个,所以才抹了张天然的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李/明夜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一/贯/道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组/织而已,而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宣告覆/灭的也不少……当然,它们的覆/灭大部分都没有秘密。但假如还有一个一/贯/道呢?五个,十个,一百个?‘秘密’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词。” 靳一梦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我也得低调点儿了。”他一念至此,忽然苦笑一声。想低调谈何容易? 句芒梦魇、死亡神使维恩、律令神使帕特里克,还有那神魔投影莉莉丝,哪个不是逼得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拿出全部本事?关键是这些破事儿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他根本避无可避。寻常角斗/士遇到这些事,那肯定当场就死了,即使是背靠大型组/织的角斗/士,若是背后没有神魔注目,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徐道林不就是这么死的么?前途无量的真武堂本部团长,就这样死在了对靳一梦而言难度最低的句芒梦魇之中。轻易得如此飘忽,就像一片再寻常也不过的树叶,在寒风中自然地凋零。..m 即使是靳一梦最为游刃有余、且被昔日张天然轻/松破除并反复羞辱的句芒,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天堑般的障碍。需知土著进入梦魇时乃是灵/体状态,几乎不带肉/身能力,即使是法则凝化的角斗/士,带进去的肉/身法则也是有限。这一关隘直接就把非古道修行者的土著砍成了白板,外道角斗/士也是打了一折,哪怕是古道修行者,只要实力不到法相,进入梦魇后也是大受损失,比如那倒霉催的真武堂本等阶第二人王不离。 也就是靳一梦经历特殊,黑龙法相之力隐藏于其深梦之中、灵魂深处,进入梦魇之后剥离肉/身法则,实力反而直接暴/涨,如此才能势/如/破/竹。他打帕特里克时要是能拿出这份实力,肯定独自一人就去了,无人旁观更好,直接肆无忌惮放手开挂,单刷混沌王庭投影。何至于落得亲手杀死下属、双眼爆开、debuff缠身的凄惨境地? “在斗兽场这种地方,想要隐藏实力,并不容易。对你是这样,对张天然也是这样。”李/明夜的声音轻柔然而冰凉,温和如水,森冷如冰,“在决定死遁时,张天然或许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诸神的棋盘,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换了一个位子。不管是什么棋子,不管在什么位置,总有被使用的时候。”忽然她站起身,苍白山峰一般的巨人则俯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她踩上巨人的手掌,轻/盈一跃,坐到对方肩上。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层叠交响的女声消失了,与此同时,靳一梦将手中已经装填满仓的弹/夹装进了面前的最后一把枪里。咔哒一声,金属相击,清脆冷酷。他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笑了:“这样坐舒服吗?”每当得到一只可以充作坐骑的巨大的类人生物时,她老是喜欢这样坐。 “一般吧,而且还挺不方便……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帅的,反正不指望它打架。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里面有个巨大的熊坐骑,会站起来走路和跑步,我的角色就是这样乘坐它的。”李/明夜笑道,“帮我看看。” “嗯……”靳一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双黄金竖瞳认真地打量她,以及那具苍白的巨人。“我感觉你不用控/制得那么细。先把放在呼吸系统里的原力收了……对,你看,人家是会自己呼吸的嘛!你不管它它也没憋死。你想啊,你学了《种神大/法》之前就可以这样控/制它,那学了之后还这样控/制它,这《种神大/法》不是白学了吗?” “有道理。”李/明夜笑道,“我还不太习惯,我,嗯……现在有两个我。”她与苍白巨人同时望向靳一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我的感受和思想是分割的,但真正的我不在这两个我之中,而是在这两个我之上,现在是真正的我在跟你说话。总之挺奇怪的。”她顿了顿,“上一句是其中一个我说的。” “你之前没试过?”靳一梦奇道。那方才几百个声音是哪来的?大家学这个法术一样久,他还有尼德霍格开小灶,都做不到把自己分成这么多。 “试过,但我决定先解决理论问题,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订制一个没灵智的生化人……之前的我只有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受。”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苍白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物质现实形式存在的身/体对这个法术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啊……”与此同时,苍白巨人开口,口/中隆隆有声,却因为发声结构与人类有略微差异、而操纵者对此并不熟悉之故,导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说出口的完全不是人话。 靳一梦当然听懂了:“那生化人也就这么一个用处,没用了我就给销毁了,反正我不在家他也活不久。还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物质是这世上最稳定的法则,它会对所有非物质法则造成影响。”他随口指点了一句,随即又道:“你自然一点,你是大脑,哪有大脑管那么多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你都去管,管得过来吗?你有个想法儿就行了,具体怎么执行让它自己来,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视角的感受。你就想啊,你天生只有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回来了,你就正常用它,对,就像这样控/制。来,走一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李/明夜迅速掌握了关窍。苍白伟岸的巨人不再呆滞,而是变得活人般自然灵动,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高贵,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甚至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都与她一般无二。“这具身/体拥有良好的视力。”巨人开口道。它的嗓音浑厚粗犷,语气语调却轻柔和缓,从容而富有力量感。这是路易斯·科蒂的声音。“啊,真是令我欣慰!现在我有五只眼睛了。”它发出一声轻笑,忽然生出恶趣味,冲靳一梦抛了个媚眼,“而你有两个妻子。亲爱的,你喜欢哪一个?” 靳一梦抬头看了巨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忽然眉毛一扬,做灵光一闪状:“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等这次回去,让你试试两个我?三个也行,我觉得三个就挺不错。你想要几个?” 苍白巨人与其肩上的李/明夜同时顿了一顿,极难得地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整个远古文明需要探索……刚才弗兰克不是说,他已经发现进入内城的通道了吗?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找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0 章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m..m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毕竟是昔日的高阶法相,张天然有能力独自强行登岛,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然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暴/露了一点:早在他登岛之前,早在他降临这个宇宙之前,甚至的,有可能早在穆萨第一次以击杀另一个宇宙的女海神科莉布索而打响威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某个宇宙中存在“梵天浮岛”,以及其中某一座岛上,藏有他需要的慧眼。 或许正是因为时间短暂、行动仓促之故,张天然并未取走古天人关于苍白巨人的知识,而这部分知识和材料,如今皆已被李/明夜所持有。只要经过整理提炼与对照自身,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炮制出低等阶的慧眼来。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目盲,也知道了解除目盲困境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她再学几个跟感知有关的高阶功/法,或干脆暴加30点左右的感知属性,使属性能够追上慧眼等阶就行了。但毫无疑问,除了慧眼之外,古天人这一族群,还藏有更多的、值得挖掘的秘密。 “有趣……”李/明夜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以本宇宙土著的知识水平,确实无力消化古天人留下的宝藏,但这对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而言绝不是一个问题。唐正是如何对待洪荒万界与汤谷古城的?即使是对等阶总负责人而言,将这等宝藏纳入资源点范畴之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庞大利益。很显然,不论张天然是否就是穆萨,至少在对待古天人遗产上,“张天然”与“穆萨”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种“不一致”或许是暂时的,又或许是永久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宝藏已经被李/明夜看到了。 李/明夜并非圣座组/织的等阶总负责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慷慨地放过这份宝贵遗产,将其留给土著后人或其他角斗/士。诚然,不论是她在本宇宙经营的资源点,还是她在本宇宙所拥有的土著盟友,都无法在短期内迅速消化这份巨大的利益——然而,幸/运的是,她的盟友并不只在本宇宙之中。 此时此刻,李/明夜本人虽在图特加,她的分/身,即阿尔法与贝塔却在遥远的千岛之海中,迎接从末/日曙光中远道而来的阿斯加德探索队。 是的,探索队。老滑头约恩一听古天人竟然有殖民异世之能,立即就十分慷慨且激动万分地派出了一整队人马。这支探索队里有两个法相,其中一位是命运组/织诸人十分熟悉的哈根,另一位是曾在末/日宝库探索行动中立下功劳的斯温,剩下七位则通通是阿斯加德格物堂的学者,而他们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仪器。幸亏李/明夜跟潘多拉时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已经是蓝条深不见底的天人合一,且带了数量足够的虹之玉作为彩虹桥枢纽,以支撑这支队伍的存在……总之就目前来看,她暂时压力不大。 如今阿斯加德探索队初来乍到,又是以“李/明夜的召唤物”之形式存在,宇宙斥力暂时约等于没有。但饶是如此,随着外来者们与本宇宙事物的进一步交互,斥力会呈指数级增长,榨干/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李/明夜独自前来解决这场区域事/件的同时,这支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可怕队伍正在千岛之海中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干活,争取在宇宙斥力榨干李/明夜的法/力之前,研究出把所有梵天浮岛通通打包带走的方法……时间如此紧迫,任务如此艰巨,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想跟你父亲谈谈。”李/明夜对杰克说道。 杰克对此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对于李/明夜的要求,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方固然是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态度也算是温柔可亲,却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像凭空矮了她一头。在年轻的图特加之主看来,她不仅是一位阅历丰富、风度十足的强大半神,更像是他年少时曾见过的、只同他父亲打交道的大人物……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压力了。 “我会转告他,但他想不想见你,这我说了不算。”杰克想了想,又道:“不过嘛,这应该不是问题。我猜他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 当夜晚间,风雷大作。 这夜并不黑/暗。轰轰烈烈的多彩雷电席卷苍穹,超自然的烈火在云上燃起,互相撞击,尖啸奔蹿,以整个天穹作为战场,在每一个角落里厮杀。不时有冰雹伴着火流星轰然直落,严寒与炽/热并肩同行,倾泻如雨。在这样末/日般的大恐怖中,凡人那些平日里足以横跨大洋的宏伟舰船,那些外道智慧与工业艺术的结晶,此刻简直渺小飘零得像树叶一样。 ——唯有一艘船是例外。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体格纤长的舰船,静静地停泊在海岛不远处的深水区域。 这座海岛并不大,植被茂/盛艳/丽,风和日丽时应该会很美,此时看来却如玻璃般渺小易碎。狂风掀起巨浪,巨浪化作高墙,一重重地拍向岛岸,几欲将其拍碎。在这样动/荡一如末/日的场景之中,不远处的黑船安静屹立,巍然不动,就像从坚/实海底生长而出的、穿透水面的黑色山峦。在它身边,浪也止息,风亦和顺。这艘船就好像一处独/立的王国,而它正是那王国里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王。它下令要风平浪静,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这就是黑珍珠号,两代加勒比海海盗王的旗舰,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女王。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传说的奇妙世界里,敢于称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名号象征着统御的权力,其本身就拥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珍珠号,俨然已经是加勒比海的王冠。两代斯帕罗海盗王数十年的经营,无数奇珍异宝的堆砌,无数法/器法术的加持,无数引人入胜的传说,以及无数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早已令这艘船超凡脱俗,不再是一艘简单的“装设有许多强力圣遗物的厉害船只”了。它已经成为了海上王/权的象征,与加勒比海最具权威的统/治意向之一。它就像图特加/群岛一样,一个是王冠,另一个则是权杖。 王/权会考验持有者。对于弱者而言,这种力量就犹如诅咒,会将自身命运导入悲惨多舛、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强者也需得警惕。在一个真神都有可能陨落的世界里,尊贵的王也并非永恒——凡是有力量之人皆有可能成王。每一个意图染指王座的强者都能看见王座下方的累累尸骨,或来自历代先王,或来自他们野心勃勃的同类,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对王座的渴望。实际上,尸骨本就是永恒王座那不朽魅力的一部分,因为尸骨愈多,王座便越高,其权/柄自然愈加至高无上。 持有“权杖”的杰克·斯帕罗可以轻而易举地召出远超他本人位格的暴风雨,且夜夜如此,持有“王冠”的赫克托·巴布沙,同样对加勒比海区域拥有一定的统御权力。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当“王冠”对上“权杖”,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目前来看,赢的是“权杖”。这或许不能责怪巴布沙,毕竟在“统御”的领域中,图特加/群岛远比黑珍珠号更加古老——过去千年来,前者一直被真正的海神握在手里,其统/治根深蒂固,而黑珍珠号不过是年轻的晚辈。在这场关于王/权的争夺中,天空与大海优先贯彻执行了图特加的命令,掀起了恐怖的风暴巨浪与末/日般的雷霆,但身为臣民的它们,并不敢于直接侵犯另一位王者的威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对黑珍珠号的下属有多宽容。 数艘原本停泊于深水区域的舰船虽然早已收帆下锚,却也抵受不住这恐怖的天威,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地游荡。或搁浅于浅滩,或撞击于礁岩,或干脆就此远去,一如落叶逐流水,消失再不见。这些船上灯火攒动,旁人可以轻易看出船上的人们正在努力自救……而与此同时,旁人也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努力有多绝望。壹趣妏敩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绳索!”他的声音很洪亮,连雷暴狂风都无法掩盖。于是一条粗/大的、末端系有巨石的缆绳犹如黑龙般从黑珍珠号的甲板上激/射而出,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狂风的阻拦与巨浪的侵扰,稳稳落在另一艘舰船的甲板上。一个人走上缆绳,步履如飞,平稳轻/盈,转瞬间便抵达终点,随即解下缆绳,将其牢牢束在主桅杆上。在那之后便是如法炮制,又去往下一艘船。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投石也很准,力气非常大,似乎光凭他一人便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样的实力无疑只属于巴布沙旗舰上的核心船员,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忠心耿耿的“大炮”比尔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海盗之中享有盛名,但他——并非半神。 此时此刻,巴布沙以及其麾下的半神正坐镇在黑珍珠号上,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袭/击。这场极端剧烈和突兀的暴风雨说明了一件事:杰克·斯帕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准确位置,而灵能者们却没有从灵之海的浩瀚潮汐中提前获得任何启迪。这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想要对付巴布沙和黑珍珠号,图特加之主至少得派出一支由半神率领的舰队。如舰队这种阵势的突袭必然在灵之海中掀起一场风暴,而一名半神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犹有过之。在这场风暴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前提下,不论对方再如何遮掩,都应该有些许异常征兆才是。 ——除非对方竟然有真神亲自下场。 解读灵之海波涛的轨迹,是每一个灵能者都具备的本领,只是每个人的本事高下有别罢了。但不论如何,到了半神这一位格,哪怕没有学过任何与占卜解读有关的知识与功/法,感知属性至少不会差。拥有占卜功/法、学过预/言知识的半神能够看得更准,也看得更远,但即使是对预/言一无所知的半神,感应灵之海波涛的轨迹亦是其本能,就跟解读空气中飘扬的气味微粒一样。 然而……真神,就像空气本身。 真神都是浩瀚伟岸的存在,每一位真神,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灵之海,其存在天然地相当于整个世界的部分命运,而这部分命运完全顺应其意志来流动。就像只有半神才能对付半神一样,唯有真神才能抵御另一位真神。只不过,如今真神凋敝,早已不复远古盛况,只有陆上那几位才堂而皇之行于地上。即使算上东方海盗王/清夫人口/中那遥远的、号称人人皆是圣母之/子的神秘远东,现世真神也不过五六位。图特加之主素来不喜大/陆,如何有可能迅速抱得这样一条大/腿? 正在半神们惊疑不定、严阵以待的当口,一道水桶粗的恐怖闪电忽然从高空劈下!刹那间天地大海都为之一白,电火伴着轰隆雷鸣,直击“大炮”比尔。似这等煊赫天威,后者纵是海上强手,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当然,即使比尔有半神的反应速度,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及时闭上眼,以免死了还不能瞑目…… 然而就在此时,黑珍珠号的甲板上,一道雪白剑光腾地亮起。赫克托·巴布沙拔剑了。 仅仅是拔剑,其气势却如同高山骤然从地/下升起,瞬间就遮天蔽日。黑珍珠号的现任主人同样是加勒比海的王,自有号令天空与大海的本事。这一剑疾刺而出,与电火虚空相击,于电光火石之间,硬是逼得闪电改变了方向,落在旁处。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m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壹趣妏敩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m..m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壹趣妏敩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m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靳一梦摁响门铃,别墅一楼次卧的窗户很快亮起。一个困顿迷茫的妇女在对讲机那一头问道:“谁啊?大晚上的……” “投宿,走亲戚的。有空房吗?”靳一梦笑着回道。他的声音很柔和,显然他认识说话的人。 “什么走亲戚,这大晚上……这这这!”保姆忽然拔高声音,一声惊叫,“哎呀,我的个老天爷,佛祖显灵了!小梦,是小梦吗?小梦?!老太太,是小梦哎,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格外嘹亮。紧接着对讲机里“卡啦”几下,妇女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地扣对讲机,而后“碰”的一声,宣告其努力失败。 当听到“老太太”这个词,靳一梦扶在对讲机上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深深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了一下。 ——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今天,在没见到姥姥之前,靳一梦是真的害怕,哪怕再来一次坏消息的概率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恐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横亘在他心头,一如无常的死亡和悲惨的命运。可是,既然保姆已经喊出了“老太太”……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心,正在二楼主卧里睡觉的老年妇女真的是她。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记住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呼吸平稳,体温较年轻人偏低一些,心跳缓慢却有力,肌肉衰老但健康,骨骼不如年轻人致密,却远比同龄人强韧。她还活着。 “人果然不能随便复活啊!看把赵姐吓的,门都没给我开。”靳一梦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放下扶在对讲机上的手,这只手立刻像没处放一般扶在了行李箱扶手上。“这下完了,可能要睡大街。” 李/明夜仰起脸看他,极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二楼主卧的灯打开了,但住在一楼的人更加年轻,也更加敏捷。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客厅大门打开,赵姐甚至都没在玄关换鞋,直接开了房门冲出来。她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衫,一个袖子套/上了,另一个却没有,在她身后如旗帜般猎猎飘荡。这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以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过小院,冲到院门前。已经晚上了,院门是她亲自用钥匙反/锁的,她却忘了,哐啷哐啷几下发现没拉开,又急哄哄地折返回去,同时嘴上还不忘叫嚷:“小梦你再等等啊,我忘了拿钥匙这就去拿,你再等一下。”靳一梦一时没回,她立刻就急了,“小梦,小梦?”好像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在呢。”靳一梦扬声回了一句,“你去拿,慢点不急别摔了,我等着。” 院门很快打开,赵姐一把抓/住靳一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脸色通红,激动万分,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转头又看到李/明夜,顿时更加激动。靳一梦听她心跳如雷,血流如涌,怕她当场厥过去,赶紧开口,声音柔和,渗入些许精神力:“先进去再说?” 赵姐如/梦/初/醒:“哦对,对对!进来说,进来说。哎呀你看我,稀里糊涂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她一边说着,一边抢着上前接过李/明夜的行李箱,口/中兀自埋怨靳一梦,“你也真是,小梦啊不是我说你,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家里收拾收拾……” 对赵姐的亲/热和絮叨,李/明夜其实有些不适应。她一贯位高权重,身边忠仆如云,其中不乏忠诚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下属和仆役,但哪一个敢如此多嘴?不过靳一梦看起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打算提前说的。”靳一梦含笑解释。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们本打算次日上/门,只是姥爷与母亲逝世的消息令他再也等不了了。“结果航班晚点,落地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就干脆直接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随后踏入客厅。 客厅极宽敞朗阔,一扇大窗正对小院,显得爽朗通透,家具皆是中式木制,温润端庄的黄花梨颜色。沙发上铺着厚重柔/软的绣垫,正对着几乎占满整堵墙的家庭影院。茶几上则是一方乌金石山水茶盘,一整套冰裂瓷茶具与紫砂茶壶纤尘不染,摆放得极规整,但杯盏茶色干枯,看起来久未使用。 “哎呀,怠慢了呀,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你们先坐会儿,姑娘你坐啊,小梦你自己泡壶茶,大老远过来先歇歇脚喝口水润润喉。”赵姐把二人迎进客厅,先是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把一盒粉黄圆/润的杏子和一大海碗的玫瑰香葡萄放到茶几上。这两样水果中杏子分毫也未动过,葡萄看起来倒是吃了几粒,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并不太凉,显然没放进去多久。“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一间就行了。”靳一梦说道。 赵姐立刻瞪了靳一梦一眼,他还不解其意,有些茫然。李/明夜见状便开口:“一间就行了。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她很温和地对赵姐微笑,“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已经结婚了。” “哦……哦哦!大喜事啊这是,这不得叫太太了!那就一间,听太太的。”赵姐便笑了,极惊讶也极开心的样子,却又莫名地拘谨起来。“那……小梦啊,你和太太就住你原来那间?” “好。”靳一梦点点头,见赵姐匆匆转身赶去收拾,多少有些奇怪,“她怎么了?”遂在团队频道里嘀咕了一句。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又一个雇主。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僭越,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独居又寂寞,或许这也是一种合适的主仆交往方式,因此她便没说什么。况且,“但她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好。”靳一梦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又站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下一刻,电梯门便打开了。 靳一梦的外婆名叫林以兰。与蔡艳芳母/子的美丽出众相比,林以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个头不高,肤色颇深,身材圆/润,满脸皱纹,一头染成乌黑的极精神的短发,眼睛也有些浑浊。她的手关节粗/大,有些变形,这是一双农妇的手,粗糙却有力,像大地一般坚强。此时此刻,这双手紧紧地攥/住靳一梦的手臂。男人的手仍旧是铸铁般的沉稳,老妇的手却在颤/抖。壹趣妏敩 “小梦啊,小梦?”林以兰沙哑地唤着,不敢相信地捏了他两把,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好像才终于相信了,喉/咙里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啕。靳一梦原本还有点眼眶发/热,正打算用功/法强行压下这段心潮,一见此情此景,注意力立刻转移,赶紧扶着他姥姥到沙发上柔声哄劝,悄施安抚。他功/法虽精,一则当下属性不济,二则务求真/实自然,只能徐徐图之,如此半晌方才止住。 在这之后,自然是解释。靳一梦其实也没太多选择,只能顺着徐少秋之前编的瞎话继续往下编,无非是做生意得罪了一些当地豪强,事出突然只能立刻假死跑路,远赴他乡避风头,与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如今风头已过,他又在另一个国/家做出了一番事业,遂重新联络徐少秋,惊闻噩耗,方才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当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剧情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人多半是不会信的,这段瞎话就听得李/明夜直撇嘴,但林以兰立马就信了。 在靳一梦面前,这小老太太是全天下最好骗的人,因为她深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其实以靳一梦说瞎话的功/力,并不是编不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但这意味着他得把不少黑锅扣到徐少秋头上,他当然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 “这样听来,一切都变得像是你的错了。”李/明夜听到一半,冷静地提醒他,“在你的叙述中,是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说吗?” 靳一梦没有回话,只瞥了李/明夜一眼。李/明夜心念一转,当即了然:“你……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确实是你的错吧?哥,你那时候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切不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上次回来时,也并不知道还能再回来,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会领悟彩虹桥,你已经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你姥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的要——” 靳一梦仍然没有在团队频道里回话,只是微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李/明夜身上:“……对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还结婚了,那时候实在联/系不了你们,所以也没给你们说。”他牵过李/明夜的手,搁到林以兰粗糙苍老的手背上,“这是我老婆,叫李/明夜,是个华裔,家里很早就出国做生意了。现在我们俩是合伙人,一起开公/司,生意还不错。” 李/明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在面上撑出温和的笑容:“姥姥您好。” “哎,你好你好。”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可以明显看出,她竭力想表现得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奈何她对这次见面毫无准备,着实是意外大于惊喜,因此一时竟哽住了。老太太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搜索枯肠也只能说出一些“小姑娘真漂亮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片汤话。李/明夜逐一应答,顺便趁着此地光线明亮,对方注意力又在别处,用原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状况,修补了几个陈年损伤。 李/明夜控/制得极小心,反馈在受体上,则是一股不易察觉,却又极慵懒舒适的暖流。林以兰到底年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又历经一场大喜大悲,经原力一冲,多说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开始犯困。靳一梦见状,便说自己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点累,想早点睡,接着就扶老太太进了电梯。 李/明夜没有跟进去,自顾自开了电视吃水果,她知道靳一梦不会很快下来,而事实果然如此。她稍微听了一下二楼的动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明白了靳一梦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如他所愿放弃了探听。 “梦哥啊……” . 赵姐手脚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楼主卧。卧房里家具并不多,装饰简单,一张双人床并两个床头柜,靠墙一溜黄花梨中式衣柜,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卷帘式遮光窗帘。窗帘后是一扇木制推拉门,连接着一个打造成玻璃暖房的封闭式阳台。阳台一侧摆着置物架子,遍栽各类小型绿色盆景,另一侧置有藤椅茶桌,刚摆上一套完整的、清洗干净的茶具。阳台正对着院里的假山鱼池,池畔花草繁盛,灌木葱茏。一棵栀子树正值花期,重瓣胜雪,娇蕊吐芳,轰轰烈烈开了满树。 总而言之,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以李/明夜对靳一梦的了解,可以从许多设计中分辨出他的偏好和品味,可见装修设计时他很认真地参与过,但屋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都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物。那一溜风格古典、材质上佳的衣柜里只有一套收纳整齐的床/上用/品,据说是他以前来住时用过的,但因为他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清洗晾晒,只能搬来备用的另一套。盥洗室里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具干脆就全都是新拆封的,就连电吹风也是。 在李/明夜打量卧房时,赵姐正对着一支电动剃须刀犯愁,她明明装进了崭新的电池,却还是无济于事——这玩意儿静置太久,其内部元件早就彻底损坏了。她又试着挤了一些剃须泡沫,喷口处涌/出的却并非洁白绵密的泡沫,而是稀疏粘/稠的乳/白/色半透/明液/体,其中夹杂着零星气泡。 “这两样无所谓,明天再买吧。”李/明夜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 “是挺晚了。”赵姐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收到一旁敞在地上的垃/圾袋里,又引李/明夜进来,拉开浴/室帘,让她看到泡澡木桶和置物架,“今天天气热,您要是想洗澡,沐浴露洗发露/毛巾这些都是全新的,我已经给放好了,要是用不惯就告诉我,我列张单子,明天去超市买新的。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这个脏衣桶里,我明天会收了拿去洗。你俩的行李我还没整,您就先放在那儿,我明天整。” “好。”李/明夜颔首应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赵姐就拎着垃/圾袋退了出去,临走时道了一声晚安,李/明夜便微笑回应。这时她抬头望了一眼二楼方向,发现还是一点动静都探不到,便也不再尝试,决定先洗澡再说。穿上玩偶服放肆撒欢固然很爽,但李/明夜已经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仍能毫不犹豫去滚泥坑的亡命徒,而是被靳一梦养得无比矫情,甚至会浪费法/力保护自己免于雨水、尘土和血污。此时她一想到身上沾了别人的汗,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李/明夜洗完澡出来,靳一梦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正在阳台抽烟。英俊如同神明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藤制沙发中,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静寂的黑夜里。烟雾缭绕,辛辣呛人,却也有栀子的芬芳。 李/明夜于是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才你家保姆问我,我今天穿的衣服能不能水洗。”她从桌上拿起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点燃。柔/滑细腻的丝织品像水一样随她动作在身上流淌,犹如第二层肌肤。“说句老实话,她是真把我问住了,在她问我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从衣帽间里长出来的。”她轻笑说道,“然后我忽然发现,除了部分内/衣、阿斯加德斗篷与绝地制/服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第二次见到同一件衣服了。或许z-4悄悄洗坏了我的很多衣服,却不敢告诉我。”z-4是他们的家务机器人总管。 “她居然问你怎么洗衣服?”靳一梦不由失笑,“问你彩/票号码你还有可能知道。” 李/明夜闻言想了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完/事儿居然还真的用手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她抬头望向靳一梦,虹膜纯黑如夜,眉心慧眼未睁,只一抹红痕,衬着雪白肌肤与漆黑长发,有种鬼魅般的妖异诡艳之感。“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14点27分31秒至45秒,去西边大门外那个彩/票店买吧。”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m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打牌,几个小时下来,将桌上和冰箱里的零食吃得七七八八,鱼篓里也逐渐多了些鱼。靳一梦的收获自然最为丰盛,主要是他得分心打牌聊天,结果稍不注意就有鱼咬钩,一不小心就有鱼往他篓里蹦,还有大鱼不远数里跋涉而来,他想溜便给他溜,他不想溜就咬着钩往岸上游……需知靳一梦不过天人合一而已,气运就已经如此夸张,对高境界古道修行者而言,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这绝非虚言。靳一梦本人是挺无语的,钓/鱼佬们却是惊为天人,极诚恳地向他请教,用的什么竿,拌的什么饵,打的什么窝,通通抄了回去。 眼见夕阳西下,诸位老哥老叔们热情地交换了电/话,约定平时结伴钓/鱼或凑局玩乐,靳一梦给了自己的号码,但也称自己平时在国外,估计赶不上趟,一旦回国必定参与。一位与大家聊得极投缘的老叔便提出要请他们去度假村游玩,吃野味泡温泉,靳一梦想到家里菜多便婉拒了,诸人深以为憾。大家散开去收拾渔具,靳一梦回家,其他人转战下一局。 “人家想请的是你。”李/明夜慢悠悠指出这一点。 “我知道。”靳一梦随口应了一句,手上撑开一只塑料袋,等在桌边。 李/明夜便将桌上的垃/圾扫进袋中,“没有你,他们不会再组第二次局了。” “这个我也知道。”靳一梦笑着应道。他走到鱼篓边,低头注视篓中满满当当的收获。一只只大鱼感受到他的注目,争先恐后地游上水面,鱼嘴挨挨挤挤,水花翻涌如沸。 “姓秦的是个退休的医生,而且他官运还不错。”李/明夜悠悠然提醒道。秦姓老叔正是提议组局的那位。李/明夜懂一些相术,虽然因宇宙常数不同,相术的“公式”并不能完全一致,但不同宇宙的相术仍然有共通之处。“至于其他人呢,如果要用那是有用的,不过用处不大——你既不缺/钱,又没有子女要上学……”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啊。”靳一梦叹息道。他俯身拎起鱼篓,一转手将篓中的鱼通通倒回河里。“虽说是愿者上钩,但既然我不打算吃,就还是让它们回到大自然,接着自个儿游吧。” 李/明夜撑着下巴打量他的背影。“我想起了休斯顿的事。”她轻笑道,“那时我就知道,我与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我是由人变来的,但我不是人,而你,好像一直把自己当人。” “没办法,我做人都做了30年了。”靳一梦低头注视恋恋不舍的鱼群,忽而一笑,蹲下伸出手,在那一张张鱼嘴上挨个弹了一下。“但我还是挺喜欢人的。”他补充道。 . 一周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不足以解决一颗行星的政/府动/乱、平息一处殖民地的反叛浪潮、消弭某区域教/堂与当地宗/教势力的冲/突、协调或搅乱世俗王/权与宗/教权/柄之间的平衡、探索挖掘一个远古魔法遗迹……但足以令靳李二人暂时回归凡俗,体会一下久违的、普通人夫/妻的生活。 早上旭日初升,靳一梦会先起床,去院里溜达一圈,再去菜园里溜达一圈,接着他便会回家,将今日最水灵的那枚果实塞/进李/明夜嘴里,杏子、草莓或番茄。李/明夜这时才会起床。等二人洗漱后吃完早餐,上午就用来陪老太太,看看电视或种种地。 靳一梦种地时,老太太多半和李/明夜在农舍里吹空调,一边享用后者煮的奶茶一边闲聊。有时他站起身来,听见农舍里阵阵欢声笑语,忍不住转头去看,这时李/明夜便会招手叫他进来,喂给他几块点心,半杯奶茶。有时李/明夜也会拿出来自其他宇宙、又能带出储存空间的饮品,比如长峡黄金麦酒、西海菁钻艾尔、潘多拉深烘卡奥、图特加白沙糖棕等等。老太太声称自己全都喜欢,于是李/明夜便笑问她:“那最喜欢哪一个?”她很快得到了答/案,林以兰最喜欢糖棕酒,就跟靳一梦一样。靳一梦从来不爱喝酒,风味奇特如同发酵果汁、再掺入少许香料的糖棕酒是他愿意去尝试的饮料,不过很显然的,他还是更愿意在自己的保温壶里灌上茶或白水。 到了下午,老太太便要赶人了,催着外孙带外孙媳妇“进城逛逛”,二人于是真的去逛,给家里添置了几台扫地机器人,电视机也换了最新款,还买了新电脑,打算教老太太上网冲浪。他们去了电影院,也去了游乐场,在电影院黑/暗的角落和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情/侣一样,享受这些凡俗人的平静的喜乐。 当然,他们的约会中也有不那么凡俗的部分,比如看电影时看到龙,李/明夜便悄悄问靳一梦,他变身时是会喷水还是会喷火,又比如从游乐园出来时,李/明夜问靳一梦,明天要不要去给他自己扫个墓烧烧纸。靳一梦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吧。” “真的不去吗?”李/明夜问他,“那里不只有过去的你,还有你姥爷和你母亲。” “我知道啊。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在陪着他们了。”靳一梦摸了摸她了头,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他们其实也陪着我,所以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你看得挺开的。”李/明夜说道。她手里捧着一盒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吃了一颗发现还不错,立刻又扎了一颗递到靳一梦嘴边。 靳一梦低头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你要是想去那我们就去,就当见个面。不过这宇宙的死亡法则太简单,烧纸就没多大必要了——他们死了就是没了,烧了纸也收不到,烧给我呢,我账上应该也不会多出几个小铜板来……哎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咱们买点纸试试,你来烧,就烧给我,要是账上真能多几个小铜板,那我立刻就去纸扎店买点什么,航母高达死星之类的……” “死了不是没了。”李/明夜纠正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曾经是一只猴子。” “我知道,你还曾经是祭司、海盗、记者、大学教授和黑心蒙古大夫。”靳一梦略一停顿,笑道:“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你。” “什么叫黑心蒙古大夫。”李/明夜抱怨道。她原本又扎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想喂给他,一听这话立刻不喂了,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明明是医学先驱好吗?再说了,你完全不应该责怪阿尔伯特解剖墓地死尸和用黑死病人做实验——他们又没有给钱!” 于是二人的话题即刻转移,对李/明夜过去属于阿尔伯特的那段“黑心蒙古大夫”人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纠结阿尔伯特“收/容黑死病人做人/体实验”、“勾结墓地看/守盗取尸体”和“刻意误诊假死之人以求获取新鲜活/体实验素材”这三大道/德污点——跟李/明夜本人比起来,阿尔伯特这点罪行屁都不算——倒是对阿尔伯特的爱人罗莎,靳一梦却是颇为在意。需知阿尔伯特是跟李/明夜最像的一段前世,而知识对李/明夜的分量甚至在她生命之上,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个能让阿尔伯特放弃知识和野心、甘愿终老乡间的爱人……虽然说起来相当无聊,但靳一梦还是真情实感地吃醋了。 在李/明夜再三/保证自己对罗莎和其他任何人都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之后,靳一梦还是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让李/明夜单独见海雾。对于他这个决定,李/明夜除了翻白眼之外,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不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不是你”的那位仁兄是谁啊? “凭什么。”靳一梦开车回家路上兀自碎碎念,语气极婆妈,表情极哀怨,“她让你别去佛罗伦萨你就不去,我让你少去点实验室你都不肯……” 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因为她那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头发上还插着花。” 靳一梦顿时噎住。 “好吧,骗你的。其实她那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打扮成寡妇的样子,手里拿着新做的乌鸦头套,在教/堂外等了三个钟头。她告诉阿尔伯特,如果他嫌她碍事,她就在他们的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成为另一只乌鸦。”李/明夜说完瞥了靳一梦一眼,还是决定接着哄他一会儿,“你如果愿意,可以参与我的实验,也可以用我的实验室,但我们跟阿尔伯特和罗莎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问过我,家庭和权力哪个更重要,或是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总之就是这一类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是路易斯·科蒂,而你是詹姆·科蒂。你就是我权力的一部分,我事业的一部分,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靳一梦原本不过是惺惺作态撒个娇讨顿打而已,见她回答得这么认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难怪啊,我就寻思呢,以前老帕老是说议会卡军费,那我就没这感觉……我是觉得那帮官老/爷还挺大方的,临时调预算一周不到也就批了。”半天他憋出这样的一句。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m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壹趣妏敩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 “不客气。”李/明夜于是便笑道。她不怕唐正,但既然有阿斯特罗接下他的话,她也乐见其成。“顶多不过是又一次‘阿斯加德之旅’,不是么?正好我也有些怀念跟你一块儿历练的时候了。”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找到古阿斯加德和古尼福尔海姆交往联/系最密切之处’——” “这部分由我来负责,我从我的上级那里要到了诸神黄昏时期的阿斯加德古地图。”阿斯特罗说道。这或许是实话,但也很显然,他希望阿斯加德在本次联合行动中仅仅作为一个单纯的跳板而存在,而不愿向唐正透露太多关于阿萨神族和末/日宝库——尤其是末/日宝库——的相关情报。“可惜上次我们去阿斯加德的时候没有这个,否则能省很多事,唉……这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总之,我这段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地图,路易斯,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方位。” “可以。”李/明夜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次联合行动须得保密,我本在为这个伤脑筋,但既然有夫人加入,大家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唐正说道。作为众所瞩目的等阶总负责人,他的纸面历练安排从来就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为秘密。“既然如此,我打算照常进行下次历练,中途一切接入正轨后再行动。” “就像你以往一样?确实便于避人耳目。”阿斯特罗轻笑道。真武堂唐正的历练习惯,在斗兽场里可以说是广为人知了——这家伙向来只打前期,搭下大体框架之后便潇洒神隐,做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留下王不离在那里焦头烂额地007。知道他的说他太过醉心修/炼沉迷力量几近疯魔,不知道他的,则阴暗揣度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过嘛,不管大家怎么说,反正他是宁可把自己工/资加给王不离,都绝不会改就是了…… 当然,这一次跟以往还是存在区别的:以往若是真有王不离搞不定的事,给唐正打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也是真的会从犄角旮旯里杀出来解决,而这次嘛……一来,即使有李/明夜加入,也用虹之玉架了wifi,但那毕竟是尼福尔海姆,谁知道那失落的雾之国有没有信号啊?若是没有信号,打不了电/话事小,留守人员要是出意外那就完蛋了。二来,尼福尔海姆乃是主宇宙碎片,时间流速跟次级衍生宇宙大不相同,关于次级衍生宇宙选择和历练用时方面,须得极小心地把控。当然,这两点对于真武堂等阶总负责人和堡垒组/织士兵阶的隐/形皇帝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问题,还没有上升到“困难”这一层面。 “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替你操心了,唐。”阿斯特罗顿了顿,转向靳李二人,温声说道:“如果你们的下次历练计划还没定,应该不介意跟我一起去A/级宇宙走一趟吧?我们组/织有几位法相打算历练,根据历练计划,他们的下次历练会需要一些人手。” 虽然本身没什么保密要求,也不像那二人般引人瞩目,但命运组/织最好也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将自身历练计划与他们协调一致,差不多同时进入下次历练,并在中途淡出,既然如此,找大佬罩一下留守成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是哪几位法相需要人手?”李/明夜便笑着问道。 阿斯特罗想了想,含笑反问:“这个嘛,你想去哪一类型的A/级宇宙?” 李/明夜闻言不由诧异地挑挑眉,就连唐正都颇感意外。“堡垒这次给你的支持力度挺大的。”他忍不住说道。要知道阿斯特罗还不是真正的负责人呢…… 阿斯特罗笑道:“比你多开几次会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 唐正其实没有逃过任何一场真武堂内部会/议,不过他闻言只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辩驳。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他对阿斯特罗在权/术和人际上的才能有所耳闻,自知确实不如对方。 “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做好我这边的历练计划,会发给你们一份,方便你们协调把控。詹姆,你/的/人要做武/器的事情,到时候直接找不离就行,他会安排。”唐正说完便站起身,对靳一梦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唐正离开后,阿斯特罗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耸耸肩:“如果他在真武堂也是这样开/会的……唔,怎么说呢?我还真有点羡慕。” “唐正资历比你深多了。斯克芬奇升了以后,圣座组/织所有士兵阶总负责人里,资历最深的就是穆萨,然后就是他了吧。”李/明夜说道,“我感觉他这次又比上次强了好多,但说来也奇怪,都已经这么强了,居然一点即将突破的感觉都没有……天人合一真是个无底洞。” “你还能感觉到他具体有多强,就是他还不够强。对了,你下次别当面跟他说这个,太戳人心窝子了,我看他今天一肚子邪火,搞不好就是在烦这个。本来至高荣耀那堆破事就烦,又突然冒出个上级任务来打断他修/炼。其实境界不是堆强度就行的,要是能硬堆,不差钱圣主都能堆出来。”靳一梦随口接道。他抬手就收了唐正那只分毫未动的茶杯,将茶水往茶盘里一倒,杯子则随手往旁一丢——那只甜白釉茶碗在落地之前就莫名消失了。m..m 阿斯特罗看在眼里,目光不自觉移向面前的茶几。他不怎么爱喝/茶,故而他的面前压根就没有茶,只有一只银制啤酒杯,杯中盛满啤酒。西海菁钻葡萄艾尔,他一见就知道,可惜已经不冰了——好在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至高荣耀最近确实是一堆麻烦事。”阿斯特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短短一句话功夫,也不见他有任何施法的举动,那杯中就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但最麻烦的还不是‘穆萨冲击法相’这件事本身,而是有人会借机生事。不止是其他组/织的人,就连他们至高荣耀自己的人,都不一定全都乐意见到穆萨突破成功……好在这些跟我没多大关系。”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资历、修为和境界都跟穆萨颇有差距,因此自己犯不上动什么脑筋,也不会有人非要让他动脑筋。 李/明夜闻言不由撇撇嘴。阿斯特罗见状,挑挑眉奇道:“怎么?看来你似乎已经跟这件事有点关系了。” “这都得怨你。”李/明夜略一沉吟,索性直言。她没好气道:“至高荣耀有人找埃尔顿·罗利,让他来找我,想办法把龙骑士搞下去。” 阿斯特罗断然说道:“不要答应。路易斯,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件事难成——最重要的是,不论成与不成,都十分麻烦。” 李/明夜撇撇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罗利见鬼去吧——他要是真那么想当负责人,要么得提升自己的能力,要么就得去提升自己的境界,靠外人能成什么事?不论是我还是至高荣耀,都绝不是可以指望的对象。至高荣耀先不提,以他现在的处境,我要是能帮他成负责人,我这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干?” “因为你已经升阶了。”靳一梦淡定指出这一点。 “……这倒也是,难怪他来找我。”李/明夜不由失笑,“算了,不提这个了。部/长,你说说下次历练的事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7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壹趣妏敩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m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m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壹趣妏敩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逛景点。”李/明夜笑道。 “是这样,就跟逛景点似的。其实您应该也听得出来,咱们今天过来这一趟,也不是参/拜。大家春节过来,都是为了讨个吉利蹭个福气,真信这些的其实也少……宗/教嘛,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儿。” 李/明夜此时已经倍速加快进地看完了《神探夏洛克》的第一集,“你们中/国人的宗/教哲学真有/意思。”她轻笑着说道,话语轻柔,仿佛若有所思,但假如在这里的是靳一梦,恐怕单凭内容就能分辨出她纯粹是在敷衍这场对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之类的词汇,而且大部分人都很认真地照做了,但真要说你们相信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好运,似乎也未必。” “是吧!我们搞这些,说白了就是表达一下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不是指望今天拜了神仙,明儿就心想事成的。想要心想事成,还得靠自己呀!得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发财那就努力赚/钱,想脱单那就努力去交朋友,这才靠谱。”林雯笑道。此时徐昭云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她便俯身将座舱放平,改成睡篮,又将防尘罩拉下遮光。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估计很少亲自做这些活,但她手上忙活,嘴上却也不停:“您想啊,先不说这神仙就是雕像,哪怕是活的,真有活神仙能帮忙了,这边上一炷香才多少钱,几块十几块的,要自己带还免/费。敬一炷十几块的香,许个几百几千万的愿,这不是欺负神仙嘛!真有活神仙,一听底下许这愿,肯定直接就从台上下来,夸夸甩底下人几个大耳帖子。”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但她稍微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这宇宙里的修行者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面前这道观里竟然有两个离难……要知道这儿不过是d级宇宙,而土著离难境的一般标准是单低级属性40点。在血肉凡人之中,这也已经算是超凡脱俗,堪称陆地神仙了。 “不是我有趣,是这些道/士好玩。”林雯笑道,“之前我和少秋打算要孩子还没要上那阵,正好赶上春节了,我就琢磨要不然烧柱香算个卦吧,再问问能不能捐点钱办个法事什么的,我一朋友家老太太信佛,就花钱搞了个祈福的法事。然后啊,我就找了这边管事的道/士问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人把我训一顿,说子女缘分这事儿呢,一看夫/妻关系,二看身/体状况,没事儿办什么法事啊?有这钱搞几顿烛/光晚餐啊,夫/妻两个好好锻炼身/体啊健身房办张卡啊,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哪个不比办法事强?您说可乐不可乐,这道/士都出家了,还知道烛/光晚餐呢。” “道/士知道的可多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知道不?张角黄巾起/义,这就道/士搞出来的。这修/道修得好啊,知道活不下去了就该大家一起造/反。”靳一梦含笑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这儿队太长,再排下去我也要造/反了。看在世界和平的份上,来,美/女,给我插个队。” 李/明夜忍俊不禁,侧过身让靳一梦站进来。她眼见身后排队的群众开始侧目,遂道:“你们那么快就买好票了?” “没,少秋还在那儿排着呢。我就寻思这天寒地冻的,你喝点热的暖暖。”靳一梦说道。李/明夜今天是一身大衣,内搭西装套裙,为了搭配还戴了帽子和围巾,这一身美则美矣,实在不适合任何尺寸超过手包的包包,因此他们的保温壶正在他身上的斜挎包里静静躺着。他将红色保温壶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壶盖,往壶口的温度计上看了一眼,“哎呦,还八十四度,你先拿着暖暖手。”他边说边往壶盖里倒奶茶。一时间白烟蒸腾,奶香四溢,茶雾氤氲。 区区八十四摄氏度的奶茶当然烫不到李/明夜,其实只要靳一梦不把温度说出来,她也就直接喝了,实在不喜欢她自己也会调。她此刻捧着壶盖,内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方才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变化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专门过来陪她。 果不其然,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凡人让我知道了一段历/史剧情——假如没有某位的刻意安排,我原生宇宙的被融合宇宙之一,原本应该有的历/史剧情。”李/明夜也无意隐瞒,一边说着一边发了个土著网页链接给他,“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宇宙是以几个‘锚点’为中心,互相融合之后的最终产物,这段历/史剧情就来自于其中一个‘锚点’。根据最终结果来看,这个‘锚点’与我和我的同住者对应,鉴于这一点,他原本的故事应该也很精彩。” 靳一梦点开看了一眼。他对《神探夏洛克》这个剧名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李/明夜很早就告诉过他自己那位鼎鼎大名的同住者曾经有何身份,他也很早就震/惊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也没有你哥,只有已故李雪莉女士的生前男友。而且这还不是纪实记录,是电视剧,里头全演员,故事都不一定真。”他作出总结,“那我还看个什么劲儿,故事精彩的土著多了去了,杀起来也没比其他土著费事多少。咱俩的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还看这个。” ——由于命运组/织经常在各宇宙中主导历/史剧情大事/件之故,他们经常留下各种传说故事,其中不乏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文艺作品,后又被斗兽场收录。同为命运组/织主要成员之一,文森特时常搜来这些影片观看,并在即时通各大社交媒体发表锐评,比如这里不够写实,那里净是胡扯,改编不是瞎编之类,或干脆是一句脏话,但靳一梦确实一直都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毕竟,虽然有宇宙衍生融合、世界源混沌变动、历/史剧情走形等种种因素,但作为重大历/史剧情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他完全明白那些(吟游诗人)编剧的脑洞有多大,编得又有多离谱……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刚才看了一集,一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李/明夜笑道。她对曾经同住者的刻骨仇/恨小半是习惯成自然,大半却源自迁怒,如今既然已经大致明白正主是谁,自然应该果断地重新分配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耗费太多能量才对。因此她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提到过去,只是每次提到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罢了。跟现在的她比起来,反倒是靳一梦更加介意。 “侦探故事能多有/意思,翻来覆去不都那一套。”靳一梦飞快撇撇嘴,“尤其是这种一季一季拍的,剧情得抓人啊,不然就没人看,好看的又写不出来,最后要么往狗血了拍,要么往灵异了拍,要么往阴/谋论拍。反正都是扯淡。” “这也没办法,毕竟侦探所面对最难的问题不过是死人和罪犯罢了——死人案/件还是极稀有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人死亡,但并不是每一起死亡都值得追寻,因此大部分的日常业/务不过是法/律咨询、商业调/查和婚姻调/查。如此简单!而我呢?我要想尽方法去驱使许许多多会思考会活动的大活人,让他们自觉地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最大化地为我提/供价值……”李/明夜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当侦探真是简单又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做实验和学习,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还有乐子。一想到这些,我还挺羡慕的……” 一旁的林雯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记抽气声,抬起手捂住了脸。靳李二人同时侧头望向她,一人像小松鼠捧坚果般双手捧壶盖杯,另一人自自然然地双手捂着前者捧壶盖杯的手,两张全然不同但同样光彩夺目的脸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询问神色。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呻/吟,半晌又迸出一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不是单身真是太好了。” 以靳李二人的感知能力与心灵法术修为,自然能够洞悉林雯心中翻涌不休的情绪浪潮,只不过……洞悉是一回事,理解则是另一回事。靳一梦耸耸肩,在团队频道里说道:“现在的凡人,想法真是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说起凡人……这道观里有两个离难,你发现了吗?” “……现在发现了。”这不能怪靳一梦迟钝,实在是在二位圣者看来,混迹于凡人之中的两个离难,就犹如混杂在一堆黑白芝麻粒中的两粒大米,假如不用筛子(感知类功/法)过一遍,谁能发现得了?“嗯,两个离难,挺厉害的,在这宇宙都能进古道。怎么了?” “这两个离难毕竟是道/士,年纪也挺大了,知识方面肯定过关。万一他们精通相术,看出你再过几年要横死,跑来多管闲事怎么办?”李/明夜仔细端详靳一梦的面容,“其实你现在的脸还不太看得出来,不像你29岁照片上那样明显。现在就算有人能看出征兆,也要结合天时等多方面数据,才能演算出这一结果,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精通演算之术,必定会算出你的命运与这世界的‘天数’之间存在异常。需要我用西斯炼金术给你捏个面具吗?” “免了吧,万一打雷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要是真有道/士打算多管闲事,我把他这个念头抹掉就行了。再说了,又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张天然,你说的这个水平,王少华都不一定达得到。”靳一梦将目光移回壶盖杯,带着李/明夜的手稍微晃了晃,“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开口说道。 李/明夜“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开始喝奶茶——然后才喝一口就停了。“太甜啦。”她抱怨道。 这壶奶茶中的蜂蜜比例,跟李/明夜早上自己泡的那杯完全一模一样。“你这丫头以前还挺好养活的,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口味一天得变三次。”靳一梦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黑色保温壶——这壶里是纯普洱茶,他自己的。“要不,给你掺点茶冲冲?” 李/明夜拨浪鼓状摇头:“我要吃零食,用零食冲。” 靳一梦没往包里装零食,不过这也无所谓,零食这玩意儿他随身常备。他将手放进包里,打算借着包包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行吧,原来是又嘴馋了。那就话梅?猪肉脯?肉松饼?……不想吃咸的啊,那来点淡的,就上次你吃的那个茉/莉花味儿的米糕?” “嗯……”李/明夜露/出犹豫的神色。 “那就茉/莉花味儿的,再来点桂花味儿的?” “嗯!”李/明夜重重点头。她这时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人,遂转向林雯,“要一起吃点吗?”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双手捂脸,“不,我不要。我已经饱了,完全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4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壹趣妏敩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壹趣妏敩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然而这些魔怪虽然困扰不到文森特,却实实在在地困扰到了威尔·瑞文嘉德。这并非是指“边境之刃”竟然打不过地狱苍蝇,而是他毕竟并没有迈入力量无穷无尽的圣者之境——他的体能、魔力与力量都是有限的,正所谓人力有穷。而魔怪一旦成了势头,数量真是不少,更何况哪怕这些魔怪真是孱弱到一拍就死的苍蝇,人挥几十上百次苍蝇拍,手臂恐怕也得发酸。更何况,文森特没半点看顾他的意思,甚至还频繁跟他说话,引他分心…… “你看这些怪物,看着数量是多,但没一个厉害的,而且它们都能飞。很明显嘛,这都是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野生妖魔,紧急赶来开餐的。”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卡着音乐的节拍,随手挥了一挥。他并没有出刀,但手影过处,竟然是血光暴起,锐利森寒。他面前数十米立即为之一空,约二三十只小魔鬼莫名凌空爆开,化作蓬蓬血肉迷雾。他见状赶紧鼓/起力量,震开那一大团血雾——开什么玩笑!他这件皮外套可不能丢洗衣机洗。“妖魔就像蛆。弱的要死,到处都是,还恶心的要命。”他不忘抱怨了一句。 “啊,确实……”威尔胡乱应着。他的心思全都在即将出口的咒语上,好不容易念到结束,专注却被文森特的话语打断了。只这一打断,面前多出空当,两三只小魔鬼就到眼前,迅捷敏锐,爪如利刃。他赶紧凝神静心,抬手放出一大蓬闪电,将最近的五只小魔鬼烧得滋滋作响,顿时颓然落地,皮肉焦黑。 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接着往前走,口/中兴致勃勃道:“哎,说起这个我还挺奇怪的,你说这迦南市(目前所在城市)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前,地狱有这块地吗?要是原本就有这块地,那这块地上原本的生物不都得给压死喽?还是这边一‘堕/入阿弗纳斯’,地狱里就凭空多了一块地出来?那这儿的地狱领主岂不是赚大了,突然多一个地盘,其他领主能服气吗?就是不知道这地底下是啥情况,有熔岩吗?有矿藏吗?是跟原本迦南市在地上时一样,还是直接复制了地狱其他地方的地质情况?”他说着说着,竟然还陷入了沉思,沉思一秒后,“他/妈/的,我想这个干什么!都是被路易斯那个知识怪传染的。” 威尔忍无可忍:“我觉得我们应该——”他说到这里,忽然避到一旁。下一个瞬间,本就裂隙丛丛的石板地骤然崩开,一簇毒烟并高温蒸汽喷/射而出。他被喷到些许,好在体表法/力护盾微光一闪,将其挡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文森特,竟然是停也没停地走远了,赶紧大步跟上。 “我们确实应该赶紧去找你老爸。”文森特说道。他刚一口气杀了数十只小魔鬼,竟是令这些智慧低下的地狱苍蝇感到害怕了,遂绕开他直取威尔。他倒也没拦着。实际上这一情况已经发生过三次了,每当他屠/杀一批小魔鬼,便能清净大约半分钟左右,随后又会有一批飞程较远、不明情况的小魔鬼赶到现场,前来受死。“不止你,其实我也挺急的。”他说道。 “你急?”威尔刚释放了一大蓬毒雾,正气喘吁吁,闻言一怔,气极反笑:“我半点都没看出来。”这家伙号称是大公爵的保/镖,却半点没有带他直取大公爵所在地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溜着弯……他们至今仍在地上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以他们的能力,都是能轻/松飞檐走壁的。 “能让你这小/鬼看出来,那还了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你这小/鬼修行未够,视野不广。我给你说,迦南市并没有完全‘堕/入阿弗纳斯’,而是以今天晚宴的酒店为中心——”他抬起手来,比了个圆形的手势,“堕/落了大约一千平方公里的样子。” “嗯,所以?”威尔没好气道。十几个小魔鬼正在围/攻他,此刻施法已经来不及,因此他索性抽/出剑来砍杀。现在他正忙着呢。 “这说明,引迦南市堕/落的并非此地的直接封/建领主,而是直接领主的更上一层、由该领主直接宣誓效忠的法/理统/治者。”文森特说道。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象,因此其力量和范围都是很微妙的,会随着统/治主体的体/制而发生变化。“你知道那个统/治者是谁吗?国王?艾尔图伽德有国王吗?还是摄政王?议会?”他回忆了一下,没回忆起来(根本没记),遂耸耸肩,“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人既然顶着权/柄的守护都能恶堕,那他的选择就必然是自愿的。” 威尔索性不搭理文森特,自顾自地砍杀魔怪。文森特掏出一根粗雪茄,指尖划了一圈,削去烟嘴,也未见他引火,那雪茄就在他指间点燃了。 文森特叼着雪茄吸了一口,含糊地喃喃念叨着:“所以,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嗯,应该不是,要是这样,为何早不堕/落晚不堕/落,偏偏此刻堕/落?没有什么是魔鬼给不出、但兄弟会却能给的……应该没有吧。”他说到此处,再一联想到艾尔图伽德现在的混乱政局,忽然有所明悟,“也不一定,‘说服’正是那个傻/逼狗仔的专长……对付这种贱/人,还是应该在他开口之前就把他的头砍下来才对。”毫无疑问,他指的是“欺诈师”。只要长了一张嘴,即使没有任何力量,仅仅是分/身的存在,“欺诈师”也是危险的敌人。 “你到底废话够了没有?!”威尔实在是忍无可忍。因对方的位格,以及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他对文森特算是很尊重了,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对方自称保/镖,却这般磨洋工。“乌/尔德·瑞文嘉德,博德之门的大公爵,我的亲生父亲,你的被保护人,此刻正在危难之中!假如我们无法拯救他,那博德之门就会是下一个艾尔托瑞尔,或下一个迦南——” “你很着急。”文森特打断了威尔。他侧头瞥了年轻的“边境之刃”一眼,他的话语与目光都透着一种极度的冷静,以及……一丝似笑非笑的兴味。“既然这么急,为何不自己去?” 威尔突然怔住。一只小魔鬼趁机尖啸着飞来,伸爪抓向他的咽喉——然而这一次,文森特挡下了这一击。也不见强大的圣者有什么动作,那只小魔鬼就轰然爆碎成一团血雾,尽数糊在呆怔的“边境之刃”脸上。 “我……因为,我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威尔说道。他抬手抹了把脸,话语中带有一丝迷茫,接着他用/力眨眨眼,如/梦/初/醒般说道:“奇怪。弗洛瑞克给了我旅馆的地址,没给我宴会地址,但宴会地点应该并不难找,肯定是在城中最大的庄园……但我刚才……” “你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这个想法,因为‘你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文森特审视着威尔,目光中兴味愈发浓厚。他自己对心灵类功/法无甚专长,同样无甚兴趣,但身边有靳一梦、李/明夜和弗兰克这三个心灵魔法大师,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此颇有了解。“只要生活经验和社/会阅历超过一个刚学会骗家长钱的小学/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想到这个,但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却没有。嗯……真有/意思。” 威尔惊讶万分:“我这是……” 认知阻碍?心灵暗示?欺诈师本尊并不在,分/身就算有力量却肯定强不到哪里去,不一定能搞定威尔。除非……“两个可能,你的契约宗主撤回了力量,你这废物没了宗主不过就是个小/鬼而已,就被人趁虚而入了。又或者,你的大脑中,突然多了一个东西?”文森特饶有兴致地问道。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丰富的冒险经验,因此他第一时间便迅速开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赶路的经历,从每一分钟到每一小时,事无巨细。“我的记忆很连贯。”他说道。 “要么记忆是假的,要么是趁你睡觉搞的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别纠结这种破事。因为我不在他们本以为我会在的地方,所以有人发现你见到我之后,立刻让你死死跟住我,免得我跑了,就是这么简单。可能还会有别的,但现在没有了——因为现在你可以滚了。赶紧滚,自己找你老爸去。”他顿了顿,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街角,锐利的目光宛若实质,将一片小魔鬼逼开。 文森特将雪茄切断,收回保湿管里——并赶紧丢进储物空间中。“魔鬼的同盟就要来了。”他的话语平静得近乎漠然,目光却精亮。嗜血的兴/奋。 . 来者一共三人,文森特不巧都认识。 “被文森特认识”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对方肯定不弱。因为即使说过话、交过手,实力却被他一刀秒,那他也肯定不会费心去记住或想起对方的名字。一个霸者如何会在意途中偶遇之蝼蚁的生平?他只会自顾自昂然前行,不论这只蝼蚁是被他顺脚踩死,还是幸/运逃脱。 当然,兄弟会的士兵阶一团里,也确实没有这样弱的人。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瘟/疫术士,圣者。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其与外界能量交互的效率与方式有所改变,这意味着自上次见面之后,他学了至少一门的基础类功/法。 ——“构造师”,路卡·瓦利,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炼金术士兼召唤师,新晋圣者。他的身后跟着一尊由血肉与金属构筑拼接而成的憎恶/魔像,其身高十五米,庞大如同小山,气息腐臭然而强大。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魔像实际应该是三80属性,即中等有穷水准,但沾了“构造师”的光,血蓝接近无穷,因此近乎圣者。 ——“诅咒之影”,巴里·布朗,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咒术师。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此人属性必定至少是个五80,即符合正常圣者的肉/身属性最低水平,然而从其自身能量与外界的交互频率来看,位格大概也就是个有穷。 文森特停住脚步。他逐一打量这三人,然后,他抬手一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仲裁者自虚空中浮现。 此时此刻,这把凶器刃长七尺,其形制独一无二,跟世间所有刀具都不尽相同,乃是独属于文森特一人的趁手利刃。其刀背厚重赤红,形如脊柱,有血脉肋骨般的条纹延伸而出,似金属又似血肉,恍惚间似在勃动,刀刃则锋利如影,最薄锐处近乎不可见。刀刃正前方的空气都比别处更显黯淡与混沌,好似正在被奇特的力场不断地、极琐碎地切割,要将一切有形有质有法有理的存在都咀嚼和碾磨。它被唤/醒。它看见这三人。它开始饿了。 “只有你们三个?”文森特开口了,“那傻/逼狗仔自己没种来报仇,就派你们来受死吗?” “未免太自大了吧,屠/夫?”诺兰话语淡淡,冰封的眼眸寒冷平静,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上次见到你时,你可是很狼狈啊。” “嗯,确实。”文森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但要论狼狈还比不上你啊,黑死病。”他又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极轻,满怀恶意,“这一次,是你自己回归,还是我送你走啊?” 前次命运分团历练,文森特所在的小组与兄弟会在《最终幻想》意外遭遇,因命运有堡垒和场情局背景,且兄弟会此次历练行踪事关组/织某一机/密项目之故,兄弟会遂决定对命运实施抓/捕、审讯后灭/口。彼时虽然文森特因意外突破、出其不意杀死“欺诈师”,但仍然不敌兄弟会余下数人,一路上连滚带爬挣扎求生,极其狼狈。后来李/明夜前来支援,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与她同行之人竟然是真武堂的士兵阶总负责人,有“剑圣”之名的唐正。而这句“是你自己回归,还是我送你走”,正是唐正对诺兰所说,诺兰也识时务,闻言后知道兰瑟既然不在,己方并无胜算,遂当场自行回归。 文森特此时提及这句话,多有侮辱嘲讽之意,然而诺兰并未感到侮辱。在他看来,他当时自行回归,乃是审时度势之举,他的圆/滑和屈服为团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各人道路不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向来不是奈斯特·诺兰会做出的事,他将其视为愚蠢之举。实际上他还颇为庆幸唐正当时点了他对话,若是点了其他人,说不定他们就得打一架,而这一架有何意义?哪怕唐正点他留下是为杀他泄愤,只死他一个,也好过在场同伴统统死去,留下兰瑟孤掌难鸣。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老辣的真武堂总负责人,当时直接点名诺兰的原因之一。他知道这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唐正对命运组/织当时在场诸人的实力并不甚了解,但当时情况一目了然,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是真打起来,他自己是无甚所谓,但命运组/织其他人却难免遭受损失,从而引发诸多后果。别的姑且不提,他还指望李/明夜此间事了,赶紧把他带回洪荒现代宇宙呢…… ——当然,诺兰并未感到侮辱,却并不代/表他无法识别文森特的恶意,只是不会因此动气罢了。 “你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诺兰说道,“现在只有我有这个资格,而我不会对你这样说,因为你必将死在这里。你杀了凯欧斯,不会如此愚蠢,以为上次就是结束吧?” 文森特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嗯,既然这样——” “小心!”路卡·瓦利骤然爆发出一声厉喝。 文森特口/中自自然然说着话,但他的身形却动了,并非移动,而是幻影移形!只听“嘭”的一声,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诅咒之影”的身后,随即抬手,一刀横起扫去。 作为在场最弱之人,布朗一直高度戒备,全然警惕,再加上他之前在《最终幻想》之中也同文森特交过手,因此对文森特的伎俩并不意外。只听“噗”的一声,他周/身腾起一蓬足以遮挡视觉、听觉乃至于灵觉的浓白烟雾,而他本人则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他再度出现,已经在三十米开外。 然而,当他露面的刹那,他看见两位强大的同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就在那一个刹那之中,“黑死病”抬起双手,没有任何吟唱的步骤,双掌之间就亮起一道复杂的符文,纯然由灵力构成的漆黑蝇群若山呼海啸般汹涌而出。“构造师”身后的魔像发出一声咆哮,两只硕/大无朋的拳头重重擂在地上,顷刻之间,方圆近百米的大地爆发出剧烈的震荡,一丛又一丛的高热毒气与炽/热熔岩喷/涌而出。而布朗的脚下,一圈泥土犹如喷泉般涌起,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蹭蹭上升,迅速交错,形成茧状,将他包裹其中。 ——在“构造师”高超的炼金术之下,泥土之茧一边飞速形成,其质地也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变化和重塑,欲将他保护起来。以瓦利的炼金术造诣,只要半秒便能成了,半秒之后,哪怕是寒冰地狱降临,烈火熔岩洗礼,冥河之水倒灌,这泥土之茧也能安然矗立到时间的尽头。 但刀锋更快一步。 布朗感到脖子一凉。直到此时,他的心灵之中,才爆发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恐之感。彷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置身于原始蛮荒的山野,山风鼓荡,林木森森,树影间闪过斑斓的皮毛,与一双冷酷的眼睛。 ——不可能那么快!除非……他知道我要传到这里?他知道我要传到这里!布朗醒/悟了过来。这是他的最后的意念。 ——这是文森特的天赋“饮血猎人”升级之后,被他本人命名为“猎神”的高级天赋能力的主动能力之一。时至今日,他的“猎人标记”不再是受击后被动触发,而是可以主动施加给感知范围内的目标(无数量限/制),且能够与自身掌握的“幻影移形”、“闪现”等空间位移技能相结合,附带了追踪传/送能力。 ——作为最经常被李/明夜揪住上课的人之一,文森特实乃是“不学无术”的代/表,毕竟时至今日,这家伙身为过目不忘的圣者,竟连高等卢恩魔文的一千两百七十四个基础字形都没记全(所有自认为用不上的魔文他都没去记)。而他的幻影移形之术,虽然已经能够脱离斗兽场引导独/立任意施展,但其最长单次传/送距离实在短得可怜,仅限于感知范围之内……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很对不起李/明夜,更加对不起数次提出愿意出几十万请李/明夜做培训但一直被拒绝的场情局人资部,但想要收拾布朗,靠这样的幻影移形也已经够用了。 泥土之茧的形成中止了,因为施术者停止了运作。布朗本是上身前倾、打算立即回到同伴身边的姿态,此刻他双/腿一软,上身扑倒在泥土之茧的边缘。 死者的头颅从脖子上滑落,砸落在地上。脖颈断处的伤口极平/滑,好像天生就是断的一样,但下一刻,这具身/体反应过来了。肌肉、气管与血管痉/挛收缩,切面变得凹凸不平……然而没有血,一滴都没有。 杀/人者手中的刀变得通体赤红,但刀背上的几根“血管”懒洋洋地跳动了一下,便将赤红吸去,使得刀刃重归雪亮的金属面目。他随即往上一跃,腾空而起,避开了这一波蝇群、岩浆和毒气。 “我很好奇,你们俩带上这废物是指望他做什么?除了送死,他好像没做别的事吧。”文森特笑声回荡在阿弗纳斯炽红如血的天空之中。他问出问题,与此同时,他也知道答/案。 ——根据阿斯特罗给出的,由场情局收集、堡垒情报部分析的情报,作为咒术师的“诅咒之影”,其特长除了各种诅咒和操纵使魔之外,还有隐蔽和追踪。这一点他亦深有所感,彼时《最终幻想》里,布朗一路死死黏住他们一行人,其咒术、使魔和傀儡不断游击骚扰,层出不穷。他们最后决定反击,正是使尽浑身解数都跑不掉,而兄弟会大部/队则步步逼近,因此不得不拼死一搏。 ——然而,彼时的文森特刚刚晋升,对自身能力与极限并不熟悉,再加上他本身并不擅长防御守护,却又带着陈英华和弗兰克两个拖油瓶,在对面两个资深圣者的压/迫下根本就是左支右拙。总之,上一架他根本就没能好好打,到了这次他孤身一人,全无任何束缚,开打不过一秒半,就直/接/干掉了这只黏人的苍蝇。 文森特一念至此,忽然心生警兆。一秒半干掉布朗对他而言算是正常发挥,实际上,面对像他这样攻击性功/法和装备都足够豪华的圣者,对面假如不来一个擅长防御守护的圣者,根本就不可能保住其低位格的同伴,甚至有可能连并不太擅长应对正面攻击的圣者同伴都保不住。很显然,兄弟会专门叫上布朗,绝不可能真是让他来送死——虽然对方有可能因为他上次没打好而适度低估他,但他毕竟是圣者,即使是兄弟会也不至于傲慢到这种程度。 除非…… 下一刻,使用战术终端飞在天上的文森特身躯一沉,骤然下坠。他的体表浮现出道道诅咒之力,漆黑与血红交织,飞快勾勒出一个又一个饱含血仇与怨恨的符文,首尾连环,连绵不绝,切割着他与外界能量的交互。 文森特有些诧异地“唔”了一声。他这时感到,自己那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体力与精神力的补充,都变得断断续续、颇为艰难,身躯沉滞迟缓,就连感知范围、视觉、听觉和触觉等都受到了影响……在落入黑死病的蝇群之前,他再度幻影移形,以避开那些瘟/疫之蝇,但他再度出现时的落点却与他预想中并不相同。 ——他落在了蝇群边缘,距离地面三米处。毫无疑问,这样的偏离是很要命的。 第一只瘟/毒之蝇叮上文森特的手臂时,他听见“黑死病”淡淡说道:“我猜你已经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了。”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m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m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你之所以认为穆萨是张天然,除了穆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不需要至高荣耀高层人/士的帮助,独/立组/织击杀了两个法相。”李/明夜忽然话锋一转,“就跟你一样,不是吗?这样说来,你也有可能是张天然。” 靳一梦不由一怔。 “更何况你每次击杀法相,都是发生于跟真武堂合作的时期之内,这么说来,你比穆萨更像张天然。”李/明夜淡淡说道,“一/贯/道已经覆/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的,也没人知道它是被谁灭的……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许有人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那些人没有开口,而是使它成为了一个迷题,不仅没有公布真正的‘凶手’,甚至没有为它设置一个合适的‘凶手’……” “这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靳一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官/场经历与社/会阅历都足以支持他轻易明白李/明夜的意思,以及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你当时就想到这个,所以才抹了张天然的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李/明夜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一/贯/道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组/织而已,而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宣告覆/灭的也不少……当然,它们的覆/灭大部分都没有秘密。但假如还有一个一/贯/道呢?五个,十个,一百个?‘秘密’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词。” 靳一梦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我也得低调点儿了。”他一念至此,忽然苦笑一声。想低调谈何容易? 句芒梦魇、死亡神使维恩、律令神使帕特里克,还有那神魔投影莉莉丝,哪个不是逼得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拿出全部本事?关键是这些破事儿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他根本避无可避。寻常角斗/士遇到这些事,那肯定当场就死了,即使是背靠大型组/织的角斗/士,若是背后没有神魔注目,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徐道林不就是这么死的么?前途无量的真武堂本部团长,就这样死在了对靳一梦而言难度最低的句芒梦魇之中。轻易得如此飘忽,就像一片再寻常也不过的树叶,在寒风中自然地凋零。 即使是靳一梦最为游刃有余、且被昔日张天然轻/松破除并反复羞辱的句芒,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天堑般的障碍。需知土著进入梦魇时乃是灵/体状态,几乎不带肉/身能力,即使是法则凝化的角斗/士,带进去的肉/身法则也是有限。这一关隘直接就把非古道修行者的土著砍成了白板,外道角斗/士也是打了一折,哪怕是古道修行者,只要实力不到法相,进入梦魇后也是大受损失,比如那倒霉催的真武堂本等阶第二人王不离。 也就是靳一梦经历特殊,黑龙法相之力隐藏于其深梦之中、灵魂深处,进入梦魇之后剥离肉/身法则,实力反而直接暴/涨,如此才能势/如/破/竹。他打帕特里克时要是能拿出这份实力,肯定独自一人就去了,无人旁观更好,直接肆无忌惮放手开挂,单刷混沌王庭投影。何至于落得亲手杀死下属、双眼爆开、debuff缠身的凄惨境地? “在斗兽场这种地方,想要隐藏实力,并不容易。对你是这样,对张天然也是这样。”李/明夜的声音轻柔然而冰凉,温和如水,森冷如冰,“在决定死遁时,张天然或许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诸神的棋盘,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换了一个位子。不管是什么棋子,不管在什么位置,总有被使用的时候。”忽然她站起身,苍白山峰一般的巨人则俯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她踩上巨人的手掌,轻/盈一跃,坐到对方肩上。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层叠交响的女声消失了,与此同时,靳一梦将手中已经装填满仓的弹/夹装进了面前的最后一把枪里。咔哒一声,金属相击,清脆冷酷。他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笑了:“这样坐舒服吗?”每当得到一只可以充作坐骑的巨大的类人生物时,她老是喜欢这样坐。 “一般吧,而且还挺不方便……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帅的,反正不指望它打架。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里面有个巨大的熊坐骑,会站起来走路和跑步,我的角色就是这样乘坐它的。”李/明夜笑道,“帮我看看。” “嗯……”靳一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双黄金竖瞳认真地打量她,以及那具苍白的巨人。“我感觉你不用控/制得那么细。先把放在呼吸系统里的原力收了……对,你看,人家是会自己呼吸的嘛!你不管它它也没憋死。你想啊,你学了《种神大/法》之前就可以这样控/制它,那学了之后还这样控/制它,这《种神大/法》不是白学了吗?” “有道理。”李/明夜笑道,“我还不太习惯,我,嗯……现在有两个我。”她与苍白巨人同时望向靳一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我的感受和思想是分割的,但真正的我不在这两个我之中,而是在这两个我之上,现在是真正的我在跟你说话。总之挺奇怪的。”她顿了顿,“上一句是其中一个我说的。” “你之前没试过?”靳一梦奇道。那方才几百个声音是哪来的?大家学这个法术一样久,他还有尼德霍格开小灶,都做不到把自己分成这么多。 “试过,但我决定先解决理论问题,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订制一个没灵智的生化人……之前的我只有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受。”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苍白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物质现实形式存在的身/体对这个法术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啊……”与此同时,苍白巨人开口,口/中隆隆有声,却因为发声结构与人类有略微差异、而操纵者对此并不熟悉之故,导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说出口的完全不是人话。 靳一梦当然听懂了:“那生化人也就这么一个用处,没用了我就给销毁了,反正我不在家他也活不久。还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物质是这世上最稳定的法则,它会对所有非物质法则造成影响。”他随口指点了一句,随即又道:“你自然一点,你是大脑,哪有大脑管那么多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你都去管,管得过来吗?你有个想法儿就行了,具体怎么执行让它自己来,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视角的感受。你就想啊,你天生只有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回来了,你就正常用它,对,就像这样控/制。来,走一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李/明夜迅速掌握了关窍。苍白伟岸的巨人不再呆滞,而是变得活人般自然灵动,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高贵,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甚至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都与她一般无二。“这具身/体拥有良好的视力。”巨人开口道。它的嗓音浑厚粗犷,语气语调却轻柔和缓,从容而富有力量感。这是路易斯·科蒂的声音。“啊,真是令我欣慰!现在我有五只眼睛了。”它发出一声轻笑,忽然生出恶趣味,冲靳一梦抛了个媚眼,“而你有两个妻子。亲爱的,你喜欢哪一个?” 靳一梦抬头看了巨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忽然眉毛一扬,做灵光一闪状:“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等这次回去,让你试试两个我?三个也行,我觉得三个就挺不错。你想要几个?” 苍白巨人与其肩上的李/明夜同时顿了一顿,极难得地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整个远古文明需要探索……刚才弗兰克不是说,他已经发现进入内城的通道了吗?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找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0 章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m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壹趣妏敩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m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m..m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m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m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好吧。”靳一梦撇撇嘴,“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还寻思这得是个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尔:“那是你误会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编的那几本书。” “当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但不是写给你自己看的——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书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明夜微笑说道,“而你本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制/造了那些工具呢?”壹趣妏敩 “……啧。”靳一梦不由撇撇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本就对宗/教不怎么感兴趣,因此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就是跟李/明夜相处的好处——她总是能从十分新奇的视角切入,带领他人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原因了。”遥远星河间那疆域辽阔之国度的宗/教协会会长如此说道。此时远处火光隐隐明灭,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梦手中石子已经用完。 毛戈人的村镇,也已经在望。 . 就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镇足以称得上豪华。 这个村镇占地面积颇大,村镇中/央乃是一个平整朗阔的广/场,屋舍皆由红泥和干草垒塑,看起来易于搭建,也颇为牢固。许多屋舍外都搭设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晒有各色草药与少许的动物皮毛。村镇虽是泥土路,却相当干净,看起来有定点掩埋销毁生活垃/圾与人畜排/泄的良好卫生习惯——而这意味着较高度的组/织化的社/会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连图特加都做不到这个。装饰性的雕刻石柱与石像随处耸立,雕饰有极具原始粗犷美/感的宗/教花纹,脚下则洒满香叶、鲜花、乐器、漂亮石子贝壳,以及鲜艳的、经过精心处理的鸟类羽毛,甚至还有用动植物染料当作颜料、精心描绘出的儿童石板画。这些可爱的小祭品排列得错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干净、规整的村镇,与其说是落后野蛮老土,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情。如果说建筑群之于/文/明,就犹如脸庞之于人类,那么毛戈文明的面庞无疑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由于遗传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卫生,每天洗脸护肤,勤快地修剪眉毛、鬓角和胡须,于是“他”仍有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场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使得整个村镇都散发出浓浓的草药与香料气味,以及——浓郁的腥味。并不是血的腥气。并不仅仅是。 就在大约15分钟之前,几乎整个村镇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唤下来到了广/场,以举行为神明奉上祭品的仪式。他们狂/热地呐喊,唱着源自远古的歌谣,跳着几近癫狂的舞蹈。而现在,他们还在。 那是一整个庞大如同小山的肉/团。 即使在感知中见证了肉/团逐渐形成的步骤,即使见多识广如靳李,但当这一荒诞恐怖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二人还是颇感震撼。手指连着乳/房,脏腑包裹头发,心脏的旁边是肚肠,皮肤与黏/膜呈现出绵密的胶质,夹杂着黄灿灿的脂肪,随着肉/团的每一次蛄蛹蠕/动,发出粘/稠得令人作呕的声响。液/体因受挤/压而渗出,深深地污染泥土。心脏在跳动,肺腑在舒张,眼珠在组/织间艰难地挪移,直到终于浮凸于肉/团表面……密密麻麻如同鱼卵一般。数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们。 一声惊叫响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这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常人噩梦中都难得见。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 “这种聚合……”靳一梦仔细打量着肉/团,迅速做出判断,“回光返照啊。” “你很生气,我能理解。”李/明夜轻声开口了。她睁开/慧眼,用三只眼睛与那数千只眼睛对视……然后她伸出手轻轻一招。位于肉/团后方的广/场石台上,一滩扭曲稀碎的血肉与鲜红织物里,一枚虹之玉勾轻/盈跃起,干净如新,荧光剔透,绕过肉/团,落入她的手心。她叹了口气:“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体撒气呢?她只是个倒霉蛋,而我很喜欢那件衣服啊。” 肉/团似乎努力想要长出嘴来,但移动眼珠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使得数千张嘴的挪移失败了。他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对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还没放弃‘黑海盗悬赏’中的戴维·琼斯任务吧?” “没。” “待会儿搜索这个岛,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李/明夜说道,“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须把我困在那具身/体里,阻断我的灵魂逃逸至灵之海、甚至斗兽场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体里的不是分神……我猜测,这就是科莉布索曾经的经历。” “那待会儿找找看。”靳一梦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一下,“这个完成标准,还得找海军……啧,把头带到金棕榈酒吧应该就可以了吧。” “给弗兰克也行,”李/明夜耸耸肩,“但得弄干净点儿,他最近有点洁癖。” “那现在……”靳一梦又打量了肉/团一遍。这一次他格外认真,眼眸在一瞬间变作黄金竖瞳,然后又轻轻一眨,恢复人类的面目。“他现在暂时寄存在这个……这群……这坨肉里,以物质的形式苟/延/残/喘,维持自身的存在。咱们随便把这坨肉弄死就行,他没能力反/抗,也没法儿再来一次了。”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惊讶于你把这座肉山视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活物’。说真的,我现在简直有些怀念d级宇宙了,在那种宇宙里,所谓的变异和畸形,最多不过是些……啊,遗传病、镜面人、连体人而已……” “是吧,你看B级宇宙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动不动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要是文森特在这儿,他还得补上一句——”靳一梦故意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而且还是裸/体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靳一梦也不由莞尔。“你来?”他冲着肉/团抬了抬下巴,“干掉这个不知羞耻的暴/露狂,给你的新衣服报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这次哈根不是给你带了七八十件斗篷吗?红的你还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样的红!这件是非常健康的动脉血颜色。我还给她们取了名字,这件叫……叫血/腥玛丽。”李/明夜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这样一说,我杀他显得我有些小气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m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壹趣妏敩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m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唔?”李/明夜挑挑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信的圣主,组/织跟我有点过节?” “嗯,影盟。”陈英华倒是没隐瞒,“有人给我说了律者二阶段被选中者给的buff和技能树,据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吧,但大致范围跟我挺合拍的。” “你的意思是……”李/明夜慢慢说道。随着她开口说话,她额上慧眼睁开了,漆黑幽邃,晦暗如渊。“有个影盟的人,跟你分享了很多人在律者二阶段的增益和技能树?” . 一般来说,个人能力事关生死,是隐私中的隐私,许多角斗/士对其看得比自己亲妈更紧。陈英华点点头:“是这样。” 李/明夜坐直身/体,想了想,问道:“埃尔顿·罗利跟这个人认识吗?” ——埃尔顿·罗利是影盟本部的团长,同李/明夜还吃过一顿饭,为影盟的隐藏直属团队说和李/明夜在《黑夜传说》中所遭遇的刺杀之事。这家伙跟其等阶总负责人“龙骑士”奥斯蒙·霍特极其不对付,故而一直坐冷板凳。前段时间有传闻罗利想投至高荣耀,可惜谋事不密,被霍特得知,因此大发雷霆、从中作梗。据李/明夜所知,罗利暂时是没走成,可想而知,那张板凳此时想必更冷了。 “认识。”陈英华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关系很好。” 李/明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合上慧眼,转而打量了陈英华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想?” 李/明夜此刻是微笑的,声音也极柔和,但陈英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此时对她说话的人不再是李/明夜,而是路易斯·科蒂。“我其实还没想好,在犹豫。”她说道,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罗利的出价很不错。咱们不是在阿斯特罗身上赚/翻了吗?只要能把霍特搞下去,罗利愿意出得比阿斯特罗更多,而且要是能成,咱们不会受到影盟的报复。这个他愿意签契约担保。除此之外,他还愿意给定金……”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他指的是汉默吧。”汉默是曾经刺杀李/明夜之团队中的一员,也是那个团队中唯一存活至今的成员,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盟本部,正好在罗利的团队之中。 “对。”陈英华倒没有/意外于李/明夜的准确猜测,毕竟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料事如神,况且……以埃尔顿·罗利如今的景况,他能给出的“定金”的选择,也确实多不到哪里去。“还有20万。”她补充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20万,罗利还是凑得出来的。 李/明夜沉吟一秒,忽而突兀地冷笑一声:“他觉得我恨汉默?”她口/中的“他”并非指罗利,而是伪装成至高荣耀穆萨或穆萨身边某人的张天然。当然,这一点没必要向陈英华解释。 “呃,你不恨他?他想杀你哎。”陈英华奇道,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心动。罗利说了,我们可以把汉默当成悬赏给了结了,之后我们就算不帮他,他也一样付钱。” 李/明夜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不管是汉默还是罗利。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我要是这么计较,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卢卡斯不该在那个时候死啊……”靳一梦在洪荒万界历练时设计杀死了卢卡斯,即刺杀李/明夜那支团队曾经的团长。他当然做了遮掩,只是他彼时遮掩的目标绝不是精通命理、又得到慧眼的“诡道/士”,而她当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个。 卢卡斯啥时候死的?陈英华有点诧异,但她明智地没有问出口。从李/明夜的反应,她意识到罗利的这项合约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李/明夜的目光转向陈英华,犀利而淡漠,利箭一般逼人,“我就不问罗利是怎么联/系你、通/过谁联/系你、联/系的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了。你立刻去找罗利,直接通/过编号找罗利本人,问他一个问题,并告诉他,我会视他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接这项合约。” “你说。”虽然只是个传话的,虽然李/明夜当下/流露/出的威压并非针对她——至少并不完全是针对她——但陈英华还是有些紧张。这不能怪她,很少有人在面对路易斯·科蒂时能够不紧张。 “你就问他一句——至高荣耀哪个团队近期去过真武堂唐正的洪荒宇宙资源点?” “这……他怎么会知道?”陈英华愕然。 “就是要他不知道。”李/明夜淡淡说道,“他不是在至高荣耀有人吗?让他去问,去打听,我的问题中任何一个单词都不许改。我等你的回话。”她顿了顿,又道:“不管他是如何回答的——问话和他回话的通讯要做记录。” “好。”陈英华点头应下,稍一犹豫,还是说道:“我感觉不管他咋回答,你都不会接这个合约。” “确实不太想接。”李/明夜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下来,“罗利这个人看着是个硬汉,实际上既软弱又贪婪,这二者结合起来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个人优柔寡断,就必定反复无常,哪怕我们帮他搞成了,麻烦也必然会大于收益,而假如我们失败了——甚至只要稍微有点失败的苗头,就一定会被出卖。他成不了第二个阿斯特罗,比霍特都差远了,霍特看不起他也有道理。即使在历练中,他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一次性合作者。” “好吧。”陈英华说道,“要是我们真去杀了汉默,恐怕也脱不了身了。” 李/明夜耸耸肩。 “但我觉得你不接这个合约,还有其他原因。”陈英华顿了顿,好奇问道:“跟至高荣耀有关?”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陈英华剖析一下,以免她轻举妄动。“穆萨在冲法相,你也知道。”她说道。 “嗯。” “虽然不一定能成……”如果穆萨是张天然,那成功几率必定高很多,李/明夜心想。于旁人而言,那是天堑般的高峰,是高等生命体与凡俗的区别,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已经跨过一次的关隘。“其他圣座组/织不会希望至高荣耀多一个法相,但也不一定会太激烈地阻拦,至于具体负责执行的各大组/织的士兵阶总负责人呢,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谁愿意跟穆萨在一个等阶?既然他要冲法相,那他要么升阶走人,要么就最好去死,反正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没人愿意看到他留下。” “呃,那他要是成了法相但不走呢?”陈英华刚问出口就悟了。 李/明夜白了陈英华一眼:“如果穆萨不肯走,至高荣耀也会让他走,不然到了第二天,圣座组/织就连十级直属的奴/隶阶团长都会是神魔,然后就是斗兽场秩序彻底乱套。你知道圣主们为什么要主动建立并维持这套秩序,并把一切竞争都控/制在秩序内吗?因为上次秩序乱套是‘诸神黄昏’,而那次死了三个圣主,祂们都不想/做第四个。”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士兵阶总负责人之中,穆萨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 “龙骑士。”陈英华接道。龙骑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之前还跟穆萨有点过节,如今眼看穆萨要冲法相,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现在好像还挺平静的,其他人不会都在等龙骑士先出手吧?”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看,在这个事情里,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阻拦穆萨突破’,甚至的,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第一个阻拦穆萨突破’,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个人是觉得霍特不傻,他跟穆萨其实没多大的利益冲/突,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主动下场,使得自己趋于被动。不过,这也说不准就是了。” “所以穆萨先下手为强,想要用罗利干扰霍特?”陈英华兴致勃勃地猜测。 “可能性很多。”李/明夜说道,“反正在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离影盟和至高荣耀都远一点。我先前在即时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不过是运气很好,所以做什么事都很顺利。我承认我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她,运气不错?这个说法太搞笑了。“但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提前看到风险,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当我看出罗利、影盟和至高荣耀是一个坑,那我就不会被所谓的‘仇/恨’和虚假的美好前景所蒙蔽,一脚踩进坑里去。至于你想改烙印的事……” “算了,不改了,隐者也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李/明夜不屑地嗤了一声,“你想换烙印,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记住这件事。” 陈英华正欲开口,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赐福——至少在二阶段的时候没有。”他淡淡说道,“功/法、道具、装备,大不了历练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神来拜一拜,总有一个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你想要什么?” 靳一梦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一只装满杏子的水果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盘里是五六串鲜红晶莹的山楂糖葫芦。他将水果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在李/明夜身旁坐下。 “别的其实都好说,主要是他们一个技能树的终极能力我特想要,一个即死判定的能力。”陈英华说道,“我看了一下描述,这能力不会造成什么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灵魂伤害,而是一个直接在规则层面上生效的能力。其实杀个人多简单啊,是吧?方法多的是,秒杀也简单,大不了把头砍下来。但这个能力是用死亡规则来杀/人,对我很有用。” “你要学死亡规则,那之前为啥不留‘飞翔的荷兰人’多玩几天?”靳一梦奇道。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完全决定好嘛……而且老大,就算是现在,那鬼船对我也没多大用啊。”陈英华顿了顿,解释道:“那艘鬼船的规则偏向于‘死后’,我要的只是‘死亡’而已。”她还做了个干脆利落如秋风扫落叶的出刀手势,“‘唰’!我要的就是这一下。” 天人合一境界已经达到了学习规则类能力的门槛,而靳一梦对规则类能力的了解在尼德霍格的小灶攻势下远比他境界的普遍水平更加深入,因此他听了之后只平淡说道:“你这不是死亡,是杀/戮,这两个区别大了去了——死亡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事物的基本状态之一,但杀/戮只是一个行为。况且这世上规则太多了,规则能力也分很多种。比如单纯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类大致分两种,一个是利/用和牵引受体身上固有的死亡规则来杀/人,生效逻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迟早要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还有呢,就是利/用和牵引受体所在世界的死亡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死亡,所以这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啊,像我老婆以前提过的,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生过,所以他死了……反正规则类型多的是,你想要哪种?”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壹趣妏敩.m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壹趣妏敩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第 302 章 第四章 宇宙10第四章 “我发现吸血鬼的品味都差不多。”——这是靳一梦来到扎尔城堡大门口时的评价。彼时,夕阳西下,一群奴仆正在一名美艳动人的精灵女性吸血鬼的指挥下更换门口的铭牌。城堡的大门高大而又威严,门旁立着两尊巨人的石像,奋力将门楣扛起。奴仆、铭牌和女性血族披着一身夕阳,金红明亮,辉煌灿烂。 指挥着马车夫将靳李从下城区接到“约克城堡”大门口的是另一名吸血鬼,其名为阿斯代伦。阿斯代伦是一名高精灵,男性,身材纤瘦,皮肤苍白,但同样拥有令人为之侧目的惊人美丽,一头白色卷发亮如熔银。从他那一身刺绣织金的华贵服饰,以及马车夫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略高于其他“少爷”和“小/姐”,但他在对靳李二人致以热情周到到几乎夸张的问候、付清李/明夜在摊位购物的款项,并邀请二人上车之后,却主动坐到了马车夫身旁,而非同二人一起待在舒适豪华的马车轿厢之中。可以看出不论是他还是马车夫,都并不习惯跟对方待在一起,但他显然更喜欢沐浴那错过百年的夕阳。 ——在上车之前,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名阳光下的吸血鬼。“看来弗兰克允许你们通/过血脉的连接,享受一点点属于他的力量。”她轻笑说道,“一份无偿的、而且想必不会轻易收回的馈赠,来自一个慷慨的父亲,不是么?” 阿斯代伦敏锐地意识到,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时,对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他并不知道这一丝调侃针对的是弗兰克,实际上,他就像任何一个曾经拥有亲生父亲的普通凡人一样,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显然,他很擅长在高位者有/意或无意的侮辱中生存。“弗兰克主人更喜欢我们叫他父亲?”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作为主人的朋友,二位还知道他喜欢别的什么吗,或者,讨厌什么?好吧,您也看到了,在忍耐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份馈赠。” “首先,不要叫他主人,除非你想给他当奴/隶。他的奴/隶我见多了,你在里面并不突出。”靳一梦淡淡说道,“你可以叫他大人,给他办事,认真学习魔法和体术……要是你事儿办得漂亮,或是变得足够强,作为他的血之后裔,你就可以叫他‘父亲’了。” “说来也是有趣——弗兰克对血裔的标准可是比对下属高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个血之/子嗣都没有,拉斯洛求了他至少一百遍,也只是被允许立下血誓,成为臣属。”李/明夜笑道,“现在他突然有了一千多个血裔……我跟你赌,哥,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就是,我也觉得。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吧,但这个扎尔到底知不知道在正常的血族社/会里,发展血裔和创建家族是一件多严肃的事情啊?啧,真是……”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坐进了马车。阿斯代伦正急切地张口欲言,见状也不敢打断,只能强行按捺闭嘴。在前往“约克城堡”的路途中,这名吸血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享受夕阳,安静地思考。直到马车抵达城堡大门前,他才如/梦/初/醒,跳下马车,殷勤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拉开阶梯,引导二人下车。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城堡跟李/明夜曾经住过的卡洛城内城堡差不多大,但其奢华犹有过之。城墙高/耸,城楼峭拔,主堡宏伟,塔楼参天,一扇又一扇玻璃彩窗在落日中闪耀。花园里鲜花锦簇,雕塑林立,喷泉奔腾,流水潺/潺,环绕着卵石步道、成荫绿树与青翠草地。谁能相信这座城堡属于一个邪/恶的吸血鬼?它看起来就像属于一个……即使是在所有童话故事里,都最最富裕的国王。m..m ——但这只不过是博德之门上城区的一角罢了。已故的扎尔先生并不是博德之门上城区里最富有的那个权/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想要足够宽敞的地皮时,便只能选择上城区的角落。 上城区依山而建,占据了大半山坡与山头,贵/族们端坐在山顶,俯瞰灰港与其他城区的“下等人”。这片区域充斥着奢侈商铺、豪华酒店、高端会所、宏伟圣所、大型博物馆和图书馆,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权/贵们的豪宅庄园。上城区最出名的庄园名为“银盾庄园”,乃是银盾帕特里亚尔家族祖辈的宅邸,那庄园美丽惊人,奢华尊贵,地皮之宽广更是堪比一座小型城镇,令其他所有贵/族的庄园和城堡都黯然失色。只不过,那些贵/族显然不会知道,“约克城堡”的地/下还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牢,其实际使用面积比登记面积多出三分之一,几乎是上城区最大的一座豪宅。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不辞辛苦跑来吃绝户的扎尔家族远房亲戚”,即宅邸现任主人弗兰克·约克先生,是一点儿都不想为那个地牢多交一大笔遗产税的…… 是的,虽然目前阿斯特罗正在至高大厅里做客、与几名博德之门实际掌/权人直接面谈,并且他也很愿意在处理谋杀教团相关事宜的同时,为建设己方根据地出一份力,但不论如何,弗兰克的遗产税还是要交的,这无疑对命运团队的黄金库存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除此之外,出于资源点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考虑,他打算全面接手扎尔留下的社/会关系和经营产业,而“接手”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忙碌和麻烦……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吃绝户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靳李二人进入城堡大门,即跨越宅邸守卫魔法的屏障之后,就仿佛浓雾褪去一般,城堡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哇哦……”李/明夜喃喃说道。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主堡角落有一个简陋的、与豪华城堡格格不入的、充斥着陈旧腐臭血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形制古怪的器/具。根据一些器/具上粘连的半新鲜的血肉组/织、以及干净器/具上的磨损痕迹来看,那些器/具应当是刑/具,使用频率也颇为频繁,但以她的见识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一时间都不能完全洞悉那些刑/具的用途……毫无疑问,宅邸主人精通折磨之道,同时也不吝于在这方面折腾出他人见所未见的全新花样。 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花样即使对李/明夜而言也相当新鲜。她一边感知那些奇特的刑/具、推断它们的功用和效果,一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以为扎尔先生精通心灵魔法?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刑/具,都不如一个B级原力·读心管用。”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审讯的。”靳一梦以一个前专家的身份作出了中肯的判断,“哪有审讯会用到胸骨钳和肋骨剪啊?又不是胸外科手术。指甲钳还差不多。” “您是指‘狗舍’么?”阿斯代伦忽然插话,语气颇为异样。 “狗舍?”李/明夜的语气颇为诧异,甚至还睁开/慧眼遥遥瞟了一眼,再次确认了那些血肉组/织并非属于犬类。实际上,这么仔细一看,她觉得墙上那张人皮似乎有些眼熟……而理所当然的,她也就明白了这间“狗舍”的功用。她不由啧了一声:“我能理解爱好或刑罚,但时间和精力是何其的宝贵?他应该把自己漫长的寿命用在好好修/炼,而非研究17种不同款式的剥皮钳和究竟该往麻绳里塞多少根针。假如他这样干了,也许今天就能撑到见我一面——我一直想要一个足够强的血族,可惜所有符合我要求的血族,都先一步变成了弗兰克的美餐。” 阿斯代伦本想开口。他想要略微诉说一些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即使能说的那部分还不及他亲身经历之万一,以此获得他们的同情;他想要使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歌颂弗兰克对他们的拯救,对二人进行一番吹捧,以此赢得他们的好感……但他打量二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可以被歌颂的正义拯救,而是邪/恶被更高层次的邪/恶所终结。阿斯代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为此感到恐惧,以及……一丝迷醉,为那“更高层次的邪/恶”所展现出的自/由与力量。他还是闭上了嘴,只露/出一丝有些勉强、但仍然算是得体的微笑。 除了“狗舍”之外,城堡里十分忙碌。1247个除了不怕阳光之外孱弱如同新生的血族、17只亡灵不死生物,以及受心灵奴/役的49名奴仆,正一趟一趟地从地/下监/牢里搬运尸体,将其放置于即将消失的阳光之下,任由其迅速风化成尘。不得不说,这个做法干净卫生且环保,但二人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里,还是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戴上了口罩。弗兰克本人正在地/下监/牢里,身旁是冈恩,以及一名心灵轻度受控、认知略微受阻、但依然算是强大的土著法/师,这名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施展魔法,将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监/牢塑造成另一种形状…… 靳一梦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在团队频道里笑道:“你打算把地/下室改成训练场?” “不,我打算建一个能储藏十万瓶酒的酒窖,然后让血裔们每天给一瓶酒的瓶颈扎上一朵蝴蝶结,以此来打发永生。”弗兰克没好气说道。正常来讲,约克伯爵对待文森特之外的同伴时不会如此暴躁,可见“突然获得一千多个血裔”这一事实,确实对他的心态造成了成吨冲击。“当然是训练场,见鬼,还得弄个血裔宿舍,这座城堡的地上部分可装不下这么多人!该死的扎尔。等这件事办完,我要把他的尸身唤/醒,然后再杀他十次。” “拜托,大哥,你他/妈多少讲点理。你闯进别人家里,把人杀了房子占了孩子收了,还嫌人家家里装修不好?”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地狱笑话,靳一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别听詹姆的,反正我觉得你干的对极了。而且这儿装修是挺不好的,确实要改。改的时候顺便给我搭个实验室啊。”李/明夜赶紧说道,“就按图特加大教/堂那个实验室的样子造个房间就行,不过这次的通风管道和垃/圾道造大一点,我想弄几个巨魔来。” “恕我拒绝,路易斯。我绝不在住所——尤其是我自己住所的地底或附近给你建实验室。”弗兰克冷静而又果断地拒绝了顶头上司的无理要求,并迅速转移话题,“你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去休息吧,阿斯代伦会为你们引路。天啊,我真是受够那些被心灵魔法弄成白/痴的仆人和颅骨里空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了,今天过后我要立即解散他们……” 阿斯代伦显然用不着弗兰克或靳李二人出口催促。实际上,从一进大门开始,他就殷勤地将二人引向了住所。 弗兰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位于一座塔楼,塔楼的每一层皆由花窗走廊与主堡相连,与主堡的关系相当紧密,却是完全独/立的。它的高度看起来近乎险峻,然而因楼层挑高之故,总共不过4层,合计3个主卧、5个次卧与5间佣人房,拥有一个完整的大厨房,并且每一层都有不止一个盥洗室与一个巨大的会客室。李/明夜在卡洛城的城堡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塔楼,据说是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或是来长住亲戚的。根据她彼时管家的介绍,普通客人或小住亲戚还不够格住这种塔楼,一般是主堡或次堡里找几间卧室加几个佣人房就打发了。 很显然,那时的李/明夜并没有足够尊贵的客人,也更加没有亲戚要来长住,而扎尔先生身为本宇宙土著,交际状况竟然跟她一样——这座塔楼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启用、甚至没有养护过了,因此所有器/具陈设都需要进行购置、更换或魔法焕新。目前大家只搞定了第四层的主卧,许多人还在塔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碌。为了弥补这一点,阿斯代伦极贴心地带二人绕了远路,在漂亮的花园里稍微逛了一圈……他或许是希望花园的美景能略微抵去塔楼内飞扬的尘土与满目的颓败,又或许是希望他的兄弟姐妹们能在二人抵达之前,至少把四楼主卧附带的盥洗室给拾掇出来。 “听起来我们需要一个合格的管家与一整支家务团队,但由于你特殊的家庭情况,恐怕我们无法通/过雇/佣的方式得到这种服/务。好在你有足够的血裔……你可以告诉他们,每一个强者获得力量的第一步,都是从打扫卫生和做饭开始的。”李/明夜忍笑建议道。她略一停顿,忽然又有些好奇:“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的血裔有1731人?” “之前是。”弗兰克漫不经心道,“扎尔的血裔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派人在这两百多年里骗来或掠来凑个仪式人头的,并非是自愿追求这被诅咒的永生。有几个人在完全搞清状况后,告诉我希望能够‘有尊严地在阳光里逝去’,我允许了。还有一些人希望离开博德之门,去其他地方寻找变回活人或抵御血渴的方法,或仅仅是单纯的旅行,在我离开之前多看一看阳光下的费伦,我也允许了。至于其他呢,意志薄弱,又贪得无厌,在吞噬数名近亲同族之后无法抵/抗血脉诅咒,变成了由疯狂和本能支配的弱/智野兽,被我处理了。这些血裔严重缺乏血族社/会的基础常识,竟不知道近亲之血的诅咒……不得不说,这令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m 李/明夜几乎没有跟弗兰克聊过私事,因此听到这话还有些费解:“唔?” “通常来说,不同宇宙的血族会在足够漫长的时光与教训中,都会总结出一套相似的行为规则,比如谨慎地发展血裔,认真地教/导后代,隐蔽地享受永生。血液是力量,血液是知识,血液同时也是记忆,而记忆代/表了可以被敌人使用的线索。但总有一些血族,智力低下,野心蓬勃,偏偏运气不错,竟然没有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足够教训,自以为获得了一些力量,就加倍地嚣张/狂/妄起来。”弗兰克顿了顿,淡淡说道:“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比如这个扎尔,又比如,当初把我变成血族的那个白/痴。他们最终都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与李/明夜的一无所知不同,靳一梦很自然地接话:“而且他们的教训都是你,这不巧了吗。”他笑道,“你说要是没有你来,扎尔的这些血裔中,会不会也出一个像你一样的?” “你是想问我对阿斯代伦的看法吧?我虽然没玩过那个该死的游戏,但不幸生活在文森特身边,又更加不幸地长了耳朵。所以那个游戏的大致剧情我还是知道的。”弗兰克哼了一声。很显然,指派阿斯代伦去接二人是他有/意而为,以此来满足同伴对游戏剧情人物可能存在的好奇心——在原版游戏的剧情和一些次级衍生宇宙中,终结扎尔性命的正是“不知名冒险小队”之一的阿斯代伦。“你不如先说你的看法吧。”他笑道。 “我吗?我就觉得这家伙想法太多,行动太少,胆子也太小。链子拴久了路都不会走了。”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评价道。虽然交集其实并不多,但一个精通心灵功/法的古道修行者完全可以洞悉他人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因此他一点都不像我。”弗兰克语气淡淡,从发音到咬字,都透露/出一种独一无二、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傲慢,一如阐述再平淡不过的真/理。“这世上无人像我,纵观整个混沌海的万千世界,也只有一个我。所有世界中的每一个他都不可能像我一样……但当他习惯了自/由,也真正明白何为自/由之后,还有一丝可能变得比现在略好一些。至少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罢了。” . 卧室很大,宽敞豪华,采光优良,还有一个附带有小型花坛的大露台。但李/明夜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屏退所有奴仆,关牢全部窗户,拉紧重重窗帘,点起照明水晶灯里的微型魔法球,甚至还设了一个严密结实的魔法屏障…… 靳一梦冷眼看着她忙活,心知来者不善,但他也没出声,由着李/明夜将自己拉到茶桌旁。她重重一推,他便顺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迅速调整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干嘛?” “他/妈/的。”李/明夜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有点不服气:“为什么谁的八卦你都能知道?” “……呃。”靳一梦迟疑道,“因为我比较八卦?”其实很显然并不是。实际上组/织里大部分八卦(比如陈英华喜欢文森特)都是当事人主动说给他听的,他不听还不行…… “少给我扯!” 靳一梦不由失笑。他眨眨眼,抬起手摸了摸鼻梁,多少有些无奈:“你也没问他啊……他现在对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事儿已经接受了,就是不算啥好事儿,平时也没必要提而已。你看他刚才说起这些来也没啥忌讳,你要是真问了,他也一样会说。” 李/明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宝贝儿啊,你把人当下属,就甭指望别人跟你掏心窝子。其实这也没啥不好,咱们俩呢,总得有一个更多的是朋友,另一个更多的是领/导,这样才对头。就算再来新人,像你现在也不适合当朋友,更当不了朋友了。”靳一梦很诚恳地说道。他将李/明夜抱在一起的手臂拉开,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随即双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做朋友嘛,首先得合拍,合拍就是观点相似,但相似的人哪那么好找?人年轻的时候容易交朋友,动不动就两肋插刀,那是因为年轻人观点都没成型,很容易互相影响,影响着影响着就相似了。”他笑着点了点她的心口,“以前还好说,但现在?现在让它多跳一下都不容易。” “你也不年轻了。”李/明夜撇撇嘴,顿了顿,更正道:“你早就不年轻了。” “是啊,那实在不合拍呢,就得够真诚了。人生在世,相似的地方总是有的,就像我跟陈英华都喜欢吃面条,就是我喜欢吃炸酱面,她喜欢吃汤面,那这个相似点说服力不太够,就得用真诚来补上,每次吃饭我都陪她吃汤面。但按你这丫头的脾气,能陪一次了不起了,下次就得想方设法让她陪你一起吃炸酱面,还非得让人家承认炸酱面更好吃不可。那炸酱面是好吃啊,人陈英华也挺喜欢的,就陪你吃了,但你那炸酱面里就算放上龙肉,面里能带汤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明夜冷哼一声,“但汤面有什么可吃的?” 靳一梦察言观色,心知李/明夜离恼/羞/成/怒不远了,若是再点几句,只怕当下就要打人,遂赶紧笑道:“差不多得了,真心换真心啊!也就一个文森特,你是真把人搁心里了,这是跟你熟得够早。其实朋友分很多种,你跟文森特是朋友,跟陈英华冈恩弗兰克也是朋友,就是交情没那么深。交情太深了也没啥必要,太深了你活儿都不好安排,要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呢,你都不好扣他们钱。就这样吧。” “也是。”李/明夜的些许不爽多是借题发挥,主要源于控/制欲作祟,此刻一想,自己也觉得幼稚。不过幼稚归幼稚,八卦还是要听的。“把弗兰克的事告诉我。” 靳一梦往后一缩:“你自己去问他……” “不要!”李/明夜断然拒绝。作为领/导和颇有交情的朋友,她对弗兰克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但他现在很忙,我要是去找他,他就一定会讨价还价,让我给他干活。我才不要干活。” “背着他说他的事总是有点怪怪的。”靳一梦抱怨道,“不然这样吧,你去问他,我来给他干活?” “你怎么比他本人还避讳?”李/明夜不耐烦地催促,“我就是懒得等几天再问而已,赶紧说了。” “好吧……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当初比较倒霉而已。”靳一梦很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弗兰克嘛,活着的时候是标准的人生赢家。年轻的大贵/族,有钱有地有兵有老婆,老婆不仅长得漂亮,还从小就认识,感情很好,真爱啊!顺顺当当地结婚了,结婚不久老婆就怀/孕了……啧,春风得意了简直。” “哦,这个我知道。他有说过自己妻子怀/孕,但还没有诞下子嗣就死了。” “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了。他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结果呢,他所在的宇宙发生了一次角斗/士投放,其中有一个血族。”靳一梦慢吞吞地说道,“这伙人正好投在他的地盘上,不过这其实不能全怪斗兽场,他地盘确实太大了。” “……我靠。” “角斗/士你也知道,都不是啥好东西,但那个血族呢,正好就是弗兰克说的那种智力低下野心爆棚的白/痴。本来血族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随便发展血裔,怕被其他血族找到嘛!但那个血族角斗/士就琢磨着,自己反正待不了多久,等吸血鬼猎人找上/门,自己早就走了,而与此同时呢,把弗兰克发展成血裔,那好处真是大了去了。你想啊,这么大的贵/族,手里有钱有军/队,又因为血脉压/制只能听他的话帮他做任务,这么一想那真全是好处啊!说干就干,然后他就谋划了一下,真的干了。”靳一梦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其实弗兰克那个宇宙里本来也有土著吸血鬼,教/会也有比较充分的对付吸血鬼的经验,就是你也知道,土著吸血鬼跟血族角斗/士完全是两个难度,这种异族前期都特厉害,更别提还有一伙人帮着那混账,就等他事成了蹭点好处。总之呢,他得手了。”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m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壹趣妏敩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m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m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对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靳一梦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没怎么在高级宇宙里打过仗,但我寻思呢,在这种宇宙里打仗,兵力应该不是战争的重点。反正你要给我1万焰拳或一个大教/区主/教让我选,那我肯定要大主/教,吃的少后勤压力小不说,关键是威力大好调动啊,指哪打哪,搞不好一个神术过去对面1万焰拳就灭了。其实这种牛逼大主/教并不多,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兰瑟能拉来的大主/教肯定没咱们多,这个他肯定也知道。所以阿斯特罗你得多注意这方面,赶紧给其他城邦通风报信拉援助,要是最后只有焰拳可用,那这场仗就悬了。” 阿斯特罗点点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个事情吗?”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他打算开完这个简会就回至高大殿加班。 “不是,我想说的第二个事情是后勤。”靳一梦说道,“这世界科技也不弱,凡人在战场上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要是高端战力胶着,凡人就有机会打辅助,说不定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倾向。兰瑟有主脑,本身又是死灵法/师,身边还一圈死灵法/师和灵吸怪,所以凡人/士兵的人数、士气和战术啥的肯定都没问题,搞不好连饭都不用吃——” “但他们肯定需要足够的装备。”李/明夜已经知道靳一梦的意思了,“而且是足够好的装备。既然战争涉及到我们这种层次的力量,那凡人部/队至少得有带符文的火炮和带符文的护甲,否则人数再多、士气再高、战术再厉害,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力量交锋的余波就足以碾碎他们了。” “是这样。”阿斯特罗深以为然。他的魔法足以彻底冰封博德之门的整个上下城区,因此于他而言,一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和一万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几秒钟的事。“这些装备从哪里弄是一个问题,怎么弄,也是一个问题。”他说出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幽暗地域?” “这是一个方向。我这两天跟卓尔打交道,听他们说过‘至上真神’这个词,说不定至上真神在幽暗地域有生意。另一个方向是地狱,地狱那边的军工技术水平也是一流的。”靳一梦说道,“我之所以猜是这两个,主要这两个地方都有原材料、有技术,而且还有厂,生产力跟得上这种短期暴/涨的需求。要是能满足这几点,换成其他势力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块对整个战争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其实也有限……对于发生在这种宇宙里的战争,凡人/士兵的意义不怎么大,还是交易本身更值得关注。” “焰拳和守望者不能算凡人吧……”克里斯忍不住说道。他能理解这些天人合一的膨/胀,但这两支部/队里有穷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几十上百个了。 “要看跟谁比了。”js发出一声嗤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能理解。在我看来,除了那几个高级军官和总指挥官之外的所有焰拳都是凡人,来多少都一样——我跟他们的生命层次不同,他们是有极限的,而我没有。但要是导师或贤者亲自下场,那看谁都是凡人。” js说的确实是实话。当一场涉及高层次力量的战争于一个高级宇宙中打响之后,非修行者的凡人通常不会作为战力被投入使用。他们的定位,多半是生产者,甚至资源。 当一场战争发展到神战的层次,那10万个全副武/装、连枪带炮的精英凡人焰拳在神级战场上的作用,还不如一场10万/人规模的浩大献祭仪式,毕竟前者在神级战场上大概率活不过一秒,甚至于“能成功出现在神级战场上”这件事本身就堪称奇迹,而后者至少还能给己方神明提/供一些力量。当然,即使是一场发生于高级宇宙的高层次战争,也并不是上来就直接神战,就跟打架不可能上来就开大招一样,这种战争通常有多个层次的战场。这倒并非是诸位神祇刻意想让麾下小弟送死,主要是但凡能发展成“战争”的高层次冲/突,双方至少在大致上是势均力敌的。 比如一方有一神魔俩法相,另一方是一神魔仨法相,这样的话前者虽然比较弱势,但也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打,更何况有些高级法相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可要是一方有一百个法相,另一方虽然一个法相都没有,却有一个神魔,那这一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前者要么迅速滑跪,要么直接被屠。境界之差就是如此残酷,不过一个位格的差距,却是天渊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在中低位格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能够降低这种差距的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科技,即古道修行者口/中的外道。js说“有穷焰拳来多少都一样”并不是在吹牛逼,但前提是对方没有高级黑科技级别的武/装,比如由法相亲自赐予力量之符文工厂出产的魔法火器,那他多半只有跑路了。不过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js输给一帮有穷,而是输给了有穷背后的法相,换而言之,对方至少得有法相才行。这也是靳一梦说“后勤方面有用但用处不大”的缘故。低位格层面的战事对战争虽有一定影响,却不是战争的重点。 然而根据目前来看,双方都有神魔投影作为大靠/山,而且“导师”的团队既然在这里,“贤者”的团队就不能动,目前是处于一个互相威慑抵消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这种状态,战争的烈度就有可能上升至即使是天人合一都很难承受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堡垒与兄弟会在其它宇宙的人员和布局。 对于堡垒和兄弟会这两个组/织(非团队)而言,最理想的状况是这一仗打完,导师和贤者都没有出手,因此兰瑟和阿斯特罗必然更倾向于“土著外援”的方面。实际上,比起至上真神集/团从地狱或幽暗地域大批量采购武/装,靳一梦其实更担心对方借此攀上地狱或幽暗地域的大势力,趁机达成合作……当然,假如兰瑟或其他某人在战争中当真凭狗屎运晋升法相成功,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对神战很熟嘛。”伊恩忍不住说道。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出身于d级科技宇宙,又不是受过各种培训的大组/织成员,而这种人碍于出身和平台所限,一般有一定的思维定式,又对高位格战争的认知不足,反应不会这么快。实际上就算是他,也是在被靳一梦的两条建议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所经历的,俨然已经是一场初具雏形的神战了。 靳一梦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今天先到此为止。詹姆,多谢你的建议,你给了我不少启发。”阿斯特罗用总结性的语气开口,“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晚先休息。伊恩,明天一早到至高大厅来找我,路易斯,劳你明天也来一趟,我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重要任务可以发布。”他的目光转向弗兰克,微笑着询问:“约克伯爵,你的魔鬼明天是否有暇?请为我空出他上午的时间。” “既然你用得着他,我会保证他随时待命。”弗兰克笑道,“但你并非他的契主,所以他可能会有些不老实……别把他弄死就好。” “魔鬼是聪明的生物,既然他有了第一次屈服,那他想必不会介意屈服第二次。”阿斯特罗温和地应道。他随即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对弗兰克微笑致意:“我现在得走了。酒和食物都不错,感谢你的费心,可惜我仍然无法享受那间漂亮的卧室。”他说完便离开了。 弗兰克见状,拿起面前的小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悦耳,音量却极柔和,绝不可能穿透此间的魔法屏障与厚重木门——然而在他的感知中,数百米外的另一个庞大的、墙上挂着无数铃铛的房间里,有另一个铃铛轻轻地敲响了。他将铃铛搁下,望了一眼阿斯特罗那张空荡荡的高背椅,不由笑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恐怕还有不少人都无法享受自家卧室了。假如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是一种犯罪,他肯定得为此坐上一百年的牢。”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李/明夜望向窗户。同一时刻,厚重垂坠的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卷起,好让她的目光直接看到落地窗外。 此刻月已上中天,银辉似水,亮白如霜。下城区模模糊糊地沉没在月色与黯影里,不复白日的喧嚣活力,但有不少灯火仍在闪耀。远处的灰港里灯火通明,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港口里,码头工/人与大型机械一刻不停地装卸货物。再远处,河流蜿蜒流淌,尽头是辽阔浩瀚的大海,是无限的天地,是伟大的冒险与英雄的史诗,是宝藏的传/奇与源自远古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座城市看起来仍然很美。它美得意犹未尽、不知疲惫。 那是一种无所忧虑的繁华与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4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我么?”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当时只有位格,没有力量,不过……反正不怎么好。”她顿了顿,话语淡淡,却隐约流露/出恐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们熟悉的我都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扶木神女’的权/柄。而我当时对此只有隐约的认知,几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我忍不住去探索它,发自内心地渴望它的力量,以及它所蕴含的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其实……当时,是权/柄在吸引我,逐渐同化了我,直到离开后,我才发现我的流失远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不是……还好我离开得够快,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嘶,这么凶险?”陈英华倒抽一口凉气。 “正是这样凶险。你们问我兰瑟是否能成功通/过登神术晋升,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点——能够通/过登神术成功晋升的人,也一定能够通/过修/炼成功晋升。登神术只是节省了时间和资源,但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危险的契机,而打开契机之人还没准备好……其实就‘突破’这件事而言,准备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奋力一搏或水到渠成。但使用登神术的话,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她通/过二阶段觉者试炼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当时落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我现在……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是既渴望得到它,又畏惧得到它。对于登神术,我的渴望与畏惧一样多,想必兰瑟也是一样。” 诸人有片刻的沉默。这是李/明夜第一次如此坦诚,竟然直言承认自己也有畏惧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比“李/明夜有畏惧之物”本身更令人震/惊。 “如果连您都如此畏惧……看来超越位格的力量确实很可怕。”冈恩说道,“不过,兰瑟或许不这么觉得。他从未得到过,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怖。” “到底是怎样的恐怖?”文森特不由追问,语气颇为好奇,“法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奈斯特·诺兰心想。 兄弟会的“黑死病”飘掠向前,漆黑长袍如云似雾,轻轻掠过一具又一具虔诚朝拜的苍白脊梁。此地乃是一个广/场般宏伟宽敞的地/下溶洞大厅,地面上白骨累累,却并非实体——至少现在不是。 ——这成千上万具似真似幻的骸骨,实际来自于插在洞/穴高处的一根一人多高的法杖。那根法杖装饰繁复华丽,却又异常的破败古老,其杖头乃是一颗大如人头的水晶颅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闪耀着诡谲迷离的鬼火,正张嘴咆哮,喷/出骨粉般的细腻烟雾,落地便化作累累白骨。每一具骸骨都是一名被法杖奴/役的死灵,每一个死灵都在朝拜,虔诚地歌颂着它们的主人。 “啊,王中的王,王子中的王子,主人中的主人……” 诺兰慢慢往前飘掠。他微微眯起眼,感受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魔法波动,那是浓厚的思维涟漪,每一次翕动都是无数遥远生者的同时呼吸。他们交谈,他们战斗,他们嬉笑怒骂,他们悲欢离合。但他们并不思考。他们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这里。 “……你摧毁了时间的腾飞的翅膀。你是语言的真/实,你是心灵的宁静。你是开始的昨日,你是最终的明日……” 诺兰再度往前。他看见了凯恩斯,他的副团长,他们的欺诈师。这位天人合一大后期的心灵术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站在当地,好似一具尸体。但他周/身的灵能却是滂湃的,滂湃而又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引导那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思维的洪水,控/制那奔涌错乱的源头,将它们梳理得井然有序。 “……你保存着我,保存着我的本名。眷顾我啊,从黑/暗中上升啊,我的永恒王子!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此歌颂你的本名……” 诺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白骨台阶的顶端。似虚似实的骸骨台阶层层上升,每一层都是无数虔诚的脊梁,最终构成一个白骨嶙峋、亡者拱卫的巨大王座。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背对着他。身影俯视着一池深潭,潭水乍一看是漆黑的,却又在沸腾,每一个气泡都有无穷无尽的奇幻光彩于其中孕育,是一百个生灵的灵魂与梦。这深潭正是万千生者思绪的源头,主脑的所在之地。 主脑涌动出潮汐,咆哮起波涛,山呼海啸的灵能在欺诈师的指引下,以毁灭般的力度冲击向白骨王座与端坐其上的王者。那王者巍然不动。他平静地承受了下来。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了诺兰一眼。那一眼拥有实质般的力量。 “……请允许我起来啜饮你的黑/暗。辉煌又宁静的死亡!” ——好像无穷无尽的黑/暗骤然升起,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黑/暗力量应有的残/忍。犹如神灵的一瞥,俯视脚下的蝼蚁。诺兰情不自禁单膝跪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低下头颅:“大人。” 劳伦斯·兰瑟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在面前一抹,三枚光彩奇异、能量滂湃的宝石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放射/出盛大光彩,犹如三日凌空。纯粹的、强烈的、摧枯拉朽一般的魔能轰然灌入深潭之中,思维与灵魂凝结而成的潭水却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般轰然四溅——与之相反,它瞬间安静,平寂如死。周围空气中荡漾的万千思绪与絮絮低语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乌沉沉的潭面倒映不出这世上/任何生灵与死物的倒影,唯独清晰映出了那白骨王座,那三枚耐瑟瑞尔魔法宝石,以及掌控这二者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那白骨王座上的王者身披一袭黑衣,面罩骷髅面具,骷髅的眼眶里燃/烧着鬼火,望之不似活人,但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又有鲜明的肉/色。他的嘴唇线条锋利,下半张脸的轮廓坚毅如同雕塑,下巴上留着些许淡青色胡茬,头发漆黑,鬓角却如霜染,看着年纪已经不算轻了。紧接着,骷髅面具眼眶里的鬼火熄灭,他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活人的面容。轮廓深峻,眉目俊朗,大约四十来岁。 组成台阶与高台的成千上万具死灵骸骨自发行动起来,窸窸窣窣滑/向四周,好让白骨王座落到地面上。兰瑟站起身。忽然间,水晶颅骨法杖合上了嘴,无数白骨幽/灵在一瞬间消失,当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溶洞大厅,以及体格高大、身材健壮、风度高贵、器宇轩昂的黑袍男子。死人的王变成了活人的王。 诺兰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劳伦斯。”他以平时的口吻唤他,“你还好吧?” 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兰瑟开口应道:“奈斯特,”他的嗓音醇厚磁性,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莫名缥缈的遥远之感。“上头怎么说?” “科恩的到来,是巧合。”诺兰说道。 “呵……‘巧合’。”兰瑟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很显然,他完全明白‘巧合’的含义。 “所以,考核继续。”诺兰顿了顿,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占卜师’阁下叫我转告你,这是你唯一自我突破半神的契机,至少在当下的命运里是如此。但我觉得,卡尔萨斯登神术这种东西,换个宇宙也有,假如不限定非得要卡尔萨斯登神术,跟它用途差不多的也有的是,费点心找就是了。所以犯不着——” “我的契机?”兰瑟却是打断了诺兰。他目光雪亮,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所以,他们知道……至少不反/对。对上头来说,把‘贤者’留在这里,对大局肯定有好处。”他盯着诺兰,“但你反/对。” “因为我记得唐!当下情况与那次何其相似?”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黑死病”突然激动了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巧合,但并不是一场意外,按照堡垒的资源点常规运维处置方案,来的人最多是军官级直属,但现在来的人却是阿斯特罗·科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至少‘贤者’或‘贤者’的上级知道。上次的‘巧合’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错,却让我们遭到了严重的考核,我们倒还好,但是你呢?劳伦斯,你的前途比我们更重要,你不能再失败了!就算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诱饵,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是再次失败,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有你啊!” “这并不是代价,”兰瑟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诺兰的话语,“这是责任。” “狗屁责任!” “你并不真正明白什么是‘巧合’。”兰瑟说道,“‘巧合’并不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安排的戏剧,它需要的并不是舞台与角色,而是足够稳固与重要的原点。原点越是重要,就能辐射/出更多与更长久的引力,直到它与其它原点的影响自然地、不引人注意地交汇。无数原点辐射的偶然交汇,就是所谓的‘命运’。”他顿了顿,“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神魔,都不可插手干涉——他们的分量太过重要,仅是注视都能轻易影响到所有的原点的辐射轨迹。到了那时,一切命运都不复存在,世事不过是神魔们意志的涨落。当然,神魔的战场离我们还太遥远了。” 诺兰当然不傻,“在这一等阶中,只有你足够重要。” “倒不如这样说:我重要到足以触发命运的交汇,但某些由我所辐射或折射/出的影响,又没有重要到足以引起真武堂那些演算师的注意,所以对于兄弟会的‘骸骨之王’而言,触发‘巧合’才是应尽的责任。于我个人而言,身处‘巧合’之中,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就算是‘占卜师’这样的高阶法相,也只能看到无数的可能与不同的契机……”兰瑟忽而露/出一丝冷而锐利的笑意,“这样很好。我不喜欢有人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即使那个人是‘占卜师’。我喜欢自己走进明天去看。”..m 诺兰一时哑然。他了解自己的首领,知道再也无力说服,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其实抛开其它所有的一切,光是“自我突破法相的契机”,就值得所有修行者舍生忘死地追寻……更别提这名古道修行者是劳伦斯·兰瑟。 “我们在其它城邦的人手已经发动了。”诺兰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汇报起了工作。其实按照他们团队中的职务分工,这部分工作本该由副团长凯恩斯分管,可惜凯恩斯必须全力辅助兰瑟突破,实在分/身乏术。“但……不太顺利。许多城邦早有准备,有些据点甚至已经被清理。土著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科恩!” “当然是科恩。”凯恩斯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之外,“欺诈师”的声音里永远带有奇特的回音,那是源于听者心灵的共振,使得最无知的禽/兽草木都能够聆听到他的话语……并将其当作自己的心声。 “你这几天辛苦了。”凯恩斯对诺兰点点头,“不顺利很正常,事情总不会永远都顺利……更何况你是在与科恩打交道,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相信这些据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现在你必须立即筹备开/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拿下博德之门之前,时间站在科恩那一边,他拥有越多的时间,就会变得越强大。” “我没有拖延!”诺兰愤然说道,“跟恶/魔和卓尔打交道没那么简单,前者是一帮纯粹的神/经病,后者贪婪得令人恶心。我刚跟地狱谈完雇/佣军团的事,还没等喘口气,魔索布莱城(卓尔精灵第一大城邦)那边又乱/了,两个执/政家族打起了内战。那帮嗜血的黑皮猴子原本就只热衷于在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互相折磨,对地表没什么扩张的野心,现在倒好,他们的装备和雇/佣兵都不打算卖了——” “卓尔又在内战?”兰瑟忽然发问,“在这个时间点?连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第一执/政家族)都无力控/制?” 凯恩斯看向兰瑟:“你的意思是……”他随即询问地望向诺兰,等待他的汇报。 “我说不好。”诺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从来不曾看轻过凯恩斯的工作,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的能力和分量——要知道,这样的回答从不会在凯恩斯口/中/出现。 兄弟会一团团队领/导层的小会一直都非常顺利,几乎显得平淡。诺兰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名为“欺诈师”的副领/袖永远对答如流,将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应对兰瑟的每一次提问……而其他人只需要听命办事便好。此时他只能回答:“应该不是科恩干的,他才来不到一星期,未必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兰瑟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凯恩斯打圆场道:“可能是卓尔再次遵循了自己的内斗传统,呵呵,他们平常就一直勾/心/斗/角,时不时就会打成一团。当然,也有可能是蜘蛛神后罗斯(卓尔精灵所信/仰的神祇)的意志有所偏移……不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事实了。” 诺兰提出:“我可以派人过去。”他心里想着要弥补。 “现阶段你必须全力备战,不宜在其它地方投入过多资源,尤其是内战中的魔索布莱城。”凯恩斯提醒道。 “好吧……”见兰瑟没有开口,诺兰便听从了凯恩斯的建议。“那我至少该想办法给科恩找些事做,否则,他恐怕又要给我找些事做了。”他说道,“我会让他明白,跟更多的神站在一边并不全是好处,也有代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5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壹趣妏敩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m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嘁。” 眼见靳一梦脸上的神情从似笑非笑向嘲讽转变,js迅速转移话题:“幽暗地域怎么样了?” “弗兰克的生意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弗兰克·约克即将成为博德之门最大的军火商,他的军火原材料产地正是幽暗地域,而说一个博德之门当地军火商即将生意兴隆……这句话的信息量还是挺大的。“头儿已经确定了将来会在博德之门附近打吗?”js问道。 “要是现在就能确定战场一定在哪里,那阿斯特罗就该升格成战争之神了。”靳一梦撇撇嘴,“他不确定,但在做准备。” js瞬间来劲儿了:“我也这么想——我一直都这么想。我要是劳伦斯·兰瑟,肯定先去打其他地方。拜托,死灵法/师啊!战争中的死灵法/师肯定是越打越强,没道理一开始就上难度嘛,头儿都来了还非要打博德之门。骸骨之王又不是死要面子的龙骑士……” “难得你这么聪明,咋不直接跟你们老大说。” js耸耸肩:“他也就是一时被博德之门绊住了,早晚会想到的,他就没有想不到的事……更何况,他在博德之门玩得那么开心,我也不想扫他的兴。” 权力一直都是阿斯特罗的爱好,靳一梦心想,这个爱好有时也会成为弱点。好在他及时醒/悟。“鹦鹉螺舰数量有限,兰瑟不管想打哪里,大部/队行军应该还是要靠脚走或坐船。他这种规模,走地上很容易被发现,最好的选择是走地/下。”他顺口提了一句。这也是他近期一直待在幽暗地域的原因之一。 “你给他们路断了?”js饶有兴致地问。需知地底环境复杂,远非地表可比,虽然对面肯定有擅长土木系魔法的天选打灰大/法/师,但只要他们精心布置,也可以拖延许久。正所谓兵贵神速,拖延对一支部/队而言还是很要命的。 靳一梦闻言一怔,接着就乐了:“好问题。请教一下哈,下面那么多路,我他/妈该断哪条啊?” js顿时噎住,无/言/以/对。“反正你们有计划了吧?你,路易斯,伊恩还有头儿?”他再次转移话题,“我到时候听命令就行了。” 靳一梦没好气说道:“反正现在你就在这儿钉着就行了,这几天可能会用的到你。我也得在这儿,我得给她架个信号站。” “哦,好。”js应道。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左右看看,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又抬头看了靳一梦一眼,想了想掏出一副纸牌,“打牌吗?” 靳一梦瞥了js一眼:“两个人打什么牌。” js一想也是:“那我再去抓个人过来?” “你想玩游戏自己玩就是了。” “他/妈/的,能不能让路易斯把你弄走,换文森特过来。”js说道,“我爱你,哥们儿,但文森特至少还能跟我联机。你玩的那都什么东西,战术模拟软件?无不无聊。” 靳一梦撇撇嘴,并不打算搭理js。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根据他的坐/姿来看,接下来几天他打算修/炼。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靳一梦突然睁开眼,有些无语地望向js…… “你玩玩嘛,玩玩试试。”js很坚持。 “什么鬼东西……”靳一梦嘟囔道。他盯着自己战术终端消息中的文件传输申请看了一会儿,“《博德之门3》,这游戏你不是通关了吗?”他记得js提过,堡垒的游戏中心打算用他们的本次历练数据重制这款土著游戏,还跟js谈好了到时要在爱秀上发广告。 “这游戏值得在通关后再玩五遍。”js坚持不懈地推荐。 “太夸张了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快接收啊,跟我联机,我带你玩,就当复习历/史剧情了。” “游戏里的东西不能套进现实里,我以为你这半个来月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而且游戏剧情跟真正的历/史剧情是两回事。”靳一梦说道,“劳伦斯·兰瑟肯定不玩这个游戏,但他一样给我们找麻烦。”话虽如此,他又看了js一眼,考虑到这家伙死缠烂打的功/力,还是接收了对方发来的文件。 js见状笑道:“你就知道他一定不玩?说不定他偷偷通关了几百次。说起这个,这游戏里有清除幽影诅咒之地的诅咒的游戏路线,这局我就带你走这个路线。咱们干爆凯瑟里克·索姆,暴打米尔寇化身,驱逐莎尔老妖婆!”他看起来兴致勃勃。 “第一个也就算了。”靳一梦不由失笑,“但第二个……你要是真见到兄弟会的米尔寇,嗯,他好像也是魔苟斯,你有几个能力还是来自于他的……总之,你丫还是得恭恭敬敬低头喊一句‘尊上’吧?” js悻悻然:“你无不无聊。” 靳一梦耸耸肩。 “反正先打凯瑟里克·索姆一顿就是了。”js顿了顿,忽然又有些感慨:“唉,其实这老东西也挺可怜的,你看外头那鬼地方,以前都是他的领土啊!就没有哪个领主不爱自己领土的,他肯定很爱雷斯文。结果莎尔老妖婆拿他老婆孩子威胁他,逼得他把雷斯文搞成这幅样子。”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说起这个,有人拿路易斯威胁过你吗?”js好奇问道。 靳一梦认真想了想:“有过。” “哎?”js这下真好奇了。谁这么牛逼,能抓了李/明夜来威胁靳一梦?不是,既然这么大本事能抓到、并且还真正控/制住了李/明夜,那想干啥自己直接做了不成吗?还要威胁靳一梦去做,怪麻烦的。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呃,是影盟那次?” “不是。”靳一梦说道,“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实际发生……你可以理解成在我梦里。” “切……”js顿时失去了大半兴趣,“‘预兆之梦’里发生的事情不算。” 靳一梦笑了一下:“虽然是梦,对我来说还是挺真/实的。”实际上那并非“预兆之梦”,而是遥远星河之中无数未能成真之梦幻泡影中的一个。“梦里是我们刚到《星球大战》的那段时间。梅斯·云杜在原力中感知到我们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认为我们会给他们的世界带来黑/暗,就带着绝地教团来杀我们。我那时候跟陈英华在外面。冈恩被杀了,回归了斗兽场,云杜一下就有了经验,所以文森特就没那么走运,他彻底死了。云杜知道我们人不全,就抓了我老婆,想引/诱我和陈英华来救人,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靠。”js抽/了一口气,“我们呢?我们没有帮你们吗?” “你们那时候已经跟着阿斯特罗去军/队了。”靳一梦淡淡说道,“事情发生之后,阿斯特罗想跟绝地谈条件,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可谈的,谈了结果只会更糟,还会暴/露他自己。我就让他不用管,自己找了个人帮我给绝地带话,主要是两个事情:第一个呢,是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宇宙,绝对不会再回来;第二个,是他们抓着我老婆一天,我就让绝地教团死一百个人。”..m “……如此嚣张,不愧是你。”js发自内心地吐槽道。“绝地肯定不接受你的条件吧。” “是啊,他们不信,但过了几天就信了。” “不是,绝地教团哪有那么多绝地武士给你杀啊,而且你那时候……有些绝地武士还挺难杀的吧,怎么一天杀一百个?”js说到这里突然醒/悟,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绝地教团不止有绝地武士,还有绝地学徒、厨子、清洁工、水电工、保姆、会计……他们规模很大,人也很多,在许多星球都有据点。”靳一梦的语气十分平静,“光盯着绝地武士杀,难度比较高,有可能失败,也很容易触动他们的原力感应,在原力中留下线索。我一般一天杀不超过5个绝地武士,要是多了会很麻烦,影响我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我的首选目标其实是绝地学徒。虽然从第三天开始,学徒都有严密的保护,但保护总有漏洞……而且这正好说明了杀学徒比杀清洁工更有用。” “你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干掉路易斯?”js忍不住问道。 “怕。”靳一梦说道,“但也只有第一天怕。等第一天结束,我查她编号发现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用不着再怕了。接下来我需要担心的就是我被抓,或是哪天没有成功干掉一百个绝地教团的人。我必须保证每天都不多不少是一百个,他们再怎么防御和追捕我都没有用。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说话算话。只要我做到这一点,时间过去越多,我杀的人越多,她就越安全。” “……你简直丧/心/病/狂。”js嘀咕道。不过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这确实是靳一梦会干出的事……实际上,这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绝地教团主动释放李/明夜”的方法。 “确实。其实我有点后悔,说杀50个和杀100个效果应该一样,50个还更好凑,非要说100个,折腾得我和陈英华累个半死。有时候他们一个据点总共也才三四十号人,就得分开凑人头,一天要跑好几个星球。妈/的,光船票钱就不知道去掉多少。老/子每天杀/人都忙不过来了,还得抽空去接佣兵委托挣点钱花。”靳一梦微微眯起眼,刻意令自己语气轻快、话语诙谐,以掩饰因回忆而升起的冰冷杀意。“17天之后,绝地教团接受了我的条件。其实我从让人带话之后,就再也没跟他们交流过,他们只是撤销了对我老婆的拘/禁,打算让她跟我谈,可能还是想找到我吧……但她可以直接跟我联/系,他们这个想法就落空了。我也说话算话,让她直接回归了,我和陈英华也回归了。阿斯特罗向我保证会干掉梅斯·云杜给文森特报仇,我是不知道他做到了没有,反正我的梦就做到这里。”.m js听到这里都惊了。17天,至少1700条人命,居然还不算给文森特报仇?不过他转念一想,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这1700人可能只不过是……单纯的“赎金交易”罢了。这家伙以记录银/行转账手续费的态度平静地记录杀/戮,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在复仇——他的仇/恨得单独计算。 “要是你把这单活托给头儿,那十有八/九是我做的。”js笑道,“就算他没下命令,我也会主动申请,为了文森特!” “你那时候打不过梅斯·云杜。”靳一梦向来实事求是。 “但不代/表我杀不死他。你能办到,我也可以。” 靳一梦不由失笑:“那谢谢你了。” js突然露/出思考的神色。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哎,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啊?” “嗯……我在潘多拉那段时间,那时候我刚干掉云杜。怎么?” “其实我有个想法。你这家伙又不是法/师,那时候你也没到天人合一,正常来讲不会做‘预兆之梦’,就算做了也不会这么详细。”js猜测道,“会不会是尤达让你做了这个梦?他那时候不是正在找杀/害云杜的凶手吗?云杜最后的行程跟你们有关,所以他就让你做梦来试你。结果他反而被你在梦里干的事给吓到了,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其实并不是。“有可能吧。”靳一梦淡淡说道。他将目光投向了无生机的幽影诅咒之地,望进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神情漠然,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梦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8 章 第十章免费阅读。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壹趣妏敩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m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壹趣妏敩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壹趣妏敩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壹趣妏敩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m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m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m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哪只叫除夕,哪只叫除岁啊?” “问它们呗。”靳一梦顿了顿,声调上扬,吆喝道:“除夕!”方才被李/明夜救活的那只小狗立刻张嘴“嗷”了一声,另一只却是呆呆的,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嘛。“你的原力让它变聪明了?”他奇道。 “或许吧。我的力量中蕴藏有我的意志,而这不过是一只低等生物幼体,对它产生任何影响都是很自然的事。”李/明夜倒不是很在意,“你希望它变回笨/蛋吗?” “还是不要了,聪明点也好,就别聪明得不像狗就行。”靳一梦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另一只小呆狗,“这不是还有一笨/蛋么?这小笨/蛋就是守岁了。” . 对于“靳一梦出门一趟就捡回家两只小狗”这件事,林以兰接受得挺淡定。她还给李/明夜爆了靳一梦的一个关于狗的黑料:靳一梦小时候(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强调,是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有一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竟然招惹到一群大鹅,被啄得涕泗横流。彼时林以兰家里养了一只大黄土狗,听闻小主人被大鹅欺负,当场跑出院子,急忙忙前来护驾…… “他就被那只狗给救了?”李/明夜好奇问道。这时靳一梦正在盥洗室洗狗,她在厨房泡骆驼奶粉,打算一会儿注到针筒里喂狗。没办法,家里没奶瓶,不过针筒这玩意儿二人有的是,先拿来凑合一下。 老太太一想起这件事就乐:“哪儿啊!那群鹅凶的要命,把他俩一起揍了,狗毛都给揪掉好多,两个一起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后来养鹅那家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了一只烧鹅过来,给咱家年夜饭加餐。” 李/明夜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狗,原来是一起挨揍的交情。” 靳一梦的声音幽幽从盥洗室传来:“您少往那家人脸上贴金,原本就厚脸皮,再贴上一层可了不得,咬咬牙都能防弹了。还主动送烧鹅?想得美嘞,那是他们家实在受/不/了/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群鹅咬了我之后,那家人就把院门关起来了,不让鹅出来嘛。他/妈/的,以前不关门,就让那群鹅横行霸道的,出了事才关。那我肯定不服气呀,我就没事就往那家去一趟,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我一扔石头,那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狗啊鸡啊还有那十几只鹅啊,全都在那叫,在那扑腾,然后我就跑了,等平静下来了,我又回去继续扔石头。也就一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宰了一只最疯的鹅送我们家,说是给我们道歉。要是我没去扔石头,还道歉,还烧鹅?嘁。” “对对,是有这事儿。你从小报复心就重,特别淘,还一肚子歪点子,每天都有人找我告/状。”林以兰也想起了这件事,然后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遂兴致勃勃地继续给李/明夜爆料。由于年深日久之故,林以兰的记忆力便不是很靠得住,靳一梦便慢悠悠地补充,直把李/明夜听得乐不可支。待到除夕与守岁沐浴完毕、烘干毛发,小狗窝也已经搭成。 说是狗窝,不过是林以兰在一楼主卧套间地面上铺了一条大浴巾,周围以旧衣服、旧毛巾等垒起一圈矮墙罢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本不该洗澡,但它们得到了完美的照顾,因此洗完澡之后不仅精神旺/盛,甚至还极具冒险精神地开始探索狗窝。这干干净净的、肉/嘟/嘟的两只小团,小短脚在浴巾上扒拉滑/动,从这头“游”到那头,小尾巴摇得活像两只螺旋桨,嘴里唧唧呜呜一刻不停。 林以兰看得忍不住心生怜爱,伸手拨/弄这两只小狗。守岁呜呜大叫,扭着身/体躲,除夕却是一口咬了上去,含/住了林以兰一根手指,急不可待地吮/吸。这狗用/力吮/了两下发现没吸到东西,顿时急了,哼哼唧唧地呜咽,却舍不得松嘴。 “哎呀,这是饿了呀。”老太太摸了摸除夕的狗头,柔声哄道,“乖乖啊,不饿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此时驼奶已经泡好。靳一梦拿手试了一下,发现太烫,他也没在意,直接拆了两支最大号的针筒,取了针头后递了一支给林以兰——就这短短十来秒功夫,那一大杯驼奶就已经不烫了,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温度。等一大杯驼奶喂完,两只小狗的肚子都立竿见影地圆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窝在一起睡着了。 肉/嘟/嘟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睡觉,这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林以兰简直爱得不行,立刻就动了念头,打算连狗带窝一起搬进自己卧室里。靳一梦顾虑到这狗几小时就得伺候一次吃喝拉撒,遂出口阻拦,末了见老太太实在喜欢,还是先把狗窝搬到了客厅里,方便她看春晚时顺便看狗。这一下子,老太太立刻扎根在客厅不肯走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小狗睡觉,小狗稍一动弹,就去调电视音量,最后几乎降到静音。 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吃吃弄/弄就差不多可以看春晚了。靳一梦见老太太舍不得小狗,干脆就自己进了厨房做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热/烘/烘的锅铲声。李/明夜留在客厅陪林以兰,见老太太对这两只小狗如此喜爱,遂拿了靳一梦的手/机,上网查阿拉斯加成犬的照片给林以兰看,老太太看完,实在不能相信这两只小肉/团子竟然能长得比人还大,再三确认后,不由陷入了沉思。李/明夜本以为老太太顾忌到这狗体型太大,说不定便不打算养,孰料老太太沉思完,竟然下定决心,宣布为避免小狗长身/体时营养跟不上,一断奶后就立刻开始喂肉…… 李/明夜听了不由失笑。她不太确定老太太之所以这般喜欢这两只小狗,是纯粹出于对可爱动物幼崽的喜爱,还是无意中受到他们二人内心期盼的影响……算了,管他呢。喜欢就好。 就在此时,室外又响起烟花的爆响,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听起来非常热闹。菜香从厨房/中传来,热/烘/烘的油脂、热/辣/辣的辣椒与酸津津的醋,还带了一点葱蒜爆锅的浓香。李/明夜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向厨房。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温柔甜/蜜的暖黄/色灯光下,靳一梦正穿着一身米色哑光丝绸家居服,站在灶台前翻炒锅中的食材。这样颜色和材料同样温柔的一身,与盯着铁锅信手翻炒的悠闲与自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任何人印象中的那位“詹姆·科蒂”……假如遮住那张英俊得光芒四射的面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手里握有的权力,不过是统领厨房/中的小小王国。 李/明夜注视着靳一梦的身影,用一双更接近凡人、而非圣者的俗世眼睛。分明是她看惯了的场景和看惯了的人,但她的心灵却仍然会因此而振动……那是一丝隐秘而又温暖的悸/动温柔。 “哥。”李/明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 “嗯。怎么,馋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高/考的时候不考现在这个专/业,不读现在这个大学,你会选什么?”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中/国高/考有什么,第二志愿,对吧?” “过去没有如果,过去是事实。要是太想要一个‘如果’,我们的‘现在’就被否定了,被我们自己否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靳一梦先是顺口给她补了一下古道修行常识,随即回忆了一下,道:“其实我有想过念外交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最好还是留京嘛,上北外。我那时候就不太想留……” “这个应该很难考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战术终端连上当地网络现查了一下,还顺便查了一下靳一梦最后就读大学专/业的分数线。她并不了解本宇宙中/国高/考的分数构成,比如总满分多少、单科满分多少、一共分几科之类,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所谓的“北外”分数线要高得多了。“分数线比你现在的专/业高呀,而且高好多。” “是挺高的,不过我估分应该是到了的……”靳一梦略一停顿,也查询了一下他高/考那年的录取分数线,“靠,还真到了,哎呀可惜,算了反正我没报,无所谓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想到一个事。”李/明夜轻笑道,“要是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我没有遇上16岁那年的事,你也最终选择了这个专/业……” “那你哥搞不好跟我是同事啊!哎呀,要按年龄算,我参加工作应该比他早,他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哥。”靳一梦也想到了,顿时就为之一乐,“看来咱俩要是在同一个宇宙,还是有机会碰头的,就是你比我小这么多,上你家提亲可能得挨揍。”他说到这里,这道菜已经做好了,便提起锅倒进盘子里。红亮亮的浓汁里拌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裹在炸得酥脆挂壳的茄子片上。这是一道风味茄子。 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不由笑了:“你要是能提着这道菜上/门,嗯,不对,你会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妈也会加入。让你臭显摆,全天下就你会做这道菜?”话虽如此,她还是找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茄子吃了。茄子入口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滋味咸香酸甜,外加一丝恰到好处的麻辣,吃起来喷香四溢。 “好吃不?”靳一梦笑着问道。 “嗯,唔,还不错。”李/明夜又夹了一块,喂进靳一梦嘴里,“比你上次做的好!” “那敢情好,看来老/子当年还能选新东方啊,等毕业了到你家当厨子去。”靳一梦笑道。他说着就转身去开冰箱门,端出一碗洗净切好的鳐鱼肝,打算开始做下一道菜了,“行了你啊,待这儿是监工呢,还是伺机偷吃啊?陪我姥姥看电视去吧!——哎哎,偷吃,不许再吃了啊,吃光了一会儿年夜饭光啃盘子吗?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3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逛景点。”李/明夜笑道。 “是这样,就跟逛景点似的。其实您应该也听得出来,咱们今天过来这一趟,也不是参/拜。大家春节过来,都是为了讨个吉利蹭个福气,真信这些的其实也少……宗/教嘛,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儿。” 李/明夜此时已经倍速加快进地看完了《神探夏洛克》的第一集,“你们中/国人的宗/教哲学真有/意思。”她轻笑着说道,话语轻柔,仿佛若有所思,但假如在这里的是靳一梦,恐怕单凭内容就能分辨出她纯粹是在敷衍这场对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之类的词汇,而且大部分人都很认真地照做了,但真要说你们相信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好运,似乎也未必。” “是吧!我们搞这些,说白了就是表达一下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不是指望今天拜了神仙,明儿就心想事成的。想要心想事成,还得靠自己呀!得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发财那就努力赚/钱,想脱单那就努力去交朋友,这才靠谱。”林雯笑道。此时徐昭云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她便俯身将座舱放平,改成睡篮,又将防尘罩拉下遮光。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估计很少亲自做这些活,但她手上忙活,嘴上却也不停:“您想啊,先不说这神仙就是雕像,哪怕是活的,真有活神仙能帮忙了,这边上一炷香才多少钱,几块十几块的,要自己带还免/费。敬一炷十几块的香,许个几百几千万的愿,这不是欺负神仙嘛!真有活神仙,一听底下许这愿,肯定直接就从台上下来,夸夸甩底下人几个大耳帖子。”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但她稍微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这宇宙里的修行者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面前这道观里竟然有两个离难……要知道这儿不过是d级宇宙,而土著离难境的一般标准是单低级属性40点。在血肉凡人之中,这也已经算是超凡脱俗,堪称陆地神仙了。.m “不是我有趣,是这些道/士好玩。”林雯笑道,“之前我和少秋打算要孩子还没要上那阵,正好赶上春节了,我就琢磨要不然烧柱香算个卦吧,再问问能不能捐点钱办个法事什么的,我一朋友家老太太信佛,就花钱搞了个祈福的法事。然后啊,我就找了这边管事的道/士问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人把我训一顿,说子女缘分这事儿呢,一看夫/妻关系,二看身/体状况,没事儿办什么法事啊?有这钱搞几顿烛/光晚餐啊,夫/妻两个好好锻炼身/体啊健身房办张卡啊,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哪个不比办法事强?您说可乐不可乐,这道/士都出家了,还知道烛/光晚餐呢。” “道/士知道的可多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知道不?张角黄巾起/义,这就道/士搞出来的。这修/道修得好啊,知道活不下去了就该大家一起造/反。”靳一梦含笑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这儿队太长,再排下去我也要造/反了。看在世界和平的份上,来,美/女,给我插个队。” 李/明夜忍俊不禁,侧过身让靳一梦站进来。她眼见身后排队的群众开始侧目,遂道:“你们那么快就买好票了?” “没,少秋还在那儿排着呢。我就寻思这天寒地冻的,你喝点热的暖暖。”靳一梦说道。李/明夜今天是一身大衣,内搭西装套裙,为了搭配还戴了帽子和围巾,这一身美则美矣,实在不适合任何尺寸超过手包的包包,因此他们的保温壶正在他身上的斜挎包里静静躺着。他将红色保温壶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壶盖,往壶口的温度计上看了一眼,“哎呦,还八十四度,你先拿着暖暖手。”他边说边往壶盖里倒奶茶。一时间白烟蒸腾,奶香四溢,茶雾氤氲。 区区八十四摄氏度的奶茶当然烫不到李/明夜,其实只要靳一梦不把温度说出来,她也就直接喝了,实在不喜欢她自己也会调。她此刻捧着壶盖,内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方才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变化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专门过来陪她。 果不其然,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凡人让我知道了一段历/史剧情——假如没有某位的刻意安排,我原生宇宙的被融合宇宙之一,原本应该有的历/史剧情。”李/明夜也无意隐瞒,一边说着一边发了个土著网页链接给他,“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宇宙是以几个‘锚点’为中心,互相融合之后的最终产物,这段历/史剧情就来自于其中一个‘锚点’。根据最终结果来看,这个‘锚点’与我和我的同住者对应,鉴于这一点,他原本的故事应该也很精彩。” 靳一梦点开看了一眼。他对《神探夏洛克》这个剧名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李/明夜很早就告诉过他自己那位鼎鼎大名的同住者曾经有何身份,他也很早就震/惊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也没有你哥,只有已故李雪莉女士的生前男友。而且这还不是纪实记录,是电视剧,里头全演员,故事都不一定真。”他作出总结,“那我还看个什么劲儿,故事精彩的土著多了去了,杀起来也没比其他土著费事多少。咱俩的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还看这个。” ——由于命运组/织经常在各宇宙中主导历/史剧情大事/件之故,他们经常留下各种传说故事,其中不乏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文艺作品,后又被斗兽场收录。同为命运组/织主要成员之一,文森特时常搜来这些影片观看,并在即时通各大社交媒体发表锐评,比如这里不够写实,那里净是胡扯,改编不是瞎编之类,或干脆是一句脏话,但靳一梦确实一直都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毕竟,虽然有宇宙衍生融合、世界源混沌变动、历/史剧情走形等种种因素,但作为重大历/史剧情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他完全明白那些(吟游诗人)编剧的脑洞有多大,编得又有多离谱……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刚才看了一集,一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李/明夜笑道。她对曾经同住者的刻骨仇/恨小半是习惯成自然,大半却源自迁怒,如今既然已经大致明白正主是谁,自然应该果断地重新分配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耗费太多能量才对。因此她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提到过去,只是每次提到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罢了。跟现在的她比起来,反倒是靳一梦更加介意。 “侦探故事能多有/意思,翻来覆去不都那一套。”靳一梦飞快撇撇嘴,“尤其是这种一季一季拍的,剧情得抓人啊,不然就没人看,好看的又写不出来,最后要么往狗血了拍,要么往灵异了拍,要么往阴/谋论拍。反正都是扯淡。” “这也没办法,毕竟侦探所面对最难的问题不过是死人和罪犯罢了——死人案/件还是极稀有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人死亡,但并不是每一起死亡都值得追寻,因此大部分的日常业/务不过是法/律咨询、商业调/查和婚姻调/查。如此简单!而我呢?我要想尽方法去驱使许许多多会思考会活动的大活人,让他们自觉地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最大化地为我提/供价值……”李/明夜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当侦探真是简单又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做实验和学习,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还有乐子。一想到这些,我还挺羡慕的……” 一旁的林雯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记抽气声,抬起手捂住了脸。靳李二人同时侧头望向她,一人像小松鼠捧坚果般双手捧壶盖杯,另一人自自然然地双手捂着前者捧壶盖杯的手,两张全然不同但同样光彩夺目的脸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询问神色。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呻/吟,半晌又迸出一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不是单身真是太好了。” 以靳李二人的感知能力与心灵法术修为,自然能够洞悉林雯心中翻涌不休的情绪浪潮,只不过……洞悉是一回事,理解则是另一回事。靳一梦耸耸肩,在团队频道里说道:“现在的凡人,想法真是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说起凡人……这道观里有两个离难,你发现了吗?” “……现在发现了。”这不能怪靳一梦迟钝,实在是在二位圣者看来,混迹于凡人之中的两个离难,就犹如混杂在一堆黑白芝麻粒中的两粒大米,假如不用筛子(感知类功/法)过一遍,谁能发现得了?“嗯,两个离难,挺厉害的,在这宇宙都能进古道。怎么了?” “这两个离难毕竟是道/士,年纪也挺大了,知识方面肯定过关。万一他们精通相术,看出你再过几年要横死,跑来多管闲事怎么办?”李/明夜仔细端详靳一梦的面容,“其实你现在的脸还不太看得出来,不像你29岁照片上那样明显。现在就算有人能看出征兆,也要结合天时等多方面数据,才能演算出这一结果,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精通演算之术,必定会算出你的命运与这世界的‘天数’之间存在异常。需要我用西斯炼金术给你捏个面具吗?” “免了吧,万一打雷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要是真有道/士打算多管闲事,我把他这个念头抹掉就行了。再说了,又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张天然,你说的这个水平,王少华都不一定达得到。”靳一梦将目光移回壶盖杯,带着李/明夜的手稍微晃了晃,“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开口说道。 李/明夜“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开始喝奶茶——然后才喝一口就停了。“太甜啦。”她抱怨道。 这壶奶茶中的蜂蜜比例,跟李/明夜早上自己泡的那杯完全一模一样。“你这丫头以前还挺好养活的,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口味一天得变三次。”靳一梦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黑色保温壶——这壶里是纯普洱茶,他自己的。“要不,给你掺点茶冲冲?” 李/明夜拨浪鼓状摇头:“我要吃零食,用零食冲。” 靳一梦没往包里装零食,不过这也无所谓,零食这玩意儿他随身常备。他将手放进包里,打算借着包包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行吧,原来是又嘴馋了。那就话梅?猪肉脯?肉松饼?……不想吃咸的啊,那来点淡的,就上次你吃的那个茉/莉花味儿的米糕?” “嗯……”李/明夜露/出犹豫的神色。 “那就茉/莉花味儿的,再来点桂花味儿的?” “嗯!”李/明夜重重点头。她这时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人,遂转向林雯,“要一起吃点吗?”.m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双手捂脸,“不,我不要。我已经饱了,完全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4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m..m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壹趣妏敩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m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第 27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9第十四章 “路易斯老是说探索历/史其乐无穷,照我看真是无聊得要死。”文森特对身旁的冈恩抱怨道,“就是到处走走,终端扫扫,然后等结果,等数据匹配,等分析建议……探索的根本不是我,是战术终端才对。”作为主宇宙黑科技,战术终端的细致程度与准确率均跟佩戴者的感知息息相关,而他们在这个宇宙待了有一段时间,昨日又昏天黑地一通探索,彼此间数据库还共享(重点是能共享到来自李/明夜开启知微之眼后的数据)……在大量新鲜可靠数据的饱和式灌输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已经相当可靠了。 文森特没在团队频道里抱怨,但他和弗兰克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左右,还是被后者听到了。“战术终端本来就是为阿萨神族探索阿斯加德设计的,比你更专/业是很正常的事。”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轻笑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他却总是有本事说得像嘲讽,“你只需要睁大你的眼睛,到处走一走就好……也许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好吧,这确实是嘲讽。自从很早之前,他们为某个女性角斗/士而在某个酒吧结下梁子之后,这二人就一直看彼此不顺眼,如今成了同/僚,这一点仍然没改。 文森特哪里是肯乖乖被嘲讽的人?当即在团队频道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收回之前的话——无人机比你好多了,弗兰克。好就好在它不会说话。”这是引用他之前对弗兰克的嘲讽。彼时他嘲笑边飞边扫描的弗兰克简直像个无人机,二人于是小吵一架,而李/明夜及时从自己的扫描结果中发现了白骨怪物的踪迹,打断了二人的斗嘴。如今二人都有暇,索性继续。 ——此时此刻,李/明夜孤身一人留在那白骨怪物附近,摆/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炼金与魔法知识,尝试还原出白骨怪物的本源真/相,其他人则分组探索,尝试寻找这家工厂的“厂长办公室”。分组名单确定得很快,陈英华与冈恩偏弱,自然得与他人搭伙,而弗兰克与冈恩虽然相处融洽,能力却并不相宜。好在冈恩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弗兰克与陈英华关系也不错,于是分组名单即刻完成。至于靳一梦,若是李/明夜不参与,大家就默认他独自行/事,不与任何人搭伙组队。这倒并不是靳一梦太过孤僻,实在是他有太多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而大家也十分默契地不去探究罢了。 这时的靳一梦正一边探索,一边旁听文森特与弗兰克在团队频道中的斗嘴。这对他来说还挺解压的,毕竟不论是文森特被弗兰克气死,还是弗兰克被文森特打死,在他看来都是乐子。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无聊…… 靳一梦为自己选择了最繁琐的探索区域,即经粗略扫描后得知,生物及灵能活动最频繁的区域——这条路线里充斥着年久失修的远古魔法。根据扫描结果,战术终端判断这片区域应该是用于“培育”,因为区域中一些结构与人类工厂的某些结构颇为相似。当然,那些不相似的部分说明了一点:这片区域肯定不是用来“培育”普通人类或灵能者的,别的姑且不论,尺寸就不相符。设施的绝大部分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太庞大了。 亚特兰蒂斯人以古神为基底研发出的血肉魔法堪称古代黑科技,而“培育”无疑是所有派系种类之血肉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门极深奥严肃,同时也非常容易失控的学问。在历经一夜的能量补充之后,因年久失修而崩溃错乱的古代魔法孕育出许许多多诡异离奇的恐怖生物,而这些生物从货真价实的古神血肉中诞生,虽是新生儿,却也并不算很好对付,且数量众多,神出鬼没,各具本领,等闲有穷过来都有大概率翻车……好在应付它们对靳一梦而言并不困难。要知道此时距离亚特兰蒂斯已过千年之久,而这些生物不过是一些重获能量的错乱魔法在撞上拥有丰沛力量之古神血肉后诞生的古怪“现象”,其诞生本就是“错误”,自然奈何不了如靳一梦这样强大的半神。 话虽如此,它们的数量着实有些太多,杀得靳一梦略微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很认真踏实地干活,务求将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动单位屠戮殆尽。遗产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他的杀/戮可以增加斗兽场获得的世界源。当杀/戮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片区域对斗兽场而言就再无秘密,他们也就可以从斗兽场系统中大致得知这片区域的昔日往事与岁月变迁。他本人对此并不在乎,毕竟知晓历/史并不会为他增加力量,但李/明夜知道这些后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文森特说的也没错,探索确实挺无聊的,靳一梦在心里想。他随手一枪射/出,心念微动,控/制子弹洞穿数只魔怪的躯体。 靳一梦的攻击,瞄准的并非“头颅”——实际上这些魔怪有的一个头都没有,有的却又拥有数个乍一看很像头或体外心脏的部位,使人很难单从外表上判断其要害。故而他瞄准的乃是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官灵觉之中,那些魔怪躯体中流动能量的枢纽所在。这样一来,旁人看他出手,次次都是秒杀甚至秒几杀,简单轻/松,潇洒自如,但要是换个境界不足或功/法不行的人来打,恐怕就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得死在当场——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而这些魔怪的数量,也确实太多了。 于靳一梦、文森特这种老粗而言,所谓探索,不过是选定一片待探索区域,落地后一通赶/尽/杀/绝的乱杀,接着就是一边清点遗产之箱,一边坐等斗兽场发区域评价、区域探索奖励和历/史剧情简介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区域难度不太够,无法逼/迫他们像在太阳神殿那次一样动脑子……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需知太阳神殿乃是那个宇宙前任天帝的离宫,而这里不过是远古魔法种/族的一座港口城市罢了。 “唔?”靳一梦忽然发出一声诧异的低语。随着他本人的移动,一股奇异特殊的能量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中,被他的灵觉所捕获。 这股能量出现之前,一切乍一看倒是正常,然而在他发现这股能量之后,方才察觉到一点:原来这股能量才是这片区域所有活动单位的中心。它就像一个喷薄出奇特、规律灵能的反向漩涡,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怪,皆笼罩在那股漩涡的辐射范围里。就如鱼逐钩而游,它们亦追逐着能量的起伏,追逐每一次震荡之间的优美韵/律,执意溯流,去往源头。而他之所以一直遭受魔怪前仆后继的攻击,正是因为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乃是那“漩涡”中的“礁石”。灵能的波涛在他身上打了个结,从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暗流。 “好吧,不动脑子的下场……”靳一梦自嘲一句,打定主意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随即向其行去。通/过能量流动的异常情况推断出其来源对他并不困难,只要他留心,本该早早发现这件事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异动,所有魔物的举动在一瞬间加倍地激进起来,不顾性命地朝靳一梦展开攻击。靳一梦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闪身避过一串恶臭毒液与尖锐触手,略微调整走位,一脚将一只体/内充满恶/毒酸液的魔怪踹入魔怪群中,同时手上迅速换弹,果断击发,砰的一声,一枚C级燃/烧/弹脱膛而出,顷刻间烈焰熊熊,浓酸四溅,惨叫连连,恶臭扑鼻。“能感觉到我。差不多两公里……这鼻子比狗都灵。”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直线距离。 靳一梦一边躲避近处魔怪的袭/击,一边再度换弹,抬手几枪就将肉墙上那几坨赘生巨瘤般的恶心生物射爆——根据他的经验,那巨瘤乃是怪物巢穴,是“错误”的症结所在,其中皆是大如人脸的、石榴籽一样密集镶嵌排列的魔怪卵,孕育出源源不断、稀奇百怪的恶心生物。三枪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以斗兽场标准,即那极不人道的、只存在“致命”和“轻/松”两种标准的评价体/系来看,他对这片区域而言有点太强了。 需知这座工厂获得能源不过一夜而已。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魔怪巢穴数量极多,年岁不长,等级不高,再怎么呕心沥血产卵也堆不死他。这样一来,在斗兽场的动态奖励系数下,这儿的遗产之箱就不怎么掉,掉了也不怎么值钱,而靳一梦的左轮/子弹最低也是d级,一发就是500-1000塞斯泰尔斯。靳一梦这人价值观奇特,给老婆发跨宇宙小作文一条一万花钱如流水,但到了正儿八经探索的时候,却又抠门了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浪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破产。其实破产倒是小事,大不了帮斯帕罗打几场海战刷回来,关键在于他的子弹用一枚就少一枚,在这个宇宙里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不然换把枪?”靳一梦思考了不到一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储物空间里确实有一把老古董燧发枪,也携带有不少子弹,然而不巧的是,这把枪乃是他考虑到要来这个宇宙,特意从自己枪/械收藏室里提出来的…… ——需知靳一梦其人,有钱且懒,藏品众多,根本不可能且不愿意雨露均沾。为了减少枪/支损耗与保养频率,他干脆把收藏室里的枪/械通通升到了至少B+的品级,以至于哪怕是来自枪/械原生宇宙的普通子弹都适配不了,只能上斗兽场黑科技……而理所当然的,斗兽场黑科技,自然只能到白塔里去兑换。这时他终于有些羡慕文森特了,那家伙从来提刀就是干,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开源节流”之后,靳一梦干脆地化作一道暗影,没入魔怪脚下那些缭乱癫狂的阴影之中。置身于阴影中时,靳一梦失去了三维世界的独特视野,但这无所谓,对于一名天人合一而言,感知外界的工具本就不该只有眼睛。 ——作为一名走正统古道的天人合一,他甚至并不需要眼睛。他就是阴影,阴影就是他,他是物质世界里流动的能量,也是镜界灵海里汹涌的潮汐。外界的变化,正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靳一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消弭踪迹,被自己搅乱的能量场恢复了平和与规律。活动单位一如满天星斗般焕发出点点荧光,卫星依附于行星,行星环绕着恒星,彼此影响,彼此碰撞,彼此交融。等他造成的最后一丝涟漪在能量系统的震荡中平复,循环与平衡再次生成,失去目标的魔物群茫然了片刻,倒也没有如他猜测的那样开始大乱斗,而是齐齐转身,井然有序地涌/向他所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头……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无比沉重,庞大凝实,就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 这场景令靳一梦想起了印/尼的兽潮。他稍一沉吟,随即动身跨越一片片阴影,纵身向那异常能量源头赶去。区区两公里于他而言几乎抬脚就到,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格外宏伟深邃的腔室之中。 此时此刻,腔室中赫然呈现出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数不同种属、不同外形的魔怪齐聚一堂,挥舞的肢/体好似潮汐般整齐起伏,朝向腔室最深处虔诚叩拜。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溢在每一只魔怪的每一个动作里,看不见的指挥棒支配它们的躯体,充塞它们的意志,使它们的舞蹈与叩拜拥有一致的韵/律。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协调且宏大,庄严肃穆却又恐怖癫狂,是那么的震撼人心……而与此同时,这些扭曲畸变的魔怪与它们狂/热虔诚的朝拜,又令人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 “这肯定不是昨个晚上加急排练出来吓唬人的。”靳一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把灵觉往腔室深处探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股庞大、汹涌且无比炫目的能量团,因其过于耀眼滂湃,使人无法分辨细节——就像人眼难以直视太阳。“唉,还是看不清啊……”他有些郁闷。 不能偷懒了,靳一梦心想。4379只魔怪,以肉/体强度论,27只有穷,3只天人合一,1只天人合一大圆/满,可惜只是木偶。那些强大的躯体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思考的火花,没有求生甚至求死的意念。它们没有灵魂。 这感觉,有点像狂猎…… 靳一梦皱起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从回忆中分辨出自己在阿斯加德遭遇的那个狂猎,差不多是天人合一等级,其原本可能是法相,只可惜年久失修、折旧严重。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很不平衡,凭啥他们废了老鼻子劲才能突破到的天人合一,昔日的阿萨神族居然能随随便便量产——古道突破讲究一个由内及外,这些造物连灵魂都没有,何来的“内”?直到后来他历经洪荒现代宇宙,知道了“敕封”、“权/柄”、“擢升”等概念,这才明白对大能力者来说,捏造出一个天人合一,简单随便得就跟吃饭一样。就比如尼德霍格,祂随便一个无意照出的投影都有大概率是神魔,想捏出个天人合一,反而还得悠着点。大能力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阿萨神族的狂猎和瓦尔基里其实没啥好惊讶的,因为这一产业的技术壁垒并不在于“敕封”或“擢升”,而在于“自动化”、“工业化”和“量产”。换而言之,阿斯加德工厂造狂猎和瓦尔基里的时候,是用不着奥丁或索尔亲自坐在产线里,这边掰点权/柄,那边给点赐福的,他们大可以忙自己的去,工厂里狂猎和瓦尔基里一样哐哐造,而这一点少有人能做到。没有照出投影的人,又何来的投影? 然而,不论阿萨神族的主宇宙黑科技再如何不可理喻,再如何无/中/生/有,都是先有奥丁索尔等大能力者,然后才有瓦尔基里和狂猎。这是毫无疑问的。 “4437只。”靳一梦更新了数字,“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一晚上。牛逼啊!这他/妈才叫优生优育,要搁图特加,斯帕罗高低得给它整面锦旗。要是再过几个小时,说不定连法相都生出来了。”他不打算继续观望,遂告诉自己:“狂猎我见到了,该见见奥丁了。” 于是他跃出阴影,就好似游龙跃出/水面。在被数千只魔怪淹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它们为之狂/热、顶礼膜拜的事物。 “呃,宝贝儿啊,忙吗现在?”靳一梦拨通了李/明夜的通讯,“你最好过来一趟。” . 李/明夜抵达这处腔室之时,靳一梦正准备穿衣服。“你……咳……”她的声音从瓣膜门之外传来,颇有忍俊不禁之意,“你是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么?” 室内的靳一梦撇撇嘴,他也是没办法。数千只魔怪,其中还有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虽是听凭肢/体本能行/事的傀儡木偶,却也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他还决定在李/明夜到来之前清场。若是不用尼德霍格的法相之力,他要如何应付?而一旦动用那黑龙之相,爆衫自然是注定的结局。我一定要成法相!他再次下定决心。“那必须是。你啊就把衣服搁外头就行,搁了就走啊,别在那儿伺机偷看。”他笑着回道。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m..m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m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壹趣妏敩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m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m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m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壹趣妏敩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m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m..m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m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m..m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李/明夜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你说即使没有特别交代,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我是说过,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说不定比我自己还尽心……”靳一梦多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那是因为我死了。”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话语中流露/出些许感慨:“他后来其实碍了我不少事儿,现在想想,实在是不能怪他……有很多事情,也是我自己做得太过了。我那时候很不好,急功近利,太想出头,把事情都做绝了。他也有他的立场。”..m 靳一梦很少像掰扯分析历练中局势一样仔细地跟李/明夜掰扯他过去在缅甸的经历,多是说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但李/明夜仍然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他的死应该跟徐少秋有点关系。不过,既然他已经释然,他们又都指望徐少秋继续给老太太当保姆,那李/明夜也决定不去计较。她甚至决定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追根究底,毕竟知道是一回事,清楚又是另一回事。万一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她要么憋屈郁闷,要么就得又给老太太找个尽心竭力的保姆,这两个选择都挺麻烦。李/明夜的麻烦事已经不少,完全没必要再自找这种原本没必要的麻烦。 靳一梦的长相出色至极,陈柏原本的相貌也颇为英俊,徐少秋则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他长得不好看,但也绝不难看,令人看了不至于心生恶感,却也绝不会铭记。他稍微有些发福,圆/润的脸庞上时常含/着一丝和气的笑意,见到李/明夜便笑吟吟地起身握手,一叠声地喊着嫂/子。 略微介绍寒暄之后,李/明夜在靳一梦对面的另一张圈椅上坐下,“你这里确实收拾得挺舒服。”她对靳一梦说道。茶桌旁不远就是一扇玻璃大窗,明朗透亮,正对着外头的菜地。夏天干完活后往这里一坐,空调一开,热茶一泡,再看一看那些亲手种的菜,那新鲜脆嫩的黄瓜与累累垂实的番茄……这场景真是一想便令人舒坦。 “那必须的。搞这些就是个玩儿,打发点时间,要是不舒服那就是受/刑了。”靳一梦笑着说话,手上也没闲着。他将壶中茶叶倒掉,重新装了一些普洱,又把手伸到茶桌底下,借着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罐玫瑰花与一小袋方糖。他将方糖放在李/明夜面前,又往茶壶里加了七八朵玫瑰,撑得满满当当。 “呦!”徐少秋见状,夸张地挑挑眉,“花茶都喝上了?” 靳一梦笑着斥了一句:“老/子泡啥你就喝啥,蹭吃蹭喝还那么多废话。” “少秋中午要留下来吃饭么?”李/明夜便顺口问了一句。现在已经10点多了,赵姐差不多要开始做饭,如果要临时加人,最好还是尽快说一声。 “留吧,不然老太太买的那堆菜,猴年马月能吃完。”靳一梦往茶壶里续上水,又掏出手/机给赵姐发了一条短信,见徐少秋想说话,便开口道:“你要真有事我也不留你,没事就留下来吃顿饭哄哄我姥姥,也省得她回头又念叨,我还得再抽时间专门陪你吃饭。老/子这次回来是度假,忙着带老婆到处玩儿呢,哪有这个空。” “你他/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你这个真孙/子都归位了,还得我在这儿陪你装孙/子。”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再反/对,同样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发了一条短信。“行吧,反正都装了那么多年孙/子了,我就留下来蹭你一顿。对了……”他发完短信,又去拿一旁的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嫂/子,恕我多句嘴。中/国不比越南,有的地方查得严,这套身份不一定管用,你们还是得小心点。” 应付林以兰和应付徐少秋完全是两种难度,因此也需要两个不同的故事。当然,他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 在靳一梦说给徐少秋的故事里,李/明夜是陪着他隐姓埋名藏匿数年的越南女子,在帮助她获得中/国身份之后,他们会一同前往欧洲,以新身份开始新生活。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因此对于自己又成了越南人,李/明夜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笑,从容接下:“我知道的。”她相信这套身份材料或许会受到一定关注,但绝对牢靠……只不过,她也理解徐少秋的顾虑。 徐少秋很仔细地端详李/明夜,片刻后说道:“我说句实在话,嫂/子,您跟我想象的真是完全不一样。”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再结合那段故事,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温柔婉约怯懦腼腆的漂亮小姑娘,但眼前这位…… “更好还是更坏?我希望是更好。”李/明夜轻笑道,“毕竟我不会常来中/国,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坏印象,那可就糟糕了。” 徐少秋当然能听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于是他便笑道:“当然是好印象,您比我想得要漂亮多了,还是我梦哥有福气啊!就是拍照水平太臭。他给我的那张做身份的照片上,您也就一般漂亮,这会儿见着真人,喝,跟电影明星似的。” 李/明夜不由失笑:“多谢夸奖。” 靳一梦拿了一只仿汝窑葵花盏,用第一壶茶水洗过一遍,放到李/明夜面前,接着又往壶里续水。“可惜我俩不能久待,不然你再多认识她一段时间,得更羡慕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橱柜里翻了翻,拿了一只勺子回来,用开水浇过递给李/明夜,好让她一会儿搅方糖。“她就一点不好,我现在成天看着她,脑子里就只想着退休。反正钱也挣够了,一天到晚就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的什么都不操心,这才叫好日子。” “退休了是舒服。”徐少秋感慨道,“我有时候忙到昏头了,是真想干脆不干了,他/妈/的。我才30岁,平时又不喝酒,去年一体检,轻度脂肪肝!我就纳了闷了,你说我也不算很胖吧,这脂肪怎么都长肝上了?那时候是真想休息呀,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调整作息什么的,结果一回单位事情一来,得,加班吧,开/会吧,晚上11点回家了一两点再睡吧,再晚点呢三四点也有……”他顿了顿,又道:“但每次想撂挑子的时候啊,我就想着啊,我自个儿多做一点,以后的人就能少做一点,事情做完的也就更快一点。这样也值了。” 靳一梦给三人倒上茶。茶水注/入杯中,色如红木,醇香四溢,花香宜人,升腾起如云似雾的飘渺雾气。“你们这个位子,想/做事,容易,也能做成挺多事。”他淡淡地说着,茶水也静静地注着,“不过,想要把事情做完,靠你们是不成的,靠‘高欢’也是不成的,再来一百个‘高欢’,还是不成的。”茶水添完,他放下茶壶,注视徐少秋,目光微微含笑:“所以,就不要急于一时了。” 徐少秋抿了抿嘴,莫名的,他感到一丝惧意。 从前的靳一梦确实令人畏惧,言行举止里都有一种阴沉沉的狠劲,面上声色不动,一转头天都能捅破,但徐少秋从来没有怕过他。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二人之间的交情,更是因为徐少秋从来就不怕亡命徒。 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亡命徒不是疯/子,他的行/事是有逻辑的,图财或是图权,又或是图些别的什么,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总归是有所欲求。行/事有逻辑,则意味着行动可预知,可以合作,可以弃用,也可以打/压。而如今的靳一梦,他言行举止里的那股劲儿已经没有了,他变得松/弛从容,变得捉摸不透,变得……居高临下。只平静地倒着茶,安闲地说着话,就有种生杀予夺、笼罩四野的气势。 这感觉,黑云压城城欲摧啊!果然躲起来是他/妈骗我的,你要说是当了三年国王我才信。徐少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出了靳一梦的警告,而他体/内的某些本能正在疯狂告知他违/抗这一警告的后果……于是他很快便笑开:“也是,什么事都不能急于一时,就慢慢来吧!唉,不谈那些糟心事了,你这地方搞得这么舒服,我也放松放松,咱们聊点有趣的。” “说起这个地方,”李/明夜含笑转移了话题,“梦哥,你家里这块地有点太大了。我们平时又在国外,老太太过几年可能收拾不过来,荒了又有点可惜。” “这个好办。”徐少秋立时接话,“我上次过来就琢磨这个,问了老太太,老太太还是喜欢菜嘛,那就接着种,种不过来就请人来种。你们家院子里那个花园是包给园林公/司了,让他们定期来弄,回头呢就把菜地也一起包出去。菜和花儿一样是植物嘛。” “菜跟花可不一样。”靳一梦说道。 “是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啊,就让那些专门种花的想去。反正我这个假孙/子就负责谈事,你这个真孙/子就负责出钱。我俩省事了,老太太高兴了,园林公/司有业/务了,农/民/工有钱了,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 . 在不再涉及敏/感话题与相互试探、只叙过往交情与有趣闲话之后,场面不再暗潮汹涌,转而真正和谐融洽了起来。毕竟,靳一梦跟徐少秋之间确实有真交情,也确实多年交往,极有默契,更有无数的话题可聊……这样一来,农舍内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气氛松快愉悦。 三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到了邻近午饭的时间点。徐少秋收到一条司机发来的短信,称已经将预备一会儿提着上/门的礼品买好了,他便索性直接拎着去隔壁找林以兰关切问候一番。这几年徐少秋逢年过节便来看望林以兰,老太太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外孙来疼爱,徐少秋正事上或许冷酷,却是重情之人,更兼之心中多少有点愧,自然加倍投桃报李,也将林以兰当半个奶奶来孝敬。对于这一点,靳一梦确实是心怀感激,因此只略微提了几句自己编给林以兰的故事,让他不要说漏嘴便罢了。 徐少秋走后,李/明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她惯常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那么个大忙人,专门抽时间过来,陪你喝了一上午茶。”她轻轻弹了弹烟灰,“看来他是真的很怕你啊。” “从前他不怕我这个人,只怕我生事,但现在他可能真有点怕了。”靳一梦淡淡说道,“倒是我,我以前觉得他特聪明,今天一看呢,又觉得他还不够聪明……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你已经是半神,而他仍然是夏虫,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有阅历,能顾大局,也很会抓细节,比安德烈强不少。如果给我们干活,应该比陈柏干得好,还能给弗兰克帮挺多忙,可惜斗兽场抓人不由我们做主啊!不然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报仇。” 靳一梦瞥了李/明夜一眼,笑道:“那倒是用不着。他当初其实也没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袖手旁观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李/明夜特意说了中文。 靳一梦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行。” “不管怎样,能把你坑死也不容易,等收拾完你,还能借你的死大做文章,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更不容易了。”李/明夜说道。排除个人情绪因素,她是真有些赏识徐少秋,“难得见到一个会用权力的人。” 靳一梦见李/明夜茶杯将空,便又给她续上,“权力呢,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让更多人相信,顺着你有好处,逆着你会倒霉。这句话里说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同样重要。”他续完茶,又将壶中残茶泼净,茶叶倒完,慢条斯理地开始清理茶具,“所以,‘高欢’对他来说是机会,‘高欢的死’,也一样是机会。他也不容易,就东南亚那些国/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那些国/家也不容易,中/国太大也太近了,不f/华他们自己就没了,但f得太厉害呢,也一样没出路……都不容易啊!” 李/明夜捧起茶盏。茶水滚/烫,但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划,那温度就降下来了,温暖微烫,恰好适口。她望着靳一梦,挑挑眉:“所以,你是真不想管这件事了?你现在可比高欢能干多了。” “是这样,但我能干在哪里呢?我能干在把强者变弱,而不是帮弱者变强。弱者变强得靠自己,靠十几亿人的努力,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过是十几亿之一罢了。” 李/明夜想了想,“也是。”她说道。诚然靳一梦这话确实过于谦虚,但破/坏永远都比建设更加容易。他们可以轻易就摧毁一座城市,但想要将一座城市真正建设起来,没有个十几年几十年却是不行的。别的姑且不论,哪怕他们叫来自然系的半神级别灵能者,以超越自然的伟力改变地形地貌,又令建筑在数日内拔地而起,再使得气候宜人、风调雨顺……那也不过是建起了一大片漂亮房子罢了。 “等中/国成世界老大,这些事儿就都自己解决了,所以让他们自己慢慢来吧!我来的又不多,顶多也就掏钱捐几个希望小学,就这还得让少秋帮忙处理。而且,我对他们有信心。”靳一梦说到这里也笑了。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干:“现在才2011年。等到了2070年,我的中/国,肯定会变得像你的中/国一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3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m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壹趣妏敩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m..m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m..m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以上是本宇宙之上级衍生宇宙的土著所知的历/史剧情,充满了歌剧式的波澜壮阔与热血王/道的传/奇感,非常适合改编成游戏或影视剧。但在堡垒组/织的记载中,这一切是这样的: 在大概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主宇宙里,兄弟会的三位神魔在获取到土著死亡神祇位格之后,试图通/过挑/起超大规模之战争的方式,积蓄自己在本宇宙中所属位格之神力,最终目的是篡夺原初死亡、纷争、杀/戮、毁灭与虚无之神耶格(已知的、生出先天自我的尼德霍格投影之一)的位格与力量,并将其献给他们的尊主潘多拉。为此他们挑/起了史称“动/荡之年”的超大规模战争,无数土著神明、斗兽场神魔法相投影都牵涉其中,就连九大圣座组/织都牵扯进去八个,不知有多少法相神魔披了个土著马甲就冲进来开干。严格来讲,那场战争直至今日仍然在继续,因为没有哪个圣座组/织会放弃一个主宇宙,而伴随着主宇宙的每一个微妙的动/荡与每一次波涛的涟漪,无数次级衍生宇宙也随之涌现与覆/灭…… 命运与堡垒进入的这一次级衍生宇宙,其上级s级衍生宇宙,正是分/裂于“兄弟会三位神魔第一次被驱逐出主宇宙”这一历/史剧情节点。在那之后,“动/荡之年”仍在该s级宇宙持续,九大圣座组/织也继续牵涉其中,只不过参与者的逼格降低不少——在主宇宙中,神魔才是争夺的主力军,而在s级衍生宇宙中,主力军换做了法相,神魔大多以投影的形式出场,其本尊仍在主宇宙中干仗。到了A/级衍生宇宙之时,更是连阿斯特罗这等天人合一都能来碰上一碰。.m 随着命运的每一次波涛,次级衍生宇宙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蛋糕自然越来越大。不少圣座组/织断断续续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一些次级衍生宇宙,即不再强求强关联、高质量的资源点,仅留神魔法相的投影驻守,转而去集中力量探索另一些。然而在本宇宙的上级衍生宇宙中,兄弟会、堡垒、影盟与晨星显然都没有放弃这一宇宙,因此才有“至上真神之祸”这一历/史剧□□/件,以及“不知名冒险者小队阻止死亡三神阴/谋”之结局。 ——当然,在命运与堡垒降临的这个A/级宇宙里,“至上真神之祸”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而它的结局,也是未定之数。 这就是阿斯特罗降临在这里的原因。 “至上真神之祸”并非是使宇宙衍生分/裂的节点。因此正常来讲,假如没有任何角斗/士掺和,本宇宙的历/史剧情将会遵循上级宇宙的轨迹,平顺地通/过这一节点。不论兄弟会是否放弃这个宇宙,死亡三神的投影仍会遵循因果与宿命的轨迹,妄图掀起“至上真神之祸”,而“不知名冒险者小队”也会自然地出现,背负着各自的宿命,以及神明投影们的期许,在命运的路口聚/集到一起,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然而,不知是因为堡垒和兄弟会在争夺这个宇宙时多打了一次仗,还是因为加入本宇/宙/历练的其他角斗/士的一些无心或有心之举,又或是因为晨星和影盟的缺席(或藏匿)使得历/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亦或是因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蝴蝶在某个土里土气的海湾,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阿斯特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视网膜上的战术终端面板。那里赫然陈列着他此次的主线任务——“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 “谁死都好,为何偏偏是他?”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 . 盖尔·德卡里奥斯,堡垒神魔“午夜”本宇宙投影体的选民与土著情人之一,深水城古老魔法世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天才大/法/师,本该发生的未来中“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之一……以及,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在人/世/间的载体。在死者拥有的以上诸多身份和光环之中,唯有最后一项,才是阿斯特罗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原因。 在正式降临这个宇宙之前,阿斯特罗专门抽/出时间,向李/明夜解释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以及其运行的规律——“那个世界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资源,各式各样的暗物质能量就像空气中的氧原子一样常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无序的。”他详细周到地解释道,“按照你习惯的说法,就是并不存在恒定不变的‘公式’。你这次用一个‘公式’打开九狱的大门,下一次再使用这个‘公式’时,就有可能会把敌人变成一只兔子,再下次时又会有新变化。这样当然不好,所以午夜女士梳理了那个世界里无序的魔法能量,让它变得有规律并且可控。这种有规律并且可控的魔法能量,被那里的土著称为‘魔网’,形容它就像一张精密的网一样笼罩着那个世界。所有的法/师、术士、半神甚至神明在使用魔法时,都会拨动魔网,而魔网也会依照他们拨动的方式给予回应。” “为了成功梳理魔网,你们肯定打了一场大仗。”李/明夜评价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打赢了。”阿斯特罗笑道,“但那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很复杂,魔法——准确来说,是午夜女士的权能所辖的魔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比如神祇的神力就是另一种领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权/柄’,它的实现可以不经过魔网,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还有‘信念’,它能够以规则之力的形式实现,比如那个世界中圣武士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们的誓言,当他们知行合乎其誓言时,同样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独/立于魔网之外的。除此之外,神祇可以动用自己的权/柄另外梳理魔法能量,自己制/造出一个魔网,以供他们的信/徒使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午夜女士的魔网,却也不可小觑,至少它无法被午夜女士控/制……你看,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却还有其它许多仗要打呢。” ——而“耐瑟瑞尔毁灭魔法”,正是来自于阿斯特罗口/中的“其它许多仗”之一。这一仗源于堡垒那些居心叵测的竞争者、一名天赋出众的人族半神,以及那名半神登临神位的野望。 那半神名为卡尔萨斯,乃是辉煌的人类魔法国度耐瑟瑞尔之中最强的法/师,在旁人的帮助和启迪之下,他萌发出了蓬勃滔天的野心,并创造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卡尔萨斯登神术”的恐怖的法术,以庞大汹涌的魔法能量冲击魔网的构造,在瞬间毁灭了魔网。当秩序被破/坏,混沌便占据上风,原初的、无序的、狂/暴的、汹涌的能量在一瞬间涌/入这名半神的体/内,并将其擢升为主宇宙规格的神祇……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风光。 在古斗兽场中,有个冷酷而又意味深长的古道笑话:“该如何阻止一名法相冲击神魔之境?答/案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看着他陨落。”惊才绝艳的土著半神卡尔萨斯并没有成为那个例外。在一瞬间,他强行突破成了神魔,下一个瞬间,他便因此陨落了,与他一同陨落的还有他那曾经辉煌灿烂的人类魔法帝/国。对这位土著半神和魔法/王国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帮助、引导——或者说,诱导——过他的存在们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堡垒最终赢得了那一次胜利,午夜成功重启了魔网,据说这位堡垒神魔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因卡尔萨斯本是午夜的神选与土著情人之一,其意图和成功登神亦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生性风/流多/情的神魔还被学者发配到某不知名宇宙关了足足三百年禁/闭,命其好好反思她的冲动和恋爱脑。或许是由于神魔永恒,而低级宇宙中的三百年远远不足以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的缘故,反正从如今发生的事来看,午夜女士虽然听话地乖乖反思了三百年,却也并没有改就是了…… ——彼时的阿斯特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正是午夜女士投影体的神选和情人之一,就和昔日的卡尔萨斯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唉,午夜女士她……怎么说呢……假如这名年轻的土著法/师能够知晓,午夜女士究竟有多少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位格的情人,或许就不会如此愚蠢了吧!这位法/师意图探索古耐瑟瑞尔魔法,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古耐瑟瑞尔魔法是旧魔网的残余,与如今的魔网全然不同,规模虽小却仍然强大,而且对如今的魔网极具破/坏性。他虽然宣称自己之所以探索旧魔网,是为了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以获取她的欢心,并且我认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我看来,他对力量和知识的野心,才是促成他这一行动的真正原因。” “呃,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李/明夜的语气难得有些迟疑,“这位法/师去寻找能够危害到他的女神本质、权能和存在的东西,并认为这样的行为能讨到女神的欢心?”她疑惑地望着阿斯特罗,后者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忍不住吐槽道:“神/经病啊!他还不如送束花呢!” 阿斯特罗再次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送花、送演出门票、送钢琴都没有什么用处,但总比送毒药强。”他略一停顿,又道:“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部分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进入了他的身/体,不断侵蚀他以当前新魔网为基础习得的魔法/力量,使得他的法/力几乎化为乌有。假如他不堪重负,无法喂养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这魔法就会脱离他躯体的桎梏爆发出来,新旧魔网将会产生最激烈的冲/突,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威力,就相当于一颗核弹……除此之外,咱们还得小心另一点。” “唔?” “根据s级宇宙的历/史剧情来看,死亡三神导演的‘至上真神之祸’中有一个重要道具,是一件强大的古耐瑟瑞尔魔法遗物,名叫‘卡尔萨斯王冠’。这是卡尔萨斯施展登神术的重要魔法/器/具之一,他能够用其调动旧魔网。而且即使不作为登神仪式的一部分,仅仅是其存在,就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阿斯特罗放缓语调,流露/出郑重的神色,“如果一名足够了解旧魔网和耐瑟瑞尔魔法的法/师或术士获得它,他就有再演‘卡尔萨斯登神术’的可能。” “哦?”李/明夜瞬间对此事生出了莫大的兴趣。不论这是否一个命运的陷阱,张天然的威胁几乎近在眼前,她急需尽快增加自身的力量……当然,若是没有张天然,她也肯定不会放过这种一步登天般的可能。 阿斯特罗瞥了李/明夜一眼,没有直接点出她几乎毫无隐藏的心思,只是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这个。旧魔网的规模实在太小了,它不可能再创造出一个神魔,最多只能创造出法相,这一过程也不会对午夜女士的新魔网造成太大的破/坏——要知道在另一个A/级宇宙里,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最终选择了自己登神,但他一成神就被那个宇宙中的午夜女士投影体给摧毁了,连同最后残留的旧魔网一起。然而,假如那名法/师或术士登神后的力量,并不是完全来自于旧魔网呢?” “你在担心角斗/士获得它。”李/明夜冷静地指出这一点。 “我在担心角斗/士获得王冠,以及古耐瑟瑞尔魔法,这两者缺一不可。”阿斯特罗淡淡补充道。他直视李/明夜的双眼,略一犹豫后,还是斟酌着开口:“在这一历/史剧情节点中,这就是对堡垒最坏的可能,我必须阻止它。但是……路易斯,假如是你想要王冠和登神术,我不会反/对——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在近期升阶或突破境界,因此你如果想要它们,我会全力协助你,就如你过去每一次协助我一样。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它们带去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无关的宇宙里使用。” 这意味着李/明夜必须完全获得“卡尔萨斯王冠”的所有权,并将其和“卡尔萨斯登神术”进行法则化,如此才能保证这二者在其它宇宙仍然能够生效。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本就极高的难度又迎来一次大幅度提升。但假如一个人本就想一步登天,又何须在意天有多高呢?因此李/明夜闻言之后只笑了一下,诚恳说道:“你放心,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会在跟午夜女士的魔网有关的宇宙里使用它们……”她顿了顿,轻笑着补充道:“看在你的演出门票、钢琴和你们组/织给我送了那么多钱的份上。” “那么我收回之前的话——送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阿斯特罗笑着回道,随即正色敛容,“根据组/织提/供的资料来看,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在深水城寻觅解决之法无果之后,打算前往银月城(仅次于深水城的魔法城邦)碰碰运气,但他在途经博德之门的时候失踪了……” . ——事至如今,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失踪之谜已经解/开了,以一种颇具戏剧性的悲剧方式。 阿斯特罗盯着主线任务看了一会儿,不由再度叹了一口气,稍微抽/出一秒钟时间反思了一下自己,或许不该耗费斗兽场时间开那么多会……“你们方才在感知和适应外界时,有探查到大范围的魔法规律冲/突或死亡气息么?”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在同盟频道里问了一句——虽然他心里其实知道答/案。 同为天人合一,阿斯特罗虽然不擅洞察,但除了李/明夜之外的其他人,在洞察方面也不会比他厉害到哪里去。果不其然,下一刻,两支团队中的诸位天人合一纷纷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没有。” “没有啊,头儿。” “这里挺安静的……哦,我不是指环境。” “东南方向有死灵法术的臭味,啧,藏得还挺好的……但那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噫,有吗?”顿了顿,“还真有!” “最近确实有死亡,而且为数不少,但比较分散,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东西。哎这地儿最近事是真不少啊!我寻思支线任务应该挺好刷的。” “街巷里有其它血液的味道,复生者之血……唔,这座城市还真是群英荟萃啊。” …… 李/明夜最后说道:“我没有察觉到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迹象。”语气如同一锤定音。 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按照常理而言,德卡里奥斯先生死去,无法继续供养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必然会造成毁灭魔法外溢。通俗来讲就是他的尸体会化身毒气弹,持续毒杀周围的生命体与魔法环境,直至其尸身再也无法禁/锢毁灭魔法为止——然后它就会爆/炸,将博德之门夷为平地。但既然他们已经降临在了博德之门,并且这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的话…… “德卡里奥斯先生体/内的耐瑟瑞尔毁灭魔法,被人妥善地取走了?”李/明夜慢吞吞地提出推测。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不是这样。”阿斯特罗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卧室,弹了一弹系在雕花软床与轻软纱幔旁的铃铛。这枚小型魔法饰物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像凡俗铃铛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场景对没住过精灵之歌酒馆包房的普通人来说可能会有点儿令人迷惑,却难不倒阿斯特罗这种等级的术士——他在顷刻间就洞悉了此物的用法。 阿斯特罗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比率,“请将最近20天的博德之门公报送来。”他对铃铛吩咐道。铃铛又是一动,这次它清脆地响了一声,表示收到。 “先别急着看报纸,有人要过来了。”靳一梦在同盟频道里提醒道,“看方向,一帮人来自城市守望者,另一帮人来自焰拳佣兵团。” 同为城市法/律的执行者、治安管理者,以及博德之门的合法暴/力机/构,城市守望者代/表着上城区,乃是正规军与领主贵/族侍卫般高贵强大的存在,彪悍骁勇的焰拳佣兵团照料着下城区,偶尔还有外城区。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焰拳作为一支佣兵团,虽然也会像其他佣兵团般做些收钱办事的活计,但它已经在长期的服/务中彻底融入了博德之门,其领/袖更是被推举为大公爵,长期担任城市管理层中的重要角色。这二者作为地头蛇,地盘上突然冒出这么多过江龙,确实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上/门探探虚实也属正常。 “既然你打算看报纸,那我来应付他们?”伊恩问道。 “好。”阿斯特罗微微颔首,“守望者和焰拳负责城市治安,德卡里奥斯先生的谋杀案应属他们的职责范围……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9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此时此刻,李/明夜已经在一具尸体旁停步。牧师见状也没多想,同样停下脚步,口/中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总而言之,这个谋杀团/伙中参与动手的人至少有9个,其中两个应该是半身人、矮人、侏儒之类的小个子。他们使用/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短刀或匕/首——不同的短刀或匕/首,但伤口呈现出的武/器形制和杀/戮手法非常相似,只在细微处存在差别。这伙凶手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批量制/造谋杀者的学校,和一个批量制/造可以谋杀灵魂的邪/恶武/器的铁匠铺!” 李/明夜听完报告之后,略一挑眉,同身旁的靳一梦/交换了一个诧异而又颇为欣慰的眼神。她决定收回“信教疯/子”这一过于刻薄的评价——她对真正专/业的专/业人/士一向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对该专/业人/士的判断,竟然没有太多可补充或修正之处的时候。她只是垂下眼皮打量身旁石床/上的尸体。 遮盖尸身的白布被原力之手轻柔地掀开,露/出亡者已经被利刃毁去的可怖面容,分明已经死去月余,支棱的肉/瓣却像刚割开一样新鲜。在那惨白的胸膛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犹如腐/败色静脉网般的印记。印记现在很平静,像普通的纹身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魔法残响,但从血肉皮肤那些不同寻常的枯萎,李/明夜认为那并不是寻常的腐/败,而是——暗蚀魔法的毁灭性足迹。 由于暗蚀魔法的特殊性,目前很难判断,那团暗蚀魔法离开这具尸身的时间点究竟是生前、死亡刹那还是死后。但不论如何,这具尸身必须有一个“取出暗蚀魔法”的特殊处理,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怜的德卡里奥斯先生。”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查的事,跟我们查的事,似乎是同一件事。看来我们要互相帮助了。” 焰拳军官一愣,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应。很显然,焰拳和守望者其实并不希望探头探脑的记者、私/家/侦/探、佣兵和冒险者插手他们的侦察,但对方不仅实力很强,来头似乎也很大,又很难直接拒绝掉。“如果你们真能帮得上忙的话。”他半晌说道,仍然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李/明夜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向隔壁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在她的感知之中,这具尸体非常的“新鲜”,刚送来不久。 根据行/凶手法来看,其凶手与谋杀德卡里奥斯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死者应该只是某恐怖组/织常规恐怖行动的受/害/者之一,死因多半是倒霉。对付这样普通寻常的死者,其凶手在某恐怖组/织里未必会有多大来头,至少跟“取出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那位仁兄不一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下手,不太容易马上就惊动对方。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李/明夜更倾向于稳妥之道,从来不会贸然打草惊蛇。 李/明夜很快便站在停尸床边,低头打量尸体。她额上慧眼睁开,正欲施展“原力·量物”,想了想还是先掏出“真/实之眼”…… 下一刻,“真/实之眼”放射/出光华。犹如光阴倒流,诸人周/身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验/尸的牧师倒退着离开,鲜血从拭布上回归亡者颈上的伤口,担架从停尸间去往马车,而马车飞快奔回案发现场。忽然之间,场景定格。泼洒的鲜血,雪亮的匕/首,和一个平凡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及男人持握匕/首的、苍白细长的手。过往的细节在慧眼的注视下逐步填充,空气里多了血的味道、毒药苦涩的腻甜、涌动的怪异魔法能量……以及一个简短的、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在一辆出租马车里。阴暗狭小的廉价出租马车容不下一场激斗,甚至很难容下第二个成年人,因此行/凶者是从阴影里突然“长”出来的,一击便取走了受/害/人的性命,随后又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马车到目的地之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没有听见回应,索性直接拉开车门……下一刻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尖/叫。 照理来说,身为魔法世界的土著居民,焰拳军官和克蓝沃牧师应该见惯了各色千奇百怪的魔法——甚至他们正是这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他们此刻还是惊呆了。靳一梦倒是没太意外,他不知多少次见过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不得不说,在有谜题需要侦破时,一个精通洞察技能的魔法高手当真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而这个挂嘛,他也早就开习惯了。 “很利,使用痕迹明显但经常保养,还涂了油和毒。除此之外很普通嘛。”靳一梦评价道。他指的是那把匕/首。 “因为我不了解那种魔法。”李/明夜说道。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对德卡里奥斯施展原力·量物的原因。当然,对方自身的复杂性、死亡时间过久、且周边环境变动过于复杂和缥缈,难以洞察还原,也是促使她下决定的重要因素。“匕/首上其实是有符文的,也有魔法能量附着,魔力很强,但我不知道它,所以就看不到它。我刚才还想通/过光线来还原它真正的模样,但有未知魔法造成的干扰,实在太乱/了。” 靳一梦想了想:“用我那把斧子参考一下试试?就我用来干掉句芒那把。” 匕/首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复又重新清晰,却没有再展/露其它细节。“不一样,两个体/系。你的斧子用的是高等卢恩魔文,如果这里也出现了高等卢恩魔文,我会认出它的。”李/明夜哼了一声,“我不想耗费时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你把人找到,直接把东西给我。” “好。”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确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李/明夜收起水晶球,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两只凡人之眼与一只洞悉尘世的慧眼同时注视他。“在我眼里,并不只有尸体会说话。现在请带我去找那辆马车吧。”她温和地说道。 . 对于李/明夜而言,调/查凶手行踪不过是区区小事,比起随便施展几次原力·量物来,发现“凶手竟然是从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里钻出来的”,这件事还得更大一点……在有任务的前提下,李/明夜并不介意顺手帮人破几个谋杀案抓几个恐怖分/子,但很显然,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主线任务,就亲自去钻下水道! “要不你就别下去了,我去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靳一梦皱着眉打量那个窨井盖。井盖已经被打开了,漆黑、深不见底,且散发出浓郁而又油腻的恶臭。 诚然,对于他们俩来说,只要花点力气,就算进屎堆里都无所谓,就连气味因子都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跟功/法境界都无关,完全是心理问题。别说李/明夜了,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下去……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我们俩睡在一起!”李/明夜没好气说道,“这只是侦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难闻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马车经过这个窨井口的一瞬间,从这里跳出来,挂到了车厢底下。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时段会有马车路过,因此早早等在了这里。这伙恐怖分/子在筛选行动目标时或许任性得像抓阄一样,但他们的行动本身,还是存在一定计划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军官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夫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短短十分钟的收获比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这一整天之中,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这其中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壹趣妏敩 “说说看。”靳一梦说道。 焰拳军官稍一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向这伙来历古怪的冒险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对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有任何法/力,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是惯于盘踞上/位之人居高临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识屈从了。 “死者是个小珠宝店的老板,他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当铺的小型拍卖会——那家当铺会不定期拍卖没有人赎回的死当。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秘密,他们会在报纸上发广告,也会邀请老顾客参加,所以每次参会的买主都挺多的。”焰拳军官说道,“死者就是那家当铺的老顾客。如您所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用了敬称,“这伙恐怖分/子知道了这次集/会——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或许就是报纸上的广告——反正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场合散布恐/慌。愿神圣海姆撒泡尿淹死这帮杂/种,他们成功了!反正我们的人到场时,那些软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样。” “死者家属和马车夫呢?排查了吗?”靳一梦问道。 “就在我们排查死者家属的时候,真正的马车夫被找到了。只有他的头。”焰拳军官愤怒地说道,“杀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杀马车夫就是在挑衅我们,但是,该死的!我们拿这帮杂/种没办法。死者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参加拍卖会,他们家邻居也知道——” “‘真正的马车夫’?”李/明夜轻柔地打断这名军官,“也就是说,送死者参加拍卖会的马车夫是假的,而你们确信了这一点。为什么?” 焰拳军官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毫无疑问,马车夫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现场(小概率),那么焰拳势必会在到场后第一时间将其控/制住。在那之后有两种可能,其一即焰拳发现了假马车夫的伪装,这意味着他们手里有一个恐怖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二即假马车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据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马车夫的住址,并发现了真马车夫的头颅。 在后一种可能中,假马车夫在焰拳到场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样指向这一结局。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发现马车夫的伪装”这一步骤,焰拳如何能够确定运送死者的是假马车夫,而死的是真马车夫?除非行/凶者在头颅旁嚣张地留了字条,将此事和盘托出,这才足以被称为“挑衅”……总之,焰拳手里要么有一个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证物,要么接/触过一个恐怖分/子,要么直接就有一个恐怖分/子,听起来都是比钻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绝对更加干净——的侦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焰拳军官扑向敞开的窨井口。他的动作很快,远超敏捷40的水准,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刹那,这么个大活人就会像凭空失踪般消失不见……假如他成功的话。 ——在比一个刹那更短的时间,焰拳军官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骤然浮现在他的心灵里,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融化黄金般的双眼,漆黑深邃的竖瞳。眼眸的形象稍纵即逝,一如眨眼时不甘心消逝的光线营造出的幻觉,他便也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地钻入窨井口/中,想要逃离…… ——“扑通”一声,他成功落入下水道里,恶臭油腻的污水混着油腻腻的烂泥溅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暂时如此。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对下水道的脏污颇有顾忌,应该不会立马追下来,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他举目四顾,凭借自己对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认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赶去圣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经暴/露了,新来的这几个冒险者不可小觑…… 在想到“圣所”的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与“圣所”有关的记忆影像。扎根于博德之门地/下城的、神圣污/秽的血/腥圣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从岩石和土壤中成长出来,撑开一处宽广高阔的巨大洞/穴。那气势恢宏的伟岸建筑群,道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叠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与虔诚信/徒们用血擦洗,气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鲜的血/腥气息。入口石门上烙有杀/戮之神的圣徽,永远鲜血淋漓…… 忽然间,那血红的杀/戮之神圣徽——神圣的人类颅骨与环绕颅骨的悲惨泪滴——在他的记忆中大放光辉。刺目的血光从颅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万把钢刀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变作利刃,从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扎出。他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负痛的闷/哼…… 黑/暗在瞬间降临,而后又骤然地离去。“焰拳军官”尖/叫着睁开眼,随即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与自己纵身飞扑前相比,位置没有丝毫改变。围观的市民惊讶地望着他,口/中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克蓝沃牧师皱着眉盯着他,神情有些困惑,却又似乎有些许了悟。那对神秘的冒险者夫妇倒是没有看他。女人关切地望着男人,男人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眼角,放下手时,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这世上的生物,总是先有/意念,而后才有行动。对于靳一梦而言,在感应到“焰拳军官”超乎寻常的心灵剧变,从而提起注意,并在其产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时精准地切入其中,顺势而为营造一场幻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对面的圣徽居然如此给力,而且还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只隔着心灵窥/探了一下,就差点把他给闪瞎…… “不愧是A/级宇宙,真他/妈卧虎藏龙啊。”靳一梦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刚才从他心灵里稍微看了他的神的圣徽一眼,妈/的,差点闪瞎狗眼。” “对面那么厉害?”李/明夜诧异说道。不管对面是谁,在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通/过信/徒的心灵所寄托之一丝存在,就能伤到靳一梦……这多少有些离谱了。 “是很厉害,至少法相。不过主要还是我没准备。”靳一梦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观的判断,“其实就算我没准备,要真想看还是能看的,再加把劲就是了。就是这样一来,对面肯定会知道,虽然不一定能伤到我,打草惊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对面知不知道,我只要多看一会儿,这家伙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响他说话。” “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剧烈的痛苦仍然残留在“焰拳军官”的神/经之中,但已经不再致命——即使方才只是一刹那的经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浑身汗出如浆,恍惚地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冒险者……他努力地转过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他,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直接将他攥在手里,从地上提起。法/师之手?他下意识惊叫,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似乎不是法/师之手。 ——那并不只是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而是一万只无形无质的巨掌,同时攥/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肌肉、每一缕神/经、每一滴血液……它们在他身/体里,它们在他身/体外。它们渗透了他,它们充满了他,它们控/制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终于转头望向“焰拳军官”,笼在披风中的手腕微微一转,向内轻轻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走眼了,之前还没发现。” “焰拳军官”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后他就融化了——他的鳞甲、披风、靴子甚至钢刀,都随着他的皮肤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动着迅速转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似纠结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这团怪物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原力之手的掌控。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只见这短短一两分钟,身处原力囚笼中的囚犯就绝望地改变了无数形态。身着重甲的矮人在挣扎,身着布衣的兽人在挣扎,身着华服的高等精灵在挣扎,身着兽皮的半巨人在挣扎。每改变一个外貌,他的内在同时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不同种/族的天赋具现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灵活身法、强壮肌肉、气化隐身,通通试了个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尽全力,他仍然无法逃脱李/明夜的掌控。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其实这名“焰拳军官”并不弱,与之相反,他其实挺强,真要按古道标准来看大概是有穷中期,真搁焰拳里也是货真价实的中高级军官水准,但他遇上了李/明夜。于是他所有竭尽全力的绝望挣扎、绞尽脑汁的奋力反/抗,都显得如此可怜,甚至于,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确实是笑了。“有趣。我简直爱上这个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轻笑说道,额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辉,牢牢注视着对方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以及促使每一次变化的奥秘。短短片刻。她已经洞察了他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催促他。 “焰拳军官”再次发出惨叫,他又开始变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龙的生物,像鱼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没有血的生物,纯粹由血组成的生物,没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变到纯粹出于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终注视他,那三只眼睛!像三轮明月般高悬中天,照彻他的每一个角落,他每一种形态的骨骼、血液、肌肉、脏器、皮肤,以及所有组成不同组/织的微粒。 改变形态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尽,她犹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赋,催促他自身榨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中的每一点魔能。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从每一个细胞开始。一种独特的“消/亡”感涌上心头,他正在从最微小的层面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犹未尽:“很奇特的种/族……难怪我们会看走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已经认识你们,这种把戏也就没有下次了。” 痛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在“焰拳军官”看来,方才的折磨犹如在地狱中沉沦了万年,其实只不过短短三分钟而已,而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仍以为那些变形全都是“焰拳军官”之挣脱努力的一部分,却不知道这纯粹是掌控者的意愿。唯一认出李/明夜手笔的就是靳一梦,他从后半段的变形中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李/明夜实验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阻止,也没什么都没说。 “变形怪……”克蓝沃牧师忍不住喃喃说道,震/惊万分,“竟然是变形怪……” “当然是变形怪,普通伪装术如何骗得过我?这次焰拳得欠我一个人情……”李/明夜说到这里,环视周围,发现大庭广众,观者众多,尖/叫有之,私/语有之,议论纷纷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不欠。这都怪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搞谋杀啊?”她对变形怪抱怨道。 “这下肯定打草惊蛇了。”靳一梦说道。他走上前去,随手在变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后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脱离控/制的、粗/壮庞大如同小山的畸变躯体无力地悬浮在半空里,不再发生任何变化。“这草都打完了,蛇也惊着了,先赶紧把人带去给焰拳吧!他们内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别回头全都被渗透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0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第 305 章 第七章 宇宙10第七章 这天诸人散会之后,命运团队决定遵照阿斯特罗的吩咐好好休息一晚,遂一同离开主堡,回到他们居住的塔楼。当然这“一同”里并不包括弗兰克——作为宅邸主人,他理所当然住在主堡的主卧室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居住在塔楼里的同/僚与顶头上司。 贵/族们之所以用独/立别墅来招待宾客,主要是出于实用方面的考虑——对于家中有多个独/立居所的大贵/族而言,他们的贵客与远道而来的亲戚,通常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出行团队。李/明夜在卡洛城时拥有三辆马车,最大的那辆简直像个行走的房间,正是前前任卡洛城伯爵专门为了出远门所准备的。卡洛城前任的主/宰者科蒂夫人其实并不好排场,但当她是伯爵夫人时,自然也必须表现得像伯爵夫人。 因此,假如科蒂伯爵夫人要从卡洛城来到博德之门拜访约克伯爵,就会需要独/立的马厩来安放她的八匹拉车骏马以及两匹轮班备用的马匹,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车库来安放她的马车。除此之外,她还另外需要至少一个马厩和车库以安置自家的车队和马队,也需要许多房间来安置她的护卫队、仆人和侍从,更加需要庞大的衣帽间来放置她那成箱的衣饰鞋袜,更别提她的饮食略显挑剔,所以肯定从卡洛城带了大量的耐储存食物和食材、一整车的长峡黄金麦酒,以及除了科蒂伯爵本人之外的十几个厨子……总而言之,像科蒂伯爵夫人这样的贵客,约克伯爵假如只有一个主堡,显然是招待不起的。 当然,科蒂伯爵夫人如今出行从简,手下护卫不过几人,厨子也只带了两个,不过这并不妨碍约克伯爵急老板之所急,自掏腰包将这部分的体面补上。所有已启用的塔楼都有独/立和完整的仆佣团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命运团队所在塔楼的服/务则犹有过之。既然弗兰克方才已经通知散会,想必此刻的塔楼里,床已铺好、茶也煮上、小厨房里备好了夜宵美酒,盥洗室的水龙头里也随时能流淌出热水了。假如几人有额外需求,奥利维雅与她的手下随时待命,除此之外还有阿斯代伦调/教培训的男女侍从,可以提/供更加贴心与贴身的服/务。别人姑且不提,至少文森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对约克伯爵待客之道的满意——他已经坚持数日回家睡觉了。 回塔楼有两条路线,其中城堡走廊是更近的一条,不过冈恩却提议道:“今天从花园过去吧。” 李/明夜下楼往花园走,口/中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花园有了兴趣?” 冈恩说道:“听说奥利维雅他们在花园里搞了些新玩意。” 一名血裔仆从听见他们要去花园,便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几人是否要备轿。靳一梦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噗嗤一乐,转头对诸人说:“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富翁家里大呀,从卧室去厕所得开车,结果有一天这富翁尿急,就尿车上了……” “老大,这话你别在这里说。”陈英华笑道,“你今天这话让人给听到了,你信不信下回但凡是有人坐轿子,旁边都额外跟个人捧尿壶?大总管这边一千多号人,等活干的多了去了。”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活干了。”李/明夜说道。 “呃,吉米这话的重点不是说房子大吗?”文森特说道,“不过这儿确实是挺大的,光是花园就大得要命。要我说,弗兰克就该在中间小广/场那边搞个公厕,不然他哪天请个普通人来逛花园,走路得走半天,要是坐轿子呢,搞不好真尿在轿子上……” 说话间,诸人已下至一层,步入花园。就在大门打开的这一刻,一股轻柔的魔法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出去,唤/醒了整个花园…… ——此时夜已深邃,路灯照亮了石径,路灯光辉之外的花草树木本该化作模糊黯影,却被魔法的光辉点亮,一簇簇,一点点,一丛丛。雕琢成蜂蝶的便流连于花丛,塑造成松鼠的则活跃于树梢,水晶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聚/集,轮流盘旋于花园中/出彩的景致附近,更有蜻蜓点水,游鱼戏莲。一时之间,华彩精奇,绰约生辉,比起白日那一目了然的堂皇精致来,夜晚的花园竟更显生动,别具一番梦幻般的迷离风情。 “哇。”文森特迅速掏出他的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 “这儿令我想起潘多拉。”冈恩则评价道。 “弗兰克这家伙,净整些没用的排场。”靳一梦见了便笑道,“这一套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成天跟老/子哭穷。下次他再哭穷求我给他干活,看我给他打出去。” “倒不一定完全没用……他之前提过过几天时机成熟了,要把博德之门上城区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请来,办一场花园露天宴会。”李/明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这个,潜逃的班恩神选哥塔什先生本来是博德之门最大的武/器商和军火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有贡德‘奇迹’工业公/司的不少股份。” ——关于约克伯爵具体要如何再次吃绝户,李/明夜并不知道,也并不怎么想知道,毕竟这等仅仅关乎资源点产业经营的小事,要是弗兰克开始跟她汇报细节,那多半是他自己搞不定,要求她出面帮忙……而李/明夜最近沉迷于做实验,完全不想干活。反正以她对弗兰克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他连一瓶酒都不会出。 “呦。”陈英华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总管这么精的人,花出去一块钱得收回来十块,收九块都算血亏,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进花园,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欣赏夜晚花园的景致,不时还停下脚步,等待文森特拍照。他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约克伯爵那既铺张又抠门的一系列行为之锐评吐槽,逐渐转向了骸骨之王劳伦斯·兰瑟以及其团队……毕竟,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可以报仇了。 当然,前提是骸骨之王没有晋升为法相。“哎,你们说兰瑟真的有可能成功晋升吗?”文森特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有穷,冈恩好奇地开口道:“法相是什么样的?”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森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文森特说道。 冈恩奇道:“你都无法想象?”他之所以问文森特而非旁人,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好炫耀,一旦肚子里有货,必会迫不及待地抖搂出来。结果…… 文森特耸耸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有想象过天人合一的感觉,但当我真正突破之后……怎么说呢?完全不一样。世界不一样了,宇宙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该问路易斯,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真神,跟法相也差不多。” “我么?”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当时只有位格,没有力量,不过……反正不怎么好。”她顿了顿,话语淡淡,却隐约流露/出恐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们熟悉的我都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扶木神女’的权/柄。而我当时对此只有隐约的认知,几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我忍不住去探索它,发自内心地渴望它的力量,以及它所蕴含的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其实……当时,是权/柄在吸引我,逐渐同化了我,直到离开后,我才发现我的流失远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不是……还好我离开得够快,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嘶,这么凶险?”陈英华倒抽一口凉气。 “正是这样凶险。你们问我兰瑟是否能成功通/过登神术晋升,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点——能够通/过登神术成功晋升的人,也一定能够通/过修/炼成功晋升。登神术只是节省了时间和资源,但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危险的契机,而打开契机之人还没准备好……其实就‘突破’这件事而言,准备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奋力一搏或水到渠成。但使用登神术的话,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她通/过二阶段觉者试炼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当时落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我现在……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是既渴望得到它,又畏惧得到它。对于登神术,我的渴望与畏惧一样多,想必兰瑟也是一样。” 诸人有片刻的沉默。这是李/明夜第一次如此坦诚,竟然直言承认自己也有畏惧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比“李/明夜有畏惧之物”本身更令人震/惊。 “如果连您都如此畏惧……看来超越位格的力量确实很可怕。”冈恩说道,“不过,兰瑟或许不这么觉得。他从未得到过,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怖。” “到底是怎样的恐怖?”文森特不由追问,语气颇为好奇,“法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奈斯特·诺兰心想。 兄弟会的“黑死病”飘掠向前,漆黑长袍如云似雾,轻轻掠过一具又一具虔诚朝拜的苍白脊梁。此地乃是一个广/场般宏伟宽敞的地/下溶洞大厅,地面上白骨累累,却并非实体——至少现在不是。 ——这成千上万具似真似幻的骸骨,实际来自于插在洞/穴高处的一根一人多高的法杖。那根法杖装饰繁复华丽,却又异常的破败古老,其杖头乃是一颗大如人头的水晶颅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闪耀着诡谲迷离的鬼火,正张嘴咆哮,喷/出骨粉般的细腻烟雾,落地便化作累累白骨。每一具骸骨都是一名被法杖奴/役的死灵,每一个死灵都在朝拜,虔诚地歌颂着它们的主人。 “啊,王中的王,王子中的王子,主人中的主人……” 诺兰慢慢往前飘掠。他微微眯起眼,感受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魔法波动,那是浓厚的思维涟漪,每一次翕动都是无数遥远生者的同时呼吸。他们交谈,他们战斗,他们嬉笑怒骂,他们悲欢离合。但他们并不思考。他们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这里。 “……你摧毁了时间的腾飞的翅膀。你是语言的真/实,你是心灵的宁静。你是开始的昨日,你是最终的明日……” 诺兰再度往前。他看见了凯恩斯,他的副团长,他们的欺诈师。这位天人合一大后期的心灵术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站在当地,好似一具尸体。但他周/身的灵能却是滂湃的,滂湃而又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引导那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思维的洪水,控/制那奔涌错乱的源头,将它们梳理得井然有序。 “……你保存着我,保存着我的本名。眷顾我啊,从黑/暗中上升啊,我的永恒王子!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此歌颂你的本名……” 诺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白骨台阶的顶端。似虚似实的骸骨台阶层层上升,每一层都是无数虔诚的脊梁,最终构成一个白骨嶙峋、亡者拱卫的巨大王座。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背对着他。身影俯视着一池深潭,潭水乍一看是漆黑的,却又在沸腾,每一个气泡都有无穷无尽的奇幻光彩于其中孕育,是一百个生灵的灵魂与梦。这深潭正是万千生者思绪的源头,主脑的所在之地。 主脑涌动出潮汐,咆哮起波涛,山呼海啸的灵能在欺诈师的指引下,以毁灭般的力度冲击向白骨王座与端坐其上的王者。那王者巍然不动。他平静地承受了下来。他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了诺兰一眼。那一眼拥有实质般的力量。 “……请允许我起来啜饮你的黑/暗。辉煌又宁静的死亡!” ——好像无穷无尽的黑/暗骤然升起,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黑/暗力量应有的残/忍。犹如神灵的一瞥,俯视脚下的蝼蚁。诺兰情不自禁单膝跪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低下头颅:“大人。” 劳伦斯·兰瑟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在面前一抹,三枚光彩奇异、能量滂湃的宝石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放射/出盛大光彩,犹如三日凌空。纯粹的、强烈的、摧枯拉朽一般的魔能轰然灌入深潭之中,思维与灵魂凝结而成的潭水却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般轰然四溅——与之相反,它瞬间安静,平寂如死。周围空气中荡漾的万千思绪与絮絮低语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乌沉沉的潭面倒映不出这世上/任何生灵与死物的倒影,唯独清晰映出了那白骨王座,那三枚耐瑟瑞尔魔法宝石,以及掌控这二者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那白骨王座上的王者身披一袭黑衣,面罩骷髅面具,骷髅的眼眶里燃/烧着鬼火,望之不似活人,但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又有鲜明的肉/色。他的嘴唇线条锋利,下半张脸的轮廓坚毅如同雕塑,下巴上留着些许淡青色胡茬,头发漆黑,鬓角却如霜染,看着年纪已经不算轻了。紧接着,骷髅面具眼眶里的鬼火熄灭,他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活人的面容。轮廓深峻,眉目俊朗,大约四十来岁。 组成台阶与高台的成千上万具死灵骸骨自发行动起来,窸窸窣窣滑/向四周,好让白骨王座落到地面上。兰瑟站起身。忽然间,水晶颅骨法杖合上了嘴,无数白骨幽/灵在一瞬间消失,当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溶洞大厅,以及体格高大、身材健壮、风度高贵、器宇轩昂的黑袍男子。死人的王变成了活人的王。 诺兰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劳伦斯。”他以平时的口吻唤他,“你还好吧?” 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兰瑟开口应道:“奈斯特,”他的嗓音醇厚磁性,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莫名缥缈的遥远之感。“上头怎么说?”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壹趣妏敩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m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m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壹趣妏敩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壹趣妏敩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天傍晚,伊恩带回了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回信。阿斯特罗坐在他新得的领主书桌之后、气派的高背王座之上,拿起这封信逐字阅读。良久,他搁下信纸,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恩,你知道吗?我想起詹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阿斯特罗弹了弹信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呵呵,我很喜欢中文,它跟斗兽场神文有些相似,都擅长用最精简的词句传递十分庞大的信息量,不过我一直很难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是这句话里词语太少,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君子’吧。” “米瑞斯应该算一个。”伊恩说道。许多角斗/士都对圣光会米瑞斯的圣骑士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一个在斗兽场中绝了种的真正会信守承诺之人……即使在他为信守承诺付出代价之后,依然是如此。 “米瑞斯不过是个莽夫。愚蠢,轻率,毫无担当。他只记得自己是圣骑士,却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负责人和团长。”阿斯特罗淡淡评价道,“你就没有发现,为米瑞斯的高尚承诺付出代价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别人吗?他头脑一热许下承诺时,可曾想过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可怜的亚瑟,当初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如今泯然众人。” 当初谁知道奴/隶阶枪/手里还有个詹姆·科蒂?但所有人都知道js与亚瑟·杨。如今js风/骚依旧,詹姆犹有过之,但许多人已经压根不记得亚瑟·杨这个名字了。“我看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伊恩说道。他如今跟米瑞斯和亚瑟已经不熟,遂把话题扯回艾尔图伽德:“你觉得这是一个局?” “我只是觉得,这很像‘欺诈师’的风格。”阿斯特罗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我本以为凯恩斯肯定会留在兰瑟身边,为‘骸骨之王’主持大局,就像他以往每次历练一样……呵呵。” “欺诈师的风格?”伊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作为堡垒士兵阶隐/形皇帝之副手,他对兄弟会凯恩斯的功劳簿已经耳熟能详,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能够听到阿斯特罗对欺诈师的评价和总结。 “那个讨人厌的狗仔从不怕别人看出他布下了圈套。他不喜欢强买强卖,他喜欢让人自己做选择。”阿斯特罗说道。当“欺诈师”还是土著时,他是一个记者,而且是记者中最无/耻最擅长操纵舆/论的那一个,这一点已经被他向许多人炫耀过无数遍了。“非提夫林排斥提夫林,痛恨这些下/流的吉普赛人……呃,魔鬼后裔影响市容市貌,到处小偷小摸;艾尔图伽德人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社/会动/荡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盘子里的面包与腰带上的武/器能比别人多一点;首都陷落,帝/国群龙无首,每个权/贵都想要更进一步;本土权/贵警惕着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忌惮他与本土强/势宗/教和民众之间的联/系,恐惧邻国趁虚而入,侵吞自家的产业;而这位外来的强/势政/权首/脑呢,不仅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颇为自信,偏偏还真的是个虔诚的守护之神信/徒,又曾经守护过一次那个国/家的平民——他还成功了,只是救下的人不够多。他对救下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他努力过,对没救下的人充满愧疚,因为他失败过。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再这样做一次,这次他可以尝试守护更多的人……你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多像‘欺诈师’?以后你要是同他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注意记者,明白了。”伊恩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封《博德之口》。”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倒也不必为难那些软骨头——他们确实在报纸上说我坏话,但我要是真召他们来见我,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会向我下跪。当我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变得有用了。你要警惕那些超乎常理的强烈欲/望所引发的剧烈混乱,注意那些混乱的交点。当你发现所有人都听从最极端和最激烈的情感、并因此爆发出最不理智和最自私的冲动时,凯恩斯多半正在那些冲动的交点等着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这次之后,凯恩斯还有‘以后’的话。”.m “那些被抓获的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多半是凯恩斯派去的。”伊恩说道,“还有那些艾尔图伽德的贵/族,他们身边可能有凯恩斯派去的变形怪,又或是凯恩斯跟他们接/触过。你应该警告瑞文嘉德。” 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瑞文嘉德就不知道吗?” 伊恩默然。 “凯恩斯布下圈套时,使用的从来就不是智谋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选择,以及选择的表面成本。第一个驱赶提夫林的艾尔图伽德人是谁?第一个把反/抗之刃递给提夫林的人是谁?第一个警告艾尔图伽德贵/族要小心博德之门趁虚而入的人是谁?——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对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经做过的一样,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就该让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欺诈师’重温一下狼王的拳头有多硬。”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希望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去艾尔图伽德。他一贯待在兰瑟身边为兰瑟主持大局,更何况兰瑟冲阶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脱得开身。”伊恩厌恶地说道,“如果艾尔图伽德的局面真是他的手笔,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个‘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阴/沟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对心灵系的术士而言,‘容器’满世界都是,搞这些阴/谋诡/计又用不着多强的力量。” “啊,这就是心灵系魔法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罗颇为嫉妒地叹了口气,他决定今/晚抽/出时间看看李/明夜送来的那两本秘籍……别的姑且不论,能分/身办公这一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这样。”伊恩也叹了口气,“瑞文嘉德已经陷进了艾尔图伽德的漩涡里,我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人望极高的军/队指挥官,除此之外,艾尔图伽德那边算是废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门,对我们的行/事肯定会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一个权欲与权/术同样出色的领/袖,不应该担心合作者太强,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与手段去驯服后者——与之相反,这样的领/袖只会担心合作者过于无/能。“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为一个君子,而非莽夫……对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息部发来的前期情报里,提到过这位博德之门大公爵虽有一子,其妻却早亡,至今仍是单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当即了然,并且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说句老实话,他从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面/临之复杂政局的良方,但碍于出身草根,他实在是很难想到这一招。“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想必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愿意再婚。”他指出这一点。 阿斯特罗点头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有数之不尽的贵/族想要与他做这笔买卖,既然他通通拒绝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顿了顿,耸耸肩:“其实婚姻本身并不是重点,他若不愿意,还有他儿子。但他必须得表露/出与艾尔图伽德本地贵/族组成牢固联/盟的意向,以及足够的诚意……而联姻是那些贵/族能听懂的语言。与此同时,艾尔图伽德贵/族也必须被分/裂。总之,我得好好构思这封回信了。” . ——时间回到现在,和艾尔图伽德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 这世上擅长玩/弄人心的并不只有“欺诈师”一人。欲/望是工具,只要被人握在手里,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罗所预料的那样,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没有透露/出自己对联姻有任何兴趣,只是他的侍从稍微放出口风,感慨大公爵独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大公爵曾担心自己后继无人……紧接着,各种会面、晚餐、茶会、晚宴的邀约便如雪片般飞往大公爵暂住的旅馆。在日常沟通中,不少艾尔图伽德权/贵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备,转而变得诚恳恭敬,热情洋溢了起来。 对于贵/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选择、资源的整合与权/势扩张的传统方式,而对于正值动/荡之中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而言,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姻亲与盟友,无疑意味着自家不仅毫无疑问能更进一步乃至大跨几步,假如家族基础厚实,称王都不算难事。像这样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除非信/仰实在不合,又有哪个权/贵能够不动心?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与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甚至愿意为这桩联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为嫁妆!至于“博德之门侵占艾尔图伽德的领土”……嗐,这说出来多生分哪,要是联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呢? 总而言之,此时的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中,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动了心;还有一些贵/族家中没有适龄成员,却也有/意与博德之门结盟,遂决定与那些有/意于联姻的贵/族结盟,为其创造联姻的机会;还有一些贵/族决定破/坏其他人的结盟,甚至于破/坏目前还没影的联姻……而这三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们不仅多有重合,还不时变幻,有时候一天都能变上一百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心已然浮动,不论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针对乌尔德·瑞文嘉德”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艾尔图伽德权/贵圈不再是铁板一块,而对于瑞文嘉德这等自身拥有强悍势力与庞大势力的大领主而言,不再团结的本地权/贵圈,唯有“不堪一击”能够形容。他攫取权力的道路瞬间变得一帆风顺。他逐个击破贵/族们不稳定的联/盟,他在权/贵之间汹涌的暗潮中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最实在的好处。他希望为如今的艾尔图伽德做点好事。 不受重视的瓦兰休斯,领土多为山地,蕴含有丰富的矿藏,但因地形崎岖而人烟稀少,粮食匮乏,饱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扰。或许可以说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从一名贵/族身上移开,转向下一个。奥卢卡,商人出身的新兴贵/族,头衔不高但十分富裕,领土临近河流,人烟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盘很小,而且在传统贵/族圈颇受排挤…… 静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奥卢卡大人的小女儿十分标致,是一位温柔典雅的贵/族淑女。”她用安静的语气说道,“但他的大女儿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泼开朗,年龄也更合适。” 中年女子是焰拳佣兵团的顾问弗洛瑞克。她同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法/师——而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博学多识,毅力十足,并且极具钻研精神。不过在瑞文嘉德看来,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优点并非她的学识和法/力,而是她那种温和、正直与谦逊的天性。她并不像大多数法/师那样傲慢,睿智却犹有过之,因此当她开口时,其话语总是值得一听的……嗯,或许这次除外。 “假如她真这样好,那更不该让她同我那孽子认识。”瑞文嘉德冷哼一声。一想到早年离家的独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威尔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为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儿子名为威尔·瑞文嘉德,绰号“边境之刃”,剑湾各地都流传有他的美名。他到处行侠仗义,帮助穷人与苦命人,斩杀对人世不怀好意的邪魔,吟游诗人传唱着歌颂他事迹的歌谣。弗洛瑞克一直在心里为那孩子感到骄傲,只是她极少在他父亲面前提及那个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动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话语极轻,但十分严厉,“还没受够魔鬼吗,顾问?” “我只是觉得……”弗洛瑞克叹了口气,“那孩子一直在尽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许只是一时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师中常有这样的事,那些法/师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终都后悔了。假如他们及时得到了帮助——” “他已经得到了帮助。”瑞文嘉德说道,“来自魔鬼的帮助。” 弗洛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其实魔鬼并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许多法/师或术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异界生物做交易,换取情报和一些在物质位面无法得到的资源,您也亲眼目睹过我从其它世界招来魔鬼、恶/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为我充当先锋,他们干得很棒。我说这些不是为威尔辩白,我只是想告诉您,跟魔鬼打交道时,力量和控/制才是决定一场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销一笔邪/恶而又危险的欠债,最快方式就是干掉债主。威尔曾借助魔鬼的力量,这是他不对,但我们仍然可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至于在那之后,您只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这几年下来,他应该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那并不仅仅是交易,顾问。”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同地狱打交道确实是有辱门楣之事,但这样的行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将他赶走,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赶走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独生子,更是一个同魔鬼达成灵魂契约的契术师。” 契术师?弗洛瑞克闻言不由一怔,她听说过这个群/体。 ——实际上,“契术师”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大部分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则厌恶地称其为“邪术师”。法/师与术士尤其地唾弃邪术师,认为这是一伙天赋不足却又野心勃勃的疯/子,不择手段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竟然同强大的异界生物立下灵魂誓/约,成为了那些觊觎物质世界之邪/恶生物的意志的容器。一个甘愿出/卖/灵/魂来追求力量、以至于沦为异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账,理所当然经常会干出一些混账事,偏偏他们经常假托法/师或术士之名来行/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力量由来,这也不可避免地败坏了法/师与术士的名声……毫无疑问,这令法/师与术士更加痛恨他们了。 所有法/师与术士都唾弃邪术师,弗洛瑞克当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确是如此。但是,威尔·瑞文嘉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剑湾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时哑然。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魔鬼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我们永远都不该给那个魔鬼张口的机会。”瑞文嘉德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赶走威尔的原因。魔鬼为何会想要威尔·瑞文嘉德的灵魂?不,魔鬼要的并不是一个年轻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独子。我决定不能让那个魔鬼得逞,就是这样。”与此同时,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啬,他们就算筹谋不成,也有大概率宁可让资产闲置,而非因一时的恼/羞/成/怒而让自己蒙受损失。这无疑有利于保全独子的性命。 “您说的对,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提/供帮助,大人。”弗洛瑞克挣扎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了解威尔,他绝不会自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假如我们……大人,我刚从地狱里出来,绝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但为了威尔,我愿意再下一次地狱。我前几天已经杀了数十个魔鬼,并不介意多杀这一个。” “你若是杀了那个魔鬼,我的儿子、以及所有隶属于那魔鬼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瑞文嘉德说道,“你不如我了解契术师。”他的话语中隐藏有一丝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着瑞文嘉德。这世上少有人会比一个法/师更具知识,即使那个人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过这些冷门知识!而且为了维护“毫不犹豫地冷酷放弃独子的父亲”这一形象,此番行为他没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郑重开口:“我会找到那个魔鬼,迫使他自愿放弃灵魂契约。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着手去做。” “这个想法/会让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难道我会相信威尔,我的儿子,是自愿出/卖/灵/魂?我认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经受考验,最终接受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瑞文嘉德说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学会接受放弃。至少暂时是这样。” “所以,您其实并不打算为威尔提亲。”弗洛瑞克失望地说道。她本以为他终于决定原谅威尔,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断然说道:“在他仍然为魔鬼服/务的时候,我不愿同他有任何接/触。” “……好吧。”弗洛瑞克勉强应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会厅门口,犹豫片刻,还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问道。 “我想回一趟旅馆。”弗洛瑞克说道。她没有提及具体原因——看他神情,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文嘉德于是便点头:“去吧。”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餐桌上堆叠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说道:“你既要回旅馆,便带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馆的晚餐同这里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9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m..m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m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m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逛景点。”李/明夜笑道。 “是这样,就跟逛景点似的。其实您应该也听得出来,咱们今天过来这一趟,也不是参/拜。大家春节过来,都是为了讨个吉利蹭个福气,真信这些的其实也少……宗/教嘛,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儿。” 李/明夜此时已经倍速加快进地看完了《神探夏洛克》的第一集,“你们中/国人的宗/教哲学真有/意思。”她轻笑着说道,话语轻柔,仿佛若有所思,但假如在这里的是靳一梦,恐怕单凭内容就能分辨出她纯粹是在敷衍这场对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之类的词汇,而且大部分人都很认真地照做了,但真要说你们相信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好运,似乎也未必。” “是吧!我们搞这些,说白了就是表达一下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不是指望今天拜了神仙,明儿就心想事成的。想要心想事成,还得靠自己呀!得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发财那就努力赚/钱,想脱单那就努力去交朋友,这才靠谱。”林雯笑道。此时徐昭云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她便俯身将座舱放平,改成睡篮,又将防尘罩拉下遮光。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估计很少亲自做这些活,但她手上忙活,嘴上却也不停:“您想啊,先不说这神仙就是雕像,哪怕是活的,真有活神仙能帮忙了,这边上一炷香才多少钱,几块十几块的,要自己带还免/费。敬一炷十几块的香,许个几百几千万的愿,这不是欺负神仙嘛!真有活神仙,一听底下许这愿,肯定直接就从台上下来,夸夸甩底下人几个大耳帖子。”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但她稍微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这宇宙里的修行者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面前这道观里竟然有两个离难……要知道这儿不过是d级宇宙,而土著离难境的一般标准是单低级属性40点。在血肉凡人之中,这也已经算是超凡脱俗,堪称陆地神仙了。 “不是我有趣,是这些道/士好玩。”林雯笑道,“之前我和少秋打算要孩子还没要上那阵,正好赶上春节了,我就琢磨要不然烧柱香算个卦吧,再问问能不能捐点钱办个法事什么的,我一朋友家老太太信佛,就花钱搞了个祈福的法事。然后啊,我就找了这边管事的道/士问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人把我训一顿,说子女缘分这事儿呢,一看夫/妻关系,二看身/体状况,没事儿办什么法事啊?有这钱搞几顿烛/光晚餐啊,夫/妻两个好好锻炼身/体啊健身房办张卡啊,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哪个不比办法事强?您说可乐不可乐,这道/士都出家了,还知道烛/光晚餐呢。” “道/士知道的可多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知道不?张角黄巾起/义,这就道/士搞出来的。这修/道修得好啊,知道活不下去了就该大家一起造/反。”靳一梦含笑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这儿队太长,再排下去我也要造/反了。看在世界和平的份上,来,美/女,给我插个队。” 李/明夜忍俊不禁,侧过身让靳一梦站进来。她眼见身后排队的群众开始侧目,遂道:“你们那么快就买好票了?” “没,少秋还在那儿排着呢。我就寻思这天寒地冻的,你喝点热的暖暖。”靳一梦说道。李/明夜今天是一身大衣,内搭西装套裙,为了搭配还戴了帽子和围巾,这一身美则美矣,实在不适合任何尺寸超过手包的包包,因此他们的保温壶正在他身上的斜挎包里静静躺着。他将红色保温壶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壶盖,往壶口的温度计上看了一眼,“哎呦,还八十四度,你先拿着暖暖手。”他边说边往壶盖里倒奶茶。一时间白烟蒸腾,奶香四溢,茶雾氤氲。 区区八十四摄氏度的奶茶当然烫不到李/明夜,其实只要靳一梦不把温度说出来,她也就直接喝了,实在不喜欢她自己也会调。她此刻捧着壶盖,内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方才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变化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专门过来陪她。 果不其然,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凡人让我知道了一段历/史剧情——假如没有某位的刻意安排,我原生宇宙的被融合宇宙之一,原本应该有的历/史剧情。”李/明夜也无意隐瞒,一边说着一边发了个土著网页链接给他,“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宇宙是以几个‘锚点’为中心,互相融合之后的最终产物,这段历/史剧情就来自于其中一个‘锚点’。根据最终结果来看,这个‘锚点’与我和我的同住者对应,鉴于这一点,他原本的故事应该也很精彩。” 靳一梦点开看了一眼。他对《神探夏洛克》这个剧名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李/明夜很早就告诉过他自己那位鼎鼎大名的同住者曾经有何身份,他也很早就震/惊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也没有你哥,只有已故李雪莉女士的生前男友。而且这还不是纪实记录,是电视剧,里头全演员,故事都不一定真。”他作出总结,“那我还看个什么劲儿,故事精彩的土著多了去了,杀起来也没比其他土著费事多少。咱俩的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还看这个。” ——由于命运组/织经常在各宇宙中主导历/史剧情大事/件之故,他们经常留下各种传说故事,其中不乏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文艺作品,后又被斗兽场收录。同为命运组/织主要成员之一,文森特时常搜来这些影片观看,并在即时通各大社交媒体发表锐评,比如这里不够写实,那里净是胡扯,改编不是瞎编之类,或干脆是一句脏话,但靳一梦确实一直都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毕竟,虽然有宇宙衍生融合、世界源混沌变动、历/史剧情走形等种种因素,但作为重大历/史剧情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他完全明白那些(吟游诗人)编剧的脑洞有多大,编得又有多离谱……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刚才看了一集,一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李/明夜笑道。她对曾经同住者的刻骨仇/恨小半是习惯成自然,大半却源自迁怒,如今既然已经大致明白正主是谁,自然应该果断地重新分配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耗费太多能量才对。因此她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提到过去,只是每次提到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罢了。跟现在的她比起来,反倒是靳一梦更加介意。 “侦探故事能多有/意思,翻来覆去不都那一套。”靳一梦飞快撇撇嘴,“尤其是这种一季一季拍的,剧情得抓人啊,不然就没人看,好看的又写不出来,最后要么往狗血了拍,要么往灵异了拍,要么往阴/谋论拍。反正都是扯淡。” “这也没办法,毕竟侦探所面对最难的问题不过是死人和罪犯罢了——死人案/件还是极稀有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人死亡,但并不是每一起死亡都值得追寻,因此大部分的日常业/务不过是法/律咨询、商业调/查和婚姻调/查。如此简单!而我呢?我要想尽方法去驱使许许多多会思考会活动的大活人,让他们自觉地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最大化地为我提/供价值……”李/明夜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当侦探真是简单又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做实验和学习,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还有乐子。一想到这些,我还挺羡慕的……” 一旁的林雯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记抽气声,抬起手捂住了脸。靳李二人同时侧头望向她,一人像小松鼠捧坚果般双手捧壶盖杯,另一人自自然然地双手捂着前者捧壶盖杯的手,两张全然不同但同样光彩夺目的脸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询问神色。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呻/吟,半晌又迸出一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不是单身真是太好了。” 以靳李二人的感知能力与心灵法术修为,自然能够洞悉林雯心中翻涌不休的情绪浪潮,只不过……洞悉是一回事,理解则是另一回事。靳一梦耸耸肩,在团队频道里说道:“现在的凡人,想法真是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说起凡人……这道观里有两个离难,你发现了吗?” “……现在发现了。”这不能怪靳一梦迟钝,实在是在二位圣者看来,混迹于凡人之中的两个离难,就犹如混杂在一堆黑白芝麻粒中的两粒大米,假如不用筛子(感知类功/法)过一遍,谁能发现得了?“嗯,两个离难,挺厉害的,在这宇宙都能进古道。怎么了?” “这两个离难毕竟是道/士,年纪也挺大了,知识方面肯定过关。万一他们精通相术,看出你再过几年要横死,跑来多管闲事怎么办?”李/明夜仔细端详靳一梦的面容,“其实你现在的脸还不太看得出来,不像你29岁照片上那样明显。现在就算有人能看出征兆,也要结合天时等多方面数据,才能演算出这一结果,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精通演算之术,必定会算出你的命运与这世界的‘天数’之间存在异常。需要我用西斯炼金术给你捏个面具吗?” “免了吧,万一打雷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要是真有道/士打算多管闲事,我把他这个念头抹掉就行了。再说了,又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张天然,你说的这个水平,王少华都不一定达得到。”靳一梦将目光移回壶盖杯,带着李/明夜的手稍微晃了晃,“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开口说道。 李/明夜“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开始喝奶茶——然后才喝一口就停了。“太甜啦。”她抱怨道。 这壶奶茶中的蜂蜜比例,跟李/明夜早上自己泡的那杯完全一模一样。“你这丫头以前还挺好养活的,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口味一天得变三次。”靳一梦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黑色保温壶——这壶里是纯普洱茶,他自己的。“要不,给你掺点茶冲冲?”..m 李/明夜拨浪鼓状摇头:“我要吃零食,用零食冲。” 靳一梦没往包里装零食,不过这也无所谓,零食这玩意儿他随身常备。他将手放进包里,打算借着包包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行吧,原来是又嘴馋了。那就话梅?猪肉脯?肉松饼?……不想吃咸的啊,那来点淡的,就上次你吃的那个茉/莉花味儿的米糕?” “嗯……”李/明夜露/出犹豫的神色。 “那就茉/莉花味儿的,再来点桂花味儿的?” “嗯!”李/明夜重重点头。她这时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人,遂转向林雯,“要一起吃点吗?”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双手捂脸,“不,我不要。我已经饱了,完全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4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m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m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然而这些魔怪虽然困扰不到文森特,却实实在在地困扰到了威尔·瑞文嘉德。这并非是指“边境之刃”竟然打不过地狱苍蝇,而是他毕竟并没有迈入力量无穷无尽的圣者之境——他的体能、魔力与力量都是有限的,正所谓人力有穷。而魔怪一旦成了势头,数量真是不少,更何况哪怕这些魔怪真是孱弱到一拍就死的苍蝇,人挥几十上百次苍蝇拍,手臂恐怕也得发酸。更何况,文森特没半点看顾他的意思,甚至还频繁跟他说话,引他分心…… “你看这些怪物,看着数量是多,但没一个厉害的,而且它们都能飞。很明显嘛,这都是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野生妖魔,紧急赶来开餐的。”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卡着音乐的节拍,随手挥了一挥。他并没有出刀,但手影过处,竟然是血光暴起,锐利森寒。他面前数十米立即为之一空,约二三十只小魔鬼莫名凌空爆开,化作蓬蓬血肉迷雾。他见状赶紧鼓/起力量,震开那一大团血雾——开什么玩笑!他这件皮外套可不能丢洗衣机洗。“妖魔就像蛆。弱的要死,到处都是,还恶心的要命。”他不忘抱怨了一句。 “啊,确实……”威尔胡乱应着。他的心思全都在即将出口的咒语上,好不容易念到结束,专注却被文森特的话语打断了。只这一打断,面前多出空当,两三只小魔鬼就到眼前,迅捷敏锐,爪如利刃。他赶紧凝神静心,抬手放出一大蓬闪电,将最近的五只小魔鬼烧得滋滋作响,顿时颓然落地,皮肉焦黑。 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接着往前走,口/中兴致勃勃道:“哎,说起这个我还挺奇怪的,你说这迦南市(目前所在城市)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前,地狱有这块地吗?要是原本就有这块地,那这块地上原本的生物不都得给压死喽?还是这边一‘堕/入阿弗纳斯’,地狱里就凭空多了一块地出来?那这儿的地狱领主岂不是赚大了,突然多一个地盘,其他领主能服气吗?就是不知道这地底下是啥情况,有熔岩吗?有矿藏吗?是跟原本迦南市在地上时一样,还是直接复制了地狱其他地方的地质情况?”他说着说着,竟然还陷入了沉思,沉思一秒后,“他/妈/的,我想这个干什么!都是被路易斯那个知识怪传染的。” 威尔忍无可忍:“我觉得我们应该——”他说到这里,忽然避到一旁。下一个瞬间,本就裂隙丛丛的石板地骤然崩开,一簇毒烟并高温蒸汽喷/射而出。他被喷到些许,好在体表法/力护盾微光一闪,将其挡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文森特,竟然是停也没停地走远了,赶紧大步跟上。 “我们确实应该赶紧去找你老爸。”文森特说道。他刚一口气杀了数十只小魔鬼,竟是令这些智慧低下的地狱苍蝇感到害怕了,遂绕开他直取威尔。他倒也没拦着。实际上这一情况已经发生过三次了,每当他屠/杀一批小魔鬼,便能清净大约半分钟左右,随后又会有一批飞程较远、不明情况的小魔鬼赶到现场,前来受死。“不止你,其实我也挺急的。”他说道。 “你急?”威尔刚释放了一大蓬毒雾,正气喘吁吁,闻言一怔,气极反笑:“我半点都没看出来。”这家伙号称是大公爵的保/镖,却半点没有带他直取大公爵所在地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溜着弯……他们至今仍在地上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以他们的能力,都是能轻/松飞檐走壁的。 “能让你这小/鬼看出来,那还了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你这小/鬼修行未够,视野不广。我给你说,迦南市并没有完全‘堕/入阿弗纳斯’,而是以今天晚宴的酒店为中心——”他抬起手来,比了个圆形的手势,“堕/落了大约一千平方公里的样子。” “嗯,所以?”威尔没好气道。十几个小魔鬼正在围/攻他,此刻施法已经来不及,因此他索性抽/出剑来砍杀。现在他正忙着呢。 “这说明,引迦南市堕/落的并非此地的直接封/建领主,而是直接领主的更上一层、由该领主直接宣誓效忠的法/理统/治者。”文森特说道。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象,因此其力量和范围都是很微妙的,会随着统/治主体的体/制而发生变化。“你知道那个统/治者是谁吗?国王?艾尔图伽德有国王吗?还是摄政王?议会?”他回忆了一下,没回忆起来(根本没记),遂耸耸肩,“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人既然顶着权/柄的守护都能恶堕,那他的选择就必然是自愿的。” 威尔索性不搭理文森特,自顾自地砍杀魔怪。文森特掏出一根粗雪茄,指尖划了一圈,削去烟嘴,也未见他引火,那雪茄就在他指间点燃了。 文森特叼着雪茄吸了一口,含糊地喃喃念叨着:“所以,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嗯,应该不是,要是这样,为何早不堕/落晚不堕/落,偏偏此刻堕/落?没有什么是魔鬼给不出、但兄弟会却能给的……应该没有吧。”他说到此处,再一联想到艾尔图伽德现在的混乱政局,忽然有所明悟,“也不一定,‘说服’正是那个傻/逼狗仔的专长……对付这种贱/人,还是应该在他开口之前就把他的头砍下来才对。”毫无疑问,他指的是“欺诈师”。只要长了一张嘴,即使没有任何力量,仅仅是分/身的存在,“欺诈师”也是危险的敌人。 “你到底废话够了没有?!”威尔实在是忍无可忍。因对方的位格,以及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他对文森特算是很尊重了,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对方自称保/镖,却这般磨洋工。“乌/尔德·瑞文嘉德,博德之门的大公爵,我的亲生父亲,你的被保护人,此刻正在危难之中!假如我们无法拯救他,那博德之门就会是下一个艾尔托瑞尔,或下一个迦南——” “你很着急。”文森特打断了威尔。他侧头瞥了年轻的“边境之刃”一眼,他的话语与目光都透着一种极度的冷静,以及……一丝似笑非笑的兴味。“既然这么急,为何不自己去?” 威尔突然怔住。一只小魔鬼趁机尖啸着飞来,伸爪抓向他的咽喉——然而这一次,文森特挡下了这一击。也不见强大的圣者有什么动作,那只小魔鬼就轰然爆碎成一团血雾,尽数糊在呆怔的“边境之刃”脸上。 “我……因为,我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威尔说道。他抬手抹了把脸,话语中带有一丝迷茫,接着他用/力眨眨眼,如/梦/初/醒般说道:“奇怪。弗洛瑞克给了我旅馆的地址,没给我宴会地址,但宴会地点应该并不难找,肯定是在城中最大的庄园……但我刚才……” “你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这个想法,因为‘你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文森特审视着威尔,目光中兴味愈发浓厚。他自己对心灵类功/法无甚专长,同样无甚兴趣,但身边有靳一梦、李/明夜和弗兰克这三个心灵魔法大师,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此颇有了解。“只要生活经验和社/会阅历超过一个刚学会骗家长钱的小学/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想到这个,但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却没有。嗯……真有/意思。” 威尔惊讶万分:“我这是……” 认知阻碍?心灵暗示?欺诈师本尊并不在,分/身就算有力量却肯定强不到哪里去,不一定能搞定威尔。除非……“两个可能,你的契约宗主撤回了力量,你这废物没了宗主不过就是个小/鬼而已,就被人趁虚而入了。又或者,你的大脑中,突然多了一个东西?”文森特饶有兴致地问道。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丰富的冒险经验,因此他第一时间便迅速开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赶路的经历,从每一分钟到每一小时,事无巨细。“我的记忆很连贯。”他说道。 “要么记忆是假的,要么是趁你睡觉搞的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别纠结这种破事。因为我不在他们本以为我会在的地方,所以有人发现你见到我之后,立刻让你死死跟住我,免得我跑了,就是这么简单。可能还会有别的,但现在没有了——因为现在你可以滚了。赶紧滚,自己找你老爸去。”他顿了顿,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街角,锐利的目光宛若实质,将一片小魔鬼逼开。 文森特将雪茄切断,收回保湿管里——并赶紧丢进储物空间中。“魔鬼的同盟就要来了。”他的话语平静得近乎漠然,目光却精亮。嗜血的兴/奋。 . 来者一共三人,文森特不巧都认识。 “被文森特认识”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对方肯定不弱。因为即使说过话、交过手,实力却被他一刀秒,那他也肯定不会费心去记住或想起对方的名字。一个霸者如何会在意途中偶遇之蝼蚁的生平?他只会自顾自昂然前行,不论这只蝼蚁是被他顺脚踩死,还是幸/运逃脱。 当然,兄弟会的士兵阶一团里,也确实没有这样弱的人。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瘟/疫术士,圣者。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其与外界能量交互的效率与方式有所改变,这意味着自上次见面之后,他学了至少一门的基础类功/法。 ——“构造师”,路卡·瓦利,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炼金术士兼召唤师,新晋圣者。他的身后跟着一尊由血肉与金属构筑拼接而成的憎恶/魔像,其身高十五米,庞大如同小山,气息腐臭然而强大。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魔像实际应该是三80属性,即中等有穷水准,但沾了“构造师”的光,血蓝接近无穷,因此近乎圣者。 ——“诅咒之影”,巴里·布朗,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咒术师。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此人属性必定至少是个五80,即符合正常圣者的肉/身属性最低水平,然而从其自身能量与外界的交互频率来看,位格大概也就是个有穷。 文森特停住脚步。他逐一打量这三人,然后,他抬手一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仲裁者自虚空中浮现。 第 279 章 第十四章 宇宙9第十四章 “路易斯老是说探索历/史其乐无穷,照我看真是无聊得要死。”文森特对身旁的冈恩抱怨道,“就是到处走走,终端扫扫,然后等结果,等数据匹配,等分析建议……探索的根本不是我,是战术终端才对。”作为主宇宙黑科技,战术终端的细致程度与准确率均跟佩戴者的感知息息相关,而他们在这个宇宙待了有一段时间,昨日又昏天黑地一通探索,彼此间数据库还共享(重点是能共享到来自李/明夜开启知微之眼后的数据)……在大量新鲜可靠数据的饱和式灌输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已经相当可靠了。 文森特没在团队频道里抱怨,但他和弗兰克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左右,还是被后者听到了。“战术终端本来就是为阿萨神族探索阿斯加德设计的,比你更专/业是很正常的事。”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轻笑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他却总是有本事说得像嘲讽,“你只需要睁大你的眼睛,到处走一走就好……也许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好吧,这确实是嘲讽。自从很早之前,他们为某个女性角斗/士而在某个酒吧结下梁子之后,这二人就一直看彼此不顺眼,如今成了同/僚,这一点仍然没改。 文森特哪里是肯乖乖被嘲讽的人?当即在团队频道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收回之前的话——无人机比你好多了,弗兰克。好就好在它不会说话。”这是引用他之前对弗兰克的嘲讽。彼时他嘲笑边飞边扫描的弗兰克简直像个无人机,二人于是小吵一架,而李/明夜及时从自己的扫描结果中发现了白骨怪物的踪迹,打断了二人的斗嘴。如今二人都有暇,索性继续。 ——此时此刻,李/明夜孤身一人留在那白骨怪物附近,摆/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炼金与魔法知识,尝试还原出白骨怪物的本源真/相,其他人则分组探索,尝试寻找这家工厂的“厂长办公室”。分组名单确定得很快,陈英华与冈恩偏弱,自然得与他人搭伙,而弗兰克与冈恩虽然相处融洽,能力却并不相宜。好在冈恩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弗兰克与陈英华关系也不错,于是分组名单即刻完成。至于靳一梦,若是李/明夜不参与,大家就默认他独自行/事,不与任何人搭伙组队。这倒并不是靳一梦太过孤僻,实在是他有太多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而大家也十分默契地不去探究罢了。 这时的靳一梦正一边探索,一边旁听文森特与弗兰克在团队频道中的斗嘴。这对他来说还挺解压的,毕竟不论是文森特被弗兰克气死,还是弗兰克被文森特打死,在他看来都是乐子。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无聊…… 靳一梦为自己选择了最繁琐的探索区域,即经粗略扫描后得知,生物及灵能活动最频繁的区域——这条路线里充斥着年久失修的远古魔法。根据扫描结果,战术终端判断这片区域应该是用于“培育”,因为区域中一些结构与人类工厂的某些结构颇为相似。当然,那些不相似的部分说明了一点:这片区域肯定不是用来“培育”普通人类或灵能者的,别的姑且不论,尺寸就不相符。设施的绝大部分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太庞大了。 亚特兰蒂斯人以古神为基底研发出的血肉魔法堪称古代黑科技,而“培育”无疑是所有派系种类之血肉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门极深奥严肃,同时也非常容易失控的学问。在历经一夜的能量补充之后,因年久失修而崩溃错乱的古代魔法孕育出许许多多诡异离奇的恐怖生物,而这些生物从货真价实的古神血肉中诞生,虽是新生儿,却也并不算很好对付,且数量众多,神出鬼没,各具本领,等闲有穷过来都有大概率翻车……好在应付它们对靳一梦而言并不困难。要知道此时距离亚特兰蒂斯已过千年之久,而这些生物不过是一些重获能量的错乱魔法在撞上拥有丰沛力量之古神血肉后诞生的古怪“现象”,其诞生本就是“错误”,自然奈何不了如靳一梦这样强大的半神。 话虽如此,它们的数量着实有些太多,杀得靳一梦略微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很认真踏实地干活,务求将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动单位屠戮殆尽。遗产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他的杀/戮可以增加斗兽场获得的世界源。当杀/戮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片区域对斗兽场而言就再无秘密,他们也就可以从斗兽场系统中大致得知这片区域的昔日往事与岁月变迁。他本人对此并不在乎,毕竟知晓历/史并不会为他增加力量,但李/明夜知道这些后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文森特说的也没错,探索确实挺无聊的,靳一梦在心里想。他随手一枪射/出,心念微动,控/制子弹洞穿数只魔怪的躯体。 靳一梦的攻击,瞄准的并非“头颅”——实际上这些魔怪有的一个头都没有,有的却又拥有数个乍一看很像头或体外心脏的部位,使人很难单从外表上判断其要害。故而他瞄准的乃是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官灵觉之中,那些魔怪躯体中流动能量的枢纽所在。这样一来,旁人看他出手,次次都是秒杀甚至秒几杀,简单轻/松,潇洒自如,但要是换个境界不足或功/法不行的人来打,恐怕就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得死在当场——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而这些魔怪的数量,也确实太多了。 于靳一梦、文森特这种老粗而言,所谓探索,不过是选定一片待探索区域,落地后一通赶/尽/杀/绝的乱杀,接着就是一边清点遗产之箱,一边坐等斗兽场发区域评价、区域探索奖励和历/史剧情简介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区域难度不太够,无法逼/迫他们像在太阳神殿那次一样动脑子……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需知太阳神殿乃是那个宇宙前任天帝的离宫,而这里不过是远古魔法种/族的一座港口城市罢了。 “唔?”靳一梦忽然发出一声诧异的低语。随着他本人的移动,一股奇异特殊的能量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中,被他的灵觉所捕获。 这股能量出现之前,一切乍一看倒是正常,然而在他发现这股能量之后,方才察觉到一点:原来这股能量才是这片区域所有活动单位的中心。它就像一个喷薄出奇特、规律灵能的反向漩涡,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怪,皆笼罩在那股漩涡的辐射范围里。就如鱼逐钩而游,它们亦追逐着能量的起伏,追逐每一次震荡之间的优美韵/律,执意溯流,去往源头。而他之所以一直遭受魔怪前仆后继的攻击,正是因为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乃是那“漩涡”中的“礁石”。灵能的波涛在他身上打了个结,从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暗流。 “好吧,不动脑子的下场……”靳一梦自嘲一句,打定主意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随即向其行去。通/过能量流动的异常情况推断出其来源对他并不困难,只要他留心,本该早早发现这件事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异动,所有魔物的举动在一瞬间加倍地激进起来,不顾性命地朝靳一梦展开攻击。靳一梦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闪身避过一串恶臭毒液与尖锐触手,略微调整走位,一脚将一只体/内充满恶/毒酸液的魔怪踹入魔怪群中,同时手上迅速换弹,果断击发,砰的一声,一枚C级燃/烧/弹脱膛而出,顷刻间烈焰熊熊,浓酸四溅,惨叫连连,恶臭扑鼻。“能感觉到我。差不多两公里……这鼻子比狗都灵。”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直线距离。 靳一梦一边躲避近处魔怪的袭/击,一边再度换弹,抬手几枪就将肉墙上那几坨赘生巨瘤般的恶心生物射爆——根据他的经验,那巨瘤乃是怪物巢穴,是“错误”的症结所在,其中皆是大如人脸的、石榴籽一样密集镶嵌排列的魔怪卵,孕育出源源不断、稀奇百怪的恶心生物。三枪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以斗兽场标准,即那极不人道的、只存在“致命”和“轻/松”两种标准的评价体/系来看,他对这片区域而言有点太强了。 需知这座工厂获得能源不过一夜而已。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魔怪巢穴数量极多,年岁不长,等级不高,再怎么呕心沥血产卵也堆不死他。这样一来,在斗兽场的动态奖励系数下,这儿的遗产之箱就不怎么掉,掉了也不怎么值钱,而靳一梦的左轮/子弹最低也是d级,一发就是500-1000塞斯泰尔斯。靳一梦这人价值观奇特,给老婆发跨宇宙小作文一条一万花钱如流水,但到了正儿八经探索的时候,却又抠门了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浪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破产。其实破产倒是小事,大不了帮斯帕罗打几场海战刷回来,关键在于他的子弹用一枚就少一枚,在这个宇宙里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不然换把枪?”靳一梦思考了不到一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储物空间里确实有一把老古董燧发枪,也携带有不少子弹,然而不巧的是,这把枪乃是他考虑到要来这个宇宙,特意从自己枪/械收藏室里提出来的…… ——需知靳一梦其人,有钱且懒,藏品众多,根本不可能且不愿意雨露均沾。为了减少枪/支损耗与保养频率,他干脆把收藏室里的枪/械通通升到了至少B+的品级,以至于哪怕是来自枪/械原生宇宙的普通子弹都适配不了,只能上斗兽场黑科技……而理所当然的,斗兽场黑科技,自然只能到白塔里去兑换。这时他终于有些羡慕文森特了,那家伙从来提刀就是干,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开源节流”之后,靳一梦干脆地化作一道暗影,没入魔怪脚下那些缭乱癫狂的阴影之中。置身于阴影中时,靳一梦失去了三维世界的独特视野,但这无所谓,对于一名天人合一而言,感知外界的工具本就不该只有眼睛。 ——作为一名走正统古道的天人合一,他甚至并不需要眼睛。他就是阴影,阴影就是他,他是物质世界里流动的能量,也是镜界灵海里汹涌的潮汐。外界的变化,正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靳一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消弭踪迹,被自己搅乱的能量场恢复了平和与规律。活动单位一如满天星斗般焕发出点点荧光,卫星依附于行星,行星环绕着恒星,彼此影响,彼此碰撞,彼此交融。等他造成的最后一丝涟漪在能量系统的震荡中平复,循环与平衡再次生成,失去目标的魔物群茫然了片刻,倒也没有如他猜测的那样开始大乱斗,而是齐齐转身,井然有序地涌/向他所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头……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无比沉重,庞大凝实,就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m 这场景令靳一梦想起了印/尼的兽潮。他稍一沉吟,随即动身跨越一片片阴影,纵身向那异常能量源头赶去。区区两公里于他而言几乎抬脚就到,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格外宏伟深邃的腔室之中。 此时此刻,腔室中赫然呈现出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数不同种属、不同外形的魔怪齐聚一堂,挥舞的肢/体好似潮汐般整齐起伏,朝向腔室最深处虔诚叩拜。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溢在每一只魔怪的每一个动作里,看不见的指挥棒支配它们的躯体,充塞它们的意志,使它们的舞蹈与叩拜拥有一致的韵/律。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协调且宏大,庄严肃穆却又恐怖癫狂,是那么的震撼人心……而与此同时,这些扭曲畸变的魔怪与它们狂/热虔诚的朝拜,又令人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 “这肯定不是昨个晚上加急排练出来吓唬人的。”靳一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把灵觉往腔室深处探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股庞大、汹涌且无比炫目的能量团,因其过于耀眼滂湃,使人无法分辨细节——就像人眼难以直视太阳。“唉,还是看不清啊……”他有些郁闷。 不能偷懒了,靳一梦心想。4379只魔怪,以肉/体强度论,27只有穷,3只天人合一,1只天人合一大圆/满,可惜只是木偶。那些强大的躯体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思考的火花,没有求生甚至求死的意念。它们没有灵魂。 这感觉,有点像狂猎…… 靳一梦皱起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从回忆中分辨出自己在阿斯加德遭遇的那个狂猎,差不多是天人合一等级,其原本可能是法相,只可惜年久失修、折旧严重。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很不平衡,凭啥他们废了老鼻子劲才能突破到的天人合一,昔日的阿萨神族居然能随随便便量产——古道突破讲究一个由内及外,这些造物连灵魂都没有,何来的“内”?直到后来他历经洪荒现代宇宙,知道了“敕封”、“权/柄”、“擢升”等概念,这才明白对大能力者来说,捏造出一个天人合一,简单随便得就跟吃饭一样。就比如尼德霍格,祂随便一个无意照出的投影都有大概率是神魔,想捏出个天人合一,反而还得悠着点。大能力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阿萨神族的狂猎和瓦尔基里其实没啥好惊讶的,因为这一产业的技术壁垒并不在于“敕封”或“擢升”,而在于“自动化”、“工业化”和“量产”。换而言之,阿斯加德工厂造狂猎和瓦尔基里的时候,是用不着奥丁或索尔亲自坐在产线里,这边掰点权/柄,那边给点赐福的,他们大可以忙自己的去,工厂里狂猎和瓦尔基里一样哐哐造,而这一点少有人能做到。没有照出投影的人,又何来的投影? 然而,不论阿萨神族的主宇宙黑科技再如何不可理喻,再如何无/中/生/有,都是先有奥丁索尔等大能力者,然后才有瓦尔基里和狂猎。这是毫无疑问的。 “4437只。”靳一梦更新了数字,“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一晚上。牛逼啊!这他/妈才叫优生优育,要搁图特加,斯帕罗高低得给它整面锦旗。要是再过几个小时,说不定连法相都生出来了。”他不打算继续观望,遂告诉自己:“狂猎我见到了,该见见奥丁了。” 于是他跃出阴影,就好似游龙跃出/水面。在被数千只魔怪淹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它们为之狂/热、顶礼膜拜的事物。 “呃,宝贝儿啊,忙吗现在?”靳一梦拨通了李/明夜的通讯,“你最好过来一趟。” . 李/明夜抵达这处腔室之时,靳一梦正准备穿衣服。“你……咳……”她的声音从瓣膜门之外传来,颇有忍俊不禁之意,“你是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么?” 室内的靳一梦撇撇嘴,他也是没办法。数千只魔怪,其中还有一个天人合一大圆/满,虽是听凭肢/体本能行/事的傀儡木偶,却也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他还决定在李/明夜到来之前清场。若是不用尼德霍格的法相之力,他要如何应付?而一旦动用那黑龙之相,爆衫自然是注定的结局。我一定要成法相!他再次下定决心。“那必须是。你啊就把衣服搁外头就行,搁了就走啊,别在那儿伺机偷看。”他笑着回道。 “我还偷看,还伺机?我光/明正大地看。”李/明夜说着便进来了。瓣膜门关着,她用的是幻影移形,落地就在靳一梦身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趁你还没穿……”这时她看见了墙上的东西,还未完全闭合的慧眼微微睁大,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你在外面看不见?”靳一梦问了一句。这时他已经从储物空间中拿出衣物,开始穿衣了。 “看不清。”李/明夜说道,“我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也太驳杂,不如视觉简单直观。在亲眼看到之前,我能够知道这里有一个能量场,一个……嗯,阵法,一个核心。但那是本质,而非表象。”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墙壁。室内已经被靳一梦杀得全无立足之地,她体表魔力鼓/胀,盈盈若实质,将残肢血海分而排开,一如传说中的神人分开红海。她抬起手,遥遥按向墙壁,隔空拂去流挂的浓/稠血迹与残破肢/体,露/出一行字来。 ——“这只眼睛我拿走了。后会有期!”一行由无数微型阵法组成的大字烙在那里。 假如对文/字、符/咒、语言等学科有深入了解,便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行字乃是华夏古文,虽与靳李二人原生宇宙的中文都有所差别,但其来源一目了然,乃是源自上古时期的大道神文,后经几重翻译简化与文化浸染,含义却仍然深入沉厚,以至于拥有符/咒般的力量。魔文符/咒这一学科博大精深,李/明夜的主要研究范围是卢恩(如尼)魔文,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系统翻译认出这句话的含义……与此同时,她认得这行字的笔迹。 这是一行由光芒书写而成的狂草。笔迹相连圆转,形态纵而形意聚,一气呵成,情致狂放,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她上次见到这个人的字,还是在那万界之城的祭天台上。 “张天然……”李/明夜喃喃低语,多少有些无奈。 “他这次没藏什么信儿吧?”靳一梦问道。 “没有。”李/明夜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比起祭天台那次,他这次的留书技法更精妙,但力量不足,更多的是借助这里原有的能量场,将其抽取、转化和催变,以此形成新的阵法……很奇特的运用。不愧是张天然,他又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她环视一圈,额上慧眼炯炯有神,很快得出准确的结论,“这里应该有许多被他引来的变异生物,如果数量够多,其中一些会很强,但很粗糙,破绽很大。这个地方原本不是这个用法儿,这儿的培育应该会……更温和,也更圆/满。” 他是为了把我们引来,让你看到这行字,靳一梦心想。解决方才那几千只魔怪其实并不算特别困难,如果来这里的不是他靳一梦而是弗兰克,按部就班、寻踪觅迹地杀来,有组/织有计划地屠戮殆尽,也只需要大概一两个小时。“这行字很新鲜。”他穿好衣服,站到李/明夜身旁,仔细打量那行字,随即望向她,“他的意思是,这里原本有只眼睛?”他的目光投向她的第三只眼。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一定是真的眼睛,而是某种力量的残余,在物质世界中构成了眼睛的形态。或许这只眼睛原本是给我的,按照某些……计划。”她淡淡说道。她的慧眼进化不全,以至于影响到了肉/身法则,使得双眼尽盲,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却显然瞒不过某些堪称伟大的存在。“张天然的字很新鲜,我们的降临也很新鲜,但这处古迹已经存在很久了。”早在她出生之前,甚至可能早在她的原生宇宙裂变为次级衍生宇宙之前。她想起自己不过是随意择取了一个符合自身要求的宇宙信标,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虽恐惧愤/恨,却也多少有些习惯了。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被你吃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另一个张天然留下的?” “看来他被放出来了。”李/明夜笑了一下,倒也不甚在意,“也许他根本就没跟我说实话,这是他自己留的后手也不一定,第三个张天然……但他暂时无意与我为敌。” 靳一梦诧异地“唔”了一声,随即了然,“也是,不然他应该会选你的眼睛。” “可能是他不想再次入局,或不想那么早就入局吧……取走了我的眼睛,就要代替我的位置。”李/明夜耸耸肩,再次抬起手虚拂一记,将那行符文尽数抹灭,“如果这里真的存在‘眼睛’,我倒是觉得事情应该比我们想象得要简单一些。比如,他出来了,发现自己的‘慧眼’有所缺损,需要补全——他很多法术能力都依赖于高等级的‘慧眼’——于是他来到这里,取得‘眼睛’。获得‘眼睛’之后呢,他的算术回来了,随手算了一卦,发现我很快就要来,就给我留个信儿。” “也就是说,他不仅算出了你要来。”靳一梦平静地提醒道,“连你来了以后要做什么,怎么取得心愿罗盘,怎么接受罗盘指引,这一整个事/件,他都算得透透的。”连你算的卦也被他算透了。 李/明夜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间大笑起来。“我以为……”她咳嗽一声,强行压住笑意,“我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哥,但你看,张天然有多厉害!而这么厉害的张天然呢,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就算逃得了性命,保留了自我,但法相没了,法则没了,法/力没了,一个阵法都要借力才能画出来,就连一手带大的组/织也没了,资源点七零/八落地散在混沌海里,真武堂找了几百年都没找齐。看看他现在!藏头露尾的,写个字只敢给我看。他敢对别人说自己是张天然么?”话语犹带笑意,听起来却觉悲凉。 靳一梦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 二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牵着他往回走。“张天然的事情,暂时不用想太多。不论他现在是谁,就像他写的那样,后会有期,我和他早晚会碰面。到时候我要吃了他。”她的声音恢复轻柔平缓,再度变回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路易斯·科蒂,“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别的,比如这次亚特兰蒂斯区域探索的收获是不是已经被他搜□□净,害得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我没拿到‘眼睛’,没能补全慧眼,这对之后的探索有没有危害……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还是来看看我从那具骸骨上发现了什么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79 章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80 章 第十五章 宇宙9第十五章 三米高,通体苍白,没有一根/毛发,面孔似人而非/人,颧骨极高,生有三目,额上一目形如慧眼。只可惜第三只眼是空的,仅有闭合眼皮,内里并无眼珠蕴藏。 再往下看,其躯体骨骼感极重,因此显得伟岸却又怪异。双足修/长,却有三臂,两臂与常人无异,第三只手臂却从肩上伸出,肢端并非手掌,而是海葵状根须。浑身骨骼好似皮下板甲般撑起皮肉,内里肌肉健硕,蕴含有爆/炸般的力量。肚腹皮肉下骨痕宛然,一排排骨骼连绵犹如锁甲,坚/硬无比却又灵活滑/润,堪比现代科技之外骨骼护甲的强度,足以保护住脆弱的内脏——却被急性子的文森特使刀破开了。 李/明夜回来时便木已成舟,大家正围着那开膛破肚却仍屹立不倒的雄健伟躯啧啧称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外器官表现与人类差距不大,内脏的分布排列与造型质感跟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掰/开肋骨一看,竟然有两颗心脏,肺更是庞大强壮,除此之外,消化生/殖等环节不再借用脏器,而是以腺体代替。其体/内各脏器与肌肉骨骼之间皆覆盖有一层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似乎又是一层防护,但要是挑出一条割开,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比牛皮筋更加坚韧的血管罢了。此时此刻,那两颗心脏犹自跳动,肺部起伏缩放,血管蓬勃舒张。这具身/体仍然活着。 “你这就剖啦?”李/明夜瞪了文森特一眼,“这是我用炼金术还原出来的,所有结构我都一清二楚!你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不如直接问我。”她再一看,又有些心疼,“哎呀你真是,剖肚子干嘛呀!心脏都扒出来了。我是打算弄回船上仔细研究的,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回船上就不新鲜了。” “我好奇嘛。”文森特嘿嘿笑。他绕着圈打量那具躯体,“这东西长挺奇怪的,像人,又不大像人。这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明夜点点头,“他们还有一个不像人的地方在这里。”她轻/盈飘起,抬起手来,沿着那颗硕/大头颅斜斜划过一圈,随即落地。文森特会意,提刀欲起,她一看对方手臂肌肉鼓/起,赶紧道:“劈/开骨头就行,不要伤到里面的东西。”这具肉/身坚韧异常,纵使赤/裸无装,其体质也并不会比己方最皮糙肉厚的文森特逊色多少——而这一点,文森特显然是已经知道的了。..m “没问题。”文森特不甚在意地应道。他顺便还嘲了一句,“我早给你说了,你那根小铁杆(指心之所向)屁用没有,真打起来也就给人剔剔牙。” 李/明夜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文森特腾身跃起,半空中血泊也似的刀光就这么一闪,鲜艳灿烂,转瞬即逝。他轻飘飘落地,寂静无声,刀也跟着不见。李/明夜见状,举起手遥遥一抬,小半个苍白头颅凌空悬起,连皮/带骨,边缘整齐,活像个倒扣的海碗。当中一小坨完整的脑组/织,水润细腻,颤颤巍巍,比普通人的大脑更加坚韧一些,看起来更像果冻。令人惊讶的是,身躯如此雄伟的亚特兰蒂斯人,其大脑即使跟普通人/大脑相比,也是生生小了一号。 李/明夜将那“海碗”重新扣回那只头颅上,“区别不仅仅是大小。我不太想把它拿出来详细解释,拿出来……嗯,怪变/态的。总之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脑具备除了高级意识活动之外的一切功能。它可以极其精密地控/制这具比人类更加复杂的身/体,驱使这具身/体作出复杂精密的动作,比如,它甚至可以分/泌/出特定数量的特定激素,并指定其作用于某一种类特定数量的细胞,或是指定某一根/毛细血管中的某一滴血液逆流。是的,它具备这样做的条件——” 文森特试了一下:“我也可以啊!” “谁不可以?别打岔。”弗兰克嫌弃地白了文森特一眼。这句话其实有点拉仇/恨,因为在场两位有穷都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其实并不单纯跟境界有关——肉/身法则规律的微观精密控/制,是《滴血重生》功/法的天人合一篇(约等于B级)内容,而命运组/织主力团队的所有成员通通学了这个功/法。顶多也就是身为血肉魔法造物的弗兰克和文森特,会比靳李二人学得更快更深入、控/制得也更精密罢了。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再啰嗦罚款。”李/明夜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放下了手。此时此刻,那只“海碗”已经重回头颅,彼此紧密相连、亲/密无间——几人说话时,那样骇人的创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诚然文森特留下的创口确实干净整洁,有利于愈合,但不论如何,这自愈能力都超过了诸人之中愈合最快的弗兰克。他需要多说至少三句。 李/明夜继续说道:“在受到创伤之后,这具身/体会调动自身机体愈合创面。我想你们刚才都有所察觉,记住它的方式,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她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指,将其脏器、骨骼和皮肉归位,“但价值不大。你们也看到了,它无法做到这些,如果我们拿走一根骨头,被拿走的骨头也不会长出来——别碰!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总之,我很肯定我的还原正确无误,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具备这一功能。这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剔除了这一功能。” “亚特兰蒂斯人在制/造它的时候,刻意剔除了这一功能?”弗兰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巨人,“这不是亚特兰蒂斯人,而是他们的造物?” “这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测。”李/明夜顿了顿,“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躯体,而是像机器一样拼接而成的。你们都知道‘义体’吧?如果我需要特定功能的手臂,就可以做义体手术,把手臂砍下来换一个。可以想象,如果拥有类似‘断肢重生’的功能,拼接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也是啊!要能断肢重生,搞不好那边新手还搁那流水线上挂着没运过来呢,这边旧手又长出来了,还得再砍一回。说起这个啊老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他们这个牛逼的自愈功能,也是为了方便换零件搞出来的。这边旧手咔嚓一砍,那边新手往上一按,眼一眨就直接长好了。”陈英华说道,“这技能树点得有点歪了吧!断手断脚多正常一事儿,要是砍了不能自己长出来,那还得了?他们难道不打仗啊?打仗的时候每人就背个包,包里手脚心肝脾胃肺各装一套?” “我倒是觉得……”靳一梦沉默到现在,终于若有所思地插话了,“如果这真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他们的身/体,完全就是对工具的态度。反正好使就行,坏不坏呢也不一定不在乎,至少不是太在乎。你看他们,自愈功能搞那么厉害,断肢重生功能想搞那是肯定能搞出来的,就是不乐意搞,怕搞了以后耽误事儿。断肢重生太快就不好换了嘛!”他顿了顿,忽然挑挑眉,看向李/明夜,“他们身/体能换的?” 李/明夜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具身/体的大脑的所有功能都给我一个感觉:它并不像智慧生物的意识活动中心,更像是……嗯,一台机器的控/制中枢。我们先把这具身/体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部分看做一台机器,然后把大脑看做控/制器,结果就很明显了:想要让这台机器真正动起来,我们还缺一个东西——操作控/制器的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结构,验证了其中一些特殊结构的功用,它们佐证了我的一些猜想……” 这具身/体里不会自动产生灵智,李/明夜心想,但没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强大的先天生灵个体萌生出高级智慧,是这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具躯体里的某些设置杜绝了这一点。 根据张天然记忆可知,在真正高级、甚至元初宇宙的远古时代,“智慧”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有某些与天地宇宙同时诞生的强大生灵才配拥有,所谓“生而知之”。至于其他所有生灵,不过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爬虫,或是组成爬虫的卑微物事。偶有生灵或种/族被大能力者点中,才有幸能超凡脱俗,脱离爬虫之境。 ——直到觉者成道。漂泊不定的渺茫智慧与百折不挠的超脱渴望,变成了混沌海里最坚固的恒常规则之一,不再是稀有的“偶然”或“恩赐”,而是形成了稳固的“概念”。在那之后,庸庸碌碌不知生死的爬虫萌生出拼搏的动力与奋斗的梦想,智慧与野心也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颗颗沉默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会发芽。从觉者成道之后到觉者炼世之前,无数智慧生灵个体与种/族如井喷般涌现……祂令混沌海真正有了颜色。这就是继往开来第一人。 “进入内城或许可以证实我的猜想。我会尝试用《种神大/法》控/制这具身/体,”得自真武堂的《种神大/法》,李/明夜心想。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内城,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常规方式……这有点难,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 “我现在就在想,张天然到底是谁。”靳一梦说道。他席地而坐,半靠在一截肉/柱上,嘴里叼了一根烟,面前几支来自不同年代、甚至不同宇宙的枪/械一字排开,手上还拿了一把,正在认真养护。“你觉得呢?”他问李/明夜。他知道对方正在潜心研习未经法则化的新技能,但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分心难不倒她。 此时此刻,李/明夜正背对他跪坐,那是阿斯加德冥想术的标准姿/势。她没有开口,但庞大腔室中充塞着层层叠叠的、呢喃般的低语,似浪潮般汹涌回荡,仔细听去,却是数千道相同的轻柔女声,说出的话语却无一相同。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谈阔论,她们甚至会和彼此说话,认真探讨,仔细推演。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李/明夜对《种神大/法》的一个思考。 术士的思考就是“术”的过程,这些声音拥有魔力,李/明夜的魔力。假如某个倒霉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置身于这些声音之中的一瞬间就会立即颅爆而死,就算是有修为的灵能者,若是修为不够,也很容易落得一个非疯即傻的下场……当然,这些下场跟靳一梦无关。他能听清每一个她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明确地分辨出,那471个她之中,有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天然清除了命运的痕迹,使我无法通/过占卜推算他的身份……他知道我会占卜,而我的占卜能力基本完全来自于他。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张天然非常擅长规模庞大、步骤细致的阴/谋。”靳一梦说道,“你之前见到他,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只相信他们做的事。”李/明夜说道,“计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一直相信一件事:我能够靠计谋获得的东西,也一样能面对面凭实力赢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价。而这才是我的计谋能够百分百成功实施的真正原因。” “照你这么说,计谋有啥用啊?”靳一梦笑道,“直接面对面干就完/事儿了。” “我并非一个职业阴/谋家……不要笑,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的每一次计谋都只是一个庞大成功中的一小步,所有计谋都是为最终目的服/务。在我看来,计谋的有用之处在于能够把一个大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里程碑,好让人能分阶段地完成,从而做到有计划地补强自己和削弱敌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所图谋的胜利越庞大,就越需要庞大细致的计谋,而站在计谋起点的谋划者也必然就越是弱小。假如张天然有/意于我,不论我在他的图谋中是作为最终目标而存在,亦或者仅仅是计谋中的一环,就凭他没有直接来面对我,就足以证明我对他而言拥有某种优势……我只需要保持优势,按部就班地不断变强就好。” “宝贝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英语吧。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有/意’这个字儿不是这么用的。”靳一梦忍不住纠正,“有/意于你的意思通常是指他想泡你。” “……滚蛋!”这句中文/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点京味儿。 “你让我滚我就滚了?那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滚,除非你求求我,还得亲我一下。”靳一梦嘿嘿一笑,眼看李/明夜手指微动,预料到自己大概要被打,遂敛容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张天然这家伙总归是个威胁,你想吃了他,他未必不想吃了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现在呢是这样,他知道你是谁,他还能算你,你现在连他用的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不行。” “你有想法了?”李/明夜问。她若无其事地换回了自己更擅长也更习惯的语言。 “穆萨。”靳一梦说道,“或穆萨身边的人。我总是觉得那家伙干出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要是张天然就说得通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科莉布索不过是个法相,这儿B级宇宙,投影可能还是个初阶的,张天然要没倒霉,一个能打她十个,按这算法儿她还欠人八个嘞。”他顿了顿,“穆萨之前虽然也是负责人,但也就一般吧,被龙骑士吊/打,突然就起来了……” “穆萨是至高荣耀的等阶总负责人。”李/明夜提醒道,“御者一直隐世不出,但至高荣耀并不只有一位圣主,还有许多神魔。” “我知道你意思,在穆萨身上动手脚是挺难的。但假如御者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穆萨倒真有可能是改头换面的张天然,至少穆萨确凿无疑地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这符合字迹留下的时间。但御者为何同意?那位高踞混沌海顶端的存在之一,又在谋划些什么?李/明夜的这一道声音沉默了一秒,笑了一下:“我们知道的情报还太少,在这种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但看在奥丁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假如穆萨真是张天然,我要怎么吃了他?”.m “呃,也是。”靳一梦立刻又想了个说法,“其实斗兽场里角斗/士大几百上千万一两个亿的,张天然也不一定就是穆萨,甚至不一定就投在咱们等阶,这儿B级宇宙嘛!还是军官来的更多。保不齐他是土著呢,正儿八经走选拔的路子,从奴/隶阶开练?这宇宙土著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亿也有了。这么一算,穆萨是张天然的概率也挺低的。而且人张天然也不是至高荣耀的人啊,他是个真武堂啊!回去以后问问唐正,这段时间他们那儿有谁来过这宇宙,这样缩小范围总比瞎猜靠谱。再说了……” “嗯?” “我就寻思,张天然这借尸还魂,大概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儿。”靳一梦说道,“你看穆萨这段时间都做了些啥吧,那风头出的……本身等阶总负责人就很引人瞩目了,他张天然一个翻过船的人,就算真走/狗屎运借穆萨还魂,总也得低调点儿嘛。”他说得多少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并不确定。虽然不是很了解张天然,但观其留书、闻其言行,他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总之跟正常人没多大关系。就比如祭天台那次,要留书留哪儿不行啊,非得刻别人脸上,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儿吗? “啊,这你大概误会他了。”她果不其然笑道,“要让张天然低调不出风头,恐怕比要他死都难。寻常人失败一次兴许会学乖,但他不一样,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激进和执着……说句老实话,他没有在即时通上发个帖子,说‘老/子就是真武堂张天然,老/子回来啦!’就已经挺出乎我意料了,如今留个字只能给我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 “听起来像个傻/逼。”靳一梦不由乐了,“或者,13岁的文森特?” 李/明夜也乐了:“照你这么说,文森特现在几岁啊?” “13岁半不能再多了。”靳一梦撇撇嘴吐槽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拉回正事,“我理了一下,对张天然,咱们不能太重视,也不能不重视。首要目标还是自己变强,其次……嗯,我回头去查查穆萨上次过来的情况。我总有个感觉,张天然要么就是穆萨,要么就在穆萨身边给他支招,总之跟穆萨有点关系。” “你之所以认为穆萨是张天然,除了穆萨不久之前来过这个宇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不需要至高荣耀高层人/士的帮助,独/立组/织击杀了两个法相。”李/明夜忽然话锋一转,“就跟你一样,不是吗?这样说来,你也有可能是张天然。” 靳一梦不由一怔。 “更何况你每次击杀法相,都是发生于跟真武堂合作的时期之内,这么说来,你比穆萨更像张天然。”李/明夜淡淡说道,“一/贯/道已经覆/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的,也没人知道它是被谁灭的……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许有人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那些人没有开口,而是使它成为了一个迷题,不仅没有公布真正的‘凶手’,甚至没有为它设置一个合适的‘凶手’……” “这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靳一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官/场经历与社/会阅历都足以支持他轻易明白李/明夜的意思,以及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你当时就想到这个,所以才抹了张天然的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李/明夜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一/贯/道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组/织而已,而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宣告覆/灭的也不少……当然,它们的覆/灭大部分都没有秘密。但假如还有一个一/贯/道呢?五个,十个,一百个?‘秘密’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词。” 靳一梦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我也得低调点儿了。”他一念至此,忽然苦笑一声。想低调谈何容易? 句芒梦魇、死亡神使维恩、律令神使帕特里克,还有那神魔投影莉莉丝,哪个不是逼得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拿出全部本事?关键是这些破事儿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他根本避无可避。寻常角斗/士遇到这些事,那肯定当场就死了,即使是背靠大型组/织的角斗/士,若是背后没有神魔注目,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徐道林不就是这么死的么?前途无量的真武堂本部团长,就这样死在了对靳一梦而言难度最低的句芒梦魇之中。轻易得如此飘忽,就像一片再寻常也不过的树叶,在寒风中自然地凋零。 即使是靳一梦最为游刃有余、且被昔日张天然轻/松破除并反复羞辱的句芒,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天堑般的障碍。需知土著进入梦魇时乃是灵/体状态,几乎不带肉/身能力,即使是法则凝化的角斗/士,带进去的肉/身法则也是有限。这一关隘直接就把非古道修行者的土著砍成了白板,外道角斗/士也是打了一折,哪怕是古道修行者,只要实力不到法相,进入梦魇后也是大受损失,比如那倒霉催的真武堂本等阶第二人王不离。 也就是靳一梦经历特殊,黑龙法相之力隐藏于其深梦之中、灵魂深处,进入梦魇之后剥离肉/身法则,实力反而直接暴/涨,如此才能势/如/破/竹。他打帕特里克时要是能拿出这份实力,肯定独自一人就去了,无人旁观更好,直接肆无忌惮放手开挂,单刷混沌王庭投影。何至于落得亲手杀死下属、双眼爆开、debuff缠身的凄惨境地? “在斗兽场这种地方,想要隐藏实力,并不容易。对你是这样,对张天然也是这样。”李/明夜的声音轻柔然而冰凉,温和如水,森冷如冰,“在决定死遁时,张天然或许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诸神的棋盘,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换了一个位子。不管是什么棋子,不管在什么位置,总有被使用的时候。”忽然她站起身,苍白山峰一般的巨人则俯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她踩上巨人的手掌,轻/盈一跃,坐到对方肩上。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层叠交响的女声消失了,与此同时,靳一梦将手中已经装填满仓的弹/夹装进了面前的最后一把枪里。咔哒一声,金属相击,清脆冷酷。他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笑了:“这样坐舒服吗?”每当得到一只可以充作坐骑的巨大的类人生物时,她老是喜欢这样坐。 “一般吧,而且还挺不方便……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帅的,反正不指望它打架。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里面有个巨大的熊坐骑,会站起来走路和跑步,我的角色就是这样乘坐它的。”李/明夜笑道,“帮我看看。” “嗯……”靳一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双黄金竖瞳认真地打量她,以及那具苍白的巨人。“我感觉你不用控/制得那么细。先把放在呼吸系统里的原力收了……对,你看,人家是会自己呼吸的嘛!你不管它它也没憋死。你想啊,你学了《种神大/法》之前就可以这样控/制它,那学了之后还这样控/制它,这《种神大/法》不是白学了吗?” “有道理。”李/明夜笑道,“我还不太习惯,我,嗯……现在有两个我。”她与苍白巨人同时望向靳一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我的感受和思想是分割的,但真正的我不在这两个我之中,而是在这两个我之上,现在是真正的我在跟你说话。总之挺奇怪的。”她顿了顿,“上一句是其中一个我说的。” “你之前没试过?”靳一梦奇道。那方才几百个声音是哪来的?大家学这个法术一样久,他还有尼德霍格开小灶,都做不到把自己分成这么多。 “试过,但我决定先解决理论问题,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订制一个没灵智的生化人……之前的我只有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受。”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苍白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物质现实形式存在的身/体对这个法术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啊……”与此同时,苍白巨人开口,口/中隆隆有声,却因为发声结构与人类有略微差异、而操纵者对此并不熟悉之故,导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说出口的完全不是人话。 靳一梦当然听懂了:“那生化人也就这么一个用处,没用了我就给销毁了,反正我不在家他也活不久。还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物质是这世上最稳定的法则,它会对所有非物质法则造成影响。”他随口指点了一句,随即又道:“你自然一点,你是大脑,哪有大脑管那么多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你都去管,管得过来吗?你有个想法儿就行了,具体怎么执行让它自己来,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视角的感受。你就想啊,你天生只有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回来了,你就正常用它,对,就像这样控/制。来,走一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李/明夜迅速掌握了关窍。苍白伟岸的巨人不再呆滞,而是变得活人般自然灵动,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高贵,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甚至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都与她一般无二。“这具身/体拥有良好的视力。”巨人开口道。它的嗓音浑厚粗犷,语气语调却轻柔和缓,从容而富有力量感。这是路易斯·科蒂的声音。“啊,真是令我欣慰!现在我有五只眼睛了。”它发出一声轻笑,忽然生出恶趣味,冲靳一梦抛了个媚眼,“而你有两个妻子。亲爱的,你喜欢哪一个?” 靳一梦抬头看了巨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忽然眉毛一扬,做灵光一闪状:“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等这次回去,让你试试两个我?三个也行,我觉得三个就挺不错。你想要几个?” 苍白巨人与其肩上的李/明夜同时顿了一顿,极难得地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整个远古文明需要探索……刚才弗兰克不是说,他已经发现进入内城的通道了吗?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找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0 章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m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苍白巨人拔/出第三只手,轨道的活动停止了,瓣膜门亦缓慢关闭。巨人将第三只手再次插/入端口,尝试放空思维,不做任何精细操作与指令想法,发现轨道与大门皆不为所动。他叹了一口气,拔/出手臂,俯视身旁那干枯衰朽的同类遗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我要留在这里了。”他说道。 “是的,你必须留下。”女子说道,“看来在意外发生时,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造物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她在“思维”与“灵魂”之间权衡了一下,“操纵者。说起这个,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些所谓的天人,古亚特兰蒂斯人,究竟有多少人?” 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接续道:“——会不会只有一个人呢?一个强大的意识个体,或意识聚合/体,拥有法相、准神魔,甚至神魔级的意志?他的死亡就是那场‘意外’?” “有可能,但这样很没意思。”女子说道。 “是啊,确实很没意思。”苍白巨人赞同道,“假如当真如此,这所谓的古亚特兰蒂斯文明,也不过就是某个强大个体或强大意识聚合/体用于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罢了……” “也许在高级宇宙,这种形式的文明才是常态。所有生灵都是不同神明的奴/隶,世界围绕诸神的意愿转动,而所谓的现实,不过是不同神明的意志涨落。”女子说道,“但这样真是没意思透了。” “即使我们当过神?”苍白巨人略一停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是,即使我们当过神。” . 在庞大货运码头区域的取样工作完成之时,几个崭新的骨质保护囊也在苍白巨人的操纵下制/作完成,与此同时,几名死亡的苍白巨人也已经在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之下重新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活动肢/体,熟悉操作,除了两名苍白巨人明显更加呆滞之外,其余皆是灵动自然,浑如先天活人。 弗兰克施施然飞来,只扫了一眼,顿时了然:“呦,这里好热闹啊。”他顿了顿,笑道:“说起这个,路易斯,你能不能派个你来图特加?距离有点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距离不是问题,在同一宇宙之内,我都能以虹之玉作为锚点,投/注力量。帮你处理事务是没问题的,但不能要我帮你打架。”女子说道。 “这具身/体……”一个苍白巨人说。 “——没有专属于我的法术。”另一个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续接道。 “临时学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对这个宇宙的法术体/系不是很熟悉。”另外几个苍白巨人异口同声道,“况且这具身/体虽然身/体天赋与灵能天赋都不错,但外形过于奇特,引人注目。你真要把我带去图特加吗?” 女子笑道:“当然,换成凡人身/体也行,只是你要费心保护我们,千万别让我们死了。对如今的我们而言,灵魂伤害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并不好受。” “死一个我,就扣你一次分红!”一个苍白巨人抢道,其他苍白巨人立刻附和,其中一人提出“扣钱程度将以阶梯制增长”,另一人则迅速提出增长指数…… “在你心中,我到底有多无/能?放心,你没有机会扣我的钱。”弗兰克笑道,“或者,我该说‘你们’?” “这不重要。”女子说道,“这里只有‘我’。” 陈英华则是绕着苍白巨人们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牛逼啊大佬,一千年/前的死人你都能复活回来,还一次复活了好几个。你这手生命炼金术能开班吗?” “可以啊,其实并不难。而且这也不能叫‘复活’,这只是‘还原’,还原的也只是物质形式的存在。追溯和还原非物质的存在才是‘复活’的难点,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个,尤其是那些脆弱的凡人灵魂,一死就散,很难追溯。我刚才有了个想法,或许该从命理的层面上入手……这宇宙灵能条件这么好,回头多杀几个人试试看。”女子不甚在意地说,说着便睁开/慧眼,操作起战术终端,“‘还原’比较简单,你要是想学,可以从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开始学,比如何蒙库鲁兹。关于何蒙库鲁兹,我给你传几个文件,你只需要一周左右——” “等等,不要!我随便说说的!”陈英华一看那文件大小,赶紧拒绝了李/明夜的传输申请。至于“一周左右学会何蒙库鲁兹”之类的鬼话,她当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需知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虽然命名相当的朴实无华,听起来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d级气息,但这只是她懒得花/心思起名字的缘故,其内涵是相当丰富并且极为博大精深的。所谓的“生命炼金术”,乃是她自己归纳、总结和提炼的学科,而学科基础更是囊括魔药学、基础炼金术、高级炼金术、何蒙库鲁兹、知微之眼、血族的血肉魔法知识(来自弗兰克)、滴血重生大/法和种神大/法,以及她执掌复活石如此之久所获得的心得体悟。别的姑且不论,单单是她口/中“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即何蒙库鲁兹,就已经是炼金术一门关于生命和血肉的顶级学科了,要是换个人来学,那简直是开什么玩笑!更何况李/明夜哪里适合教书?陈英华一点都不想享受她的多国语言车轮骂。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没有人询问李/明夜为何要把自己分成这么多份——以眼下的情况与诸人对她的了解,原因已经一目了然。 此时呈现在诸人面前的几个骨质保护囊皆有卡车大小,整体呈椭圆形,外部由坚/硬的骨架构成,表面覆有厚膜,而那厚膜表层则天然形成有一个又一个的奇特花纹,首尾相连,连绵不绝。在那几个骨质囊中,有的盛满不同材质、不同质感、不同颜色的液/体,有的空空如也,只有空荡荡的高大人形凹陷,凹陷四周则生出细小骨架与触手,用以固定。 身着宽大风衣的女子从苍白巨人的肩上轻飘飘落地,抬起戴有皮革手套的手,轻轻拂过一个骨质保护囊表面的花纹,“还记得阿斯加德土巨人身/体表面的漩涡吗?”她轻柔问道,“那些漩涡也是如此,首尾相连,每一个漩涡都不一样,当时的我看了还会眩晕和头痛。我对自然魔文和先天符/咒的了解还相当浅薄,但我大致能明白那些漩涡的含义:它能从周边环境中抽取力量。这些花纹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土巨人的漩涡更倾向于攻击,而这些则是守护。花纹不是我画的,当我告诉仪器,需要将这些家伙运输到内城时,生产线便产下了这些东西,我试了好几次,也更换了不同需求,因此它们每次产下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由于专注,她不再自称“我们”,而是独一无二的“我”。此时此刻,是真正的李/明夜在说话,那个历经百万年的岁月与无数认知洗礼,仍旧强大坚韧的自我,经由女子之口,向物质现实世界传达她的意志。 “至于它们中哪一个最有用,我暂时不知道,对我见所未见之物,我的知识还不足以支持我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准的判断……好在有最快的实验对照。”女子顿了顿,目光投向苍白巨人们,忽然莞尔一笑,“你们也许会死,而我会觉得很痛,但往好处想,你们至少不怕弄脏衣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1 章 第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壹趣妏敩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m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m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好吧。”靳一梦撇撇嘴,“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还寻思这得是个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尔:“那是你误会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编的那几本书。” “当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但不是写给你自己看的——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书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明夜微笑说道,“而你本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制/造了那些工具呢?” “……啧。”靳一梦不由撇撇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本就对宗/教不怎么感兴趣,因此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就是跟李/明夜相处的好处——她总是能从十分新奇的视角切入,带领他人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原因了。”遥远星河间那疆域辽阔之国度的宗/教协会会长如此说道。此时远处火光隐隐明灭,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梦手中石子已经用完。 毛戈人的村镇,也已经在望。 . 就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镇足以称得上豪华。 这个村镇占地面积颇大,村镇中/央乃是一个平整朗阔的广/场,屋舍皆由红泥和干草垒塑,看起来易于搭建,也颇为牢固。许多屋舍外都搭设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晒有各色草药与少许的动物皮毛。村镇虽是泥土路,却相当干净,看起来有定点掩埋销毁生活垃/圾与人畜排/泄的良好卫生习惯——而这意味着较高度的组/织化的社/会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连图特加都做不到这个。装饰性的雕刻石柱与石像随处耸立,雕饰有极具原始粗犷美/感的宗/教花纹,脚下则洒满香叶、鲜花、乐器、漂亮石子贝壳,以及鲜艳的、经过精心处理的鸟类羽毛,甚至还有用动植物染料当作颜料、精心描绘出的儿童石板画。这些可爱的小祭品排列得错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m..m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干净、规整的村镇,与其说是落后野蛮老土,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情。如果说建筑群之于/文/明,就犹如脸庞之于人类,那么毛戈文明的面庞无疑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由于遗传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卫生,每天洗脸护肤,勤快地修剪眉毛、鬓角和胡须,于是“他”仍有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场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使得整个村镇都散发出浓浓的草药与香料气味,以及——浓郁的腥味。并不是血的腥气。并不仅仅是。 就在大约15分钟之前,几乎整个村镇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唤下来到了广/场,以举行为神明奉上祭品的仪式。他们狂/热地呐喊,唱着源自远古的歌谣,跳着几近癫狂的舞蹈。而现在,他们还在。 那是一整个庞大如同小山的肉/团。 即使在感知中见证了肉/团逐渐形成的步骤,即使见多识广如靳李,但当这一荒诞恐怖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二人还是颇感震撼。手指连着乳/房,脏腑包裹头发,心脏的旁边是肚肠,皮肤与黏/膜呈现出绵密的胶质,夹杂着黄灿灿的脂肪,随着肉/团的每一次蛄蛹蠕/动,发出粘/稠得令人作呕的声响。液/体因受挤/压而渗出,深深地污染泥土。心脏在跳动,肺腑在舒张,眼珠在组/织间艰难地挪移,直到终于浮凸于肉/团表面……密密麻麻如同鱼卵一般。数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们。 一声惊叫响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这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常人噩梦中都难得见。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 “这种聚合……”靳一梦仔细打量着肉/团,迅速做出判断,“回光返照啊。” “你很生气,我能理解。”李/明夜轻声开口了。她睁开/慧眼,用三只眼睛与那数千只眼睛对视……然后她伸出手轻轻一招。位于肉/团后方的广/场石台上,一滩扭曲稀碎的血肉与鲜红织物里,一枚虹之玉勾轻/盈跃起,干净如新,荧光剔透,绕过肉/团,落入她的手心。她叹了口气:“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体撒气呢?她只是个倒霉蛋,而我很喜欢那件衣服啊。” 肉/团似乎努力想要长出嘴来,但移动眼珠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使得数千张嘴的挪移失败了。他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对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还没放弃‘黑海盗悬赏’中的戴维·琼斯任务吧?” “没。” “待会儿搜索这个岛,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李/明夜说道,“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须把我困在那具身/体里,阻断我的灵魂逃逸至灵之海、甚至斗兽场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体里的不是分神……我猜测,这就是科莉布索曾经的经历。” “那待会儿找找看。”靳一梦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一下,“这个完成标准,还得找海军……啧,把头带到金棕榈酒吧应该就可以了吧。” “给弗兰克也行,”李/明夜耸耸肩,“但得弄干净点儿,他最近有点洁癖。” “那现在……”靳一梦又打量了肉/团一遍。这一次他格外认真,眼眸在一瞬间变作黄金竖瞳,然后又轻轻一眨,恢复人类的面目。“他现在暂时寄存在这个……这群……这坨肉里,以物质的形式苟/延/残/喘,维持自身的存在。咱们随便把这坨肉弄死就行,他没能力反/抗,也没法儿再来一次了。”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惊讶于你把这座肉山视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活物’。说真的,我现在简直有些怀念d级宇宙了,在那种宇宙里,所谓的变异和畸形,最多不过是些……啊,遗传病、镜面人、连体人而已……” “是吧,你看B级宇宙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动不动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要是文森特在这儿,他还得补上一句——”靳一梦故意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而且还是裸/体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靳一梦也不由莞尔。“你来?”他冲着肉/团抬了抬下巴,“干掉这个不知羞耻的暴/露狂,给你的新衣服报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这次哈根不是给你带了七八十件斗篷吗?红的你还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样的红!这件是非常健康的动脉血颜色。我还给她们取了名字,这件叫……叫血/腥玛丽。”李/明夜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这样一说,我杀他显得我有些小气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壹趣妏敩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m..m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m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打牌,几个小时下来,将桌上和冰箱里的零食吃得七七八八,鱼篓里也逐渐多了些鱼。靳一梦的收获自然最为丰盛,主要是他得分心打牌聊天,结果稍不注意就有鱼咬钩,一不小心就有鱼往他篓里蹦,还有大鱼不远数里跋涉而来,他想溜便给他溜,他不想溜就咬着钩往岸上游……需知靳一梦不过天人合一而已,气运就已经如此夸张,对高境界古道修行者而言,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这绝非虚言。靳一梦本人是挺无语的,钓/鱼佬们却是惊为天人,极诚恳地向他请教,用的什么竿,拌的什么饵,打的什么窝,通通抄了回去。 眼见夕阳西下,诸位老哥老叔们热情地交换了电/话,约定平时结伴钓/鱼或凑局玩乐,靳一梦给了自己的号码,但也称自己平时在国外,估计赶不上趟,一旦回国必定参与。一位与大家聊得极投缘的老叔便提出要请他们去度假村游玩,吃野味泡温泉,靳一梦想到家里菜多便婉拒了,诸人深以为憾。大家散开去收拾渔具,靳一梦回家,其他人转战下一局。 “人家想请的是你。”李/明夜慢悠悠指出这一点。 “我知道。”靳一梦随口应了一句,手上撑开一只塑料袋,等在桌边。 李/明夜便将桌上的垃/圾扫进袋中,“没有你,他们不会再组第二次局了。” “这个我也知道。”靳一梦笑着应道。他走到鱼篓边,低头注视篓中满满当当的收获。一只只大鱼感受到他的注目,争先恐后地游上水面,鱼嘴挨挨挤挤,水花翻涌如沸。 “姓秦的是个退休的医生,而且他官运还不错。”李/明夜悠悠然提醒道。秦姓老叔正是提议组局的那位。李/明夜懂一些相术,虽然因宇宙常数不同,相术的“公式”并不能完全一致,但不同宇宙的相术仍然有共通之处。“至于其他人呢,如果要用那是有用的,不过用处不大——你既不缺/钱,又没有子女要上学……”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啊。”靳一梦叹息道。他俯身拎起鱼篓,一转手将篓中的鱼通通倒回河里。“虽说是愿者上钩,但既然我不打算吃,就还是让它们回到大自然,接着自个儿游吧。” 李/明夜撑着下巴打量他的背影。“我想起了休斯顿的事。”她轻笑道,“那时我就知道,我与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我是由人变来的,但我不是人,而你,好像一直把自己当人。” “没办法,我做人都做了30年了。”靳一梦低头注视恋恋不舍的鱼群,忽而一笑,蹲下伸出手,在那一张张鱼嘴上挨个弹了一下。“但我还是挺喜欢人的。”他补充道。 . 一周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不足以解决一颗行星的政/府动/乱、平息一处殖民地的反叛浪潮、消弭某区域教/堂与当地宗/教势力的冲/突、协调或搅乱世俗王/权与宗/教权/柄之间的平衡、探索挖掘一个远古魔法遗迹……但足以令靳李二人暂时回归凡俗,体会一下久违的、普通人夫/妻的生活。 早上旭日初升,靳一梦会先起床,去院里溜达一圈,再去菜园里溜达一圈,接着他便会回家,将今日最水灵的那枚果实塞/进李/明夜嘴里,杏子、草莓或番茄。李/明夜这时才会起床。等二人洗漱后吃完早餐,上午就用来陪老太太,看看电视或种种地。 靳一梦种地时,老太太多半和李/明夜在农舍里吹空调,一边享用后者煮的奶茶一边闲聊。有时他站起身来,听见农舍里阵阵欢声笑语,忍不住转头去看,这时李/明夜便会招手叫他进来,喂给他几块点心,半杯奶茶。有时李/明夜也会拿出来自其他宇宙、又能带出储存空间的饮品,比如长峡黄金麦酒、西海菁钻艾尔、潘多拉深烘卡奥、图特加白沙糖棕等等。老太太声称自己全都喜欢,于是李/明夜便笑问她:“那最喜欢哪一个?”她很快得到了答/案,林以兰最喜欢糖棕酒,就跟靳一梦一样。靳一梦从来不爱喝酒,风味奇特如同发酵果汁、再掺入少许香料的糖棕酒是他愿意去尝试的饮料,不过很显然的,他还是更愿意在自己的保温壶里灌上茶或白水。 到了下午,老太太便要赶人了,催着外孙带外孙媳妇“进城逛逛”,二人于是真的去逛,给家里添置了几台扫地机器人,电视机也换了最新款,还买了新电脑,打算教老太太上网冲浪。他们去了电影院,也去了游乐场,在电影院黑/暗的角落和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情/侣一样,享受这些凡俗人的平静的喜乐。 当然,他们的约会中也有不那么凡俗的部分,比如看电影时看到龙,李/明夜便悄悄问靳一梦,他变身时是会喷水还是会喷火,又比如从游乐园出来时,李/明夜问靳一梦,明天要不要去给他自己扫个墓烧烧纸。靳一梦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吧。” “真的不去吗?”李/明夜问他,“那里不只有过去的你,还有你姥爷和你母亲。” “我知道啊。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在陪着他们了。”靳一梦摸了摸她了头,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他们其实也陪着我,所以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你看得挺开的。”李/明夜说道。她手里捧着一盒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吃了一颗发现还不错,立刻又扎了一颗递到靳一梦嘴边。 靳一梦低头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你要是想去那我们就去,就当见个面。不过这宇宙的死亡法则太简单,烧纸就没多大必要了——他们死了就是没了,烧了纸也收不到,烧给我呢,我账上应该也不会多出几个小铜板来……哎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咱们买点纸试试,你来烧,就烧给我,要是账上真能多几个小铜板,那我立刻就去纸扎店买点什么,航母高达死星之类的……” “死了不是没了。”李/明夜纠正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曾经是一只猴子。” “我知道,你还曾经是祭司、海盗、记者、大学教授和黑心蒙古大夫。”靳一梦略一停顿,笑道:“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你。” “什么叫黑心蒙古大夫。”李/明夜抱怨道。她原本又扎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想喂给他,一听这话立刻不喂了,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明明是医学先驱好吗?再说了,你完全不应该责怪阿尔伯特解剖墓地死尸和用黑死病人做实验——他们又没有给钱!” 于是二人的话题即刻转移,对李/明夜过去属于阿尔伯特的那段“黑心蒙古大夫”人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纠结阿尔伯特“收/容黑死病人做人/体实验”、“勾结墓地看/守盗取尸体”和“刻意误诊假死之人以求获取新鲜活/体实验素材”这三大道/德污点——跟李/明夜本人比起来,阿尔伯特这点罪行屁都不算——倒是对阿尔伯特的爱人罗莎,靳一梦却是颇为在意。需知阿尔伯特是跟李/明夜最像的一段前世,而知识对李/明夜的分量甚至在她生命之上,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个能让阿尔伯特放弃知识和野心、甘愿终老乡间的爱人……虽然说起来相当无聊,但靳一梦还是真情实感地吃醋了。 在李/明夜再三/保证自己对罗莎和其他任何人都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之后,靳一梦还是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让李/明夜单独见海雾。对于他这个决定,李/明夜除了翻白眼之外,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不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不是你”的那位仁兄是谁啊? “凭什么。”靳一梦开车回家路上兀自碎碎念,语气极婆妈,表情极哀怨,“她让你别去佛罗伦萨你就不去,我让你少去点实验室你都不肯……” 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因为她那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头发上还插着花。” 靳一梦顿时噎住。 “好吧,骗你的。其实她那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打扮成寡妇的样子,手里拿着新做的乌鸦头套,在教/堂外等了三个钟头。她告诉阿尔伯特,如果他嫌她碍事,她就在他们的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成为另一只乌鸦。”李/明夜说完瞥了靳一梦一眼,还是决定接着哄他一会儿,“你如果愿意,可以参与我的实验,也可以用我的实验室,但我们跟阿尔伯特和罗莎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问过我,家庭和权力哪个更重要,或是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总之就是这一类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是路易斯·科蒂,而你是詹姆·科蒂。你就是我权力的一部分,我事业的一部分,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靳一梦原本不过是惺惺作态撒个娇讨顿打而已,见她回答得这么认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难怪啊,我就寻思呢,以前老帕老是说议会卡军费,那我就没这感觉……我是觉得那帮官老/爷还挺大方的,临时调预算一周不到也就批了。”半天他憋出这样的一句。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唔?”李/明夜挑挑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信的圣主,组/织跟我有点过节?” “嗯,影盟。”陈英华倒是没隐瞒,“有人给我说了律者二阶段被选中者给的buff和技能树,据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吧,但大致范围跟我挺合拍的。” “你的意思是……”李/明夜慢慢说道。随着她开口说话,她额上慧眼睁开了,漆黑幽邃,晦暗如渊。“有个影盟的人,跟你分享了很多人在律者二阶段的增益和技能树?” . 一般来说,个人能力事关生死,是隐私中的隐私,许多角斗/士对其看得比自己亲妈更紧。陈英华点点头:“是这样。” 李/明夜坐直身/体,想了想,问道:“埃尔顿·罗利跟这个人认识吗?” ——埃尔顿·罗利是影盟本部的团长,同李/明夜还吃过一顿饭,为影盟的隐藏直属团队说和李/明夜在《黑夜传说》中所遭遇的刺杀之事。这家伙跟其等阶总负责人“龙骑士”奥斯蒙·霍特极其不对付,故而一直坐冷板凳。前段时间有传闻罗利想投至高荣耀,可惜谋事不密,被霍特得知,因此大发雷霆、从中作梗。据李/明夜所知,罗利暂时是没走成,可想而知,那张板凳此时想必更冷了。 “认识。”陈英华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关系很好。” 李/明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合上慧眼,转而打量了陈英华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想?” 李/明夜此刻是微笑的,声音也极柔和,但陈英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此时对她说话的人不再是李/明夜,而是路易斯·科蒂。“我其实还没想好,在犹豫。”她说道,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罗利的出价很不错。咱们不是在阿斯特罗身上赚/翻了吗?只要能把霍特搞下去,罗利愿意出得比阿斯特罗更多,而且要是能成,咱们不会受到影盟的报复。这个他愿意签契约担保。除此之外,他还愿意给定金……”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他指的是汉默吧。”汉默是曾经刺杀李/明夜之团队中的一员,也是那个团队中唯一存活至今的成员,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盟本部,正好在罗利的团队之中。 “对。”陈英华倒没有/意外于李/明夜的准确猜测,毕竟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料事如神,况且……以埃尔顿·罗利如今的景况,他能给出的“定金”的选择,也确实多不到哪里去。“还有20万。”她补充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20万,罗利还是凑得出来的。 李/明夜沉吟一秒,忽而突兀地冷笑一声:“他觉得我恨汉默?”她口/中的“他”并非指罗利,而是伪装成至高荣耀穆萨或穆萨身边某人的张天然。当然,这一点没必要向陈英华解释。 “呃,你不恨他?他想杀你哎。”陈英华奇道,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心动。罗利说了,我们可以把汉默当成悬赏给了结了,之后我们就算不帮他,他也一样付钱。” 李/明夜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不管是汉默还是罗利。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我要是这么计较,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卢卡斯不该在那个时候死啊……”靳一梦在洪荒万界历练时设计杀死了卢卡斯,即刺杀李/明夜那支团队曾经的团长。他当然做了遮掩,只是他彼时遮掩的目标绝不是精通命理、又得到慧眼的“诡道/士”,而她当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个。 卢卡斯啥时候死的?陈英华有点诧异,但她明智地没有问出口。从李/明夜的反应,她意识到罗利的这项合约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李/明夜的目光转向陈英华,犀利而淡漠,利箭一般逼人,“我就不问罗利是怎么联/系你、通/过谁联/系你、联/系的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了。你立刻去找罗利,直接通/过编号找罗利本人,问他一个问题,并告诉他,我会视他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接这项合约。” “你说。”虽然只是个传话的,虽然李/明夜当下/流露/出的威压并非针对她——至少并不完全是针对她——但陈英华还是有些紧张。这不能怪她,很少有人在面对路易斯·科蒂时能够不紧张。 “你就问他一句——至高荣耀哪个团队近期去过真武堂唐正的洪荒宇宙资源点?” “这……他怎么会知道?”陈英华愕然。 “就是要他不知道。”李/明夜淡淡说道,“他不是在至高荣耀有人吗?让他去问,去打听,我的问题中任何一个单词都不许改。我等你的回话。”她顿了顿,又道:“不管他是如何回答的——问话和他回话的通讯要做记录。” “好。”陈英华点头应下,稍一犹豫,还是说道:“我感觉不管他咋回答,你都不会接这个合约。” “确实不太想接。”李/明夜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下来,“罗利这个人看着是个硬汉,实际上既软弱又贪婪,这二者结合起来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个人优柔寡断,就必定反复无常,哪怕我们帮他搞成了,麻烦也必然会大于收益,而假如我们失败了——甚至只要稍微有点失败的苗头,就一定会被出卖。他成不了第二个阿斯特罗,比霍特都差远了,霍特看不起他也有道理。即使在历练中,他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一次性合作者。” “好吧。”陈英华说道,“要是我们真去杀了汉默,恐怕也脱不了身了。” 李/明夜耸耸肩。 “但我觉得你不接这个合约,还有其他原因。”陈英华顿了顿,好奇问道:“跟至高荣耀有关?”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陈英华剖析一下,以免她轻举妄动。“穆萨在冲法相,你也知道。”她说道。 “嗯。” “虽然不一定能成……”如果穆萨是张天然,那成功几率必定高很多,李/明夜心想。于旁人而言,那是天堑般的高峰,是高等生命体与凡俗的区别,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已经跨过一次的关隘。“其他圣座组/织不会希望至高荣耀多一个法相,但也不一定会太激烈地阻拦,至于具体负责执行的各大组/织的士兵阶总负责人呢,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谁愿意跟穆萨在一个等阶?既然他要冲法相,那他要么升阶走人,要么就最好去死,反正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没人愿意看到他留下。”.m “呃,那他要是成了法相但不走呢?”陈英华刚问出口就悟了。 李/明夜白了陈英华一眼:“如果穆萨不肯走,至高荣耀也会让他走,不然到了第二天,圣座组/织就连十级直属的奴/隶阶团长都会是神魔,然后就是斗兽场秩序彻底乱套。你知道圣主们为什么要主动建立并维持这套秩序,并把一切竞争都控/制在秩序内吗?因为上次秩序乱套是‘诸神黄昏’,而那次死了三个圣主,祂们都不想/做第四个。”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士兵阶总负责人之中,穆萨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 “龙骑士。”陈英华接道。龙骑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之前还跟穆萨有点过节,如今眼看穆萨要冲法相,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现在好像还挺平静的,其他人不会都在等龙骑士先出手吧?”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看,在这个事情里,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阻拦穆萨突破’,甚至的,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第一个阻拦穆萨突破’,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个人是觉得霍特不傻,他跟穆萨其实没多大的利益冲/突,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主动下场,使得自己趋于被动。不过,这也说不准就是了。” “所以穆萨先下手为强,想要用罗利干扰霍特?”陈英华兴致勃勃地猜测。 “可能性很多。”李/明夜说道,“反正在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离影盟和至高荣耀都远一点。我先前在即时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不过是运气很好,所以做什么事都很顺利。我承认我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她,运气不错?这个说法太搞笑了。“但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提前看到风险,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当我看出罗利、影盟和至高荣耀是一个坑,那我就不会被所谓的‘仇/恨’和虚假的美好前景所蒙蔽,一脚踩进坑里去。至于你想改烙印的事……” “算了,不改了,隐者也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李/明夜不屑地嗤了一声,“你想换烙印,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记住这件事。” 陈英华正欲开口,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赐福——至少在二阶段的时候没有。”他淡淡说道,“功/法、道具、装备,大不了历练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神来拜一拜,总有一个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你想要什么?” 靳一梦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一只装满杏子的水果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盘里是五六串鲜红晶莹的山楂糖葫芦。他将水果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在李/明夜身旁坐下。 “别的其实都好说,主要是他们一个技能树的终极能力我特想要,一个即死判定的能力。”陈英华说道,“我看了一下描述,这能力不会造成什么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灵魂伤害,而是一个直接在规则层面上生效的能力。其实杀个人多简单啊,是吧?方法多的是,秒杀也简单,大不了把头砍下来。但这个能力是用死亡规则来杀/人,对我很有用。” “你要学死亡规则,那之前为啥不留‘飞翔的荷兰人’多玩几天?”靳一梦奇道。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完全决定好嘛……而且老大,就算是现在,那鬼船对我也没多大用啊。”陈英华顿了顿,解释道:“那艘鬼船的规则偏向于‘死后’,我要的只是‘死亡’而已。”她还做了个干脆利落如秋风扫落叶的出刀手势,“‘唰’!我要的就是这一下。” 天人合一境界已经达到了学习规则类能力的门槛,而靳一梦对规则类能力的了解在尼德霍格的小灶攻势下远比他境界的普遍水平更加深入,因此他听了之后只平淡说道:“你这不是死亡,是杀/戮,这两个区别大了去了——死亡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事物的基本状态之一,但杀/戮只是一个行为。况且这世上规则太多了,规则能力也分很多种。比如单纯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类大致分两种,一个是利/用和牵引受体身上固有的死亡规则来杀/人,生效逻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迟早要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还有呢,就是利/用和牵引受体所在世界的死亡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死亡,所以这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啊,像我老婆以前提过的,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生过,所以他死了……反正规则类型多的是,你想要哪种?” “呃,这些你都有?”陈英华震/惊了。他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阿斯加德炼体术资料库? 靳一梦显然不可能有“归墟”,“当然不是,所以我才问你。” 陈英华考虑了一下:“哪个最简单?”从靳一梦这边领功/法跟从烙印中领技能树显然是不一样的,功/法要靠练,练不练得成还两说,大部分高级功/法练起来都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小。与之相比,技能树就只要做任务花材料和花钱而已…… 靳一梦撇撇嘴:“都不简单,规则能力就没一个简单的。而且大部分规则类功/法很少只涉及单一规则,都是不同类型规则交互之下的结果,单纯的死亡规则能力很少。” 陈英华又思考了一下,“老大,从你这边领功/法要钱不?” “你能学会就不要钱。”靳一梦轻笑说道,“要是没学会,一个字算一个资源点。” “靠!” 李/明夜正在“嘎吱嘎吱”的吃糖葫芦,闻言插话道:“你应该只是想切身/体会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增进自身对死亡规则的体会,对吧?”如果是文森特就说不好,可能单纯是觉得花大代价学个死亡规则类能力比较酷,甚至还有可能学会后兴致勃勃地穿上黑袍带个大镰刀cos一段时间的死神……但很显然,陈英华作为一个功利的成年人,并不会觉得这样很酷。 “对。大老板,你有啥招没有啊?”陈英华一听李/明夜的语气就知道有门儿。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要求仅此而已,那‘找个神来拜一拜’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没必要非得拜律者。”李/明夜说道,“我这次买信标的时候挑一挑,选个合适的宇宙,应该能想点办法,在历练中让你成为……信/仰死神的牧师、死神的神选之类的身份。” 陈英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对啊,土著死神总比至高荣耀和影盟好糊弄。那大老板,这事就拜托你了!” “怎么谢我?”李/明夜笑道。 陈英华往后一躺,双手一摊,笑吟吟地耍赖:“哎呀,这还得谢你啊?我现在工/资你发,绩效你定,分红你给,奖金你出……不然这样吧,你扣我奖金自己出去吃顿饭?” . 最后陈英华还是谢了李/明夜——她借用二人的厨房,让靳一梦打下手、李/明夜切配菜,好好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烟火油/水里,煎炒烹炸间,她在靳一梦的询问下,慢慢说起了自己这次回原生宇宙的经历。 “我唤回了师父的魂魄,与他见了一面。他知道我心有挂碍,所以给了我一份名单。”陈英华平静地炒着菜,口/中轻轻地说着,声音温柔如流水,“这几十年来,武林中有一些人做错了一些事,走错了一些路,把武功用在了许多不合适的地方,造成了很多不该有的灾/难。往前几百年,这些事,这些人,本来是该由本门和其他几个名门的师长处理的,可惜大家都没落啦。学武本来就不容易,穷文富武嘛!富到可以习武的人本来就少,乱世里的豪侠义士也不长命,抗/日死了一批,内战又死了一批,那十年再死了一批,都凋零了,许多老门派连传承都断了。所以呢,这些事,就变成了我的事了。我/的/门派就只有我啦,我得担起责任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靳一梦问道。 “没有哦,我按规矩办事,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告知我的师承和名讳,然后取走他们的武功。”陈英华笑着说道,“练拳的,取走他们的拳,练腿的,取走他们的腿,练内功的,取走他们的内功。我一开始是不满意的,这些人都坏透了呀,有的做了汉/奸,给日本人办事,教他们练武,其中有一个最坏的,一手好点穴功夫,居然去给日本人当特/务做刑/讯,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人这么坏,怎么能不杀呢?但按照师父说的规矩,这个人不是我派中人,我们没给他穿一件衣、吃一口饭,因此我代/表门派出手时不能杀他,只能取走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取走他的手指和眼睛。” “我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内地,然后是香/港和台/湾。那些被我取走武功的人,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哭啼啼地哀求我,有的拿出一大堆钱想收/买我,有的是家人出马,老父老母,妻儿孙辈,跪在我面前磕头。还有人很害怕,也有可能是真的决定忏悔,在我找到他之前就自/杀了,或是自己废了武功。还有人当了一辈子小人,临了了呢,却又突然长了一点豪侠气魄来,遣散了弟/子下人、保/镖警/察,与我公/正对决……” “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下手很重,慢慢的,见的人越多,取走的武功越多,我内心就越平静。”陈英华最后这样总结道,“我一直……不管杀多少人、杀什么人、做多少事、做什么事,都一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这次我终于感觉到了平静。就这样,我放下了,我在世界的规则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处理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我跟我师父告别,把他送走,接着我就突破了。对了,我还把解兵岩塞满了——反正他们再也用不到那些武/器了。” “唔,”李/明夜稍微提起了一丝兴致,“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兵器吗?” “以我们现在的标准吗?没有。”陈英华耸耸肩,“我没去鉴定,看材质等阶应该都不怎么高,不过有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你要是之前没见过,可能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李/明夜就没读过几本武侠小说,也对低阶功/法装备兴趣不大,倒是靳一梦颇感好奇,让陈英华多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以及那些同样稀奇古怪的门派和武功。如此一来,话自然也就长了,直到三人酒足饭饱,他还意犹未尽。 “哎,你解兵岩里存的那些装备,每个都挺有故事的,干放着有些可惜。”靳一梦最后笑道,“你要不学学文森特?” “不摆武/器,改摆人头吗?”陈英华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多招苍蝇啊,看着还恶心,一个个龇牙咧嘴口歪眼斜的。” “不是,我意思是你现在也军官阶了,以后遇到卖了可惜又用不上的武/器,就可以把那些武/器带去白塔熔了,把材料提炼出来,加到你的鬼牙里。”靳一梦说道。装备的熔/炼和重铸,是角斗/士新等阶的特/权之一,对命运组/织这样自家没有炼器师的小组/织而言可以说是福/音。“鬼牙的主体材质挺不错,等级又高,还有器魂,你重铸多少次都没关系。” 陈英华思考了一下:“鬼牙么……鬼牙基本已经定型了,最好还是只用同类型材料重铸,不然加了也是浪费。”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这样:吃个双持卷轴,或者自己去白塔开个房练练,把双持能力点出来,然后去另外买个有成长性的武/器。”她笑嘻嘻地看向李/明夜,很努力地模仿后者平时撒娇的样子,极做作抛了个媚眼:“大老板不是说了吗,可以报销。” “他这是想试新功能又自己懒得折腾,就给你创造需求让你折腾。有故事的装备就宝贵了?d级宇宙区域级小首领的故事才值几个世界源?这种人我们现在杀了都不掉器魂。装备材质特效不过关,卖给场情局一把就5000,给真武堂人家还不一定要——知道他们炼器师管B级以下装备统/一叫什么吗?‘炉渣’。”李/明夜语气幽幽地泼了一瓢冷水,“所谓的成长性装备都是大组/织骗人的,网络传说,骗你们回收他们自己看不上的破烂。装备就像人一样,七八岁时看不出聪明,长大了基本就是白/痴。对你来说双持跟单持的强度差距不大,主要是多一个装备位,有装备属性加成和装备特效。我帮你联/系伊恩和场情局工器司,你到时候去看看,要是没有现成的好装备,就没必要双持了。” “照你这么说,历/史剧情装备会不会更好?”陈英华又有点得陇望蜀的意思。在一个思想功利的成年冷兵器爱好者看来,cos死神当然不酷,但新武/器却非常酷。 李/明夜瞥了陈英华一眼,撇撇嘴:“要是你在哪个宇宙找到我的投影,把她或他杀了,掉的就算是那把弓,也应该是历/史剧情级的装备。”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他们即所谓“历/史剧情”的创造者。在有装备重铸功能和堡垒炼金师、真武堂工器师的前提下,不必刻意追求历/史剧情装备。 “那还是算了,哪敢跟您造次啊!再说了我又不用弓。我回头去真武堂那边看看。” “真武堂的话,你可以直接找他们定制一把武/器,用好的材料,回头看到感兴趣的材料就自己重铸进去……”靳一梦仍在不遗余力地拱火。 李/明夜立刻用筷子指着靳一梦,对陈英华说:“你看到没,这个人坏死了。” “是啊,特讨厌。”陈英华点头称是。 靳一梦若无其事,继续诱/惑:“去真武堂工器司定制装备可以自己起名字和定大致造型,王不离的‘山河九伤’就是自己定制的。”山河九伤是王不离的法剑。其实他本人剑术实在很一般般,几乎比李/明夜都不如,但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经常需要做法搞仪式的道/士,他确实是有一把法剑的…… “真的?”陈英华又起了兴趣。 “真的!”靳一梦斩钉截铁道。 “哇!”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中/国人这些毫无意义的武侠情结和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了。”李/明夜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用自己取名字的武/器,伤害效果难道会更高吗?” “会啊!”陈英华秒答。 “肯定会。”靳一梦附议。 “……好吧。”李/明夜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方才用近乎忍气吞声的口吻应和着问:“你想给新武/器取什么名字?我提前给你这次报销先建档立项,然后拨额度给你。” 陈英华立刻陷入了认真的沉思,“死在鬼牙之下的人,要是没有马上死,那基本都死挺惨的。”半晌她说道,“你们也知道嘛,鬼牙又是撕/裂又是流/血的,还有死灵被动和灵魂伤害,划道口子都痛得要死。这次我就这样,弄个死得快、不沾血,又不咋痛的。我就叫它‘慈悲’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6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m..m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 “不客气。”李/明夜于是便笑道。她不怕唐正,但既然有阿斯特罗接下他的话,她也乐见其成。“顶多不过是又一次‘阿斯加德之旅’,不是么?正好我也有些怀念跟你一块儿历练的时候了。”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找到古阿斯加德和古尼福尔海姆交往联/系最密切之处’——” “这部分由我来负责,我从我的上级那里要到了诸神黄昏时期的阿斯加德古地图。”阿斯特罗说道。这或许是实话,但也很显然,他希望阿斯加德在本次联合行动中仅仅作为一个单纯的跳板而存在,而不愿向唐正透露太多关于阿萨神族和末/日宝库——尤其是末/日宝库——的相关情报。“可惜上次我们去阿斯加德的时候没有这个,否则能省很多事,唉……这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总之,我这段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地图,路易斯,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方位。” “可以。”李/明夜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次联合行动须得保密,我本在为这个伤脑筋,但既然有夫人加入,大家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唐正说道。作为众所瞩目的等阶总负责人,他的纸面历练安排从来就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为秘密。“既然如此,我打算照常进行下次历练,中途一切接入正轨后再行动。” “就像你以往一样?确实便于避人耳目。”阿斯特罗轻笑道。真武堂唐正的历练习惯,在斗兽场里可以说是广为人知了——这家伙向来只打前期,搭下大体框架之后便潇洒神隐,做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留下王不离在那里焦头烂额地007。知道他的说他太过醉心修/炼沉迷力量几近疯魔,不知道他的,则阴暗揣度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过嘛,不管大家怎么说,反正他是宁可把自己工/资加给王不离,都绝不会改就是了…… 当然,这一次跟以往还是存在区别的:以往若是真有王不离搞不定的事,给唐正打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也是真的会从犄角旮旯里杀出来解决,而这次嘛……一来,即使有李/明夜加入,也用虹之玉架了wifi,但那毕竟是尼福尔海姆,谁知道那失落的雾之国有没有信号啊?若是没有信号,打不了电/话事小,留守人员要是出意外那就完蛋了。二来,尼福尔海姆乃是主宇宙碎片,时间流速跟次级衍生宇宙大不相同,关于次级衍生宇宙选择和历练用时方面,须得极小心地把控。当然,这两点对于真武堂等阶总负责人和堡垒组/织士兵阶的隐/形皇帝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问题,还没有上升到“困难”这一层面。 “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替你操心了,唐。”阿斯特罗顿了顿,转向靳李二人,温声说道:“如果你们的下次历练计划还没定,应该不介意跟我一起去A/级宇宙走一趟吧?我们组/织有几位法相打算历练,根据历练计划,他们的下次历练会需要一些人手。” 虽然本身没什么保密要求,也不像那二人般引人瞩目,但命运组/织最好也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将自身历练计划与他们协调一致,差不多同时进入下次历练,并在中途淡出,既然如此,找大佬罩一下留守成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是哪几位法相需要人手?”李/明夜便笑着问道。 阿斯特罗想了想,含笑反问:“这个嘛,你想去哪一类型的A/级宇宙?” 李/明夜闻言不由诧异地挑挑眉,就连唐正都颇感意外。“堡垒这次给你的支持力度挺大的。”他忍不住说道。要知道阿斯特罗还不是真正的负责人呢…… 阿斯特罗笑道:“比你多开几次会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 唐正其实没有逃过任何一场真武堂内部会/议,不过他闻言只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辩驳。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他对阿斯特罗在权/术和人际上的才能有所耳闻,自知确实不如对方。 “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做好我这边的历练计划,会发给你们一份,方便你们协调把控。詹姆,你/的/人要做武/器的事情,到时候直接找不离就行,他会安排。”唐正说完便站起身,对靳一梦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唐正离开后,阿斯特罗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耸耸肩:“如果他在真武堂也是这样开/会的……唔,怎么说呢?我还真有点羡慕。” “唐正资历比你深多了。斯克芬奇升了以后,圣座组/织所有士兵阶总负责人里,资历最深的就是穆萨,然后就是他了吧。”李/明夜说道,“我感觉他这次又比上次强了好多,但说来也奇怪,都已经这么强了,居然一点即将突破的感觉都没有……天人合一真是个无底洞。” “你还能感觉到他具体有多强,就是他还不够强。对了,你下次别当面跟他说这个,太戳人心窝子了,我看他今天一肚子邪火,搞不好就是在烦这个。本来至高荣耀那堆破事就烦,又突然冒出个上级任务来打断他修/炼。其实境界不是堆强度就行的,要是能硬堆,不差钱圣主都能堆出来。”靳一梦随口接道。他抬手就收了唐正那只分毫未动的茶杯,将茶水往茶盘里一倒,杯子则随手往旁一丢——那只甜白釉茶碗在落地之前就莫名消失了。 阿斯特罗看在眼里,目光不自觉移向面前的茶几。他不怎么爱喝/茶,故而他的面前压根就没有茶,只有一只银制啤酒杯,杯中盛满啤酒。西海菁钻葡萄艾尔,他一见就知道,可惜已经不冰了——好在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至高荣耀最近确实是一堆麻烦事。”阿斯特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短短一句话功夫,也不见他有任何施法的举动,那杯中就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但最麻烦的还不是‘穆萨冲击法相’这件事本身,而是有人会借机生事。不止是其他组/织的人,就连他们至高荣耀自己的人,都不一定全都乐意见到穆萨突破成功……好在这些跟我没多大关系。”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资历、修为和境界都跟穆萨颇有差距,因此自己犯不上动什么脑筋,也不会有人非要让他动脑筋。 李/明夜闻言不由撇撇嘴。阿斯特罗见状,挑挑眉奇道:“怎么?看来你似乎已经跟这件事有点关系了。” “这都得怨你。”李/明夜略一沉吟,索性直言。她没好气道:“至高荣耀有人找埃尔顿·罗利,让他来找我,想办法把龙骑士搞下去。” 阿斯特罗断然说道:“不要答应。路易斯,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件事难成——最重要的是,不论成与不成,都十分麻烦。” 李/明夜撇撇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罗利见鬼去吧——他要是真那么想当负责人,要么得提升自己的能力,要么就得去提升自己的境界,靠外人能成什么事?不论是我还是至高荣耀,都绝不是可以指望的对象。至高荣耀先不提,以他现在的处境,我要是能帮他成负责人,我这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干?” “因为你已经升阶了。”靳一梦淡定指出这一点。 “……这倒也是,难怪他来找我。”李/明夜不由失笑,“算了,不提这个了。部/长,你说说下次历练的事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7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m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m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m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壹趣妏敩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少啰嗦,上车!”德克一声大喝,那两名□□成员犹豫着看了看板车,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他们心中恐惧,脚下自然有些拖泥带水,磨磨唧唧。德克正想张口骂人,转头一见老独眼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二人交情,还是凑上前,低声说:“上车吧,就当帮老弟一把,嗯?帮我完结这趟差事。” 老独眼仍有些不乐意。他瞥一眼另外两人,也小声说:“你为何如此看重这趟差事?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非要从汤姆那里抢来。他是不喜欢干这个,但我看他更不喜欢被你抢活——尤其是老大最近不知怎的特别看重这活。你当心点,谁知道老大看重的是这活,还是看重汤姆……” “我急需钱。”德克压低声音打断道。他知道老独眼的脾气,一让他絮叨起来恐怕就夹杂不清离题万里,最后没一两个小时就没个完。“玛莲娜的老爸把她送到安娜夫人那里工作。她过几天就13岁了,安娜夫人答应我,一枚银币就让我开她的苞。”安娜夫人是附近一家娼寮的老板娘。 “玛莲娜?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上次跟你说话的那个?她长得很标致,一枚银币也太便宜了,安娜夫人那边不是这个价/格——新货开/苞一直都是3枚。”老独眼想了想便了然,“你一直很喜欢她,肯定去安娜夫人那里闹了。” 德克嘿嘿一笑。 “你也别太影响人家生意。”老独眼警告道,“大家都不容易,你闹得太厉害对玛莲娜也不好。她老爸残废,老妈眼睛又不好,母女两个做针线才几个钱?她要是挣不到钱,一家人全都要完蛋。况且安娜夫人跟老大也有点交情……” “我知道,但至少开/苞得我来,要是换个人,不知道怎么折腾她。”德克说道。 老独眼看看德克,又看看板车,终于咬了咬牙。“他/妈/的,要是老/子今天被尸体掐死了,就是你这小杂/种的错。我就说今天出门应该直接去喝酒,管你他/妈/的跟汤姆吵架干啥,吵上天了又关我屁事……”他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一边爬上了板车。 其他两名□□成员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见老独眼这名帮/派里的另一位打/手组成员也上了车,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德克松一口气,迅速爬上了自己的板车,扬鞭拉绳,驱动拉车的牲/畜。驴子温顺地抬起蹄子,朝着外头走去。 驴蹄掀起尘土。德克突然感到鼻腔里有些刺痒,好像吸/入了粗糙的泥尘。刺痒之感顺着气管向下蔓延,他下意识重重咳嗽了一声吐了口痰,又擤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到地上。 ——在德克咳嗽时,他的呼吸道剧烈地颤/抖,泛起了一股极微弱的辣痛,却被咳嗽与擤鼻涕的爽/快所掩盖,以至于被他忽视了。当然,假如他感受到了这股辣痛,他也不会有多在意。外城区的空气一向不好,因为所有重污染商业都盘踞于此,人住在这里时,要学会忽视一些……不至于使人明天就要死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老独眼一边赶车,一边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他感觉皮肤有点瘙/痒,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多在意,因为他已经有一周多没洗澡了,身上痒是相当正常的。博德之门的气候算是温暖,但也毕竟快入冬了,在这个季节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假如他有多余的木柴可以用来烧热水,那他肯定更宁愿每天晚上多烧一些来取暖。 ——墓碑店老板从店里拎出粪桶,小心地浇在地上那几滩尸液上,随即又拎出铲子和簸箕,将其连土铲去。他看见地上的痰和鼻涕,顺手也一起铲了。他盯着簸箕里那一团恶臭脏污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但不远处河流的流水声提醒了他。现在可是白天,得小心一些,他想。他知道下游途经不少外城区的其他区域,许多人直接在河里取水。虽然他知道绝大部分沿河人家都往河里倒屎尿垃/圾,更有许多商铺直接往河里排废水与牲/畜粪尿,但这种事一向逮着谁就是谁。他可不想挨揍。..m ——遥远的山坡上,一个身披斗篷、正在地上绘制魔法阵的高胖身影忽然站起身来,远望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那浩如烟海的窝棚与木屋,灰扑扑的烟尘云雾,看起来就好似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蘑菇田。 “全部触发了。”斗篷客喃喃说道。他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邪/恶而又恐怖的面容。他的皮肤全然是青灰的惨淡颜色,脸上布满伤痕,好像整个脑袋曾被人用利斧砍成了好几瓣,又用粗针大线随便缝到一起。他的双眼是浑浊的,瞳孔完全涣散,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他是极厉害的死灵法/师,更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死灵法/师已经十分可怕,但他身后的护卫犹有过之。那是一具完全畸形的躯壳,庞大且强壮,体格超过了大部分巨魔。但这名护卫却并非天生如此,假如有人观察力比较敏锐,便可以分辨出,它是由至少四个不同的肉/体拼凑而成的,并不仅仅是因为皮肤颜色纹理不同,更是因为哪怕是一个纯粹的巨人,都很难及得上它的骨肉分量。它至少有两层皮肤,第一层厚如牛皮,却已经有些破损了,露/出了刻满魔法符文的第二层。它给人的感觉强大无比,浑身上下充溢着暴/虐与毁灭的气息,还有不自然的死灵魔法。它是由高深的黑/暗魔法所塑造出的血肉魔像,毁灭的化身。 魔像发出一声低吼。死灵法/师闻言摇了摇头,“不行,兄弟,稍安勿躁,我们还不能回家。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接下来是第二个。我要留在此地,充当神使大人的替身,代行他的伟大威能……”他的目光落在外城区的人间烟火里,忽然大笑起来,“这些麻木无知的碌碌蛆虫啊!生者的每一天都饱受苦难、病痛、饥饿、贫穷与不幸折磨,却不知这一切痛苦都源于‘活着’本身,唯有死亡才是安宁和永恒。既然神选者尊上与神使大人都不在这里,就由我巴萨扎尔来启迪他们——我将带来神使大人的恩赐,那治愈一切苦痛的良方。伟大的疫病,和怜悯的死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6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这就是“黑死病”的威能,阿斯特罗心想。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兄弟会一团之后,他对今日的局面就早有预料,因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其实说白了,在没有同位格或更高位格者的干涉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都有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本事,“黑死病”一周才干掉区区几千/人,单论效率其实不算太高,只不过他的力量在当前局面下更加好用罢了。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他就能给阿斯特罗造成最大的麻烦——其麻烦程度甚至远超他直接大军压境。 蔓延的瘟/疫不仅能助长亡灵法/师的力量,更能够轻而易举地冲击博德之门的秩序,同时还会助长包括邪/教在内之宗/教势力的兴盛,比如最近苦难之神的信/仰便得到了大范围的流行,而这些都会削弱博德之门世俗政/府与老牌宗/教的权威。阿斯特罗本人不是很怕奈斯特·诺兰的病毒——毕竟他就算与诺兰面对面聊天,后者也需要足够时间才有可能成功感染他——但他同时也明白,没有哪个天人合一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黑死病”手中救下那些他应该负责庇佑的平民。学者圣座在上,这些老百/姓不过是凡人,免疫力与魔法抗性在“黑死病”面前就连纸糊都不如!等瘟/疫一来,平民肯定是成片的死,偏偏他不仅不能不管,甚至的,他还不能管不好…… ——或者说,不能让别人诟病他,竟然管不好。 “这些我都知道。”阿斯特罗打断了客人的汇报,“我当时就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普通瘟/疫,而是邪/恶术士的魔法。我同时也警告基恩女士,这并不会是一场天灾,而是战争。博德之门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这场瘟/疫仅仅是前奏,我们必须共享所有资源,集中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同敌人对抗。她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对方还未正式发起进攻……而现在呢?她是否仍然如此顽固,是否意识到了团结的必要?” 阿斯特罗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目光锐利,气势迫人。端坐于办公桌后,高背椅上,他既像光芒万丈的神祇,又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他的注视之下,客人不由为之胆寒。他结巴了,他的膝盖在颤/抖。他嗫嚅着开口:“她……她希望您能提/供您之前承诺的帮助。您将瘟/疫挡在下城区之外,这是伟大的成就,但……她说,外城区同样是博德之门的领土。请您……”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所有的损失都源于她的顽固和虚荣。如果一开始就能防患于未然,一切都会更加容易。”阿斯特罗淡淡说道。他抬起一只手,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与气势的压/迫,就轻而易举终结了客人的所有辩解。“外城区当然是博德之门的领土,我很高兴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亲自来见我吧,我需要和她讨论讨论,看看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是,阁下。”客人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同时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面对阿斯特罗·科恩。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又被阿斯特罗叫住了——他疾速转身,几乎踉跄了一下。 “……”阿斯特罗忍下一声轻笑,只平和地嘱咐:“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绕开封/锁的,但在离开之前,去隔壁找一下安洁莉娅大主/教,让她为你净化。” “净化?”客人愕然,“您的意思是……” “拿着这份来自疫区的报告这么久,你就没感到不适么?”阿斯特罗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这种瘟/疫不会那么快发作——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战胜你。净化之后就没事了。” “是,多谢阁下关心。”客人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那您……”与其说是关切,客人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恐惧。报告是他送来的,如果阿斯特罗因此感染,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想要感染我,‘黑死病’还得再加把劲。这种偷懒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阿斯特罗含笑说道。他随即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即刻照办了。 来自盗贼工会的客人离开之后,土著秘/书又敲门进入室内。“科恩阁下。”秘/书说道,“竖琴手同盟的使者想见您,还有来自艾尔托瑞尔的地狱骑士团团长再次来访,希望与您会面。他……看起来很着急。” ——竖琴手组/织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地/下组/织,乃是这片大/陆上善良阵营力量的代/表之一,或许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通常来说,这帮家伙不太喜欢宣扬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重身份经常给他们惹来麻烦。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在世界各地有组/织地维护善良与正义,首先需要知道邪/恶的所在与所为,而他们又是如何每次都能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们有发达的间谍网络,或是有大量人/民群众自发为他们提/供情报。对任何一名统/治者而言,这两件事都一样糟糕,足以让统/治者们责令自家宣/传口必须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地发他们的黑料。综上所述,竖琴手同盟不受待见完全是合理的,以至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以竖琴手的身份活动。 ——来自艾尔托瑞尔城邦的地狱骑士团曾是一支声名远播的劲旅,只可惜,随着那座城市坠入地狱之中,骑士团也折损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运气极好之人与实力最强之人幸存。剩余的地狱骑士护送着来自艾尔托瑞尔的数百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抵达博德之门。如今他们暂时安顿在外城区,虽然暂时处于安全区域,却也随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鉴于这一点,不难理解骑士团团长赛夫洛的焦急。 “贾希拉女士还没有走远,去找她,让她进来吧。”阿斯特罗说道。以他的境界,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位德鲁伊是曾经拯救过博德之门的英雄。“另外,把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时间安排在明天,最好是我与九指基恩会面之后。” “贾希拉女士?”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位就住在博德之门的英雄,在敲响至高大厅之门时遮掩了身份容貌,仅以竖琴手之身份示人。 这就令人意外了,阿斯特罗心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英雄这一身份明显比竖琴手更加有用。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到访乃是为了与他商讨竖琴手同盟的相关机/密事宜,竖琴手身份是他们绕不开的槛,又或许……他忽然想起“贤者”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便也了然。在那个遥远的主宇宙中,这位堡垒的半神组建了它。 “我一向喜欢同英雄打交道。”阿斯特罗含笑说道,“现在去把她请来,另外,给我们找些好酒吧。你该知道如何令我不要太失礼。” “是,阁下。”秘/书欣喜说道。他同样很乐意招待一位英雄。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上司的第二条命令,不由又有些为难:“关于赛夫洛团长的会面安排……阁下,您是否知道基恩女士会在何时拜访?我没有收到她的会面请求。”.m “她很快就会来。”阿斯特罗悠然说道。 如今外城区几乎人尽皆知,正是盗贼工会——准确来说,是九指基恩的失误,导致了疫情的蔓延。每过一天、一小时乃至于一秒钟,盗贼工会的威信与根基都在随之瓦解,因此他们只有尽快屈膝才能保/障一个好下场。至于他们唯一的屈膝对象阿斯特罗·科恩,也确实很想把盗贼工会整合进城邦政/府的指挥体/系之中,因为他需要盗贼工会对底层民众的组/织度与掌控力,但这个组/织的首领并不一定要是九指基恩……尤其是在外城区损失太大的情况下。关于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明白。壹趣妏敩 秘/书离开之后,阿斯特罗瞄了一眼视网膜上显示的当地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来分钟的空档。这小半个月下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阿斯特罗为自己与盗贼工会使者的会面预留了15分钟,本以为对方或许会负隅顽抗、讨价还价,却没想到自己只随便说了几句,甚至还没有认真施压,便迅速迎来了滑跪。我之前在期待什么?他不由失笑。除了九指基恩还算个人物之外,那个组/织仅仅是一群小偷、强盗、骗子和混混罢了,纵有些许超出常人的力量,本质仍然色厉内荏,轻易便可制/服。 既然有十来分钟……阿斯特罗一念至此,遂点开联/系人,拨打了李/明夜的通讯。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采取了第三视角视/频通信的方式。这种通讯会更贵,不过很显然,这对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李/明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阿斯特罗眼中。此时此刻,她竟罕见地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正在城外某处荒山土坡上。她身披一袭雾灰色斗篷,内着简朴利落的黑色绝地制式皮衣,看起来就像道路上的任何一名普通的旅行者——直到她抬手降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洁白秀美的面容。就好似封印被解除,或一轮明月骤然升起,风尘仆仆、不引人注意的旅行者气质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圣者。 “是天空还是大地在替你监/视我么,博德之门的无冕之王?”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我刚完/事,你的通讯就打来了。” 阿斯特罗几乎下意识微笑起来。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旁的银制啤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首先,我得纠正一点:博德之门没有王。整个剑湾都没有王,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乡村、聚居点与城邦,最高称谓也不过是大公爵——而我现在还不是。”他含笑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杰克·斯帕罗的幸/运,有一方天地的臣服。我就连收复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都得经历一番辛苦……” “听起来你已经搞定了,部/长,而且是刚搞定不久。”李/明夜不由莞尔,“好吧,既然我已经完/事……你可以开始炫耀了。” 阿斯特罗泰然自若,脸皮极厚:“不如轮流?女士优先。”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经历,此时他更好奇对方的。 “唔,怎么说呢?我确实找到了外城区瘟/疫的几处源头——”李/明夜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她身旁的巨大尸坑出现在画面里。尸坑里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见骨,光看画面便臭气熏天,但仍有几具十分特殊——它们位于腐尸之下,埋得颇深,却相当完整。不需要任何探查魔法,稍有见识之人即可认出,这是亡灵魔法肆虐过的特征。“它们是被死灵法/师驱使过来的。考虑到当下的情况,我猜诺兰没有亲自来,仅仅是炮制出了这样一种瘟/疫。真正担任‘锚点’的是那名死灵法/师。” 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一则常识——所有人为扭曲之魔法奇迹均不可能凭空存在,换而言之,即想要维持魔法效果,作为魔法运行主体与魔力源泉的施法者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具体距离多远跟境界高下有关。比如法相的极限施法距离一般以行星为单位,又比如以李/明夜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豪华霸气的装备,她的极限施法半径虽然在骇人的百公里左右,但她要是真如此远程地施法,精准度必然差得离谱不说,效果还会产生一定的扭曲……只不过嘛,要是她在两百公里之外放一枚高等级虹之玉,那就说不准了。 当然,虹之玉仅能作为锚点存在,真正的施法者远在两百公里之外,这就导致李/明夜在以这种方式施法时会显得很呆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虹之玉自己不会跑。在使用他人作为锚点媒介时,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诺兰的“术”转移到锚点之上,但这跟诺兰本人亲至,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根据疫情爆发的区域与瘟/疫魔法活跃的强度来看,诺兰的锚点现在在那个方向。”李/明夜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前方,“他中途换过位置,就在大前天你下令封/锁之后,我猜他是想换个方向,尝试令病毒魔法突破净化术的屏障。诺兰本人应该可以做到,但他不是,因此失败了。他处理了之前的仪式现场,消除了魔法的痕迹,我猜他知道我,都怪那只在大街上杀/人的变形怪……但很可惜,他没有旁观那一幕,并不真正了解我。” 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仪式来转嫁了么?看来她完全“看见”了。阿斯特罗闻言一笑,“听起来,我似乎随时可以结束这场瘟/疫。” “确实如此,只看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的建议是等两天,至少等你真正成为大公爵之后。对了,部/长,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排除魔法之后,病毒将彻底不复存在,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此世的‘道理’。这也是药物顶多只能稍微缓解症状,唯独来自本土神祇的净化术才好用的原因:后者代/表此地的天然法/理规则。很遗憾,你往其它城邦投毒的想法落空了。” “啊,这确实令人遗憾。罢了,仔细一想,我又有些庆幸。”阿斯特罗叹了口气。他决定将此视为命运的提醒。要知道对面可是死亡三神与死灵法/师,扩大战场固然能拉更多同盟下水,收服更多臣属,增强己方的力量……却同时也能增强对方的。 “你认为这是诺兰有/意为之的吗?” “不,他想不到这些。从他的病毒/计划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个很简单的层面:他特意选取可以被净化驱散的病毒,用于大规模杀伤凡人的性命,为的是伤害我统/治的根基,同时助长宗/教的势力。与此同时,他选定了外城区,一则是因为外城区的环境更适宜散播病毒,二则是因为外城区是伊尔玛特教/派的根据地,后者跟魔法女神一样,被博德之门三大宗/教排除在外。况且碍于三神权能所限,博德之门三神的神职人员并不太擅长生命领域的神术,只有高阶神职人员才略有几分这样的本领……助长伊尔玛特的势力,有助于引发宗/教势力的内斗。”阿斯特罗井井有条地分析。他的声音冷静淡然,只隐约含有一丝笑意,“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得很妙,一定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但假如是凯恩斯或兰瑟,应该不会——至少兰瑟不会现在就用这招。所有权力都起源于危/机,而强大的危/机造就至高的权力。这个危/机并不足以战胜我,反而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倒不如这样说:布置这个计划的人,采用了能够击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说道。 “正是如此,然而我并非此人一般脆弱。”阿斯特罗笑道,“如今整个博德之门都将会完全归于我的掌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完全为我所用。还有你见过的地狱骑士团……” “那几个破誓圣武士?”李/明夜奇道。其实那伙庇佑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前地狱骑士足有六七十人,但其中仅几人值得关注。“他们的誓言守护之地已经放逐了他们,失去誓言使得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你打算……”李/明夜是何等样人物?她说到这里,答/案已在心中自行浮现,“哦,我明白了。中世纪土地雇/佣的那一套,嗯?正巧博德之门现在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地。” “这对他们重铸誓言有所帮助,但也不是绝对,不论如何,两个有可能重归天人合一、五个有可能重归有穷的圣武士都值得争取。”阿斯特罗轻笑着说道,“城市议会如今空缺颇多,难/民需要被尽快安顿下来,而非滞留于危险的疫区之中,土地也需要三神出一个大教/区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施加净化……合法合规的流程耗时太长,因此我会以我的个人而非城市议会的名义签署文件。”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私兵。”李/明夜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弗兰克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相当于阿斯特罗吃了地狱骑士团的绝户。要知道,那可是由法相亲自建立的武/装组/织之遗产精华!纵使十去其九,仍然不可小觑。她顿了顿,忽然又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阿斯特罗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怎么?” “部/长,刚才我们说到的事,关于‘对方使用了认为能够击败自己的计划,尝试去击败你’……”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对面是我,会如何击败你?奈斯特·诺兰很有用,但当真正开/战之后,当所有人都投入战场时,他的用处无疑会比现在更大。” “确实如此。”阿斯特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奈斯特·诺兰并非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启用他,到时候一样也可以。据我所知,这位瘟/疫术士有些与你相似的爱好,想必他的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邪/恶的小试管……我毫不怀疑,他到时候肯定会一展所长。” “他到时会一展所长,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他或兰瑟只是想拖住你。当然要是能直接击败你,兰瑟肯定会更高兴,但我认为兰瑟不会如此天真乐观。我跟骸骨之王接/触不多,根据我的印象,他谨慎且十分缜密。那次唐一来,他直接宣布撤离,而且十分周密地布置了整个撤离计划。假如不是某些‘巧合’的存在,我和唐什么都得不到……唔,也不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也肯定用不着加那几个月的班了。”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罗突然一顿,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路易斯。” “不必谢我,部/长。”李/明夜微微一笑,“我向来沉默寡言,因此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沉默寡言?阿斯特罗闻言不由失笑,但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思考结果,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在本次历练中,阿斯特罗的首要目标是“遏止死亡三神投影的兴盛”,必要目标为“阻止劳伦斯·兰瑟获得晋升”。 ——而劳伦斯·兰瑟却不然。根据阿斯特罗对圣座组/织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其实应该是“成功晋升为法相”。只要自主突破,晋升成功,即使战争失败或死亡三神投影再次被驱逐,那他仍然拥有光/明的前程。战争的胜败、兄弟会资源点的去留,区别仅在于他日后的提拔方向是实权还是实干,待的地方是本部还是直属,以及这次是会加钱还是扣钱。 ——阿斯特罗以己度人,认为能够一路总负责人地升上去当然很好,这次加一笔奖金与光辉履历当然也很不错,但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换而言之,兰瑟的首要目标是“突破成功”,次要而非必须目标是“完成死亡三神的复活仪式,助长兄弟会在本宇宙的势力”,或许还有“拖住贤者本尊的注意”之类的杂事。但不论如何,在这些目标之中…… ——没有“博德之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7 章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壹趣妏敩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怎么,我看上去不够老吗?如你所知确是如此。我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之一。”贾希拉说道。她顿了顿,微微皱眉,“我发誓,我亲手把刀砍进了索姆的脖子,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你觉得他仍然活着,以某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贾希拉稍一犹豫:“我这双老眼已经见证过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了。我不是法/师,但德鲁伊魔法与法/师的魔网仍有共通之处——在我看来,幽影诅咒太过强大和顽固,它的‘锚点’非常稳固。我确信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她看向阿斯特罗,“看起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我有切实的证据。很遗憾我无法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它们作为重要证据已经封存,留待上法庭……总而言之,根据那些文件来看,凯瑟里克·索姆仍然活着,不过如今的他不再为莎尔效力,而是亡者之神米尔寇的神选者。”阿斯特罗淡淡说道,“除了索姆先生再次改换门庭之外,恩维尔·哥塔什先生是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还有一名绰号‘邪念’的谋杀之神巴尔神选者,他们以‘至上真神’的名义,共同为一位名为劳伦斯·兰瑟的死亡眷者提/供服/务。至于‘欺诈师’凯恩斯、‘黑死病’诺兰等人则是这三位神选的同/僚,哥塔什先生在信中将其称为‘使徒’,或许也是哪位邪神的选民也说不定。” “……”饶是贾希拉这般阅历的传/奇英雄,仍然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亡三神再次结盟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他们……这其中肯定有巨大的阴/谋,还有巨大的灾/难!坐在这样豪华的会客室里,你应该有为此做一些什么吧?”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遂咳嗽一声缓和了一下。 “很显然我有。”阿斯特罗的语气更加温和了,“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黑死病’的瘟/疫从来不曾越过下城区,我组/织起力量,坚守住了防线,而且很快就会把外城区也纳入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伟大的成就。”贾希拉说道。语气半是诚心,半是讽刺。需知博德之门并不仅仅是一座大型城市,它的领土范围还涵盖有附近许多农庄、牧场和村镇,它们在法/理上都归属博德之门所有。如今焰拳总司令□□德·瑞文嘉德大公爵并不在此地,阿斯特罗作为博德之门当前实际意义上的主导者,自然也是应该为它们负责的。 “多谢夸奖。”阿斯特罗倒是不甚在意。 “科恩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不必如此谦虚。”贾希拉说道。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诚恳开口道:“我跟很多当/权者打过交道,你做的比其中大部分人都要好——绝大部分当/权者都需要我的提醒和帮助,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因此我难免会希望你比他们,也比我自己更有办法一些。” 阿斯特罗闻言只笑了笑:“我的外表并非我的本质,实际上,我比你看到的要老许多……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他顿了顿,“我已经派出信使,传令周边村庄,命附近居民前往外城区暂时避难——外城区瘟/疫未除,但对方有不少死灵法/师,待在村里同样不安全,而我不可能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重兵驻扎。至于幽影诅咒之地……在得到那些文件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 “哦?”贾希拉很是意外,“结果如何?”她急切问道。 “不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需要竖琴手帮助,但请直言。” “这不是你们能帮忙的事。”阿斯特罗叹了口气,“我派出的人试过走地上,也试过走地/下,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没有人能抵受幽影诅咒的侵蚀,即使是那少数人,幽影也仍然在侵蚀他们,只是见效较为缓慢。在原雷斯文镇外围区域,幽影的诅咒效力较弱,火把的光亮就可以驱散,只是需要小心暗藏其中的幽影生物袭/击,我的人也能行动自如,但愈近古战场中心的月出之塔,诅咒就愈浓烈,唯独邪/教/徒与幽影生物能够在其中长期生存。” “幽影生物姑且不论。”贾希拉迅速抓/住了重点,“邪/教/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在js的建议下,阿斯特罗命他根据他所知的游戏剧情,寻找那能驱散幽影诅咒的妖精——不过js在亲眼目睹邪/教/徒进入诅咒之地后,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得很遗憾地宣布一件事:我本以为所谓的‘至上真神’仅有死亡三神,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加上黑/暗女神莎尔。”阿斯特罗说道。他对此倒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劳伦斯·兰瑟早他来此地足有月余,之所以仍然选诅咒之地做大本营,显然是有原因的。 “莎尔……”贾希拉露/出厌恶的神色。很显然,这位传/奇德鲁伊对那位女神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人已经在调/查邪/教/徒进入幽影诅咒之地的具体方式,我很信任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可是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我恐怕不得不让军/队留守——对方有一只灵吸怪主脑,而灵吸怪的鹦鹉螺舰有空间迁跃之能,因此我必须优先保证博德之门的安全。所以贾希拉女士,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请尽快召集更多的竖琴手吧!”阿斯特罗说道,“如果你想彻底终结那场百年/前未了结的战争,那你很快就会用到他们了。” . 幽影之地边缘,群山万壑之中,某个洞/穴深处。 “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詹姆。”js对刚从七彩虹光中踏出的靳一梦说道。他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几分羡慕。“就这么点距离,从幽暗地域到地表而已,居然叫路易斯给你开传/送!你自己不会飞吗?” “嫉妒啊?嫉妒自己找老婆去。”靳一梦撇撇嘴,“这次奥利西欧不在,老/子给她当锚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得带着虹之玉到处跑。他/妈/的,她那个分神跑哪儿去了?”他说着就往洞/口走。 “喏,那边,我盯着呢。”js往外头随手一指。正说话间,二人已抵达洞/口。那幽影诅咒之地就在他们面前,悬崖空谷的另一头。黑/暗幽影就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像万/古的长夜,与冰冷寒夜中孕育的无望和死亡。 大地是棕黑的,如同腐烂已久的尸体,泥土与树木也一样,就连流水都是腐臭的灰绿色。山峦、树林、泥土与丘陵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样貌,好像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流拔地而起,像凶手碎尸受/害/者般碎尸这片可怜的土地。混沌黑/暗的魔法萦绕其间,竟至于肉/眼可见,形成了灰黑色的浓雾与一个又一个紊乱激烈的小漩涡。假如人仔细倾听,会发现这诅咒之地中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水流,没有虫鸣与鸟叫,只有彻底的死寂,然而假如人更加仔细地倾听,会听到琐碎细微的嘈杂,绵绵不休,愈演愈烈。这些声音在诉说,在抱怨,在怒吼,在哭泣,用没有任何活物与死物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世界开辟之前的荒芜诡事。莎尔的领域。 js尝试过进入诅咒之地,靳一梦也试过,然后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莎尔的力量充斥其中,他们虽不至于轻易就受到影响,却一定会被发现——好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需知“至上真神”乃是一个邪/教团/伙的神祇,而这邪/教团/伙正在招兵买马,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拉拢邪/教/徒。js寻到一支前往幽影诅咒之地运奴和朝圣的邪/教/徒队伍,悄悄缀行其后。在某个夜晚,靳一梦从邪/教/徒营地附近的幽暗地域入口钻了出来,并召来了李/明夜,而李/明夜分出自己的一丝“存在”,悄悄寄生于某位幸/运儿的灵魂之中,借机一同潜入幽影诅咒之地。 至于靳一梦所言“锚点”之事嘛……虽然他满口抱怨,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前次历练时,李/明夜蹭了奥利西欧的力量与信/仰锚点,因此几乎可以全球施法,但这次奥利西欧并不在,她的施法距离自然回归了她的真正水平,要是分神离她本尊太远,说不定就直接烟消云散。当然她也可以让分神直接吞噬受体灵魂而获得供能,从而化为独/立锚点的存在,但这就意味着受体会产生本质上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瞒不过以心灵魔法见长的欺诈师。然而,作为一个以跨宇宙之空间魔法见长的角斗/士,李/明夜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距离”——要是物理距离实在太远,大不了她在施法时插一个彩虹桥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会比较累而已,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持久。理所当然的,靳一梦是见不得李/明夜累的,因此他带着虹之玉到处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鬼地方从地上看原来长这样……跟你那个破游戏完全不一样啊。”靳一梦俯视面前的景色,不由“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他本人对这种地方是无感的,但他血脉中属于精灵的那一部分,却在抵触面前的场景。“难怪大家都讨厌莎尔。” “所有‘存在’都天生痛恨‘虚无’。”js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儿离真正的‘虚无’还是差远了。” “你见过?” “在阿斯加德,你乖乖当俘虏的时候。”js嘿嘿一笑。 靳一梦不假思索地往旁边踹了一脚,js则不假思索地往旁边闪了一下。他也没纠缠,只笑骂一句,随即看向诅咒之地。两名天人合一级别狙击手的目光穿过重重幽影迷雾,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支队伍。队伍不粗,却很长,约有三百来人左右,除了邪/教/徒、奴/隶、俘虏之外还有数辆货车。他们在诅咒之地边缘放弃了拉车的牛马,亲自以人力拉车前行。不过短短十来分钟,那些牛马牲/畜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擎举火把。“这里面阳光照不透,月光照不到,应该是一团乌漆嘛黑才对。我在地/下的时候就连打火把都没用,只能用功/法才能看清。”靳一梦说道,“他们全都有黑/暗视野?” “对。”js说道,“但昨晚他们还没进诅咒之地的时候,还是需要照明的。他们的‘黑/暗视野’只在这鬼地方才有用。” “那莎尔还挺小气……”.m “可不是嘛。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猜他们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应该是身上的至上真神烙印带来的效果。” 靳一梦抬起手,撩/开外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链坠是一枚异彩璀璨、冷光浮动的弯月型虹之玉——这是李/明夜亲手炼成的第一件高品质虹之玉饰品,在靳一梦将其法则化时,有幸得到了制/造者的亲自命名:月影虹桥。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所有由李/明夜亲手炼成的高品质虹之玉装备都有法则化命名,只是比“月影虹桥”要简单直观许多,比如第二件装备(给了文森特),其名是“锚点二号”…… 靳一梦握住月影虹桥,略微摩挲了几下,掌心里忽然光彩涌动。他侧耳倾听片刻,“你猜的没错。”半晌他开口说道。 “你们聊半天就说这一句?”js奇道。 “你想听我老婆的原话吗?好吧,你自找的。”靳一梦清了清嗓子,“‘我们先不提用于浸泡那根烙铁的特殊药剂。单从符号学和高等魔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停,打住。”js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坚决不听。此时他突然不是那么羡慕靳一梦了,也有点庆幸阿斯特罗没有成功泡到李/明夜。这世上果然不存在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美事,想要拥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团长夫人,其代价也是格外的沉重……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李/明夜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你说即使没有特别交代,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我是说过,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说不定比我自己还尽心……”靳一梦多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那是因为我死了。”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话语中流露/出些许感慨:“他后来其实碍了我不少事儿,现在想想,实在是不能怪他……有很多事情,也是我自己做得太过了。我那时候很不好,急功近利,太想出头,把事情都做绝了。他也有他的立场。” 靳一梦很少像掰扯分析历练中局势一样仔细地跟李/明夜掰扯他过去在缅甸的经历,多是说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但李/明夜仍然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他的死应该跟徐少秋有点关系。不过,既然他已经释然,他们又都指望徐少秋继续给老太太当保姆,那李/明夜也决定不去计较。她甚至决定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追根究底,毕竟知道是一回事,清楚又是另一回事。万一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她要么憋屈郁闷,要么就得又给老太太找个尽心竭力的保姆,这两个选择都挺麻烦。李/明夜的麻烦事已经不少,完全没必要再自找这种原本没必要的麻烦。 靳一梦的长相出色至极,陈柏原本的相貌也颇为英俊,徐少秋则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他长得不好看,但也绝不难看,令人看了不至于心生恶感,却也绝不会铭记。他稍微有些发福,圆/润的脸庞上时常含/着一丝和气的笑意,见到李/明夜便笑吟吟地起身握手,一叠声地喊着嫂/子。 略微介绍寒暄之后,李/明夜在靳一梦对面的另一张圈椅上坐下,“你这里确实收拾得挺舒服。”她对靳一梦说道。茶桌旁不远就是一扇玻璃大窗,明朗透亮,正对着外头的菜地。夏天干完活后往这里一坐,空调一开,热茶一泡,再看一看那些亲手种的菜,那新鲜脆嫩的黄瓜与累累垂实的番茄……这场景真是一想便令人舒坦。 “那必须的。搞这些就是个玩儿,打发点时间,要是不舒服那就是受/刑了。”靳一梦笑着说话,手上也没闲着。他将壶中茶叶倒掉,重新装了一些普洱,又把手伸到茶桌底下,借着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罐玫瑰花与一小袋方糖。他将方糖放在李/明夜面前,又往茶壶里加了七八朵玫瑰,撑得满满当当。 “呦!”徐少秋见状,夸张地挑挑眉,“花茶都喝上了?” 靳一梦笑着斥了一句:“老/子泡啥你就喝啥,蹭吃蹭喝还那么多废话。” “少秋中午要留下来吃饭么?”李/明夜便顺口问了一句。现在已经10点多了,赵姐差不多要开始做饭,如果要临时加人,最好还是尽快说一声。 “留吧,不然老太太买的那堆菜,猴年马月能吃完。”靳一梦往茶壶里续上水,又掏出手/机给赵姐发了一条短信,见徐少秋想说话,便开口道:“你要真有事我也不留你,没事就留下来吃顿饭哄哄我姥姥,也省得她回头又念叨,我还得再抽时间专门陪你吃饭。老/子这次回来是度假,忙着带老婆到处玩儿呢,哪有这个空。” “你他/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你这个真孙/子都归位了,还得我在这儿陪你装孙/子。”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再反/对,同样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发了一条短信。“行吧,反正都装了那么多年孙/子了,我就留下来蹭你一顿。对了……”他发完短信,又去拿一旁的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嫂/子,恕我多句嘴。中/国不比越南,有的地方查得严,这套身份不一定管用,你们还是得小心点。” 应付林以兰和应付徐少秋完全是两种难度,因此也需要两个不同的故事。当然,他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 在靳一梦说给徐少秋的故事里,李/明夜是陪着他隐姓埋名藏匿数年的越南女子,在帮助她获得中/国身份之后,他们会一同前往欧洲,以新身份开始新生活。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因此对于自己又成了越南人,李/明夜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笑,从容接下:“我知道的。”她相信这套身份材料或许会受到一定关注,但绝对牢靠……只不过,她也理解徐少秋的顾虑。 徐少秋很仔细地端详李/明夜,片刻后说道:“我说句实在话,嫂/子,您跟我想象的真是完全不一样。”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再结合那段故事,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温柔婉约怯懦腼腆的漂亮小姑娘,但眼前这位…… “更好还是更坏?我希望是更好。”李/明夜轻笑道,“毕竟我不会常来中/国,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坏印象,那可就糟糕了。” 徐少秋当然能听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于是他便笑道:“当然是好印象,您比我想得要漂亮多了,还是我梦哥有福气啊!就是拍照水平太臭。他给我的那张做身份的照片上,您也就一般漂亮,这会儿见着真人,喝,跟电影明星似的。” 李/明夜不由失笑:“多谢夸奖。” 靳一梦拿了一只仿汝窑葵花盏,用第一壶茶水洗过一遍,放到李/明夜面前,接着又往壶里续水。“可惜我俩不能久待,不然你再多认识她一段时间,得更羡慕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橱柜里翻了翻,拿了一只勺子回来,用开水浇过递给李/明夜,好让她一会儿搅方糖。“她就一点不好,我现在成天看着她,脑子里就只想着退休。反正钱也挣够了,一天到晚就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的什么都不操心,这才叫好日子。” “退休了是舒服。”徐少秋感慨道,“我有时候忙到昏头了,是真想干脆不干了,他/妈/的。我才30岁,平时又不喝酒,去年一体检,轻度脂肪肝!我就纳了闷了,你说我也不算很胖吧,这脂肪怎么都长肝上了?那时候是真想休息呀,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调整作息什么的,结果一回单位事情一来,得,加班吧,开/会吧,晚上11点回家了一两点再睡吧,再晚点呢三四点也有……”他顿了顿,又道:“但每次想撂挑子的时候啊,我就想着啊,我自个儿多做一点,以后的人就能少做一点,事情做完的也就更快一点。这样也值了。”.m 靳一梦给三人倒上茶。茶水注/入杯中,色如红木,醇香四溢,花香宜人,升腾起如云似雾的飘渺雾气。“你们这个位子,想/做事,容易,也能做成挺多事。”他淡淡地说着,茶水也静静地注着,“不过,想要把事情做完,靠你们是不成的,靠‘高欢’也是不成的,再来一百个‘高欢’,还是不成的。”茶水添完,他放下茶壶,注视徐少秋,目光微微含笑:“所以,就不要急于一时了。” 徐少秋抿了抿嘴,莫名的,他感到一丝惧意。 从前的靳一梦确实令人畏惧,言行举止里都有一种阴沉沉的狠劲,面上声色不动,一转头天都能捅破,但徐少秋从来没有怕过他。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二人之间的交情,更是因为徐少秋从来就不怕亡命徒。 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亡命徒不是疯/子,他的行/事是有逻辑的,图财或是图权,又或是图些别的什么,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总归是有所欲求。行/事有逻辑,则意味着行动可预知,可以合作,可以弃用,也可以打/压。而如今的靳一梦,他言行举止里的那股劲儿已经没有了,他变得松/弛从容,变得捉摸不透,变得……居高临下。只平静地倒着茶,安闲地说着话,就有种生杀予夺、笼罩四野的气势。 这感觉,黑云压城城欲摧啊!果然躲起来是他/妈骗我的,你要说是当了三年国王我才信。徐少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出了靳一梦的警告,而他体/内的某些本能正在疯狂告知他违/抗这一警告的后果……于是他很快便笑开:“也是,什么事都不能急于一时,就慢慢来吧!唉,不谈那些糟心事了,你这地方搞得这么舒服,我也放松放松,咱们聊点有趣的。” “说起这个地方,”李/明夜含笑转移了话题,“梦哥,你家里这块地有点太大了。我们平时又在国外,老太太过几年可能收拾不过来,荒了又有点可惜。” “这个好办。”徐少秋立时接话,“我上次过来就琢磨这个,问了老太太,老太太还是喜欢菜嘛,那就接着种,种不过来就请人来种。你们家院子里那个花园是包给园林公/司了,让他们定期来弄,回头呢就把菜地也一起包出去。菜和花儿一样是植物嘛。” “菜跟花可不一样。”靳一梦说道。 “是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啊,就让那些专门种花的想去。反正我这个假孙/子就负责谈事,你这个真孙/子就负责出钱。我俩省事了,老太太高兴了,园林公/司有业/务了,农/民/工有钱了,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 . 在不再涉及敏/感话题与相互试探、只叙过往交情与有趣闲话之后,场面不再暗潮汹涌,转而真正和谐融洽了起来。毕竟,靳一梦跟徐少秋之间确实有真交情,也确实多年交往,极有默契,更有无数的话题可聊……这样一来,农舍内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气氛松快愉悦。 三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到了邻近午饭的时间点。徐少秋收到一条司机发来的短信,称已经将预备一会儿提着上/门的礼品买好了,他便索性直接拎着去隔壁找林以兰关切问候一番。这几年徐少秋逢年过节便来看望林以兰,老太太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外孙来疼爱,徐少秋正事上或许冷酷,却是重情之人,更兼之心中多少有点愧,自然加倍投桃报李,也将林以兰当半个奶奶来孝敬。对于这一点,靳一梦确实是心怀感激,因此只略微提了几句自己编给林以兰的故事,让他不要说漏嘴便罢了。 徐少秋走后,李/明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她惯常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那么个大忙人,专门抽时间过来,陪你喝了一上午茶。”她轻轻弹了弹烟灰,“看来他是真的很怕你啊。” “从前他不怕我这个人,只怕我生事,但现在他可能真有点怕了。”靳一梦淡淡说道,“倒是我,我以前觉得他特聪明,今天一看呢,又觉得他还不够聪明……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你已经是半神,而他仍然是夏虫,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有阅历,能顾大局,也很会抓细节,比安德烈强不少。如果给我们干活,应该比陈柏干得好,还能给弗兰克帮挺多忙,可惜斗兽场抓人不由我们做主啊!不然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报仇。” 靳一梦瞥了李/明夜一眼,笑道:“那倒是用不着。他当初其实也没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袖手旁观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李/明夜特意说了中文。 靳一梦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行。” “不管怎样,能把你坑死也不容易,等收拾完你,还能借你的死大做文章,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更不容易了。”李/明夜说道。排除个人情绪因素,她是真有些赏识徐少秋,“难得见到一个会用权力的人。” 靳一梦见李/明夜茶杯将空,便又给她续上,“权力呢,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让更多人相信,顺着你有好处,逆着你会倒霉。这句话里说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同样重要。”他续完茶,又将壶中残茶泼净,茶叶倒完,慢条斯理地开始清理茶具,“所以,‘高欢’对他来说是机会,‘高欢的死’,也一样是机会。他也不容易,就东南亚那些国/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那些国/家也不容易,中/国太大也太近了,不f/华他们自己就没了,但f得太厉害呢,也一样没出路……都不容易啊!” 李/明夜捧起茶盏。茶水滚/烫,但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划,那温度就降下来了,温暖微烫,恰好适口。她望着靳一梦,挑挑眉:“所以,你是真不想管这件事了?你现在可比高欢能干多了。” “是这样,但我能干在哪里呢?我能干在把强者变弱,而不是帮弱者变强。弱者变强得靠自己,靠十几亿人的努力,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过是十几亿之一罢了。” 李/明夜想了想,“也是。”她说道。诚然靳一梦这话确实过于谦虚,但破/坏永远都比建设更加容易。他们可以轻易就摧毁一座城市,但想要将一座城市真正建设起来,没有个十几年几十年却是不行的。别的姑且不论,哪怕他们叫来自然系的半神级别灵能者,以超越自然的伟力改变地形地貌,又令建筑在数日内拔地而起,再使得气候宜人、风调雨顺……那也不过是建起了一大片漂亮房子罢了。 “等中/国成世界老大,这些事儿就都自己解决了,所以让他们自己慢慢来吧!我来的又不多,顶多也就掏钱捐几个希望小学,就这还得让少秋帮忙处理。而且,我对他们有信心。”靳一梦说到这里也笑了。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干:“现在才2011年。等到了2070年,我的中/国,肯定会变得像你的中/国一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3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m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唔?”李/明夜挑挑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信的圣主,组/织跟我有点过节?” “嗯,影盟。”陈英华倒是没隐瞒,“有人给我说了律者二阶段被选中者给的buff和技能树,据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吧,但大致范围跟我挺合拍的。” “你的意思是……”李/明夜慢慢说道。随着她开口说话,她额上慧眼睁开了,漆黑幽邃,晦暗如渊。“有个影盟的人,跟你分享了很多人在律者二阶段的增益和技能树?” . 一般来说,个人能力事关生死,是隐私中的隐私,许多角斗/士对其看得比自己亲妈更紧。陈英华点点头:“是这样。” 李/明夜坐直身/体,想了想,问道:“埃尔顿·罗利跟这个人认识吗?” ——埃尔顿·罗利是影盟本部的团长,同李/明夜还吃过一顿饭,为影盟的隐藏直属团队说和李/明夜在《黑夜传说》中所遭遇的刺杀之事。这家伙跟其等阶总负责人“龙骑士”奥斯蒙·霍特极其不对付,故而一直坐冷板凳。前段时间有传闻罗利想投至高荣耀,可惜谋事不密,被霍特得知,因此大发雷霆、从中作梗。据李/明夜所知,罗利暂时是没走成,可想而知,那张板凳此时想必更冷了。 “认识。”陈英华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关系很好。” 李/明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合上慧眼,转而打量了陈英华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想?” 李/明夜此刻是微笑的,声音也极柔和,但陈英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此时对她说话的人不再是李/明夜,而是路易斯·科蒂。“我其实还没想好,在犹豫。”她说道,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罗利的出价很不错。咱们不是在阿斯特罗身上赚/翻了吗?只要能把霍特搞下去,罗利愿意出得比阿斯特罗更多,而且要是能成,咱们不会受到影盟的报复。这个他愿意签契约担保。除此之外,他还愿意给定金……”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他指的是汉默吧。”汉默是曾经刺杀李/明夜之团队中的一员,也是那个团队中唯一存活至今的成员,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盟本部,正好在罗利的团队之中。 “对。”陈英华倒没有/意外于李/明夜的准确猜测,毕竟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料事如神,况且……以埃尔顿·罗利如今的景况,他能给出的“定金”的选择,也确实多不到哪里去。“还有20万。”她补充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20万,罗利还是凑得出来的。 李/明夜沉吟一秒,忽而突兀地冷笑一声:“他觉得我恨汉默?”她口/中的“他”并非指罗利,而是伪装成至高荣耀穆萨或穆萨身边某人的张天然。当然,这一点没必要向陈英华解释。 “呃,你不恨他?他想杀你哎。”陈英华奇道,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心动。罗利说了,我们可以把汉默当成悬赏给了结了,之后我们就算不帮他,他也一样付钱。” 李/明夜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不管是汉默还是罗利。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我要是这么计较,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卢卡斯不该在那个时候死啊……”靳一梦在洪荒万界历练时设计杀死了卢卡斯,即刺杀李/明夜那支团队曾经的团长。他当然做了遮掩,只是他彼时遮掩的目标绝不是精通命理、又得到慧眼的“诡道/士”,而她当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个。 卢卡斯啥时候死的?陈英华有点诧异,但她明智地没有问出口。从李/明夜的反应,她意识到罗利的这项合约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李/明夜的目光转向陈英华,犀利而淡漠,利箭一般逼人,“我就不问罗利是怎么联/系你、通/过谁联/系你、联/系的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了。你立刻去找罗利,直接通/过编号找罗利本人,问他一个问题,并告诉他,我会视他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接这项合约。” “你说。”虽然只是个传话的,虽然李/明夜当下/流露/出的威压并非针对她——至少并不完全是针对她——但陈英华还是有些紧张。这不能怪她,很少有人在面对路易斯·科蒂时能够不紧张。 “你就问他一句——至高荣耀哪个团队近期去过真武堂唐正的洪荒宇宙资源点?” “这……他怎么会知道?”陈英华愕然。 “就是要他不知道。”李/明夜淡淡说道,“他不是在至高荣耀有人吗?让他去问,去打听,我的问题中任何一个单词都不许改。我等你的回话。”她顿了顿,又道:“不管他是如何回答的——问话和他回话的通讯要做记录。” “好。”陈英华点头应下,稍一犹豫,还是说道:“我感觉不管他咋回答,你都不会接这个合约。” “确实不太想接。”李/明夜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下来,“罗利这个人看着是个硬汉,实际上既软弱又贪婪,这二者结合起来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个人优柔寡断,就必定反复无常,哪怕我们帮他搞成了,麻烦也必然会大于收益,而假如我们失败了——甚至只要稍微有点失败的苗头,就一定会被出卖。他成不了第二个阿斯特罗,比霍特都差远了,霍特看不起他也有道理。即使在历练中,他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一次性合作者。” “好吧。”陈英华说道,“要是我们真去杀了汉默,恐怕也脱不了身了。” 李/明夜耸耸肩。 “但我觉得你不接这个合约,还有其他原因。”陈英华顿了顿,好奇问道:“跟至高荣耀有关?”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陈英华剖析一下,以免她轻举妄动。“穆萨在冲法相,你也知道。”她说道。 “嗯。” “虽然不一定能成……”如果穆萨是张天然,那成功几率必定高很多,李/明夜心想。于旁人而言,那是天堑般的高峰,是高等生命体与凡俗的区别,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已经跨过一次的关隘。“其他圣座组/织不会希望至高荣耀多一个法相,但也不一定会太激烈地阻拦,至于具体负责执行的各大组/织的士兵阶总负责人呢,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谁愿意跟穆萨在一个等阶?既然他要冲法相,那他要么升阶走人,要么就最好去死,反正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没人愿意看到他留下。” “呃,那他要是成了法相但不走呢?”陈英华刚问出口就悟了。 李/明夜白了陈英华一眼:“如果穆萨不肯走,至高荣耀也会让他走,不然到了第二天,圣座组/织就连十级直属的奴/隶阶团长都会是神魔,然后就是斗兽场秩序彻底乱套。你知道圣主们为什么要主动建立并维持这套秩序,并把一切竞争都控/制在秩序内吗?因为上次秩序乱套是‘诸神黄昏’,而那次死了三个圣主,祂们都不想/做第四个。”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士兵阶总负责人之中,穆萨的人缘还算不错,除了……” “龙骑士。”陈英华接道。龙骑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之前还跟穆萨有点过节,如今眼看穆萨要冲法相,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现在好像还挺平静的,其他人不会都在等龙骑士先出手吧?”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看,在这个事情里,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阻拦穆萨突破’,甚至的,很多人都觉得‘霍特会第一个阻拦穆萨突破’,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个人是觉得霍特不傻,他跟穆萨其实没多大的利益冲/突,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主动下场,使得自己趋于被动。不过,这也说不准就是了。” “所以穆萨先下手为强,想要用罗利干扰霍特?”陈英华兴致勃勃地猜测。 “可能性很多。”李/明夜说道,“反正在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离影盟和至高荣耀都远一点。我先前在即时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不过是运气很好,所以做什么事都很顺利。我承认我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她,运气不错?这个说法太搞笑了。“但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提前看到风险,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当我看出罗利、影盟和至高荣耀是一个坑,那我就不会被所谓的‘仇/恨’和虚假的美好前景所蒙蔽,一脚踩进坑里去。至于你想改烙印的事……” “算了,不改了,隐者也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李/明夜不屑地嗤了一声,“你想换烙印,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记住这件事。” 陈英华正欲开口,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赐福——至少在二阶段的时候没有。”他淡淡说道,“功/法、道具、装备,大不了历练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神来拜一拜,总有一个能起到你想要的效果。你想要什么?” 靳一梦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一只装满杏子的水果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盘里是五六串鲜红晶莹的山楂糖葫芦。他将水果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在李/明夜身旁坐下。 “别的其实都好说,主要是他们一个技能树的终极能力我特想要,一个即死判定的能力。”陈英华说道,“我看了一下描述,这能力不会造成什么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灵魂伤害,而是一个直接在规则层面上生效的能力。其实杀个人多简单啊,是吧?方法多的是,秒杀也简单,大不了把头砍下来。但这个能力是用死亡规则来杀/人,对我很有用。” “你要学死亡规则,那之前为啥不留‘飞翔的荷兰人’多玩几天?”靳一梦奇道。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完全决定好嘛……而且老大,就算是现在,那鬼船对我也没多大用啊。”陈英华顿了顿,解释道:“那艘鬼船的规则偏向于‘死后’,我要的只是‘死亡’而已。”她还做了个干脆利落如秋风扫落叶的出刀手势,“‘唰’!我要的就是这一下。” 天人合一境界已经达到了学习规则类能力的门槛,而靳一梦对规则类能力的了解在尼德霍格的小灶攻势下远比他境界的普遍水平更加深入,因此他听了之后只平淡说道:“你这不是死亡,是杀/戮,这两个区别大了去了——死亡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事物的基本状态之一,但杀/戮只是一个行为。况且这世上规则太多了,规则能力也分很多种。比如单纯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类大致分两种,一个是利/用和牵引受体身上固有的死亡规则来杀/人,生效逻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迟早要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还有呢,就是利/用和牵引受体所在世界的死亡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死亡,所以这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啊,像我老婆以前提过的,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生过,所以他死了……反正规则类型多的是,你想要哪种?” “呃,这些你都有?”陈英华震/惊了。他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阿斯加德炼体术资料库? 靳一梦显然不可能有“归墟”,“当然不是,所以我才问你。” 陈英华考虑了一下:“哪个最简单?”从靳一梦这边领功/法跟从烙印中领技能树显然是不一样的,功/法要靠练,练不练得成还两说,大部分高级功/法练起来都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小。与之相比,技能树就只要做任务花材料和花钱而已…… 靳一梦撇撇嘴:“都不简单,规则能力就没一个简单的。而且大部分规则类功/法很少只涉及单一规则,都是不同类型规则交互之下的结果,单纯的死亡规则能力很少。” 陈英华又思考了一下,“老大,从你这边领功/法要钱不?” “你能学会就不要钱。”靳一梦轻笑说道,“要是没学会,一个字算一个资源点。” “靠!” 李/明夜正在“嘎吱嘎吱”的吃糖葫芦,闻言插话道:“你应该只是想切身/体会跟死亡有关的自然规则,增进自身对死亡规则的体会,对吧?”如果是文森特就说不好,可能单纯是觉得花大代价学个死亡规则类能力比较酷,甚至还有可能学会后兴致勃勃地穿上黑袍带个大镰刀cos一段时间的死神……但很显然,陈英华作为一个功利的成年人,并不会觉得这样很酷。 “对。大老板,你有啥招没有啊?”陈英华一听李/明夜的语气就知道有门儿。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要求仅此而已,那‘找个神来拜一拜’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没必要非得拜律者。”李/明夜说道,“我这次买信标的时候挑一挑,选个合适的宇宙,应该能想点办法,在历练中让你成为……信/仰死神的牧师、死神的神选之类的身份。”m..m 陈英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对啊,土著死神总比至高荣耀和影盟好糊弄。那大老板,这事就拜托你了!” “怎么谢我?”李/明夜笑道。 陈英华往后一躺,双手一摊,笑吟吟地耍赖:“哎呀,这还得谢你啊?我现在工/资你发,绩效你定,分红你给,奖金你出……不然这样吧,你扣我奖金自己出去吃顿饭?” . 最后陈英华还是谢了李/明夜——她借用二人的厨房,让靳一梦打下手、李/明夜切配菜,好好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烟火油/水里,煎炒烹炸间,她在靳一梦的询问下,慢慢说起了自己这次回原生宇宙的经历。 “我唤回了师父的魂魄,与他见了一面。他知道我心有挂碍,所以给了我一份名单。”陈英华平静地炒着菜,口/中轻轻地说着,声音温柔如流水,“这几十年来,武林中有一些人做错了一些事,走错了一些路,把武功用在了许多不合适的地方,造成了很多不该有的灾/难。往前几百年,这些事,这些人,本来是该由本门和其他几个名门的师长处理的,可惜大家都没落啦。学武本来就不容易,穷文富武嘛!富到可以习武的人本来就少,乱世里的豪侠义士也不长命,抗/日死了一批,内战又死了一批,那十年再死了一批,都凋零了,许多老门派连传承都断了。所以呢,这些事,就变成了我的事了。我/的/门派就只有我啦,我得担起责任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靳一梦问道。 “没有哦,我按规矩办事,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告知我的师承和名讳,然后取走他们的武功。”陈英华笑着说道,“练拳的,取走他们的拳,练腿的,取走他们的腿,练内功的,取走他们的内功。我一开始是不满意的,这些人都坏透了呀,有的做了汉/奸,给日本人办事,教他们练武,其中有一个最坏的,一手好点穴功夫,居然去给日本人当特/务做刑/讯,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人这么坏,怎么能不杀呢?但按照师父说的规矩,这个人不是我派中人,我们没给他穿一件衣、吃一口饭,因此我代/表门派出手时不能杀他,只能取走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取走他的手指和眼睛。” “我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内地,然后是香/港和台/湾。那些被我取走武功的人,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哭啼啼地哀求我,有的拿出一大堆钱想收/买我,有的是家人出马,老父老母,妻儿孙辈,跪在我面前磕头。还有人很害怕,也有可能是真的决定忏悔,在我找到他之前就自/杀了,或是自己废了武功。还有人当了一辈子小人,临了了呢,却又突然长了一点豪侠气魄来,遣散了弟/子下人、保/镖警/察,与我公/正对决……” “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下手很重,慢慢的,见的人越多,取走的武功越多,我内心就越平静。”陈英华最后这样总结道,“我一直……不管杀多少人、杀什么人、做多少事、做什么事,都一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这次我终于感觉到了平静。就这样,我放下了,我在世界的规则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处理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我跟我师父告别,把他送走,接着我就突破了。对了,我还把解兵岩塞满了——反正他们再也用不到那些武/器了。” “唔,”李/明夜稍微提起了一丝兴致,“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兵器吗?” “以我们现在的标准吗?没有。”陈英华耸耸肩,“我没去鉴定,看材质等阶应该都不怎么高,不过有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你要是之前没见过,可能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李/明夜就没读过几本武侠小说,也对低阶功/法装备兴趣不大,倒是靳一梦颇感好奇,让陈英华多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以及那些同样稀奇古怪的门派和武功。如此一来,话自然也就长了,直到三人酒足饭饱,他还意犹未尽。 “哎,你解兵岩里存的那些装备,每个都挺有故事的,干放着有些可惜。”靳一梦最后笑道,“你要不学学文森特?” “不摆武/器,改摆人头吗?”陈英华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多招苍蝇啊,看着还恶心,一个个龇牙咧嘴口歪眼斜的。” “不是,我意思是你现在也军官阶了,以后遇到卖了可惜又用不上的武/器,就可以把那些武/器带去白塔熔了,把材料提炼出来,加到你的鬼牙里。”靳一梦说道。装备的熔/炼和重铸,是角斗/士新等阶的特/权之一,对命运组/织这样自家没有炼器师的小组/织而言可以说是福/音。“鬼牙的主体材质挺不错,等级又高,还有器魂,你重铸多少次都没关系。” 陈英华思考了一下:“鬼牙么……鬼牙基本已经定型了,最好还是只用同类型材料重铸,不然加了也是浪费。”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这样:吃个双持卷轴,或者自己去白塔开个房练练,把双持能力点出来,然后去另外买个有成长性的武/器。”她笑嘻嘻地看向李/明夜,很努力地模仿后者平时撒娇的样子,极做作抛了个媚眼:“大老板不是说了吗,可以报销。” “他这是想试新功能又自己懒得折腾,就给你创造需求让你折腾。有故事的装备就宝贵了?d级宇宙区域级小首领的故事才值几个世界源?这种人我们现在杀了都不掉器魂。装备材质特效不过关,卖给场情局一把就5000,给真武堂人家还不一定要——知道他们炼器师管B级以下装备统/一叫什么吗?‘炉渣’。”李/明夜语气幽幽地泼了一瓢冷水,“所谓的成长性装备都是大组/织骗人的,网络传说,骗你们回收他们自己看不上的破烂。装备就像人一样,七八岁时看不出聪明,长大了基本就是白/痴。对你来说双持跟单持的强度差距不大,主要是多一个装备位,有装备属性加成和装备特效。我帮你联/系伊恩和场情局工器司,你到时候去看看,要是没有现成的好装备,就没必要双持了。” “照你这么说,历/史剧情装备会不会更好?”陈英华又有点得陇望蜀的意思。在一个思想功利的成年冷兵器爱好者看来,cos死神当然不酷,但新武/器却非常酷。 李/明夜瞥了陈英华一眼,撇撇嘴:“要是你在哪个宇宙找到我的投影,把她或他杀了,掉的就算是那把弓,也应该是历/史剧情级的装备。”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他们即所谓“历/史剧情”的创造者。在有装备重铸功能和堡垒炼金师、真武堂工器师的前提下,不必刻意追求历/史剧情装备。 “那还是算了,哪敢跟您造次啊!再说了我又不用弓。我回头去真武堂那边看看。” “真武堂的话,你可以直接找他们定制一把武/器,用好的材料,回头看到感兴趣的材料就自己重铸进去……”靳一梦仍在不遗余力地拱火。 李/明夜立刻用筷子指着靳一梦,对陈英华说:“你看到没,这个人坏死了。” “是啊,特讨厌。”陈英华点头称是。 靳一梦若无其事,继续诱/惑:“去真武堂工器司定制装备可以自己起名字和定大致造型,王不离的‘山河九伤’就是自己定制的。”山河九伤是王不离的法剑。其实他本人剑术实在很一般般,几乎比李/明夜都不如,但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经常需要做法搞仪式的道/士,他确实是有一把法剑的…… “真的?”陈英华又起了兴趣。 “真的!”靳一梦斩钉截铁道。 “哇!”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中/国人这些毫无意义的武侠情结和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了。”李/明夜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用自己取名字的武/器,伤害效果难道会更高吗?” “会啊!”陈英华秒答。 “肯定会。”靳一梦附议。 “……好吧。”李/明夜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方才用近乎忍气吞声的口吻应和着问:“你想给新武/器取什么名字?我提前给你这次报销先建档立项,然后拨额度给你。” 陈英华立刻陷入了认真的沉思,“死在鬼牙之下的人,要是没有马上死,那基本都死挺惨的。”半晌她说道,“你们也知道嘛,鬼牙又是撕/裂又是流/血的,还有死灵被动和灵魂伤害,划道口子都痛得要死。这次我就这样,弄个死得快、不沾血,又不咋痛的。我就叫它‘慈悲’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6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m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以上是本宇宙之上级衍生宇宙的土著所知的历/史剧情,充满了歌剧式的波澜壮阔与热血王/道的传/奇感,非常适合改编成游戏或影视剧。但在堡垒组/织的记载中,这一切是这样的: 在大概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主宇宙里,兄弟会的三位神魔在获取到土著死亡神祇位格之后,试图通/过挑/起超大规模之战争的方式,积蓄自己在本宇宙中所属位格之神力,最终目的是篡夺原初死亡、纷争、杀/戮、毁灭与虚无之神耶格(已知的、生出先天自我的尼德霍格投影之一)的位格与力量,并将其献给他们的尊主潘多拉。为此他们挑/起了史称“动/荡之年”的超大规模战争,无数土著神明、斗兽场神魔法相投影都牵涉其中,就连九大圣座组/织都牵扯进去八个,不知有多少法相神魔披了个土著马甲就冲进来开干。严格来讲,那场战争直至今日仍然在继续,因为没有哪个圣座组/织会放弃一个主宇宙,而伴随着主宇宙的每一个微妙的动/荡与每一次波涛的涟漪,无数次级衍生宇宙也随之涌现与覆/灭…… 命运与堡垒进入的这一次级衍生宇宙,其上级s级衍生宇宙,正是分/裂于“兄弟会三位神魔第一次被驱逐出主宇宙”这一历/史剧情节点。在那之后,“动/荡之年”仍在该s级宇宙持续,九大圣座组/织也继续牵涉其中,只不过参与者的逼格降低不少——在主宇宙中,神魔才是争夺的主力军,而在s级衍生宇宙中,主力军换做了法相,神魔大多以投影的形式出场,其本尊仍在主宇宙中干仗。到了A/级衍生宇宙之时,更是连阿斯特罗这等天人合一都能来碰上一碰。 随着命运的每一次波涛,次级衍生宇宙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蛋糕自然越来越大。不少圣座组/织断断续续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一些次级衍生宇宙,即不再强求强关联、高质量的资源点,仅留神魔法相的投影驻守,转而去集中力量探索另一些。然而在本宇宙的上级衍生宇宙中,兄弟会、堡垒、影盟与晨星显然都没有放弃这一宇宙,因此才有“至上真神之祸”这一历/史剧□□/件,以及“不知名冒险者小队阻止死亡三神阴/谋”之结局。 ——当然,在命运与堡垒降临的这个A/级宇宙里,“至上真神之祸”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而它的结局,也是未定之数。 这就是阿斯特罗降临在这里的原因。 “至上真神之祸”并非是使宇宙衍生分/裂的节点。因此正常来讲,假如没有任何角斗/士掺和,本宇宙的历/史剧情将会遵循上级宇宙的轨迹,平顺地通/过这一节点。不论兄弟会是否放弃这个宇宙,死亡三神的投影仍会遵循因果与宿命的轨迹,妄图掀起“至上真神之祸”,而“不知名冒险者小队”也会自然地出现,背负着各自的宿命,以及神明投影们的期许,在命运的路口聚/集到一起,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然而,不知是因为堡垒和兄弟会在争夺这个宇宙时多打了一次仗,还是因为加入本宇/宙/历练的其他角斗/士的一些无心或有心之举,又或是因为晨星和影盟的缺席(或藏匿)使得历/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亦或是因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蝴蝶在某个土里土气的海湾,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阿斯特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视网膜上的战术终端面板。那里赫然陈列着他此次的主线任务——“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 “谁死都好,为何偏偏是他?”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 . 盖尔·德卡里奥斯,堡垒神魔“午夜”本宇宙投影体的选民与土著情人之一,深水城古老魔法世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天才大/法/师,本该发生的未来中“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之一……以及,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在人/世/间的载体。在死者拥有的以上诸多身份和光环之中,唯有最后一项,才是阿斯特罗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原因。 在正式降临这个宇宙之前,阿斯特罗专门抽/出时间,向李/明夜解释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以及其运行的规律——“那个世界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资源,各式各样的暗物质能量就像空气中的氧原子一样常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无序的。”他详细周到地解释道,“按照你习惯的说法,就是并不存在恒定不变的‘公式’。你这次用一个‘公式’打开九狱的大门,下一次再使用这个‘公式’时,就有可能会把敌人变成一只兔子,再下次时又会有新变化。这样当然不好,所以午夜女士梳理了那个世界里无序的魔法能量,让它变得有规律并且可控。这种有规律并且可控的魔法能量,被那里的土著称为‘魔网’,形容它就像一张精密的网一样笼罩着那个世界。所有的法/师、术士、半神甚至神明在使用魔法时,都会拨动魔网,而魔网也会依照他们拨动的方式给予回应。” “为了成功梳理魔网,你们肯定打了一场大仗。”李/明夜评价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打赢了。”阿斯特罗笑道,“但那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很复杂,魔法——准确来说,是午夜女士的权能所辖的魔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比如神祇的神力就是另一种领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权/柄’,它的实现可以不经过魔网,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还有‘信念’,它能够以规则之力的形式实现,比如那个世界中圣武士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们的誓言,当他们知行合乎其誓言时,同样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独/立于魔网之外的。除此之外,神祇可以动用自己的权/柄另外梳理魔法能量,自己制/造出一个魔网,以供他们的信/徒使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午夜女士的魔网,却也不可小觑,至少它无法被午夜女士控/制……你看,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却还有其它许多仗要打呢。”m..m ——而“耐瑟瑞尔毁灭魔法”,正是来自于阿斯特罗口/中的“其它许多仗”之一。这一仗源于堡垒那些居心叵测的竞争者、一名天赋出众的人族半神,以及那名半神登临神位的野望。 那半神名为卡尔萨斯,乃是辉煌的人类魔法国度耐瑟瑞尔之中最强的法/师,在旁人的帮助和启迪之下,他萌发出了蓬勃滔天的野心,并创造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卡尔萨斯登神术”的恐怖的法术,以庞大汹涌的魔法能量冲击魔网的构造,在瞬间毁灭了魔网。当秩序被破/坏,混沌便占据上风,原初的、无序的、狂/暴的、汹涌的能量在一瞬间涌/入这名半神的体/内,并将其擢升为主宇宙规格的神祇……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风光。 在古斗兽场中,有个冷酷而又意味深长的古道笑话:“该如何阻止一名法相冲击神魔之境?答/案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看着他陨落。”惊才绝艳的土著半神卡尔萨斯并没有成为那个例外。在一瞬间,他强行突破成了神魔,下一个瞬间,他便因此陨落了,与他一同陨落的还有他那曾经辉煌灿烂的人类魔法帝/国。对这位土著半神和魔法/王国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帮助、引导——或者说,诱导——过他的存在们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堡垒最终赢得了那一次胜利,午夜成功重启了魔网,据说这位堡垒神魔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因卡尔萨斯本是午夜的神选与土著情人之一,其意图和成功登神亦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生性风/流多/情的神魔还被学者发配到某不知名宇宙关了足足三百年禁/闭,命其好好反思她的冲动和恋爱脑。或许是由于神魔永恒,而低级宇宙中的三百年远远不足以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的缘故,反正从如今发生的事来看,午夜女士虽然听话地乖乖反思了三百年,却也并没有改就是了…… ——彼时的阿斯特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正是午夜女士投影体的神选和情人之一,就和昔日的卡尔萨斯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唉,午夜女士她……怎么说呢……假如这名年轻的土著法/师能够知晓,午夜女士究竟有多少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位格的情人,或许就不会如此愚蠢了吧!这位法/师意图探索古耐瑟瑞尔魔法,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古耐瑟瑞尔魔法是旧魔网的残余,与如今的魔网全然不同,规模虽小却仍然强大,而且对如今的魔网极具破/坏性。他虽然宣称自己之所以探索旧魔网,是为了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以获取她的欢心,并且我认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我看来,他对力量和知识的野心,才是促成他这一行动的真正原因。”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此时此刻,李/明夜已经在一具尸体旁停步。牧师见状也没多想,同样停下脚步,口/中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总而言之,这个谋杀团/伙中参与动手的人至少有9个,其中两个应该是半身人、矮人、侏儒之类的小个子。他们使用/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短刀或匕/首——不同的短刀或匕/首,但伤口呈现出的武/器形制和杀/戮手法非常相似,只在细微处存在差别。这伙凶手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批量制/造谋杀者的学校,和一个批量制/造可以谋杀灵魂的邪/恶武/器的铁匠铺!” 李/明夜听完报告之后,略一挑眉,同身旁的靳一梦/交换了一个诧异而又颇为欣慰的眼神。她决定收回“信教疯/子”这一过于刻薄的评价——她对真正专/业的专/业人/士一向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对该专/业人/士的判断,竟然没有太多可补充或修正之处的时候。她只是垂下眼皮打量身旁石床/上的尸体。 遮盖尸身的白布被原力之手轻柔地掀开,露/出亡者已经被利刃毁去的可怖面容,分明已经死去月余,支棱的肉/瓣却像刚割开一样新鲜。在那惨白的胸膛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犹如腐/败色静脉网般的印记。印记现在很平静,像普通的纹身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魔法残响,但从血肉皮肤那些不同寻常的枯萎,李/明夜认为那并不是寻常的腐/败,而是——暗蚀魔法的毁灭性足迹。 由于暗蚀魔法的特殊性,目前很难判断,那团暗蚀魔法离开这具尸身的时间点究竟是生前、死亡刹那还是死后。但不论如何,这具尸身必须有一个“取出暗蚀魔法”的特殊处理,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怜的德卡里奥斯先生。”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查的事,跟我们查的事,似乎是同一件事。看来我们要互相帮助了。” 焰拳军官一愣,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应。很显然,焰拳和守望者其实并不希望探头探脑的记者、私/家/侦/探、佣兵和冒险者插手他们的侦察,但对方不仅实力很强,来头似乎也很大,又很难直接拒绝掉。“如果你们真能帮得上忙的话。”他半晌说道,仍然显得有些不太乐意。壹趣妏敩 李/明夜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向隔壁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在她的感知之中,这具尸体非常的“新鲜”,刚送来不久。 根据行/凶手法来看,其凶手与谋杀德卡里奥斯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死者应该只是某恐怖组/织常规恐怖行动的受/害/者之一,死因多半是倒霉。对付这样普通寻常的死者,其凶手在某恐怖组/织里未必会有多大来头,至少跟“取出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那位仁兄不一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下手,不太容易马上就惊动对方。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李/明夜更倾向于稳妥之道,从来不会贸然打草惊蛇。 李/明夜很快便站在停尸床边,低头打量尸体。她额上慧眼睁开,正欲施展“原力·量物”,想了想还是先掏出“真/实之眼”…… 下一刻,“真/实之眼”放射/出光华。犹如光阴倒流,诸人周/身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验/尸的牧师倒退着离开,鲜血从拭布上回归亡者颈上的伤口,担架从停尸间去往马车,而马车飞快奔回案发现场。忽然之间,场景定格。泼洒的鲜血,雪亮的匕/首,和一个平凡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及男人持握匕/首的、苍白细长的手。过往的细节在慧眼的注视下逐步填充,空气里多了血的味道、毒药苦涩的腻甜、涌动的怪异魔法能量……以及一个简短的、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在一辆出租马车里。阴暗狭小的廉价出租马车容不下一场激斗,甚至很难容下第二个成年人,因此行/凶者是从阴影里突然“长”出来的,一击便取走了受/害/人的性命,随后又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马车到目的地之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没有听见回应,索性直接拉开车门……下一刻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尖/叫。 照理来说,身为魔法世界的土著居民,焰拳军官和克蓝沃牧师应该见惯了各色千奇百怪的魔法——甚至他们正是这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他们此刻还是惊呆了。靳一梦倒是没太意外,他不知多少次见过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不得不说,在有谜题需要侦破时,一个精通洞察技能的魔法高手当真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而这个挂嘛,他也早就开习惯了。 “很利,使用痕迹明显但经常保养,还涂了油和毒。除此之外很普通嘛。”靳一梦评价道。他指的是那把匕/首。 “因为我不了解那种魔法。”李/明夜说道。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对德卡里奥斯施展原力·量物的原因。当然,对方自身的复杂性、死亡时间过久、且周边环境变动过于复杂和缥缈,难以洞察还原,也是促使她下决定的重要因素。“匕/首上其实是有符文的,也有魔法能量附着,魔力很强,但我不知道它,所以就看不到它。我刚才还想通/过光线来还原它真正的模样,但有未知魔法造成的干扰,实在太乱/了。” 靳一梦想了想:“用我那把斧子参考一下试试?就我用来干掉句芒那把。” 匕/首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复又重新清晰,却没有再展/露其它细节。“不一样,两个体/系。你的斧子用的是高等卢恩魔文,如果这里也出现了高等卢恩魔文,我会认出它的。”李/明夜哼了一声,“我不想耗费时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你把人找到,直接把东西给我。” “好。”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确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李/明夜收起水晶球,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两只凡人之眼与一只洞悉尘世的慧眼同时注视他。“在我眼里,并不只有尸体会说话。现在请带我去找那辆马车吧。”她温和地说道。 . 对于李/明夜而言,调/查凶手行踪不过是区区小事,比起随便施展几次原力·量物来,发现“凶手竟然是从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里钻出来的”,这件事还得更大一点……在有任务的前提下,李/明夜并不介意顺手帮人破几个谋杀案抓几个恐怖分/子,但很显然,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主线任务,就亲自去钻下水道! “要不你就别下去了,我去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靳一梦皱着眉打量那个窨井盖。井盖已经被打开了,漆黑、深不见底,且散发出浓郁而又油腻的恶臭。 诚然,对于他们俩来说,只要花点力气,就算进屎堆里都无所谓,就连气味因子都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跟功/法境界都无关,完全是心理问题。别说李/明夜了,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下去……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我们俩睡在一起!”李/明夜没好气说道,“这只是侦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难闻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马车经过这个窨井口的一瞬间,从这里跳出来,挂到了车厢底下。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时段会有马车路过,因此早早等在了这里。这伙恐怖分/子在筛选行动目标时或许任性得像抓阄一样,但他们的行动本身,还是存在一定计划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军官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夫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短短十分钟的收获比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这一整天之中,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这其中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说说看。”靳一梦说道。 焰拳军官稍一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向这伙来历古怪的冒险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对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有任何法/力,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是惯于盘踞上/位之人居高临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识屈从了。 “死者是个小珠宝店的老板,他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当铺的小型拍卖会——那家当铺会不定期拍卖没有人赎回的死当。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秘密,他们会在报纸上发广告,也会邀请老顾客参加,所以每次参会的买主都挺多的。”焰拳军官说道,“死者就是那家当铺的老顾客。如您所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用了敬称,“这伙恐怖分/子知道了这次集/会——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或许就是报纸上的广告——反正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场合散布恐/慌。愿神圣海姆撒泡尿淹死这帮杂/种,他们成功了!反正我们的人到场时,那些软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样。” “死者家属和马车夫呢?排查了吗?”靳一梦问道。 “就在我们排查死者家属的时候,真正的马车夫被找到了。只有他的头。”焰拳军官愤怒地说道,“杀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杀马车夫就是在挑衅我们,但是,该死的!我们拿这帮杂/种没办法。死者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参加拍卖会,他们家邻居也知道——” “‘真正的马车夫’?”李/明夜轻柔地打断这名军官,“也就是说,送死者参加拍卖会的马车夫是假的,而你们确信了这一点。为什么?” 焰拳军官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毫无疑问,马车夫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现场(小概率),那么焰拳势必会在到场后第一时间将其控/制住。在那之后有两种可能,其一即焰拳发现了假马车夫的伪装,这意味着他们手里有一个恐怖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二即假马车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据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马车夫的住址,并发现了真马车夫的头颅。 在后一种可能中,假马车夫在焰拳到场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样指向这一结局。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发现马车夫的伪装”这一步骤,焰拳如何能够确定运送死者的是假马车夫,而死的是真马车夫?除非行/凶者在头颅旁嚣张地留了字条,将此事和盘托出,这才足以被称为“挑衅”……总之,焰拳手里要么有一个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证物,要么接/触过一个恐怖分/子,要么直接就有一个恐怖分/子,听起来都是比钻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绝对更加干净——的侦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焰拳军官扑向敞开的窨井口。他的动作很快,远超敏捷40的水准,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刹那,这么个大活人就会像凭空失踪般消失不见……假如他成功的话。 ——在比一个刹那更短的时间,焰拳军官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骤然浮现在他的心灵里,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融化黄金般的双眼,漆黑深邃的竖瞳。眼眸的形象稍纵即逝,一如眨眼时不甘心消逝的光线营造出的幻觉,他便也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地钻入窨井口/中,想要逃离…… ——“扑通”一声,他成功落入下水道里,恶臭油腻的污水混着油腻腻的烂泥溅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暂时如此。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对下水道的脏污颇有顾忌,应该不会立马追下来,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他举目四顾,凭借自己对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认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赶去圣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经暴/露了,新来的这几个冒险者不可小觑…… 在想到“圣所”的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与“圣所”有关的记忆影像。扎根于博德之门地/下城的、神圣污/秽的血/腥圣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从岩石和土壤中成长出来,撑开一处宽广高阔的巨大洞/穴。那气势恢宏的伟岸建筑群,道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叠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与虔诚信/徒们用血擦洗,气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鲜的血/腥气息。入口石门上烙有杀/戮之神的圣徽,永远鲜血淋漓…… 忽然间,那血红的杀/戮之神圣徽——神圣的人类颅骨与环绕颅骨的悲惨泪滴——在他的记忆中大放光辉。刺目的血光从颅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万把钢刀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变作利刃,从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扎出。他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负痛的闷/哼…… 黑/暗在瞬间降临,而后又骤然地离去。“焰拳军官”尖/叫着睁开眼,随即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与自己纵身飞扑前相比,位置没有丝毫改变。围观的市民惊讶地望着他,口/中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克蓝沃牧师皱着眉盯着他,神情有些困惑,却又似乎有些许了悟。那对神秘的冒险者夫妇倒是没有看他。女人关切地望着男人,男人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眼角,放下手时,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这世上的生物,总是先有/意念,而后才有行动。对于靳一梦而言,在感应到“焰拳军官”超乎寻常的心灵剧变,从而提起注意,并在其产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时精准地切入其中,顺势而为营造一场幻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对面的圣徽居然如此给力,而且还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只隔着心灵窥/探了一下,就差点把他给闪瞎…… “不愧是A/级宇宙,真他/妈卧虎藏龙啊。”靳一梦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刚才从他心灵里稍微看了他的神的圣徽一眼,妈/的,差点闪瞎狗眼。” “对面那么厉害?”李/明夜诧异说道。不管对面是谁,在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通/过信/徒的心灵所寄托之一丝存在,就能伤到靳一梦……这多少有些离谱了。 “是很厉害,至少法相。不过主要还是我没准备。”靳一梦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观的判断,“其实就算我没准备,要真想看还是能看的,再加把劲就是了。就是这样一来,对面肯定会知道,虽然不一定能伤到我,打草惊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对面知不知道,我只要多看一会儿,这家伙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响他说话。” “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剧烈的痛苦仍然残留在“焰拳军官”的神/经之中,但已经不再致命——即使方才只是一刹那的经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浑身汗出如浆,恍惚地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冒险者……他努力地转过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他,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直接将他攥在手里,从地上提起。法/师之手?他下意识惊叫,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似乎不是法/师之手。 ——那并不只是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而是一万只无形无质的巨掌,同时攥/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肌肉、每一缕神/经、每一滴血液……它们在他身/体里,它们在他身/体外。它们渗透了他,它们充满了他,它们控/制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终于转头望向“焰拳军官”,笼在披风中的手腕微微一转,向内轻轻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走眼了,之前还没发现。” “焰拳军官”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后他就融化了——他的鳞甲、披风、靴子甚至钢刀,都随着他的皮肤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动着迅速转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似纠结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这团怪物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原力之手的掌控。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只见这短短一两分钟,身处原力囚笼中的囚犯就绝望地改变了无数形态。身着重甲的矮人在挣扎,身着布衣的兽人在挣扎,身着华服的高等精灵在挣扎,身着兽皮的半巨人在挣扎。每改变一个外貌,他的内在同时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不同种/族的天赋具现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灵活身法、强壮肌肉、气化隐身,通通试了个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尽全力,他仍然无法逃脱李/明夜的掌控。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其实这名“焰拳军官”并不弱,与之相反,他其实挺强,真要按古道标准来看大概是有穷中期,真搁焰拳里也是货真价实的中高级军官水准,但他遇上了李/明夜。于是他所有竭尽全力的绝望挣扎、绞尽脑汁的奋力反/抗,都显得如此可怜,甚至于,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确实是笑了。“有趣。我简直爱上这个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轻笑说道,额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辉,牢牢注视着对方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以及促使每一次变化的奥秘。短短片刻。她已经洞察了他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催促他。 “焰拳军官”再次发出惨叫,他又开始变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龙的生物,像鱼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没有血的生物,纯粹由血组成的生物,没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变到纯粹出于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终注视他,那三只眼睛!像三轮明月般高悬中天,照彻他的每一个角落,他每一种形态的骨骼、血液、肌肉、脏器、皮肤,以及所有组成不同组/织的微粒。 改变形态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尽,她犹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赋,催促他自身榨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中的每一点魔能。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从每一个细胞开始。一种独特的“消/亡”感涌上心头,他正在从最微小的层面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犹未尽:“很奇特的种/族……难怪我们会看走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已经认识你们,这种把戏也就没有下次了。” 痛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在“焰拳军官”看来,方才的折磨犹如在地狱中沉沦了万年,其实只不过短短三分钟而已,而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仍以为那些变形全都是“焰拳军官”之挣脱努力的一部分,却不知道这纯粹是掌控者的意愿。唯一认出李/明夜手笔的就是靳一梦,他从后半段的变形中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李/明夜实验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阻止,也没什么都没说。 “变形怪……”克蓝沃牧师忍不住喃喃说道,震/惊万分,“竟然是变形怪……” “当然是变形怪,普通伪装术如何骗得过我?这次焰拳得欠我一个人情……”李/明夜说到这里,环视周围,发现大庭广众,观者众多,尖/叫有之,私/语有之,议论纷纷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不欠。这都怪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搞谋杀啊?”她对变形怪抱怨道。 “这下肯定打草惊蛇了。”靳一梦说道。他走上前去,随手在变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后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脱离控/制的、粗/壮庞大如同小山的畸变躯体无力地悬浮在半空里,不再发生任何变化。“这草都打完了,蛇也惊着了,先赶紧把人带去给焰拳吧!他们内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别回头全都被渗透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0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壹趣妏敩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如果不往下,仅仅是下水道和旧城部分呢?你探完了么?”伊恩问道。 “还没,主要是老鼠有点不够了。”斯/诺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下水道里真是什么都有啊!软泥怪,油脂元素,僵尸,僵尸块,肉食植物,泥蝙蝠,鱼人,诅咒区域……这些勉强还能算成自然环境吧,关键还有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流浪汉到处都是,有散居的,也有结成村寨的,共同点是见到老鼠跟见到面包一样;还有一大堆通缉犯和强盗窝/点,其中有些强盗那是真把流浪汉和老鼠当面包,我的老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伙哥布林在烤人腿吃。除此之外,光是小型邪/教祭坛我就发现了三个,老鼠一到那附近直接就失联了,关键是每个邪/教祭坛给我的心灵冲击还不一样,这他/妈是三个不同的邪/教,我真是服了!东南方向那边一大块保存比较好的旧城废墟应该是被盗贼工会占了,人气很足,满地机/关,还围着一圈毒气。我的老鼠死伤惨重,得换片区域再招一批了。” “你来这么一趟,博德之门的城市卫生状况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弗兰克笑道,“回头你可以把下水道地图画出来,焰拳可能会买,再改善一下城市治安状况。” “那不一定,我估计焰拳也不想下去,冒险者也不爱接这种活儿。而且底下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就靠倒下来的生活垃/圾过日子,你还真别说,那些垃/圾里吃的是真多啊!我估计所有流浪汉加起来都够吃。”斯/诺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唉,你看博德之门光鲜亮丽的,下水道真是让我开眼了。而且你们发现没?下城区这么大,街面上流浪汉特别少,估计焰拳会定期驱赶,然后城里又没什么福利机/构。那些流浪汉要么去外城区干苦力活,是自食其力没错,但干活累啊,还一天到晚被偷被抢,要么就得进下水道当老鼠……” “听起来你没找着巴尔神殿。”靳一梦打断了斯/诺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感慨,“我给你个大致方向,北边。”那名变形怪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规划详细路线,便落入了巴尔圣徽的注视之下,因此他也只能从一些刹那的闪念中捕捉出大致方向。 “北边?北边我探完了,没啥特殊的。等等,我想想……”斯/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透露/出思索的意味,“唔,你说北边……往北的方向,挺大一片区域,偶尔会有足迹凭空出现或消失。如果你确定是北边的话,那里可能有个藏得很深的亚空间。” 亚空间主要可以分作两种。其一乃是直接从主空间中圈一块看好的地皮,并施加魔法封/锁。这种亚空间的制/作方式类似于围一圈栅栏,技术含量比较低,也不需要太精妙的高阶空间魔法,高级魔法人/士应该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其二就比较复杂了,乃是创造出一个平行于主空间的时空,以形成独/立空间的形态,依附或脱离出主空间之外。这种亚空间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即使仅是发现它,都需要非常精妙高深的魔法能力,才能捕捉到亚空间与主空间的微薄衔接处,存在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这种亚空间并不完全是人工构筑,也有可能是自然生成,通俗意义上的冥界、地狱、灵界、神域等皆分属此类。斯/诺虽非天人合一,洞察能力和见识也并不差,不至于会疏漏前者,如此便是后者了。 李/明夜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控/制几百只老鼠探下水道对斯/诺确实是区区小事,对卧虎藏龙的博德之门也同样不算啥大事,随便来个传/奇德鲁伊一样能搞定。以杀/戮之神信/徒那人人喊打的风评、疯狂的行/事作风和隔一段时间必须杀几个人玩玩的业绩指标,如果巴尔神殿确实如游戏所示那样藏于地/下旧城,区区一圈魔法栅栏,很显然是不够隐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李/明夜说道,“这种亚空间通常有独特的进入方式,有可能是左脚先迈进下水道,也有可能跟冥界一样要死了才能进,这都说不准。” “老大你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能强行算出来,然后强行开个彩虹桥闯进去吗?算不出来的话我给你买个算盘。”陈英华笑道。 “我或许可以,但接下来我就会被巴尔干掉——他既然号称‘谋杀之王’,想必不会对强行闯入的客人有多热情。”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出‘贤者’来协助。还是先听听那只变形怪的建议吧。” . 事实证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膝盖既然不够硬,那么这个人的价值,通常也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那名被逮住的变形怪,固然已经算是巴尔教团项目执行人员中的中高级人/士,态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揭/露了谋杀案与巴尔教团的深刻联/系、巴尔教团与至上真神邪/教团体的深刻联/系、部分巴尔教团下一步谋杀部署的安排,还顺便供出了焰拳、守望者、上城区贵/族圈中几个被收/买的邪/教/徒和深藏不露的变形怪,以及几个谋杀教团地上据点……但这些情报主要还是对土著更加有用,很难直接满足除了李/明夜之外的角斗/士的需求。别的姑且不提,谋杀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变形怪不配合,也不能怪焰拳的审讯人员不尽职——后者确实是牢记角斗/士的需求,也确确实实仔细盘/问了德卡里奥斯谋杀案,可惜变形怪对德卡里奥斯谋杀案所知甚少。这个该死的邪/教团在谋杀案具体执行层面分出了数支团队,变形怪虽然大小也算个小队长,却主要负责潜伏工作,顶多给谋杀团队打打配合,误导焰拳查案,以免干涉行动人员的谋杀大业。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挺纳闷,这伙冒险者凭啥认定这桩案子一定就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冒险者追查其他人犯/下的案子,阴差阳错把他揪出来”,更加的令他憋屈郁闷,于是便也罢了。 总而言之,这伙邪/教/徒秉持着非法地/下团/伙应有的职业素养,不仅有明确严密的分工,组/织架构还极完整,故而情报和行动两条线之间交叉极少,目前的口供,已经是审讯人员连实供带推理的结果了。而仅仅是目前的口供,就已经带出了大量亟待处理的问题,需要焰拳、守望者与城市管理层全力应对。 ——别的姑且不提,邪/教/徒的明确分工与完整组/织架构,无疑说明他们拥有相当充足的人手,而这引申出了大量问题。如何处理大量巴尔教/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尔教团本就是人人喊打,尤其博德之门,深受巴尔祸/害,对巴尔教/徒更是有直观的历/史警惕。在群众基础这么差的前提下,他们如何发展出这么多手下?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焰拳和城市守望者肯定得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明夜并不是很甘心——这家伙就连行动组人员用来谋杀灵魂的凶器都没有!靳一梦同样不甘心,老婆难得问他要个东西,居然不能马上拿到,简直岂有此理。为此他特地又进了审讯室一趟,专门又翻了一遍那名变形怪的脑子,发现确实再翻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无奈作罢。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翻不出东西来。”靳一梦出审讯室后对李/明夜说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被魔法盖着,就跟那什么赤胆忠心咒似的,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找到了也看不到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些记忆是只有在设定的特定情况下才能触发的,可能是置身于什么场景,也可能是对面的人带着什么东西。他平时也不知道,压根就不记得,需要有个特定情况来开启才行。” “可以强行开启吗?”李/明夜闻言问道。根据她的经验,假如一个人发现某处有魔法,那这个人就一定能够触发它。只不过手段高下有别,触发结果不同,因人而异罢了。 “可以啊,不过一开启他肯定就直接爆了。像他这种情况,一爆肯定就直接去巴尔神域,屁都问不出来,还连累人家圣武士破誓。”靳一梦说道,“不过我寻思,这种扎根在意识层面的魔法封/锁,跟肉/身的物质存在应该关系不大。你要不直接对他用原力·量物,多量一段时间看看?” 李/明夜想了想,摇了摇头:“原力·量物只有在我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管用,现在强行读取他的经历,不仅准确性不高,还很容易被我自己的过去认知给误导。算了,就让焰拳用他们的麻瓜方法继续查吧……” 靳一梦闻言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环视周围。 他们正在焰拳大本营的一间高规格会客室里,此时已近傍晚,一颗颗照明魔法球逐渐被点亮,如繁星般在高挑的石质穹顶间漂浮。一个焰拳新兵侍立一旁,面庞青涩,身材高挑,看起来体格与低级宇宙的凡人差距不大,甚至还偏瘦弱,然而其体/内的本宇宙特殊构造、长久严苛的锻炼以及焰拳独有的训练/功/法,共同赋予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壮和灵活。外间是佣兵大厅,人声鼎沸,10个接待处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有前来报案或发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有来接案/件或接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还有美滋滋交委托的冒险者。一个酒桶般矮壮的矮人冒险者路过会客室,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精灵法/师伙伴便停下来等他。一只猫头鹰蹲在精灵法/师的肩头,见状颇不耐烦,不仅口吐人言,更是出口成脏,催矮人别看了快走,磨磨蹭蹭耽误晚上喝酒…… “麻瓜?”靳一梦忍不住一乐,“这还麻瓜,那啥是魔法啊?” “唔,不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知识,也许等他们使出我见所未见、甚至无法/理解的知识来,就足够魔法了。这个世界应该有许多对我而言也算‘魔法’的知识,我只希望它尽快将这些知识展示给我看。”李/明夜笑着说道,顺手搁下茶杯,“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阿斯特罗,咱们逛街去。” . 在角斗/士落地后一小时内,他们的主线任务暂时陷入了僵局。 根据德卡里奥斯的尸体和克蓝沃牧师的验/尸报告来看,其死亡应是巴尔教团某一中等体型类人成员所为,此人还是其他四桩谋杀案的凶手。虽然暂时无法肯定“杀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与“成功取出德卡里奥斯体/内耐瑟瑞尔魔网的人”乃是同一个人,但不论如何,角斗/士们的主线任务所代/表之世界源与巴尔教团呈强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巴尔教团可是一个大工程,搞不好这个邪/教团已经人丁兴旺到哪怕是排起队来让他们杀,都得杀上个三天三夜……好在他们可以跟土著互相协助,如此说不定一天就能杀完。 关于如何协助(利/用)土著,不论是堡垒还是命运,都有极丰富的经验。阿斯特罗揽下了这摊活,从魔法杂货店逛完出来,就直接前往焰拳总/部。“那个讨厌的魔法超市几乎把我刚换的土著货币掏空了。”他幽幽说道,“希望那些邪/教/徒家里的财宝,能稍微充实一下我空虚的钱包……哦,天哪,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吗?我或许收/购或摧毁过不少企业,但从未在意过敌人——尤其是我即将亲手去杀的敌人——家里藏着多少钱!” “不是,等等,头儿?”伊恩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刚给你换了1万金币,一万枚!你全花光了?!” “呃,不用这么激动吧……这边的高品质魔法材料就是很贵啊。而且头儿刚才也算过了,黄金和魔法材料虽然都可以通/过组/织内渠道的资源点购/买,但是按比率换算一下,用黄金买其实是更划算的。”海雾终于忍不住在同盟频道里插话了,“我们还有几百公斤黄金,再换就是了。” 见惯了堡垒的大额交易与奢靡生活,但仍然保留有勤俭节约精打细算这一美好品质的伊恩,在听了海雾的劝解之后依旧颇为激动:“我们是有黄金,但是刚才我换了一万,冈恩换了一万,清账屋(银/行)里今天已经没有钱了!” “这只意味着他们账上没有充裕的流动资金而已。实际上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有预留至少几千金币的流动资金,只是不肯给你换罢了。”阿斯特罗冷静地吩咐道,“你再去预约一下,明天给我换两万。” “……头儿!” ……不论如何,角斗/士的主线任务都跟阿斯特罗的钱包一起,暂时进入了僵局。好在他们的支线任务方面,却是大有进展。 由于本宇宙土著居民的天赋值和武力值普遍较高,不仅很容易获得神奇力量,更加很容易遇上神奇力量造成的麻烦,因此冒险文化盛行,拥有成熟的佣兵与冒险者体/系。虽然暂时没有场情局人员恰好在本宇/宙/历练,但他们留下的冒险者公会仍在运营,除此之外,焰拳的佣兵大厅、各大冒险者常去的酒馆等地,也有大量委托发布。这些委托五花八门,上至遗迹探索、远古圣物追寻,中至商队护卫、家宅保安,下至孩童走失、鸡鸣狗盗甚至打小三,总之就是一应俱全。 此类委托在土著不过是一份委托,而在角斗/士看来,却是一个个支线任务,其中中高难度支线任务更是附带不定自/由逗留时间,而这对于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对命运和堡垒这帮人而言,性价比最高的自然是悬赏类委托,比如追杀某位传/奇等级的邪/恶冒险者、肃/清城外某一恶/名昭著之半巨人部落、猎杀外层亚空间魔兽之类。像这种委托,追踪难度不低,战斗难度通常也低不到哪里去,冒险者一般搞不定,不过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 就在两支团队的一二把手分别与土著势力打交道的同时,团队里其他人分头接了一大堆委托,在经过伊恩和弗兰克的审核挑选之后,最终汇总到了正在逛魔法杂货店的李/明夜手里。彼时的李/明夜扫了一眼颇长的委托清单,暂时中止了逛街大业,拉着靳一梦找了一家茶馆开了间包厢。 包厢很安静。这家茶馆开在魔法杂货店周边,光顾者多是学者、法/师、术士一类的魔法人/士,大家都不怎么喜欢高声说话。茶也很特殊,叶如珍珠,茶色莹白如玉,闻起来颇有宁心定神之感,喝下去之后,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魔能在体/内流动汇聚,消耗的法/力在缓慢回升…… 李/明夜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块茶点,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掏出自己从冥想室里带出来的熏香。她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定身,随即——睁开/慧眼,掏出天机之骰,对那数十项委托迅速挨个占卜,并在每一项委托之后标上时间地点注意事项。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邪/恶势力都有真神当靠/山,能随随便便就拿出难倒李/明夜的反预/言魔法。只要她乐意,委托里的绝大部分目标,她连内/裤颜色都能算出来…… 她甚至还有闲心抱怨:“这些委托加起来——”委托涉及剑湾各地不同货币,她花了一刹那的时间换算了一下,“还不到3000金币?” “是的,但这些委托我们最多两天就能全部搞定,能换得合计4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半天没说话的弗兰克突然再度在团队频道里开口。他平和淡定地解释到这里,忽然想起阿斯特罗方才的挥霍,不由也生出一丝警惕:“路易斯,你还有多少钱?” “七千多吧!放心,我的法术跟阿斯特罗体/系不太一样,威力或许不如他,但没他那么花钱。”李/明夜笑道。 这里必须提及一句——其实绝大部分法相以下角斗/士和土著的特殊魔法能力,都是需要花钱,即耗费施法材料才能使用的。对魔法能力而言,不同的能力对应不同的施法材料,施法材料的品级高低,更是能直观地影响到能力的效果。 对土著而言,提前准备施法材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更别提部分材料还有严苛的保存要求,简直令人吐血,但角斗/士可以偷个懒,在施法时直接使用斗兽场货币支付。这就是许多斗兽场法则化能力都附带有“使用一次消耗xx塞斯泰尔丝”这一说明的原因,比较高级的能力甚至会涉及到金贵的奥雷。然而,标准化的能力、标准化的统/一消耗,以及定时定量的法/力消耗,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施法不会给施法者超出预期的惊喜。正所谓大力才能出奇迹,大部分角斗/士施法者在对某些魔法有丰富经验和使用心得之后,都会准备少量高品质精品施法材料,以备一些特殊场合中代替斗兽场货币使用,好一次性打出远超平时的巨量伤害。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施法材料收集”上。要知道一些金贵的高品质施法材料,获取难度必不可能比奥雷要小,而特定种类能力的高品质施法材料,也只有在其同类的高级宇宙中才有机会获得。就比如dnd体/系下的魔法施法材料,就很难在高级的变形金刚宇宙中找到。 言至于此,似阿斯特罗那般的疯狂挥霍之举,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他施法材料买得越多,反而证明他能够脱离法则化框架施展的法术越多,而施法材料买得越贵,则说明他掌握的法术越加高端。因此在他看来,高质量施法材料反正都是要屯的,走组/织内渠道屯也是屯,用黄金屯也是屯,黄金还更便宜易得,d级宇宙里满地都是,也就是储物空间里位置有限,要不然他分分钟拉几卡车来。考虑到他们很快就要去尼福尔海姆这一完全未知、危险性爆表的主宇宙碎片,高品质施法材料此时不屯,更待何时?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总之,弗兰克闻言倒是稍微放下了心:“钱够就好。”他顿了顿,又若有所思:“照你们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去屯点施法材料……” “你又不急用,可以等一段时间。现在阿斯特罗买得那么疯狂,施法材料肯定会涨/价,不要跟他一起当冤大头。”靳一梦说道,“而且你的体术和血脉能力也足够应付大多数情况了。” 血脉能力不需要花钱,但很多角斗/士用体术也是要花钱的,这是因为角斗/士属性虽然达到了获得能力的门槛,却并不一定拥有该能力的前置能力、运用该能力的身/体构造,或并不足以灵活自如地使用该能力之故。比如有一个体术功/法本是技能树,角斗/士只吃卷轴学了个最终大招,那释放能力时自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施法材料”。多学基础性功/法、勤花钱堆属性,或干脆去白塔整个容多长一只手臂来,都有可能减少此类情况的发生,因此像命运、堡垒这种等级的角斗/士,已经很少遇到“释放体术要花钱”的情况了。 “唔,确实如此。”弗兰克笑道,“对了,路易斯,那个‘猎杀吸血鬼大宗师’委托不用占卜了。” “哦?”李/明夜的视线向下,越过数项委托,落在弗兰克提及的委托上。这其实不是一个猎杀委托,而是一个情报委托,委托内容是在博德之门中打探一名吸血鬼领主的情报。委托人宣称自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肯定这座城市里隐藏有一个吸血鬼领主,只是不知这名吸血鬼领主姓甚名谁、有何身份、好不好打……因此向社/会征集相关异常情况。 “你已经搞定了?”李/明夜问道。她从来不会怀疑一名血族对同族之血的饥/渴,也相信那句“世界上最好的吸血鬼猎人是另一个吸血鬼”的血族俗语,同时更加不会怀疑弗兰克的力量,不过他的效率还是出乎她预料之外。估计他是面见了委托人,说服对方给出了情报,而一个成熟的吸血鬼在猎杀同族时,向来是不太需要占卜辅助的……他们只需要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线索,就可以放心地跟随血液中的直觉,以及血迹中那熟悉的不朽味道。 “算是吧。这名大宗师味道一般,力量也不是很强,主要是血液中蕴含的一些知识特别有/意思。特色菜不都是这样么?虽然不一定合乎外地人的口味,但也别具风格,值得一试。”弗兰克轻笑说道,“行了,冈恩,把你的领域收起来——我不怕你的圣光,但我们需要仆人。你难道希望自己烧洗澡水吗?” “什么意思,那边有很多吸血鬼仆人?”文森特好奇问道。 “算是吧。”在同盟频道里沉默许久的冈恩回道,“这个吸血鬼领主迷惑了许多凡人仆从,奴/役了不少不死生物,除此之外,他制/造了七个比较强的血裔,还制/造了……我数数,七千个,七千个很弱的血裔。他把他们关在地牢里,还在他们身上刻魔法符文,可能是打算举行什么仪式吧。可惜他没来得及举行仪式,而且大量的孱弱血族除了为约克伯爵的狩猎指明方向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七千个?!”陈英华震/惊道,“他家房子一定很大。” “对,他是个上城区的贵/族,有一座很大的城堡。虽然我们是从下水道进去的,不过我猜他家的城堡在地面上应该很好找……”冈恩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名牌,“他叫卡查……卡扎多尔·扎尔。” “我在玩游戏的时候杀过他。”文森特立刻就乐了,“看来这家伙不仅游戏里不强,现实里也是个弱鸡。喂,弗兰克,你打他用了几回合啊?” “什么几回合?不要说这种游戏术语,我又不玩游戏。”弗兰克不耐烦地说道,“你先给我闭嘴,我在专心施法。真够呛,一下子继承了这么多血裔,大部分还都是饥/渴到神志不清,又严重紫外线过敏的疯/子……光是让他们保持神/智清/醒就很麻烦了!” 文森特哼了一声,真的闭上了嘴。一时间,团队频道里寂然无声。半晌,弗兰克才松了一口气,颇欣慰地开口:“好了。” “所以,你现在是七千个孩子的后爹?”文森特继续乐。 “1731个。”弗兰克淡淡说道,“毕竟他们太饿了,一直让他们清/醒地饿肚子也不太人道,最重要的是这样下去我有点累……而足以喂饱7000个血族的血食,一时间也确实不太好找。” 诸人当即了然。 不得不说,7000多个饥/渴到发疯的吸血鬼确实是一场灾/难,但弗兰克处理这一烂摊子的方式,也可谓是相当的惊悚和残酷。只不过,大家很显然都对此不太在意,除了几句“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要注意环保”、“虎毒不食子”和“你才是真扎尔”之类的感慨之外,也没人对此发表什么特殊意见。弗兰克很显然没理前几句废话,唯独对最后一句表达了抗/议。 “不要把我跟那种阴影里的爬虫相提并论!要我说,一个血族应该去直面阳光下的世界和危险的挑战,而力量也该从强者身上抢夺,而非从弱者身上掠取。扎尔先生的天赋其实还算不错,可惜除了心灵魔法之外的技巧都太生疏……如果他敢于离开巢穴,把漫长的时光用在专心狩猎强大同族上,而不是隐藏起来准备什么飞升仪式,说不定早就突破大宗师了。”弗兰克漫不经心地评价了几句,随即吩咐道:“对了,冈恩你去旅馆一趟,把大家的账结了。虽然还差一些手续和一些装修,但我认为,我们应该已经有一个漂亮大房子可以住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1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m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m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m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m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m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m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哪只叫除夕,哪只叫除岁啊?” “问它们呗。”靳一梦顿了顿,声调上扬,吆喝道:“除夕!”方才被李/明夜救活的那只小狗立刻张嘴“嗷”了一声,另一只却是呆呆的,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嘛。“你的原力让它变聪明了?”他奇道。 “或许吧。我的力量中蕴藏有我的意志,而这不过是一只低等生物幼体,对它产生任何影响都是很自然的事。”李/明夜倒不是很在意,“你希望它变回笨/蛋吗?” “还是不要了,聪明点也好,就别聪明得不像狗就行。”靳一梦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另一只小呆狗,“这不是还有一笨/蛋么?这小笨/蛋就是守岁了。” . 对于“靳一梦出门一趟就捡回家两只小狗”这件事,林以兰接受得挺淡定。她还给李/明夜爆了靳一梦的一个关于狗的黑料:靳一梦小时候(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强调,是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有一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竟然招惹到一群大鹅,被啄得涕泗横流。彼时林以兰家里养了一只大黄土狗,听闻小主人被大鹅欺负,当场跑出院子,急忙忙前来护驾…… “他就被那只狗给救了?”李/明夜好奇问道。这时靳一梦正在盥洗室洗狗,她在厨房泡骆驼奶粉,打算一会儿注到针筒里喂狗。没办法,家里没奶瓶,不过针筒这玩意儿二人有的是,先拿来凑合一下。 老太太一想起这件事就乐:“哪儿啊!那群鹅凶的要命,把他俩一起揍了,狗毛都给揪掉好多,两个一起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后来养鹅那家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了一只烧鹅过来,给咱家年夜饭加餐。” 李/明夜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狗,原来是一起挨揍的交情。” 靳一梦的声音幽幽从盥洗室传来:“您少往那家人脸上贴金,原本就厚脸皮,再贴上一层可了不得,咬咬牙都能防弹了。还主动送烧鹅?想得美嘞,那是他们家实在受/不/了/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群鹅咬了我之后,那家人就把院门关起来了,不让鹅出来嘛。他/妈/的,以前不关门,就让那群鹅横行霸道的,出了事才关。那我肯定不服气呀,我就没事就往那家去一趟,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我一扔石头,那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狗啊鸡啊还有那十几只鹅啊,全都在那叫,在那扑腾,然后我就跑了,等平静下来了,我又回去继续扔石头。也就一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宰了一只最疯的鹅送我们家,说是给我们道歉。要是我没去扔石头,还道歉,还烧鹅?嘁。” “对对,是有这事儿。你从小报复心就重,特别淘,还一肚子歪点子,每天都有人找我告/状。”林以兰也想起了这件事,然后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遂兴致勃勃地继续给李/明夜爆料。由于年深日久之故,林以兰的记忆力便不是很靠得住,靳一梦便慢悠悠地补充,直把李/明夜听得乐不可支。待到除夕与守岁沐浴完毕、烘干毛发,小狗窝也已经搭成。 说是狗窝,不过是林以兰在一楼主卧套间地面上铺了一条大浴巾,周围以旧衣服、旧毛巾等垒起一圈矮墙罢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本不该洗澡,但它们得到了完美的照顾,因此洗完澡之后不仅精神旺/盛,甚至还极具冒险精神地开始探索狗窝。这干干净净的、肉/嘟/嘟的两只小团,小短脚在浴巾上扒拉滑/动,从这头“游”到那头,小尾巴摇得活像两只螺旋桨,嘴里唧唧呜呜一刻不停。 林以兰看得忍不住心生怜爱,伸手拨/弄这两只小狗。守岁呜呜大叫,扭着身/体躲,除夕却是一口咬了上去,含/住了林以兰一根手指,急不可待地吮/吸。这狗用/力吮/了两下发现没吸到东西,顿时急了,哼哼唧唧地呜咽,却舍不得松嘴。 “哎呀,这是饿了呀。”老太太摸了摸除夕的狗头,柔声哄道,“乖乖啊,不饿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此时驼奶已经泡好。靳一梦拿手试了一下,发现太烫,他也没在意,直接拆了两支最大号的针筒,取了针头后递了一支给林以兰——就这短短十来秒功夫,那一大杯驼奶就已经不烫了,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温度。等一大杯驼奶喂完,两只小狗的肚子都立竿见影地圆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窝在一起睡着了。 肉/嘟/嘟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睡觉,这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林以兰简直爱得不行,立刻就动了念头,打算连狗带窝一起搬进自己卧室里。靳一梦顾虑到这狗几小时就得伺候一次吃喝拉撒,遂出口阻拦,末了见老太太实在喜欢,还是先把狗窝搬到了客厅里,方便她看春晚时顺便看狗。这一下子,老太太立刻扎根在客厅不肯走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小狗睡觉,小狗稍一动弹,就去调电视音量,最后几乎降到静音。 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吃吃弄/弄就差不多可以看春晚了。靳一梦见老太太舍不得小狗,干脆就自己进了厨房做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热/烘/烘的锅铲声。李/明夜留在客厅陪林以兰,见老太太对这两只小狗如此喜爱,遂拿了靳一梦的手/机,上网查阿拉斯加成犬的照片给林以兰看,老太太看完,实在不能相信这两只小肉/团子竟然能长得比人还大,再三确认后,不由陷入了沉思。李/明夜本以为老太太顾忌到这狗体型太大,说不定便不打算养,孰料老太太沉思完,竟然下定决心,宣布为避免小狗长身/体时营养跟不上,一断奶后就立刻开始喂肉…… 李/明夜听了不由失笑。她不太确定老太太之所以这般喜欢这两只小狗,是纯粹出于对可爱动物幼崽的喜爱,还是无意中受到他们二人内心期盼的影响……算了,管他呢。喜欢就好。 就在此时,室外又响起烟花的爆响,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听起来非常热闹。菜香从厨房/中传来,热/烘/烘的油脂、热/辣/辣的辣椒与酸津津的醋,还带了一点葱蒜爆锅的浓香。李/明夜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向厨房。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温柔甜/蜜的暖黄/色灯光下,靳一梦正穿着一身米色哑光丝绸家居服,站在灶台前翻炒锅中的食材。这样颜色和材料同样温柔的一身,与盯着铁锅信手翻炒的悠闲与自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任何人印象中的那位“詹姆·科蒂”……假如遮住那张英俊得光芒四射的面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手里握有的权力,不过是统领厨房/中的小小王国。 李/明夜注视着靳一梦的身影,用一双更接近凡人、而非圣者的俗世眼睛。分明是她看惯了的场景和看惯了的人,但她的心灵却仍然会因此而振动……那是一丝隐秘而又温暖的悸/动温柔。 “哥。”李/明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 “嗯。怎么,馋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高/考的时候不考现在这个专/业,不读现在这个大学,你会选什么?”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中/国高/考有什么,第二志愿,对吧?” “过去没有如果,过去是事实。要是太想要一个‘如果’,我们的‘现在’就被否定了,被我们自己否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靳一梦先是顺口给她补了一下古道修行常识,随即回忆了一下,道:“其实我有想过念外交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最好还是留京嘛,上北外。我那时候就不太想留……” “这个应该很难考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战术终端连上当地网络现查了一下,还顺便查了一下靳一梦最后就读大学专/业的分数线。她并不了解本宇宙中/国高/考的分数构成,比如总满分多少、单科满分多少、一共分几科之类,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所谓的“北外”分数线要高得多了。“分数线比你现在的专/业高呀,而且高好多。” “是挺高的,不过我估分应该是到了的……”靳一梦略一停顿,也查询了一下他高/考那年的录取分数线,“靠,还真到了,哎呀可惜,算了反正我没报,无所谓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想到一个事。”李/明夜轻笑道,“要是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我没有遇上16岁那年的事,你也最终选择了这个专/业……” “那你哥搞不好跟我是同事啊!哎呀,要按年龄算,我参加工作应该比他早,他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哥。”靳一梦也想到了,顿时就为之一乐,“看来咱俩要是在同一个宇宙,还是有机会碰头的,就是你比我小这么多,上你家提亲可能得挨揍。”他说到这里,这道菜已经做好了,便提起锅倒进盘子里。红亮亮的浓汁里拌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裹在炸得酥脆挂壳的茄子片上。这是一道风味茄子。 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不由笑了:“你要是能提着这道菜上/门,嗯,不对,你会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妈也会加入。让你臭显摆,全天下就你会做这道菜?”话虽如此,她还是找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茄子吃了。茄子入口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滋味咸香酸甜,外加一丝恰到好处的麻辣,吃起来喷香四溢。 “好吃不?”靳一梦笑着问道。 “嗯,唔,还不错。”李/明夜又夹了一块,喂进靳一梦嘴里,“比你上次做的好!” “那敢情好,看来老/子当年还能选新东方啊,等毕业了到你家当厨子去。”靳一梦笑道。他说着就转身去开冰箱门,端出一碗洗净切好的鳐鱼肝,打算开始做下一道菜了,“行了你啊,待这儿是监工呢,还是伺机偷吃啊?陪我姥姥看电视去吧!——哎哎,偷吃,不许再吃了啊,吃光了一会儿年夜饭光啃盘子吗?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3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壹趣妏敩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m.m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文森特就更烦了,“这帮主/教自己不明着打,暗地里肯定会鼓动贵/族信/徒闹/事,借助统/治权/柄打击异教。”是的,就像《加勒比海盗》中一样,在这种高级且比较魔幻的宇宙之中,“统/治”也是一项能够直接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的权/柄,归属于全天下所有统/治阶层使用,且集/权程度越高,权/柄集中个体的力量就越大。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现。这也正是这个有许多神明的世界里,仍能存在许多独/立主/权国/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由于土地贵/族与统/治阶层存在有法/理层次的力量,当初的莎尔信/徒才执意要诱/惑雷斯文领主黑化。只有作为领主的索姆黑化堕/落,自愿化身为莎尔在物质世界的力量锚点,才能使得莎尔的暗影魔网扎根于雷斯文的土地。以一人之身,将一整片大地拖入黑/暗,这就是统/治权/柄所拥有的恐怖力量。 “统/治权/柄这玩意儿是挺烦人的,妈/的,至高荣耀……但这也不关你事吧?”靳一梦不耐烦了,都哄半天了,有完没完,“别他/妈穷抱怨了。我就闹不明白了,艾尔图伽德再怎么乱又关你屁事啊?你丫说是清理莎尔信/徒,其实就一挂名的,主要是找个由头让你跟着瑞文嘉德,用你的圣者位格给他撑撑场面。清理莎尔污染这事儿,人正神教/会比你积极多了,你要是不干活成天躺旅馆里泡妞,人家还求之不得。” “光是一天到晚听人叽叽歪歪就有够烦了!要是换成《加勒比海盗》或《星球大战》,我早他/妈砍人了。不过这个先不提。”文森特很不爽。在旅馆里泡妞固然舒服,但他一则闲不住,二则实在不愿被堡垒比下去,偏偏眼下的艾尔图伽德实在不是一个他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况且……“当初路易斯骗我过来,是说艾尔图伽德会有大热闹。他/妈/的,说好的大热闹呢?” “哦,你说这个。”靳一梦顿了顿,笑了,“这个得等机会,再等等,就快了。说起这个,你知道明明这儿有这么多人,为啥非要派你去吗?” “嗯?” “你这名字,招苍蝇。” “操,滚!” “我说真的。”靳一梦轻笑道,“虽然因为各种干扰,跟角斗/士有强关联的事情占卜起来准确率都不咋高,不过嘛……这苍蝇晃晃悠悠的,应该就快飞到了。” . 回忆进行到这里,文森特越发不爽。 那次电/话后又过了三天,大热闹压根没见着,一切风平浪静。文森特耐着性子继续跟在瑞文嘉德身后当保/镖,无聊之余只能夜夜笙歌,差点混成艾尔图伽德多地高端妓院的vip。最后他终于忍不下去,瑞文嘉德参加晚宴,他本该随行,却跑去邪/教/徒据点砍人解闷,结果只砍了几个随手就能拍死的小虾米不说,还被三家正神教/会纠缠许久,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他今/晚就不该去砍人,而是该跟昨天一样,出门直奔妓院才是……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吧?文森特心想,毕竟他连赶路带砍人加起来,才花俩小时不到,而他的时间和金钱都有的是。是亲自过去,还是叫外卖?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最近治安环境不太好,让姑娘大晚上跑一趟,就算头牌出/台说不定会有人护卫,也实在不够绅士。他决定亲自光顾。 于是文森特将手中牛皮小本一收,站起身来,打算换一身足够/骚包帅气的衣服。他将身上的黑色皮质长风衣脱/下抖了抖,对着风衣下摆那一圈已经干涸的血迹皱皱眉,随手找了个衣架挂起来,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件棕色的复古美式皮质机车外套。闪亮且帅气,硬汉又风/骚,配上他的背心牛仔裤与马丁靴,再加上他那堪称完美的强/健身材,更是荷尔蒙爆/炸,着实夺人眼球。文森特一贯的品味。 文森特正打算穿上外套,忽然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向窗外瞟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一甩,搭在肩上,走向窗户,路过桌子时顺手拎起了那颗莎尔教/徒头颅——紧接着,他将那颗头从窗口掷了下去。底下响起几声惊呼,他这才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路灯明亮的光辉之下,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风尘仆仆的人类青年呆呆地注视着地上被一劈两半的人头。青年的手里握着一把手半剑,剑身雪亮,不沾半点脑浆。 “喂!”文森特大喊一声。青年一惊,抬头望来,露/出的面容颇为英俊,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风霜之色。青年的一只眼眸乃是石质义眼,除此之外,他的五官似曾相识……威尔·瑞文嘉德? 文森特有点诧异。他感觉到有个陌生有穷接近旅馆,因此秉持着保/镖的职业操守,随便丢个人头出去吓唬一下,却没料到来人是被大公爵扫地出门、浪迹在外的大公爵独子。这小屁孩跑来这儿干嘛? ——是的,小屁孩。文森特跟大公爵差不多平辈论交,又都是圣者的位格,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既是子辈,实力又不过有穷水准而已,还是个实力几乎完全源自其宗主、自身位格也就约等于离难的契术师,这水平在文森特眼中也确实是个小屁孩。这就有些尴尬了,要是文森特早知道这是瑞文嘉德家的小孩,那他肯定不会拿东西砸的。多不礼貌啊! 文森特一念至此,索性直接从窗口跃下。他住四楼,窗户离地十几米高,但他的落地是无声的——不仅如此,就下落那短短一刹,他还顺便穿好了外套。 “威尔·瑞文嘉德?”文森特走向小瑞文嘉德,狭长锋利的铁灰色/眼眸微微眯起,略带好奇地打量吟游诗人口/中的“边境之刃”,“你老爸没说你会来。” “……我老爸应该不知道我会来。”威尔多少有些混乱地应了一句。他看看地上那只一分为二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呦。”文森特立刻笑了。他何其老辣?只凭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就能一瞬间做出判断,“谁让你来的?弗洛瑞克?安德森?布里克?”这三人皆是瑞文嘉德身边颇受倚重的亲随。 “弗洛瑞克。”威尔下意识回答。 “我就知道。”文森特低声嘀咕。感情用事,偏偏还多愁善感!“她半个月前叫你来的?”那是瑞文嘉德今日行程确定的时候。他盯着威尔的那只石质义眼,感受到些微的魔法能量波动……一颗传音石与简陋的定位锚点,游戏中与现实中皆是如此。其气息中蕴藏有一丝炽/热的硫磺气味儿。 “13天前,弗洛瑞克的使魔找到我,给我传讯。”威尔说道。他顿了顿,稍微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抱歉,但你到底是谁?” “文森特·托雷斯。目前……应该算是你老爸的保/镖。”文森特答道。他环视一圈,从周围的围观人群中挑出旅馆工作人员,遂招手叫其过来,指了指地上那两半人头,“收拾一下。” “怎么收拾?”可怜的门童看起来都快哭了。 文森特奇怪地瞥了门童一眼,考虑到自己目前是正派阵营的英雄角色,还是拿出了一点英雄应有的耐心。他用教/导小学/生一般的温和口吻说道:“你去拿个扫把和簸箕过来,用扫把把它扫进簸箕里,然后倒进后厨装厨余垃/圾的那个垃/圾桶里,盖上垃/圾桶盖。接着,你再去打一桶水来,把地上冲一下。” 门童的脸都白了,但因文森特的气场过于强大,语气又太过理所当然,他竟不敢反驳,于是真的转头进旅馆,打算拿扫把和簸箕。威尔看看地上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表情复杂,显然有些混乱。“等等,这颗头……”他语气迟疑。 “一个莎尔教/徒罢了。”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老爸现在不在,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一个刹那,地动山摇。即使任何一个对空间魔法一无所知的凡人,都能觉察到整个空间都爆发了剧烈的震荡。周边有形与无形的一切都在颤栗,空气在尖/叫,岩石在崩解,钢铁在爆裂,屋舍在坍塌。整洁干净的道路石板就好像炒锅里的土豆片那样被抛上了天,石板下的泥土纷纷扬起,冲向血红的天空—— 血红的天空? 在天地的巨变之中,在城市的毁灭之中,在瘫倒尖/叫的凡人之中,远比凡人、岩石与钢铁更加强/硬的文森特,仍似山峦般巍然不动。他只是诧异地抬起头,打量那赤红的天空、浓烟滚滚的黑云,以及黑云中不时炸响的血红闪电。闪电、黑云与汹涌暴/虐的元素能量一刻不停地彼此征伐,孕育出一颗又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似流星般向大地咆哮奔袭,然后轰然爆/炸。 文森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战术终端。环境读数里的四维方位读数暂时是乱码,空气成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温度显著升高,虽不至于把人直接煮熟,却也达到了凡人假如不快速补水,就会很快因内脏衰竭而死的程度。这里是…… “这天空……阿弗纳斯!”威尔震/惊的声音在文森特身旁响起,“这里是阿弗纳斯,地狱第一层。该死,怎么会——” “先别激动,问你个事。”文森特打断了小瑞文嘉德。他的语气镇定,姿态从容,钢铁颜色的眼眸里是钢铁一般近乎于冷酷的平稳神色。“我不是本地人,对艾尔托瑞尔的‘堕/入阿弗纳斯’不太了解……我就想问你们一下。”他环视周围那群惊慌失措的凡人。他的目光有奇特的力量,令这些人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等尖/叫止歇,他才开口问道:“你们首都掉进地狱了,首都里的那些人,像是什么,国王啊王/后啊、摄政王啊大贵/族啊、议会成员啊这些,总之就是有统/治权/柄的那帮人,他们确实是死了吗?当场就死了?新闻上怎么说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死了吧?” “不太清楚。” “落入地狱之中,落入大魔鬼扎瑞尔之手,他们想必是死了。”威尔答道。然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作为博德之门大公爵之/子,他对“统/治权/柄”的了解自然远非平民可比,“该死的扎瑞尔!” “未必完全是扎瑞尔,不然哪用等到今天?这都两三个月过去,整个艾尔图伽德早就该沉了。”文森特说道。不完全是扎瑞尔,那还能是谁呢? 文森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但他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那是兴/奋的火花,暴/虐的烈焰,与蓬勃暴/涨的战意。不愧是兄弟会,不愧是骸骨之王!敢于称王的圣者着实是不同凡响,这一下果真是大手笔。他再没看这群平民一眼,转身离开。 威尔正在招呼附近的凡人们集结进旅馆避难,见状提起声音喊了他一句,见他不停,赶紧几步抢上,抬臂拦住他。“你先别走。我听到了翅膀的声音,小魔鬼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来,这些人——” “他们死定了。”文森特说道,“但你老爸还没有,要是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他的话。”他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周围,“他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你不想博德之门也变成这样吧?” 威尔咬了咬牙。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动/摇了。 “走吧!”文森特淡淡说道。他绕开青年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看。不过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一开始很迟缓,充满了迟疑,但迅速变得迅捷和坚定。 “边境之刃”跟上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6 章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318 章 第十四章 宇宙10第十四章 在靳一梦发表了一通“伦敦是美食地狱”的暴论之后,李/明夜……李/明夜不服气也没用,这确实是事实。实际上她有时也觉得很奇怪,为何两个世界、两个时代的伦敦,只要跟英格兰沾边,比如英格兰餐馆、英格兰超市,那里面的东西就都不好吃。她一直是理智的人,于是她理智地认为这大概是殖民地劳工奴/隶的诅咒,或是一场等价交换的献祭,主宇宙的大不列颠王室献祭了所有与美食相关的元素,换取了以岛国之身称霸世界百年的辉煌国运。假如不是这样,那大概就只有“蜥蜴人秘密替换了英国境内所有厨子”这一解释了……这种不科学的解释她是不会相信的。 总而言之,李/明夜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她转头对文森特叮嘱,“你去艾尔图伽德的时候,衣服带薄一点。” “干嘛,我这趟出差还要下地狱?”文森特“嘶”了一声,“不是说好了只有……咳,下地狱的另有其人吗?” “闭嘴!”李/明夜立刻白了文森特一眼,指了指几人头顶。 李/明夜的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举头三尺有神明”,而这也确实是事实——兄弟会“导师”的团队正在此地,而那个团队里有数名法相,在斗兽场里也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半神。 诚然,“导师”有“贤者”盯着,而且“导师”这次是来给兰瑟监考的,理论上不会插手凡间,但李/明夜和阿斯特罗都不认为这位半神的素质能有这般高尚。兰瑟突破得靠自己,这件事“导师”确实插不上手,但在堡垒降临此地的前提下,他肯定会尽可能地在“回避原则”、“监考原则”和“贤者的盯梢”之外,为兰瑟的团队提/供一些帮助……除此之外,一个法相能有多少手段,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对面的法相还不止一个。 总而言之,不论这次“导师”是否来监考的,他都不可能会希望兄弟会的历练布局失败,这相当于明晃晃抽他的脸。“贤者”和午夜女士虽然会为堡垒和命运提/供帮助(大家——尤其是命运团队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了这一点),但对面毕竟也是法相,开/战之外的手段多的是不说,以天人合一的位格甚至有可能都无法想象,这根本就防不胜防。这样一来,想要阴死兄弟会,就必须格外谨慎,仔细斟酌了。 李/明夜跟阿斯特罗冥思苦想了非常久,最后得出结论——想要突破“导师”的阻碍破/坏兄弟会的布局,就必须做到“事出突然”。必须在对方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达成突如其来的反转,烈度得大,时间得短,使他们整个崩/盘,一下子弄死。当然,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同样的处境。 只有这样——只有让事/故突然爆发,大感意外的半神对上早有准备的半神,才能令前者猝不及防,后者游刃有余。这一点对李/明夜尤其的重要,因为只要兄弟会没有真正的死伤,“导师”就不会动阿斯特罗和他的堡垒,但只有游刃有余的“贤者”,才能顺手保住命运团队的所有人。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非常繁琐、非常细致的前期准备。现在就要开始。 这一次很危险,李/明夜也知道。好在,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这一场神战,最后都是得神明来兜底的。 . 从理论上来讲,布朗的绝命诅咒和诺兰的病毒,都是必定致命的东西。 以“诅咒之影”的咒法造诣,以其身死血仇为基所爆发出的诅咒,足以在瞬间扫清艾尔托瑞尔这样大城市至少70%的人口;“黑死病”的病毒更不必提,要是他耐心点,可以让混沌海所有B级以下世界,步入影视版《生化危/机》或《辐射》那样的绝望末/世。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确实有数个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性质的资源点,这般的财大气粗,即使是如今的李/明夜都颇为羡慕。 只不过,当这绝命诅咒与致命病毒用于圣者——尤其是文森特这样精练肉/体的圣者时,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了。 就比如“诅咒之影”的绝命诅咒。首先,对于巴里·布朗而言,只要有“构造师”在,有“构造师”建造于大本营的临时“母巢”在,有用于团队复活回归的正版“母巢”在,最重要的是,有“欺诈师”与“构造师”联手制/造的护持自身灵魂之装备在,性命和脑袋就都不是什么不可再生的资源。哪怕身躯全毁,若是不打算直接回归,那大不了让路卡·瓦利再给他捏个临时身/体便是了。换而言之,他虽然刚才被文森特瞬杀,但只要路卡·瓦利稍微腾出手来,他就又能站起来,脖子上连个疤都不会留。实际上文森特能中诅咒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他刚才死的太快,是来不及提前施展诅咒、好随时被动触发的。这血咒无疑是他死后以灵魂状态发起,这对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唯一艰难的事情,就是以有穷的位格发出诅咒,并成功诅咒到一名天人合一。这真是一件严肃又艰难的任务。需知二人位格有差,生命本质全然不同,天人合一乃是圣者,在某些宇宙甚至被称为半神。若非他实在是有钱有资源,将自己的诅咒技能树整体提升到了A+的等级,即以斗兽场的高上本质弥补了自身的低下,按文森特的装备、属性、位格和功/法来看……就算是十个布朗同时死在文森特面前,后者大概也就打个喷嚏罢了。 诚然只要“构造师”有闲,布朗死上十次也没太大所谓,就是“同时”这个要求有点困难,恐怕得叫上“欺诈师”一起,才能完成“以凡人之身令圣者打喷嚏”的壮举。只不过话虽如此,那毕竟是布朗的性命,他方才也是真的死了,真/实确切不打折扣,他以自身死亡发出的绝命诅咒,那也是实打实的,跟任何一个与他同样水平的咒术师临死爆发出的死咒强度完全相同。试想一下,十名绝望的咒术师以死诅咒他人,而那个“他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喷嚏,这是何等的死不瞑目啊…… 这就是位格之差,极其的残酷,一阶就有天渊之别。好在励志的巴里·布朗终究是不辞辛苦、不惜资源地花大钱升了技能,使他只需要死一次,就能诅咒到圣者。这真是一件值得发爱秀炫耀的成就,一盏咒术师界的明灯。而这个死咒体现在文森特身上的效果,就是以怨灵(他本人以及被他驱使的怨灵和恶意)束缚侵蚀文森特,阻碍其“天人合一”的交感,恍惚其心神,削弱其肉/体……总体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全方面的削弱,大概能持续十秒左右。 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为“构造师”和“黑死病”创造机会。 这里必须提一句,“构造师”和“黑死病”虽然是圣者,但都是不太擅长正面战斗的圣者。“构造师”可以用无穷无尽的召唤生物、血肉魔像来淹没敌人,其知识甚至可以武/装起一个科技魔法宇宙的庞大帝/国,而“黑死病”可以开启生物进化的新纪元,亦或是让整个世界在他手下苦/不/堪/言地哀嚎,但这两个家伙的本体与体术能力,大概也就跟李/明夜差不太多,说白了就是只能虐菜。毫无疑问,这就让他们在面对文森特这样的圣者时——尤其是近距离(一般圣者概念上的“近距离”大概是三十公里那样,文森特这种有位移技能的会更大一些)面对这样一位圣者时,很容易陷入一个稍微有些尴尬和危险的局面。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初诺兰为何/在面对唐正时直接滑跪?正是因为对方的近距离作战能力和瞬时杀伤能力过于恐怖。像当时那种情况,别说兄弟会二号人物“欺诈师”翘了辫子,就算他在现场,兄弟会多一个圣者,他们同样也只有“滑跪”和“全灭”这两个选择——只不过若是他们鼓/起勇气选后一项的话,命运团队也有可能跟他们一起灭罢了。实际上,“欺诈师”这位资深圣者,竟丢脸地死于刚升阶突破的文森特之手,除了后者意外突破,导致前者始料未及之外,正是因为文森特虽然强度不如“剑圣”,却也是跟唐正一个类型,在近距离战场上,实在是天克这群喜欢躲起来搞阴/谋诡/计的家伙…… 在近距离战场上,文森特克布朗、克诺兰、克瓦利,而且很显然地已经克过一次“欺诈师”凯欧斯·加西亚,这就导致以上诸人假如打算弄死他,最好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战场。只可惜好战场并不常有,需得仔细谋划创造,而在兄弟会诸人的谋划之中,最首要的大事还是完成今次的历练目标,杀文森特乃是顺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但需要为前者让路。总之,既然战场不论如何都不会太合适,那就得靠战术来弥补了。 这里必须提一句——作为咒术师中的佼佼者,“诅咒之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上进,直接就想要送死。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还能多发挥一些作用,而他的两位圣者同伴,也很认真地尽力挽救过他,只是确实救之不及,才导致他被瞬杀。但不论如何,他还是发挥了战术中的预计作用,使得“黑死病”的瘟毒之蝇成功叮咬到了文森特,并在一瞬间为其附上了整整四个病毒。要知道病毒附体首先得破防,其次得过体能判定,诺兰平时想要让文森特得病可一点儿都不容易,但只要成功一次…… 文森特只觉得头脑眩晕,头痛如绞,眼前时而漆黑时而昏黄,肉/眼所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蒙上一层毛绒玻璃,模糊不清、扭曲变形,还拖着重重暗影。他又是一个幻影移形,想要避开蝇群,然而这次竟然直接落在了涌/出地底的滚/烫岩浆之上——这似乎是他在幻影移形之前的那一个刹那,心想“不要落在此处”的缘故。他的头脑此时不甚清晰,以至于平时随心意流转的技能,都混乱到了这等程度,而那些平时对他根本不是威胁、哪怕不刻意抵御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岩浆,竟然在他跳开之前的短短一瞬,就在他腿上制/造了一大片的烫伤血泡。他的喉间泛起腥甜,并着一股令人恨不得把气管挠烂的痒意……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于是绵绵无绝的瘙/痒中又多出疼痛。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道迅速红肿、溃烂和破裂,一直延伸到肺脏里,病情随着他的每一声咳嗽加剧。但他停不下来。 “黑死病”的致命病毒,在成功作用于文森特身上时,并不会像种植在凡人身上时一样光速致命。它们将会弱化成负/面状态,就如死神恭候,耐心地取走他的性命。 ——免疫缺陷:体能属性大幅度下降;基础性功/法的效果大幅度下降,在自身持有的基础性功/法涉及生物系灵能时,有大几率引发自身畸形和异变;自身/体能相关法/理规则之间的链接变得松散脆弱,自体能量内平衡被打破,无法获得自动回/复,从天人交感中得到的回/复从增益转变为损伤,并有一定几率(几率随时间增加)根据周边存在的法/理环境获得畸形、突变或其他负/面状态。 ——神/经损伤:精神属性大幅度下降;肢/体控/制能力下降;抽/搐;思维错乱,技能成功释放概率大幅度下降;出现幻视、幻听等一系列症状;受到幻术系能力与灵魂系能力攻击时的抗性大幅度下降。 ——呼吸道感染:持续扣血;窒/息;乏力(力量属性下降);引导类技能无法释放(易打断);瞬间释放技能有极大概率因招式变形等原因无法形成效果。 ——出/血热:迅速地、逐步加强的持续伤害;组/织消融(体能属性持续下降);脑损伤(精神属性持续下降、灵魂攻击)。 这就是“黑死病”,这就是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本部与一级直属总共有万/人,每个都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而他在这些人中排到第三。 任何人同时中上这四个负/面状态,都不可能活上太久——即使这个人是文森特也不例外。不需要任何计算,只凭肉/体感觉,他就能得出结论:自己还能活1分17秒。在那之后,他将会“融化”。他的身/体会从组/织结构这一层面崩解,彻底的毁灭,而他的灵魂即使没有破灭,在回归智能基因胎/盘之后也会留有创伤。他的精神系属性会下降,在面对精神系功/法时,会更加脆弱。 文森特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使用了驱散药剂。他已经升级了,如今是军官阶角斗/士,他所使用的药剂等级也提升了一整个大等阶,只可惜仍然及不上诺兰的技能等级。他身上的所有负/面状态仍然存在,只是全部都被削弱了。如今的他,在没有被瘟毒之蝇第二次叮中的前提之下,还能活5分钟。 是的,五分钟。此时此刻,供给诺兰那些“术”的并不是诺兰本人,而是文森特自己,是他强大而丰沛的生命力。那些病毒汲取他的血肉而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越来越强大,重新回归乃至于超越驱散之前的等级。除非杀死诺兰,并迫使他回归千里之遥的临时“母巢”或斗兽场,否则它们不会消失。 诺兰现在距离文森特很近。在这样的距离中,文森特想要杀死诺兰,即使有诸多负/面状态的强/势干扰,也并非全无可能。诺兰的强大近战能力多半是装备附带,他也认真练习过,但仍然不可能比得过文森特。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构造师”正在他的身旁。 而“构造师”的脚下早已亮起了一个炼成阵——在那炼成阵之上,一小块虫族菌毯,已经成型了。 . “我说,路卡,你弄出这么大阵势,扎瑞尔说不定会生气。她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地盘了,而且她需要奴/隶。”死而复生的巴里·布朗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更别提你还杀了她一些士兵……啧,回头她要是翻/脸,那我们就有点麻烦了。” 此时此刻,兄弟会三人已经退到了方才战场的十公里外——而这十公里的范围,已经全都被粘/稠、濡/湿的深紫色菌毯覆盖。 菌毯覆盖了道路、泥土和倒塌的建筑,而无数形状怪异、狰狞恐怖的虫族建筑生长其上,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虫族在其中穿行忙碌,或是就地采集地/下的地狱矿藏或附近的俘虏,以这陌生之地的奇特能量元素哺育孵化池,或是刚被卵囊孵化出来,便一刻不停地赶往前方,奔赴战斗。这些新出现的战斗虫族,其外观开始更加接近地狱本土生物,而非遥远宇宙星海之间的同族。远远望去,十公里外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大片大片的虫族被血色闪电般的光华湮灭,但转眼间便涌上更多。虫潮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冷酷如机械,即使是耗费大量资源堆砌出的高级兵种亦如此。只为狙杀一名圣者。 菌毯和虫族的成长所需要的最重要资源就是生物有机体,在这方面,“构造师”也不是不能用自身法/力构建塑造,但毫无疑问,用现成的不仅更为节省,还能扩充孵化池中的生物基因多样性。迦南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后,死伤者甚多,但孱弱的普通市民显然不如地狱本土生物强劲,只是提/供了大量给养而已。因此在虫潮扩充时期,路卡·瓦利不仅逮了不少地狱本土生物,还悄悄往扎瑞尔前来抓奴/隶的正规军下了几次黑/手……并且都成功了。在那之后,扎瑞尔的正规军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领主的意志的关注。 “她为何要翻/脸?我们帮助她获得了她所憎恨的艾尔图伽德的另一个重要城池。合作进行的很愉快。”诺兰淡淡说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接下来……她已经得到了艾尔图伽德统/治权/柄所有者的臣服,又得到了大量有可能腐化的土地贵/族……假以时日,她完全有可能独自将整个艾尔图伽德拉入阿弗纳斯,化作她的新领土。在这种时候,我们对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布朗说道,“现在乌/尔德·瑞文嘉德正在她手上,假如她足够贪婪,未必会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计划的下一步,而我们已经对莎尔作出了承诺,以博德之门换取莎尔教/会的配合。这段时间以来,莎尔教/会死伤惨重,假如我们的承诺没能兑现……” “放心,我和凯欧斯都不会轻信魔鬼的承诺。”诺兰说到此处,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他们之所以亲自来杀文森特,正是因为扎瑞尔听说对方不仅是圣者,更是魔法女神神选者,因此拒绝让自己的手下领主代劳,否则他们根本用不着亲自前来。毕竟他们与文森特虽有仇/恨,却也没有如此中二,非得亲手报仇不可,更何况他们面对文森特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只可惜,扎瑞尔拒绝了这一要求。 要知道圣者这一位格,即使在地狱里都是很金贵的,扎瑞尔虽是半神(法相),但其手下位格最高也不过是圣者而已,每一个都举足轻重。更别提地狱里强敌环伺,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重要棋子来冒险?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只是在兄弟会已经让她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前提下,这“人之常情”,多少显得有些诚意不足了。 “凯欧斯预料到这一点,因此才叫我来。”瓦利说道,“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够诱人,那就再加一根,或换一只驴子。扎瑞尔虽然是阿弗纳斯最强大的领主,却并非唯一的领主——她看到我的能力,就会需要我的知识。其他领主也是一样。” “正好让其它下/注方也看看,我们有把握打赢任何一场战争,这绝非虚言。若不是虫族受限于路卡的施法距离和位格上限,征服这片大/陆也不是难事,我们何须到处找合作者?”诺兰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战争,并不再是像低级宇宙中发生的那样简单了。” 诺兰的叹息中多少有些生不逢时的遗憾。假如他们在低级宇宙中历练时,路卡·瓦利就有如今的位格和修为,那一切将变得多简单?哪里像现在,即使“构造师”有虫潮,即使他们掌控了一个夺心魔主脑,想要拿下区区一个大型城邦的博德之门,仍然需要仔细斟酌、认真筹谋。作为完全为战争而生的种/族,虫族不可谓不强悍,但在圣者面前仍然脆弱得像纸糊的,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用无穷无尽的数量、悍不畏死的斗志和精密周到的算计将其拖住,使得他们能够居于安全之地,静待诺兰的病毒发挥作用罢了。而在博德之门这样的城邦里,光是土著圣者就有六个,这还得排除在博德之门范围内有半法相强度的乌/尔德·瑞文嘉德。 虫族并不是不强。随时能召出一支无穷无尽、悍不畏死、配置完备的大军,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强?“构造师”突破之后,欣喜若狂地向团队分享自己能力的进步时,大家也都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强大的能力,也很难在他们的历练中发挥一锤定音般的重要作用了。历练日久,紧迫感便愈重,好像永远都一山更有一山高,难度永远快人一步。 诺兰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半神?神魔?就连伟大而永恒的圣座愚者都无法真正高枕无忧。圣座之下,大家也只能各自挣扎罢了。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到她……他……呃,反正就是那家伙知道路卡这新能力之后说的话。”布朗说道,“‘这世上炮灰有的是,而圣者不常有。你们这次本来就人手不足,竟打算把一个圣者布置在常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中,未免也太过浪费了’。本来我是不当回事的,但我又想起这次休整期里劳伦斯老大知道路卡的新能力时,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只说了‘有一定价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当课题研究一下’,然后就没了。”他顿了顿,又道:“路卡,我不否认虫族是很有用,就是——” 瓦利发出一声冷笑:“你竟相信敌人的话?” “我不是相信那家伙,只是相信凯欧斯。” “等你也突破了,再来对我说这些吧。”瓦利嗤了一声,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战局。黑压压的虫群就在这一刻散开。“已经死了。”他说道。 “没有原地复活吗?”布朗问道。以命运的财力和知识技术储备,虽不至于像兄弟会那样搞出多重保险,但复活方式全覆盖也不是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原地复活也并不是什么很有性价比的复活方式,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在原地复活之后,迫使角斗/士不得不原地复活的危险,通常都还留在死亡当地。 瓦利凝神感应了一下:“没有血肉重构魔法的迹象。他应该能复活,但不会是在此地。” “放心,宿主确认已经完全失去活性。”诺兰也道。他们没有阻拦文森特复活的打算,只想达成战略目的顺带出口气,而不是想结下真正的血仇——否则等在这里的便会是“欺诈师”本尊了。“走吧,该回扎瑞尔那边了。” 三人便转身往外走。半空中,一具具庞大的虫族尸体似暴雨般坠落,未孵化的卵囊逐渐干枯,融化在深紫色的菌毯上。菌毯上还有不少未完全消融转化的生物尸体,此时也停止了“消化”,暴/露/出恐怖的、半融化的创面。 为了杀文森特一人,除了晚宴所在的酒店之外,整个迦南已经无一活人,甚至……几乎无一完整的尸身。从普通市民、教/会人/士、冒险者,到来此地猎食的地狱生物,虫族屠/杀了他们,搬运了它们,作为猎杀圣者的养分。不过这有何打紧?只需付出区区数万凡俗性命甚至尸体,竟然就能谋杀一个圣者,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路卡,晋升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你感觉如何?”诺兰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惊险的。”瓦利承认道,“要不是你在,再多的召唤生物都不可能挡住他——要么被他杀穿,要么被他逃走。如果没有病毒,就非得有圣者级别、擅长近距离作战的人缠住他才行,还得封/锁周边的空间魔法运转……他才突破多久?竟然就这么强了。” “你需要尽快强化你的几个固定召唤生物,使它们提升到圣者级才行。”诺兰说道,“劳伦斯和亚度尼斯都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总会遇到需要独自面对圣者的情况。”亚度尼斯·摩尔是兄弟会的刺客,也是一名资深圣者。这次诺兰出差办事,兰瑟醉心突破,凯欧斯全力辅佐,那亚度尼斯就得留着看家,因此没有出现。 “这我知道。不过亚度尼斯在的话,虫族就没有用了。”瓦利笑道。 “也是。”诺兰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有mt。” 是的,想要在近距离克制文森特这种类型的圣者,最好的选择其实并非是能够与他对攻的同道,而是一个圣者级别的mt。多简单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答/案足以令阿斯特罗笑而不语,唐正默不作声,兰瑟暴起杀/人。很显然,这不是堆资源就能解决的问题,否则唐正和兰瑟的团队肯定早就配置了这种人员。 似唐正或兰瑟这种团长,之所以团队中没有这类成员,那肯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需知圣者已经是稀缺,而一个圣者mt,那就真是稀缺中的稀缺。道路天赋都是心之所向,一个选择mt道路的圣者,必须具备强烈的保护欲、崇高的牺牲精神,以及顶天立地的担当,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选择并投入在这条道路里。但话又说回来,具备这些素质的圣者确实很稀少,在斗兽场里更是少之又少,却也真没少到兄弟会、真武堂总负责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就比如靳一梦就甘愿为李/明夜付出性命,也曾豁出命去拯救陈英华;奈斯特·诺兰愿意为了大局,独自面对真武堂的唐正,这无疑都是甘为同伴牺牲的保护之举。他们俩都具备这种精神,也都是实打实的圣者,但这俩人一个用枪一个使毒,跟mt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以唐正和兰瑟的资源,也不是不能从本等阶其他团队里调一个有天赋的mt,是圣者最好,不是圣者就努力培养,不行大不了再换,但很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古道修行主要就是在修心,换团队当然会影响修行者的心境,进而影响他们的修行。混沌海无量数年下来,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但实在非常非常少,且经历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这样一来,各位有权有势的总负责人,哪怕私心再重,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实际上,所有有志于古道的大型组/织团队,若不是真的队内不合或人员损耗,都很少对人员进行增补替换,就是怕这种人事变动影响到团队成员和有潜力的组/织成员的心境。自家少个mt也就罢了,唐正或兰瑟都不是不能客串一下,反正他们能者多劳,在己方出现伤亡之前把对方全杀了不就行了么?但出于私心毁掉组/织一个古道苗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总而言之,一个圣者乃至以上/位格的mt,那真是时也命也,撞大运才能遇到。并不是所有团长都有阿斯特罗的运气。 “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我需要一些实验。这次可能来不及了,下次我试试看。”瓦利顿了顿,又道:“对了,下次休整期里,你的第七号资源点借我用一下,还有一些资料,我需要你的帮忙——” 路卡·瓦利的话语突然顿住,就在这一刻,他与奈斯特·诺兰同时回头。就在他们身旁,堕/落到地狱里的城市微微颤/抖,下一刻便重新构筑成型,木块、砖石、钢铁与血肉融为一体,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手持巨盾长刀的恐怖巨人。“黑死病”的威势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如山如海的瘟毒之蝇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数十米高、手握镰刀、身披斗篷的羊头恶/魔。这恶/魔似灵/体又似实体,其威能犹如实质,体表漾起的能量波纹赫然是一串串首尾相连的奇特魔文。那是一百万种来自不同宇宙的致命疾病,与随之而来的一百万种死亡,是“黑死病”所完全掌控的高深知识与不可一世的滂湃力量。 “疾病君主”喷薄出剧毒的瘴气,就好像病毒做成的核弹被引爆,顷刻间覆盖了数十公里的距离,还在向外扩散,不过假如有凡人在这里,那他大概不会死于瘴气的侵袭。毕竟,诺兰的显化法相是那般的显眼,而一个凡人又是那般脆弱——他在看见“疾病君主”的那一刻,在视觉中/出现那些疾病的法则真名的那一刹那,就会因此而死了。 毫无疑问,同为圣者,诺兰比瓦利要强得多,而这二人此刻都拿出了真本事。 因为在十公里外的某处,有血光冲天亮起。 . 那是一片广袤无际、波涛汹涌的血海,血海中的每一重波涛都是纯粹而磅礴的力量,然而仔细看去,血海中有无数头颅在沉浮。假如陈英华或命运团队的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从中发现一些熟面孔。 “屠/夫”文森特记得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记得他们死亡时的恐惧面容,不论他是否在意他们的名字。 作为角斗/士,作为过目不忘的圣者,文森特记得每一场战斗,不论是乏善可陈,还是酣畅淋漓。他身负如山血/债,脚下是如海血路,每一个血脚印里都是一条性命,是他在这混沌海里留下的印记。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霸者之路。 一只漆黑巨狼踏浪而来。 巨狼的左眼是杀/戮,右眼是毁灭,每一颗利牙都镌刻着末/日般的大恐怖。它的体表没有任何符文,只是充满力量,最纯粹的、最霸道的、最残/忍的力量。是恃强凌弱之强,是以力破巧之力,是毫无花哨简单直接的磅礴。山峰般庞大的巨狼连看都没看炼金术构造的巨人一眼,好像那不过是一个轻易就能摧毁的玩偶。它只是盯着疾病君主,弓起腰身,足踏血海,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在之前的战斗中,文森特不是不想显化法相,但他毕竟只是圣者,而非“法相即本体”的真正半神。 ——所谓法相,乃是修行者所完全掌控凝结的法则与力量,这需要在圣者之境停留足够的时间、总结足够的经验、拥有足够的心得,以及最重要的,获得足够的力量。想要使出这等层次的力量,他非得使尽全力不可,而诺兰的疾病使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当他死去之后,他可以了。 ——他用自己的二阶段被选中者特/权,换来了一次死亡后满状态原地复活。 毫无疑问,文森特的祈求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祈求回应的力度标准,乃是祈求者自身的位格和力量。在这世上,还有比“满状态原地复活”更符合祈求者自身位格和力量的回应么?恰恰是严丝合缝,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文森特不是斗兽场中第一个这么干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诚如布朗之前的猜测,文森特不仅拥有死亡后直接回归的选择,也拥有可以原地复活的道具——自陈英华死过一次之后,李/明夜被她的死亡所提醒,忙不迭的一通大采购,迅速完成了土豪团队必备的“复活方式全覆盖”——但这种复活方式的要点在于修补肉/体的致命损伤,瞒不过“构造师”和“黑死病”的感知,很容易被他们干涉和打断。而直接由白塔赐予的复活,却是如羚羊挂角,瞬间完成,无迹可寻。 “他能显化法相……”路卡·瓦利完全震/惊了,他决定在这一战中认真给诺兰打辅助。开什么玩笑,能显化法相可是天人合一中阶的标志!同为圣者,他这种刚突破的跟中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哪怕定位不被克他也打不过。“巴里,你离远点。奈斯特……奈斯特?!”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没有回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心脏部位。那里有一处诡异的隆/起,好像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那是一只顶起衣物的手掌。 奈斯特·诺兰的身后,站着一具干枯的尸体。尸体的服饰沾满了菌毯的粘/液,但仍能看得出来材质乃是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织金缕银,花纹灿烂,奢华堪比国王。从衣着来看,这是一具很体面的尸体,可被衣物包裹的躯体却惨淡一如沙漠里风干千年的木乃伊。 皮肤是凋零的破布,眼洞是干涸的深渊,骨骼是干脆的枯枝,肌肉是单薄的丝缕。作为一具尸体,它被勤勤恳恳的虫族“工蜂”搬来,跟其它尸体一起堆在菌毯上。然后,它等到了菌毯的主人,和他那强大的圣者同伴。 随着圣者之血的浸/润,尸体迅速复生了。骨骼苏生,肌肉隆/起,白/皙的皮肤覆盖其上,眼眶里长出两只深绿如翡翠的漂亮眼睛,头发闪耀如黄金。 美丽绝伦的血族大宗师微微一笑,抽/出了手。他的手也很美,而且很干净。皮肤洁白,五指细长,肌肉有力,骨骼强韧,指甲修剪得很短,颜色是健康漂亮的粉红色。随着他的动作,片刻前还是“黑死病”的干尸倒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死生流转,轮回往复,几乎只在一刹那。 “虽然早有预见,但想及时抵达地狱仍然不容易,就算是路易斯都很难做到。”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他那双深邃得近乎深情的绿眼睛注视着路卡·瓦利,笑容显得有些狡黠,语气则犹如恶作剧得逞一般的轻快愉悦。“但我不一样——我是魔鬼的主人。” 瓦利感到了杀意。凶/残而暴/烈的杀意,与他无可匹敌的力量。无需回头,他“看到”手持巨盾长刀的巨人被汹涌而来的血海淹没,被海啸般磅礴的波涛直接拍碎。 下一刻,凶狼亮出獠牙,刀光一闪而没。 . “好久没死过了,我还真有点怀念。”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冰可乐,一口咬开瓶盖,灌进嘴里,灌到一半,还不忘又抽/出一瓶冰可乐,丢给弗兰克。“这鬼地方热得像他/妈/的地狱。”他在团队频道中抱怨了一句,忽然想起这儿正是地狱,不由一乐,接着就呛了一下。 弗兰克接住可乐,顺便白了文森特一眼:“白/痴。”他低头端详了一下可乐瓶,却没有喝——约克伯爵毕竟是个高雅的体面人,直接对着瓶口喝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他将可乐放进了自己储物空间里。“刚才的战斗,你录像了吗?”他不忘提醒文森特。这可是李/明夜的要求,自从知道场情局和堡垒的情报部得出“构造师已经突破”的一致结论后,她就对路卡·瓦利的能力非常感兴趣。 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录了录了。”他将喝空的可乐瓶往旁边一丢,在团队频道里抱怨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傻/逼,《星际》玩太多玩中毒了吧!涉及这么多物质系法则的牛逼能力,不拿去造强大的精英个体,拿去造虫族!老/子是在跟他打架,又不是在跟他打仗,虫族顶他/妈屁用,要不是黑死病一直/捣乱,我早一巴掌把他扇到九狱最底层了。实在不行他复制几个厉害的神器出来也行啊,待这么大组/织,见过的神器肯定不少,造出来的神器有个原版的三成威力,那也挺厉害了——” “你录像时,有开数据分析吗?用的是路易斯给的数据库?”弗兰克打断并再次提醒。跟文森特不同,他完全明白“构造师”构造虫族的用意,不过很显然,他懒得跟文森特解释。 文森特再次不耐烦地挥手:“开了开了,你烦不烦。”话虽如此,他还是悄悄把录像调出来快速过了一遍,发现一切搞定,还是在心里略松一口气。虽然他不录应该也不会被扣钱,但假如没有满足李/明夜的要求,他那因冲动消费、花巨资购/买原始山林实景,而被靳一梦亲自要求封/锁的团队公共区域装修权限,必然不会被她大发慈悲地解/开。这样一来,他把“酒吧3楼属于自己的那间会客室改造成游戏房”的规划,自然也是遥遥无期了…… 就在此时,文森特忽然“咦”了一声。他和弗兰克望向不同的方向,但他们感知到的环境变动是一致的——原本已经包围了堕/落迦南市的地狱魔军之中,有两个方向的队伍突然退去,其它方向的队伍则分出兵力,接替换防,重新完成了包围。毫无疑问,这一调动大大削弱了包围的力度,那被困锁在宴会厅中的大人物,即诸位艾尔图伽德土地贵/族以及他们勇敢的侍卫团,以及博德之门大公爵和他骁勇善战的访问团,将有更大几率能够成功突围了……只不过话虽如此,逃出迦南和逃出地狱,仍然是两回事。 “你还真找到了能牵制扎瑞尔的魔鬼啊。”文森特奇道。扎瑞尔已经是阿弗纳斯的第一领主了,乃是半神级的大魔鬼,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你去找了谁,提亚马特?她能有耐心听你说话?”这又是另一位半神,邪/恶龙后,半神级别的远古龙。等等,龙后,母的……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弗兰克的下/半/身瞟去。 “我找了拜尔。他觊觎扎瑞尔的权位已经很久了,更不愿她将整个艾尔图伽德的灵魂收入囊中,本就有/意破/坏她的计划,我正好顺水推舟。”弗兰克说道。他的话语虽然平淡,心中却多少有点余悸,要知道拜尔虽然比扎瑞尔次点儿,那也是响当当的半神。要不是他们这次历练有后/台……“另外,收起你的龌龊思想!还有,我跟碎盾家族的尤莉夫人之间,完完全全是清/白的。”他没好气地补充道。 “切。”文森特不屑地嗤了一声。 弗兰克仰起脖子,抬手整了整衣襟,又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丝绸刺绣衬衫袖口。“既然这里的事务已经完结,我们也该去参加晚宴了,希望还能赶上。”他微笑说道,“尽量让自己体面点儿,流放之地的乡巴佬。别忘了,我们这次扮演的是英雄。”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我没这么说啊,我一直都说,受封法相神魔那叫‘封赏’,很稀罕的,而且得很慎重。”靳一梦轻声笑道,“等老/子以后成了神魔,你给我搞来1000个B级以上宇宙的大资源点,我就封你当法相。” 陈英华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忍住,对着靳一梦翻出一对大白眼:“……我谢谢你啊!” “客气啥,应该的。”靳一梦很大度。 陈英华气得牙痒痒,果断转变话题:“也就是说,这个古亚特兰蒂斯文明原本可能有神魔,结果神魔断代了……神魔也会死?”她不由诧异低语。神魔已经是近乎于宇宙概念般的恒定存在,又衍生出万千投影,每一个皆与该次级衍生宇宙同时“出生”,因此永恒不死。这样的大能力者也会死吗? “当然会,而且死得还不少。”这次接话的是贝塔,“神魔的彻底死亡,一般有两种形式:第一种,其‘存在’本质被其他神魔吞噬扭转,变成了另一种‘存在’。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可以理解成‘夺舍’,具体的等你成神魔就懂了。”陈英华立刻对他也附赠一对白眼,他莞尔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种比较可怕,就是将其‘存在’彻底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个神魔相关的一切,包括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随之消失,祂会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能够想象这混沌海里有多少神魔曾经存在过,后来又消失吗?祂的历/史,祂的创造,祂的名字,祂的教/派,祂代/表的规则和定义,这一切突然消失了,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祂——从未存在过。” “……我靠。”陈英华仔细一想,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逻辑性抹杀。”靳一梦低声说道。归墟的逻辑性抹杀,觉者最恐怖的能力,将一切归为混沌,即使是永恒的神魔。就连狂/妄如尼德霍格,在谈及这个能力时,也颇为敬畏。张天然学会这能力后不久就死了,彼时的他顶多只能抹杀天人合一,而且碍于境界所限,他的抹杀也不够圆/满,很容易被高境界且精研命理的大能力者看出端倪……或许,这正是张天然之死最重要的原因。 “古亚特兰蒂斯的神魔应该不是这么死的,”弗兰克说道,“否则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今天这一切了。也有可能那个神魔并没有死,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再庇佑这个文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些天人只是真正天人文明中的一部分,受差遣来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灭绝,只不过是他们的……历练任务失败罢了。失败者该自己品尝苦果,就像徐先生死去时,剑圣或许十分惋惜,但兵者同样没有出手。”他特意采用了角斗/士的说法,看起来他十分坚持“类角斗/士论”这一最开始就由自己提出的假设,“路易斯,你将这个文明称为游牧文明,我却觉得不对。我个人认为,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寄生文明’——他们必须寄生在其他文明的精神世界里,因为他们并没有物质的存在。物质才是宇宙的关键。非物质的存在是模糊不清的,是混沌,是变化,是无数条件下的无数种可能,那么物质就是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而他们缺乏这个。这也是寄生物的重要特征之一:他们无法独自生存。” 贝塔挑挑眉,难得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他低头打量弗兰克一眼,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贝塔——也就是李/明夜——对弗兰克提出的假设十分感兴趣。这是极为难得的,其罕见程度足以令多次担任李/明夜秘/书的冈恩深感意外。他这位女主人向来独断专行,极少同靳一梦之外的人讨论,更极少真正询问他人的看法。她的问句从来都是沟通技巧的体现,比如婉转的诱导和狡猾的强调,或仅是单纯的礼貌,但在更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答/案。 弗兰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寄生物存在一些共性,比如它们不会轻易更换宿主,比如它们一开始会表现得温和无害,甚至有可能对宿主有利,但并不是所有寄生物都会长期采用这种互利共生的模式。他们的生存缺乏根基,便会本能地想要掠夺,将其补足。当寄生物智慧较低,而宿主又不够强大时,寄生物便有可能因过/度掠夺而杀死宿主,而当寄生物具有极高智慧时,则有可能产生许多很有/意思的结果……”他的目光掠过眼前五花八门的雕塑。 诸人也随之眺望。直到数公里之外,他们的目力与感知都趋向模糊,雕塑的永恒朝拜仍然没有止歇。这都是发生在其他宇宙的久远往事,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这里的雕塑仅是回响余音。 “但不论如何,寄生物都对宿主不利。”弗兰克继续说道,“到某一时期,或早或晚,他们的存在必定会扼/杀宿主的发展。”他指了指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尊雕塑,其服装上饰有宇宙舰队大战怪物大军。如此宏伟激昂的战斗,于群星间开展,视宇宙为战场。“谁说他们一定是舰队司令?他们也可能是穿越现世帷幕前来掠夺的恶/魔。” 片刻的安静。贝塔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神情中竟有一种等开奖的默契期待,他不由莞尔。“很有趣的假设,弗兰克。你对非物质和物质的描述是最有趣的那部分,回头我想跟你谈谈这个。至于其他,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诸人发出失望的叹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声音略提了一度,“我并非无所不知!这是实话,你们也知道。等我成了圣主,再来问我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于现在,劳烦你们在城区里多走一走,我需要对这里进行详细深入的扫描。亲爱的,你留一下。” 其他人应声散去。靳一梦留在当地,打量着贝塔,神情多少有些微妙。见对方望过来,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观察那些精致宏伟的雕塑。“怎么?”他问道。 贝塔笑道:“我能感觉到,我现在的形象让你有些尴尬。”其实他自己也是。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尚且能无视这一点,但跟靳一梦独处却并不一样。 靳一梦咳嗽一声,“是不大习惯。你在旁边的时候——我是指你那个女人身/体在的时候——那时候还好,现在确实有点怪怪的。”他忽然又乐了,“哎,其实多看一会,这白大个儿也不丑,动作表情啥的都是你的,看久了还有点顺眼。就是你别——” “那你过来亲我一下?”贝塔笑嘻嘻地打断。 “我就知道……”靳一梦撇撇嘴,“我不。” “不爱我了。” “我看是你不爱我了!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别玩儿了啊,有事说事,真想亲就等老/子回去船上,到时候别说换人了不认账就行。”能接受这非/人类雄性的壳子里是自己老婆的一部分,这是一回事,至于能不能亲得下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靳一梦的性审美显然没有宽广到涵盖非/人类雄性的程度。 贝塔倒也没有继续无/理/取/闹,只是笑道:“放心,我让你留下,不是为了在这里跟你来一炮的。我有正事想问你。” “嗯。” “在汤谷的时候,你告诉我,‘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源于某位古老圣主的某次尝试?” “是这样。”靳一梦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更赞同弗兰克?” “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凯特。可能他们都是对的,可能他们都是错的,那我就来你这里寻找第三个答/案。”贝塔说道,“不论是正确的推论还是错误的妄想,都能引我通往成功,前者使我前进,后者修正方向。所以,把你知道的有关那位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那可有点多了。”靳一梦闻言笑道。 “这个嘛,反正现在唯独你我不用干活。我们有的是时间。” . 约三天后,第一座古亚特兰蒂斯浮岛大致探索完毕,仅是斗兽场探索结算部分就足以令人震/惊。 作为大型探索活动发起者、探索活动中土著势力所有者、探索活动中角斗/士团队领/导者,命运组/织亲自完成前期探索,明确分配探索任务,给出合适应急方案作为探索参考,而李/明夜定下的抽成标准也并不高,不过二十分之一而已,算是斗兽场大型探索活动平均水平。角斗/士觉得这简直是给真武堂打工的待遇,而真武堂的抽成是30%到40%,土著则几乎感激涕零,毕竟根据土著探索活动的惯例,从来都是老板拿大头,打工仔总分成有个十几分之一就很了不起……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赢麻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组/织仅A/级宝箱就结算了足足8个。 即使排除了斗兽场的探索结算部分,所得财富仍然超出了李/明夜的预计。人们通常很难相信,那些溃烂建筑与化脓管脉中,竟然隐藏有宝物,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一座座血肉工厂的最深处,埋藏有它们宝贵的基因池。这世上生活着不少魔法生物,喷火的巨龙,能使人石化的蜥蜴,自身软弱却能激发智慧生物残/暴本能的小妖精,将敌人行为视为丝线任意编织的蜘蛛……这些自然界中天生地养的宝贵魔法生物,天人们能够规模化、标准化地在血肉工厂中将其批量生产出来,就像异世的现代人用工厂养鸡一样。 蛋鸡与肉鸡虽然都是鸡,品种却不相同,繁殖工序也并不一致,这些魔法生物也一样。同一种属的魔法生物,在基因池中分为不同亚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宜种属内繁殖的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合与其它物种进行基因杂交的科研(或魔研)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加庞大强壮的个体,有的乍一看平平无奇,甚至孱弱病态,体/内某些起到魔法用途的器官却比其它亚种更加发达。而理所当然的,它们在出厂后自然会奔赴其它不同的工序。 其中大部分被运走了。由于运输网络的中断,大家一致认为它们被运输到了其它古亚特兰蒂斯城市里。考虑到它们表现出的生物特征很适合用于制/作魔法道具和装备,诸人猜测古亚特兰蒂斯人应该有其它城市,比如专门培植特殊魔法植物的城市,以及接收提炼来自全世界之奇特魔法矿藏的城市。那些被土著奉为神器的圣遗物,古亚特兰蒂斯人可以在工厂流水线里批量制/作出来。 一个文明的顶尖外道成果从来不可能单独存在,而是该文明综合实力的最终体现。但古亚特兰蒂斯人的“梵天”,可以使他们略微脱离这个限/制——他们不用像其它文明一样,一步步构筑整个工业链。 知识和成果之间有一个算式,它们的连接符号读作“工业能力”,在土著是无数先代算式的结晶,而在古亚特兰蒂斯,则是“梵天”的数量和质量。只要宇宙规则和“梵天”的精神算力允许,天人们就可以直接在“梵天”的脑海里建造他们知识范围内的任意一座工厂,而不是像其他文明一样,老老实实地从建造工厂的螺丝钉、以及制/作那颗螺丝钉的工厂开始造起。直接构筑出最终成果也不是不行,但这个世界有资源,天人们有知识和“梵天”,既然如此,当然还是造工厂更划算。这是鱼和渔的区别。 可以想象,假如古亚特兰蒂斯没有陷落,要不了多久,每一个苍白巨人都能穿着坚逾钢铁、灵活胜过游鱼、轻便如同流云的外甲,手持喷吐龙炎或寒冰的骨枪、遍涂魔文锐不可当的利刃、装饰有灭灵生物骸骨的盾牌,然后分批乘上足以遨游深空或灵之海的、经由血肉基因改造内生不同腔室的鲲鹏,去往宇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运来更多和更多样的资源。又或许钢铁派的外道/学者在内部会/议上战胜了血肉派,鲲鹏变成宇宙飞船,这也未可知。而这个被诸人探索了数日的、专门负责接收和养殖全世界所有珍奇生物的港口工业城市,它负责生产和研究古亚特兰蒂斯未来构想中最重要的那部分:苍白巨人。 “梵天”脑部的漂亮城市里,几乎蕴藏着苍白巨人的所有秘密。跟其它规模化养殖的魔法生物一样,苍白巨人也有不同种属,或者用“型号”一词更为恰当。高大的,矮小的,更适合深海的,更适合丛林的,喜欢寒冷的,喜欢炎热的,力大无穷的,敏捷如风的,灵能天赋极其强大的,专门克制灵能的。天人们搜罗来这世界所有的奇特魔法生物,人为制/造天赋异禀的灵能者,从他们和它们的血肉中提取秘藏,然后将其赋予自己的创造。阿尔法和贝塔只不过是这一生物的基础型号。 整座城市里没有任何/文/字,天人们似乎并不需要通/过物质来传递信息与传授知识,但那些工厂里的原料、工艺和部分成品仍然保存完好,它们给了李/明夜不少启发。勤勤恳恳踏实干活的探索小队为她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实验素材,底舱实在是装不下了,她不得不将其堆到团队和团员的储物空间里。为了这个,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找怀恩清了一次库存,但可以想象,假如再发现一座天人浮岛,那就连怀恩都帮不了她了。李/明夜决定再去找阿斯特罗一趟,他的团员能分担不少她的工作,而她也不介意与他共享部分成果。 令李/明夜非常欣慰的是,这次探索为她带来了两名忠实且效率极高的实验助手——阿尔法和贝塔,也就是她自己。这世上有谁比李/明夜本人,更值得李/明夜信赖?他们拥有她的所有知识,而她掌握他们的思想和感知。他们的精力是如此充沛,思维是如此迅捷,动作又是如此精细,远非附身普通人可比。普通人甚至需要吃饭和睡觉!如此之多的璀璨知识静等她研究学习,哪里有时间吃饭睡觉?她真恨不得立即消化完天人的苍白巨人研究成果,然后马上造出10个来,好派他们去科洛桑读大学。 古天人文明简直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其数量之庞大,珍藏之丰厚,不论是命运组/织、命运组/织创立的聆星者教/派,还是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土著文明,都实在很难消化。李/明夜对此极其不甘心,她尝试过拖走这座由“梵天”组成的浮岛,然后她很快便明白了为何反叛者竟然愿意放弃这一宝贵战利品——不同于其孕育出的工厂造物,“梵天”本身只能存在于灵之海与现世密切交融的特殊区域,一旦离开那片区域进入现世,就会像泡沫般消失。一如梦醒,了无痕迹。根据这一结果以及其它诸多迹象,李/明夜猜测“梵天”是天人从其他宇宙带来的外来物种。 “只是猜测。远古时代那些反/抗天人的法相之间必然有盟约,盟约之中显然不仅包含自/由,还有对战利品的分配。”李/明夜在命运组/织的内部阶段性总结会/议上如此说道,“这些战利品,也就是‘梵天’,对当时的法相以及法相麾下的文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无法消化这份宝藏,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知识。更别提那帮王/八蛋就连该死的文/字都没有。天人对当时的世界而言实在是太超前了,尤其是天人的外道完全依托于‘梵天’而存在,就算对星际文明也像是空中楼阁。所以他们约定将战利品封存,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来开启。只是他们没想到,天人领先他们太多,以至于过了千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她顿了顿,摊摊双手:“其实这宇宙的外道已经发展得很快了——我从没听说有人饿死,就算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和奴/隶。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的原生宇宙都做不到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下个封印吧!就算再相信彼此,他们也肯定要保护自己的财产。”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可是我们顺利登岛了。”..m “所以我猜他们死了。”李/明夜说道,“至少有权开启这座浮岛的法相应该已经死了。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千年,有法相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比如科莉布索。这位我们明确已知参与了针对天人叛乱的法相,她确确实实是死了。穆萨虽然不在这里,却能为我作证。” “穆萨杀的法相可不少啊!而且大部分都是与世隔绝的异端文明的法相,一个个都有点年头了。”文森特兴致勃勃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说不定他的杀/戮名单里还有其他参与了叛乱的法相。法相本来就不多,这两张名单有重合是很有可能的。” 李/明夜很快神色如常:“我说了,这只是猜测。其实我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要是我参与叛乱,必定会要求分配战利品,就像弗兰克说的一样,我同样也必定会留下封印监控,不可能将未经任何保护的战利品放置他处……” “总之,我们要做好‘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座浮岛,突然蹦出来一个法相’的心理准备。”靳一梦简单地总结了李/明夜的用意。 “只是心理准备吗?”陈英华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敌人是法相的话,除了心理准备之外,我们好像也确实做不了其他什么了。要不这样,大老板你辛苦辛苦,提前把哈根或奥利西欧叫来?临时召唤可能会来不及。” “这确实是选择之一。”李/明夜不置可否。 “哎,这么一想,以前那帮反/抗天人的法相还挺浪漫的。”陈英华忍不住感慨道。她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神思游荡到远古,想象那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他们立下盟约,一同打跑了外来殖民者,又回去领/导各自的子民,等待子民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还有其他约定,要一起开启这份遗产。到了那时候,有的文明负责生物研究,有的文明负责矿物研究,所有文明各司其职……他们会齐心协力组合成一个强大的帝/国。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团结在帝/国的旗帜之下,就像他们的祖神和先辈反/抗外来殖民者时一样……” 弗兰克似乎也想象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听起来确实浪漫,但我相信那些法相不会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即使他们当初是,千年之后的今天,想必也不再是了。看看如今的世界,那些争端,那些战争,奴/隶贸易和殖民掠夺……假如我告诉你,这些冲/突正是发生于立有远古盟约的法相之间,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觉得你很烦人。”陈英华没好气说道。 “这只是个玩笑,如果冒犯到你,我为此道歉。”弗兰克笑道,“我相信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否则我们在登上那座岛时,极有可能会遇到来自其他胜利者的阻拦——即使是高傲的法相,也不可能忽视如此珍贵丰厚的无主财富,唯一可能就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或不知道在哪里,因此才没有及时接收。这都是我们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那是以后,准确来说,是路易斯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你不会要求我们去面对法相吧,阁下?”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李/明夜轻轻颔首,“正如吉米所说,你们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问题解决——至少在这次会/议上解决了。”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探索方案修订这项议题上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4 章 第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 285 章 第二十章 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m..m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 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人难以通/过任何魔法伎俩锁定她的存在,然而……恰如她所言,那股力量并没有遮蔽她的形影。他看着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的灵觉之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的肉/身感知明确告诉他,她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件陈设一样真/实。非常奇特的力量,他心想,同时亦深感疑惑,毕竟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见面时她绝非灭灵者。他不知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学习的魔法,来自她吃掉的第一个、同时也带给她第一次死亡的强大敌人,是那位绝地大师最精心的创作。 所谓“灭灵者”,乃是本宇宙中一类数量极稀少的智慧生物的统称,可能是人类,亦有可能是类人异族。他们的社/会特征非常明显:大部分是孤儿,从小就因种种缘故落入极其孤僻的境遇,难以与同类建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联/系。这世上确实有些人生性孤独,但这些天煞孤星之所以被称为“灭灵者”,乃是因为一个非常魔幻的缘故——他们生来就同灵之海绝缘,不受任何非物质魔法因素的影响。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特殊到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破除灵能者呕心沥血施展的魔法、抹杀工匠苦心孤诣制/造的圣遗物、驱赶千辛万苦从灵之海来到现世,意图兴风作浪大开杀戒的邪/恶生物。要是把他们的骨灰做成子弹,那就更加了不得,假如恶/魔比较弱,说不定会被彻底干掉。在这个灵能与魔法的世界,他们简直就像Bug,而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需知在这宇宙,灵之海与物质宇宙互相对应,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受灵之海影响,换而言之,这世上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有些灵能魔法天赋,即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世界的宏伟魔法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宇宙里的天赋者往往比其他宇宙的同阶土著修行者更为强大,他们能够使用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偶尔还会爆种或神灵附体,使出超阶的魔法。而灭灵者否认灵之海的存在,驱逐魔法的效用,自然会将身边的正常人一并否认和驱逐。 灭灵者数量极稀少,且通常夭折于幼年,因为他们出生后不久,他们的老爸老妈亲戚朋友就会在命运的流转与魔法的流动之下,以各种合情合理的缘故,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他们,婴孩缺乏照顾,自然很容易翘辫子。不过说句老实话,只要灭灵者被拥有神秘力量的组/织发现,那他们通常都会过得很不错。毕竟半神不常有,而在对付其他组/织的灵能者或驱赶觊觎现世的恶/魔之类的事务上,灭灵者说不定比半神更好用——有时只要加急快递过去一小瓶血就够了。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李/明夜虽然在诸多方面都符合本宇宙对灵能者的定义,其实却并不是灵能者——她用云杜之术隔绝自己与灵之海的联/系之后,确实无法使用学自本宇宙且未经法则化的魔法,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她使用自身法则范围内的力量,比如用一个原力大比斗轻/松盖死敌人。她当然也不是灭灵者,她的血和骨灰无法驱逐魔法和恶/魔,那是阿斯特罗的天赋。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也不能算灭灵者,他的破魔之血确实具备甚至超过灭灵者的效用,但二者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原理……而且很显然,阿斯特罗和李/明夜在人际交往方面绝对没有灭灵者的困扰。 在高度怀疑杰克·斯帕罗与古天人幸存者关系匪浅,且刚把古天人文明老巢之一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李/明夜认为在与杰克见面时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她并不怕杰克·斯帕罗,但那古天人幸存者却是深浅未知,多少令她有些顾虑。冈恩曾劝她:“永远不要在对方选定的战场开/战。”——而灵之海正是古天人最熟悉的战场。他们本就是没有物质实体的生灵。 片刻的静默之后,杰克回答了李/明夜的问题。“我当然没有这般小气。”他说道,同时谨慎地打量着她。正常来讲,半神不怕灭灵者,但假如是半神等级的灭灵者呢?灭灵者无法修/炼灵能魔法,因此这是从未有人遇到过的问题,而他也并不想知道答/案。“既然我下令宵禁,再亮灯就不合适了,总得以身作则才对。仆人都很高兴能睡个好觉。” “护卫呢?” “我要护卫做什么?”杰克发出一声轻笑,“我就是这里最强的人。” 又是片刻的静默。“我把他们派出去了。”杰克妥协地说道。 “去寻找巴布沙的补给线?” 杰克耸耸肩,“您真敏锐。” “这显而易见。”李/明夜说道。在她看来,这确实显而易见。同时这也是靳一梦的判断。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因为在同等条件下,守城一方总是比围城一方更加从容。如果巴布沙意图骚扰甚至断绝图特加的补给,那么很显然,巴布沙方面就必然不会缺乏长期的、充足的补给,因此他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然而这怎么可能?至少杰克想破头都想不通。 需知出了图特加就是大海,广阔浩瀚,一望无际,绝美却贫瘠。作为当地领主,杰克对邻近海域的熟悉程度自然是非比寻常,外头确实有零星/岛屿,但顶多只能补充些水果淡水,想打猎都得碰运气。退一万步说,巴布沙的武/器损耗和弹/药补给从哪里来?肯定不是椰子树上掉下来的,但最近一处能购得这些补给的地区远在天边,哪怕是号称加勒比海航速女王的黑珍珠号,也得扎扎实实航行足足一个月。这其中肯定有鬼。 “你认为敌人在岛内。”李/明夜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杰克叹了口气:“说来真是令人伤心,背叛,再一次!但是……不错,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排除大国海军海商源源不断给巴布沙送物资这等天方夜谭的小概率事/件之外,这是非常合理,且唯一合理的推测。 正因为这个,杰克才下决定仅在夜间兴风布雨、日间派人四处巡查探访、颁发宵禁政/策。一方面以软弱被动的姿态面对巴布沙的咄咄逼人,尽可能使内鬼与敌人放松警惕,而另一方面,规律性、周期性的活动也有利于他的心腹摸清敌人的行动规律,进而排查出可疑人/士。但与此同时,他又为此深感忧虑。 杰克和巴布沙曾是朋友,甚至可以算是至交。他们毫不犹豫地出卖过彼此,然后在第二天又为对方支付酒债和嫖资。海盗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复杂。杰克深知巴布沙的精明老辣,他毫不怀疑,对方必然能猜到自己会想出“内鬼”这一解释,并且对此有恃无恐,几乎毫不掩饰。他也许巴不得他猜到,杰克心想。他用这个计策让我陷入焦虑之中,让我变得多疑暴躁,让我无法信赖任何人,让我看谁都像敌人,然后作出种种不理智的行为,犯/下一个个不该犯的错误,最后真的把所有人都变成敌人……真他/妈该死啊,赫克托! “当领主和当船长真的很不一样,是不是?”李/明夜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杰克。此时的加勒比海海盗王/还很年轻,恐怕也就三十刚出头,他或许已经习惯于面对那些危险然而简单的敌人,比如狂风巨浪与未知的残酷异端文明,却没有成熟到能够玩一场政/治的游戏。 “是很不一样。这领主当得越久,我越体会到当初选择出海的正确。但没办法,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恐怕真神都不会有此奢望。”杰克耸耸肩,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好了,科蒂夫人,我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也该轮到你了。深夜降临,有何贵干?又为何以这种状态前来?我的困局您已经了解,希望您带来了破局的良方。” “我这样过来,是为了确保任何人都不会从灵之海的波涛中捕捉到我的行踪。”李/明夜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的一部分。半神想遮掩踪迹并不容易,他们在灵之海中的“存在”非常沉重,假如对方阵营拥有——实际上也确实有——一名或多名精于追踪和解读灵之海波涛的占卜者,就足以捕捉半神身后留下的异常涟漪。“我猜你已经在排查内鬼了。” “是这样,但我也无法完全肯定,那些派出去排查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那就不要信任他们,”李/明夜说道,“你自己来解决。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官僚,你幸/运地拥有解决这件事的力量。只要你赢了,这个问题就将不复存在。” “我自己来解决?”杰克不由失笑,“好,我准备好了,随时能跟赫克托来一场光荣的决战。但赫克托人呢?你带来了么?” 李/明夜叹了口气,“首先我们确认一点。”她淡淡说道,“假设你关于‘内鬼’的思路是正确的,巴布沙的补给几乎完全来自于图特加,那么你就该知道,他需要的补给,数量必定不会少。他有一整支舰队需要养活。而且他需要的补给,与你所需要的补给,大致范围是重合的。” “我有派人排查本地商户和负责供应的人,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杰克皱起眉。有记录却无实物,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亏空。“我也查过我的舰队的补给,他们的物资跟记录都对得上——至少在出港时都是这样。”至于回港之后,自不必提,只要上报遇到敌人发生交战,完全可以把物资输送解释成合理损耗。 “这代/表交接在他们外出巡航时进行。”李/明夜微微一笑,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展/露/出笑容。就像冰冷精致的玉雕忽然有了人的呼吸。“看来这一个月,你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斯帕罗先生。顺便问一句,你并不是一个月前就下发巡航轮班批次表,然后每天都按表执行吧?” 这个时代没有“轮班批次表”之类的概念,但杰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一开始是,”他说道,“当我确认负责补给供应的人没有问题之后就不是了,我会在早上下令,今天由谁负责巡航,以及具体巡逻哪些海域……”他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希望,下意识扬起眉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那么我们就又知道了一点:内鬼与巴布沙先生的舰队有即时联络措施。或许是通/过灵之海,或许是通/过……我想想,他们似乎使用一种被称为血鸦的灵界生物。”李/明夜微笑道,“每次巡航结束后,你都有查证物资损耗情况么?都是根据实物来查的?” “当然!所有补给由我统/一发放,我就得回收没用到的物资,好下次再发出去。有人对此有/意见,他们更希望像以往一样,由他们自己买,然后从敌人身上得到补给,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好好护航,而是会忍不住开始劫掠来图特加的商船,或是干脆以巡航的名义去其他航路劫掠……这段时间的动/乱对图特加的名声影响很大,海盗的老路行不通,我得做长期打算。”杰克语速极快,表现出极敏捷的思维。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不由激动起来,大步走进书房,拉开一个柜子,“所有发生过战事的舰队和战事记录……”他取出一叠羊皮纸,“哈!我就知道在这里。我看看,每次都有发生交战的……”他忽然沉默。漆黑的书房之中,唯有海图上方电光交错,灯塔明亮,光影勾勒出他不可置信的双眼。 李/明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刻意感知那些羊皮纸的内容,但她能想象到斯帕罗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对于一个尚且稚/嫩的统/治者而言,这些内容或许足以击溃他。 巴布沙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因此他所需要的补给绝不会少,假如内鬼仅仅拥有一艘船,区区一艘船只的正常战斗损耗无疑很难满足他的胃口。故而内鬼必然是颇有权/势之人,掌握有由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又或许更多,也许暂时不足以推/翻斯帕罗的统/治,但在此时的图特加,拥有如此力量之人必然深得斯帕罗的信赖倚重。当然,李/明夜相信对方不会做得太过明显,比如他也许会适当出卖一些己方阵营其他人的情报以供巴布沙劫掠,营造出真/实的败绩;比如他可能会赢那么几场,只是打出了许多弹/药;比如他可能不会亲自输送物资,而是派遣手下出场;比如他可能在这一个月内又收/买了其他人,将其发展成了物资输送队的新成员……但杰克·斯帕罗拥有足够的智慧和犀利的眼睛,所欠缺的仅是阅历。只要给他一个正确的思路,这位年轻的领主就可以洞察真/相。 ——当然,假如斯帕罗的智慧不够,那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李/明夜本就是怀揣答/案而来。一小时前,她正在战术终端里审阅弗兰克关于加勒比海海盗王之争的报告,这份报告里附带有可疑分/子名单。约克伯爵以他超人的眼光与丰富的阅历迅速锁定了叛/徒的范围,然后他就意识到,向年轻的杰克·斯帕罗提交这份名单需要耍上一些手段。他本想亲自完成这件事,因为他显然并不缺乏手段,然而第一座浮岛的发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考虑到斯帕罗稍微放一放应该不会死,但指望李/明夜憋住好奇心与探索欲却是绝无可能,故而弗兰克相当潇洒地离开了图特加。而斯帕罗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确实真的没有死。 ——好在李/明夜也并不缺乏手段。在审阅完报告,并肯定了报告的正确性之后,她采取了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作为天人合一境界的半神,她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原力·读心这一技能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容易,抵达图特加半小时后,她已经有了明确的叛逆者名单。她完全可以操控叛/徒的心灵,命他们在斯帕罗面前跪下自承叛逆,但如此直接和突兀、又如此深入地拨/弄命理,极有可能惊动敌人的灵能者,使对方提前感应到末/日将至,于是她决定启发斯帕罗自己发现答/案。这当中确实存在考验之意,可不得不说,年轻海盗王的表现其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喜……他几乎就要独自成功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窗外狂风暴雨,喧闹如沸,室内因此愈显静寂,唯有杰克粗重的呼吸。李/明夜安静地端详他。她先是从那双棕色/眼眸中看到狂/暴的怒火,不过多时,怒火平息,转而流露/出困惑与悲凉。再然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放下羊皮纸,又喝了一大口朗姆酒。 李/明夜轻柔开口:“你的应对其实很正确,相信即使没有我帮忙,你发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杰克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复杂。现在发现他都嫌太晚,假如再过去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你被人背叛过么?”他突兀发问。 李/明夜想了想:“很少。” “但确实是有过吧!哈,真令人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领主夫人。”李/明夜淡淡说道,“那时我的丈夫在外征战,铁匠们忙个没完,必须一天到晚铸造兵器和火器,满足战争所需。因此我大发慈悲,让那些原本不配被砍头的人都得到了干脆利落的死亡——砍头本是贵/族才能得到的特/权。其实照我说,不论是不是贵/族,背叛者都应该进刺笼,然后在我的城墙上风干才是。我本打算这样做,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的头插在那里,但铁匠们确实忙不过来了。” 杰克的神情更复杂了。很显然,这并不是他预期的答/案。“我以为使徒会比海盗更慈悲一些。”他只能这样说道。 “确实如此,我对那些勤劳勇敢的铁匠们非常体恤。” 杰克闻言,不由噎了一下。李/明夜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背叛者的武/器从何而来?假如我追究,有些人必会承担罪责,大部分统/治者都会追究,但我反省自身,发现是法/律和法/律的执行有所疏漏。他们或对武/器用途一无所知,或有所猜测却不敢深究,最终只能屈服于无知、金钱与权力。然而这并非他们的过失,而是我的过失——我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利。为效率考虑,我仍然保留了这个权/利,没有将其赋予他们。他们继续忠诚地为我提/供服/务,应下了我的每一个订单,并且如期交付。我丈夫的捷报一张张传来,他们居功甚伟。” 杰克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宽恕?” 李/明夜反问道:“你之所以问我,是希望我劝你宽恕么?假如你当真这样想,那你就这样做吧,毕竟这儿是你的领土。” “不。”杰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建议。” “就连真神都无法保证公/正。”李/明夜很温和地说道,“在宽恕铁匠们之前,我砍了172颗头,并不只是意图反叛之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甚至岳丈。凡是知情且有从反叛中获利之主观意愿的人,根据情节轻重,我判处他们得到对应的惩罚,上至斩首,下至削爵、没收家产和驱逐。我下令斩首3岁的孩子,却放过30岁的铁匠。”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一个人在一桩罪行中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仅仅取决于他拥有多大的权/利。既然我没有赋予铁匠们拒绝和知情的权/利,他们就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只是正常地完成了几笔生意。而贵/族家的3岁孩子完全是其父母的一部分,假如谋逆成功,这个孩子将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因此他也背负责任,其责任与父母均等。除此之外,那时我丈夫正在打仗,铁匠的用处可是比叛逆的贵/族大得多!在我做决定时,这一因素当然也纳入了考量。” “……好吧,我会好好想想。”杰克叹了一口气。他又拎起酒瓶,送到嘴边,却发现瓶中已经没有酒了,只好失望地将其丢到一旁。“总之,多谢你的帮助,科蒂夫人。虽然我不认为我会下令斩首三岁的孩子,但还是感谢你,唔,还有那个倒霉的孩子。” “哦,当时确实有人反/对。我的臣属认为我不该让他上断头台,而是应该私下给卫兵带句话,也有人认为下不下令都一样,考虑到其父母亲朋或被斩首或被流放,失去庇护的3岁孩童不论如何都活不久。‘何必脏了您的手呢?’他们问我,‘您的名声比他的性命宝贵得多。可以让卫兵代行刑官之职,在摔死他之前对他宣布罪行,就当作审判完/事。’”李/明夜耸耸肩,笑了一下,“看他们多贴心,又多冷酷!山民的心就像山石般坚/硬,对背叛的脏血毫无怜悯。但当时的我认为有必要进行公开审判……当时的我还年轻,拘泥一些毫无意义的世俗观念。至于名声嘛,我的名声本就糟糕透顶,反正也不指望依靠名声来借钱。” 依靠姓氏贷了一大笔款的杰克不由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从李/明夜那一长串追忆往昔之废话中提炼出了重点,“应该承担的责任,和能够发挥的作用?”他喃喃说道,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唔,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得再来一瓶朗姆酒才行。请别离开,科蒂夫人,我会专门为你拿一瓶适合女士的酒。葡萄酒如何?我需要你继续帮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5 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 第 286 章 第二十一章 宇宙9第二十一章 对于斯帕罗麾下的所有灵能修行者而言,伪装成“灭灵者”,是极其新奇且令人不安的体验。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类而言,灵能都是先天就存在于他们身/体之中的事物,这股力量始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次呼吸里,迫切地渴望着被他们的意念塑造成形。对于修行者中意志薄弱之人而言,灵能或许过于狂/暴和粗野,如猛兽般危险,以至于他们必须长期平心静气并尽可能少动用灵能,因为一旦稍有不慎,灵能便有可能撕/裂他们相对孱弱的肉/体,但对于斯帕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海盗们而言,灵能就像他们自身的血液般亲切。人把狼驯服,狼便成了狗,忠心耿耿地为人类提/供服/务,灵能修行者们也必须以卓绝冷酷的心性驯服灵能,把那些力量变得像另一种血液般值得信赖。如今躯体中的血液突然少了一半,当然会令他们极度不适。 即使没有灵能,半神的肉/身依然强大,他们只是非常不习惯,好像游泳太久的人突然登上陆地,觉得自己沉重而又笨拙。在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中,这些已经是海上传/奇的大人物闹了不少笑话:向来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先是被枪口迸出的强烈能量束吓了一跳,接着脱了两次靶;剑客纵身飞跃,挺剑刺去,却不仅没能像以往一样飞起来,反而被自己的小/腿绊了个踉跄;剑客的对手见对方攻来,下意识抬手塑能,意图召出火盾……当然,他连一缕烟都没能召出来,好在他需要应对的锋芒也没能及时抵达。面对如此滑稽的场景,诸位半神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杰克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几位半神的侍从,却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对于主/子们都有些什么本事,侍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半神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现在却如学步稚儿般笨拙。如此对比,着实鲜明。 当然,能够成就半神之人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下的状况,学习使用自己那半神的血肉之躯中本就拥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摒弃灵能,半神的肉/体也极其强大,风一样的迅捷,鹰一样的敏锐。而他们的力量……哦,那些半神血肉中蕴藏的力量是无比的滂湃,一如自然的威能,是被囚/禁在人形躯体里的飓风、雷暴、海啸与山崩。然而正因为此——侍从们忍不住悄悄打量图特加之主身旁的红袍女子——这位能够限/制甚至制止这股力量的半神女子,也就显得更加吓人了。 ——绝不是因为她有三只眼睛。 此时的杰克与李/明夜正坐在场边观摩其他人的训练。杰克在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在图特加之外,您最好还是不要睁开这第三只眼睛。”m..m “这只是我的某些魔法正在运行的象征之一。”李/明夜当然也注意到了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我还以为同类魔法并不罕见呢。说句老实话,你们这儿有一只眼睛、四只眼睛甚至一百只眼睛的怪物,为何对三只眼睛如此大惊小怪?” 灵能是意念的魔法,极易诱发异变和畸形,因此这世上畸形儿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少,别说三只眼了,三个头的都有。然而……“在世人看来,三目这一异变是邪/恶的象征。”杰克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语却意味深长,“在很久以前,三目应该是这世上最优越的异变,几乎相当于真神的亲自赐福,只不过嘛,现在它已经不流行了。要是新生儿有三只眼睛,父母多半会把他直接掐死,还得把这邪/恶的眼睛挖出来,送到教/会或巫师那里烧掉。人们相信第三只眼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这只眼睁开时,通道就会打开,放出源源不绝的恶/魔。” 听起来很像是古天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疤痕,李/明夜心想。 在得知张天然暗中回归、有大能以此布局之后,李/明夜对暴/露自身拥有慧眼的忌惮程度略微降低,因此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睁开/慧眼——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眼睛是感知的象征,更是觉者的重要意象之一。混沌海中令人拥有三只眼睛的能力或许多不到哪里去,却也并非极其稀有,她的同类哪怕知道她有三只眼睛,顶多只能猜出她有几门很厉害的洞察类能力罢了,而这也确实是事实。或许未来某一天,某些有心人会因此真正注意到她,使她的未来平添风险,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代价。 置身黑/暗固然能够猥琐发/育,但黑/暗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假如李/明夜执意隐藏自身,刻意默默无闻,不肯绽放自己的光芒,适度展示自己的力量,大肆彰显自己的价值,主动迎接更多挑战,那她的命运或许真的会逐渐趋于平庸,甚至于某日被张天然悄然替代。扮猪吃虎的前提是自身也是虎,而在这一局棋里,她显然并不是。局面很微妙,而她也必须极谨慎地把握分寸。 与此同时,这也是李/明夜有/意为之,刻意通/过诸多细节,在杰克面前塑造自己疑似“天人”和“外来者”的身份,而杰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你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么?”她平静发问。 “我当然不信,但有很多人信。”杰克耸耸肩,“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信,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老爹——至少那还是我老爹,偶尔的时候——他把那个罗盘给了我,我又把它给了您,这对我而言真是个大好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太擅长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 李/明夜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了。”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已经去过亚特兰蒂斯了?” 这宇宙里的远古异教传说当然不止亚特兰蒂斯一个,但作为远古异世殖民者的统/治核心,亚特兰蒂斯的魅力毋庸置疑,足以摘取第一的桂冠。在海上传说中,那远古传/奇之地拥有无限的黄金、无尽的财富与无穷的力量,是足以满足世上一切梦想之地上天国。然而,这些冒险家们并不知道,想要寻找古亚特兰蒂斯,需要合适的“钥匙”。 通往古亚特兰蒂斯的“钥匙”并不多,分别被昔日反攻古天人的远古法相们持有,乃是祂们开启各自战利品的凭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钥匙”就一定真的是把钥匙,这里之所以将其称为“钥匙”,是因为那名法相在设法封存自家战利品时,为凭证设置了“开门”的功能,换而言之,即持有“钥匙”之人前去开启浮岛时,不至于被那扇有可能加持了十万伏特的“门”啪一下电死……而“钥匙”本身,有可能具备其他作用。 ——比如,寻路。 是的,寻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一场寻宝之旅中,如何寻找宝藏与如何开启宝藏一样重要。梵天浮岛位于且只能位于亚空间与现实的交接之处,而那里的规则紊乱到了极点,像这种鬼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法相们在设下封镇时做了万全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座浮岛今日和明日位于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在千岛之海的某些区域之中,是否存在“地方”、“今日”和“明日”这些概念都是不一定的事——这就导致法相们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画张/海图拉倒,而“钥匙”本身也必须具备寻路功能。言至于此,不难猜出,海神教科莉布索所选取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了。 作为一把钥匙,心愿罗盘无疑是合格的,甚至远远超出合格的标准:它本就是古天人分发给各位“殖民地总督”(即古天人扶植培养的各地区法相)以及苍白巨人探索队的、兼具了开拓探索和寻路问归之能的高级洞察法宝,之后又加设了女海神独家咒印(即未获得女海神许可之心愿罗盘持有者所听到的怨恨嘶吼的来源),以保证其绝对能开启归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当然,假如想用它寻找其它梵天浮岛,也是没有啥问题的,这属于心愿罗盘在“钥匙”之外的本身固有功能之一,而其它同类“钥匙”自然也遵循此理,否则张天然如何能找到原属于科莉布索的梵天浮岛?只不过嘛,能找到是一回事,能成功登岛、满载而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图特加事变之后,科莉布索遁走失踪,杰克持有心愿罗盘多年,夜夜承受罗盘的嘶吼,却始终没敢去古亚特兰蒂斯瞧上一眼,正是因为嘶吼未绝,对方显然没死,他心有顾忌。后来听说科莉布索已死,他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出海远航,可惜行至一半,同行的巴布沙骤然反水,悍然背刺……由此才引申出加勒比海区域当下这段“海王之争”的故事。 李/明夜转过头来,凝视杰克·斯帕罗,额上慧眼光芒闪烁,天机之骰的形影停驻其中,翻转不休。她忽然开口问:“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邀请赫克托·巴布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事涉如此庞大的宝藏,你应该不会让外人插手才对。”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组/织了一下语言,“赫克托受陆地权/贵所托,寻找远古异教传说之一的不老泉,因此来到这片海域。他来拜访我,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当时正在组/织亚特兰蒂斯探索,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只帮他找了些线索。没过多久我们就都动身了。在途中,我接到他的消息,他遭遇了西班牙舰队,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脱对方的追击。”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我好心收留他的残部,邀请他加入我的探险,允诺他可以获得部分宝藏,属于他应得的份额,好让他能够补齐舰船、招募人手、重振旗鼓……”他耸耸肩,“但他在不老泉的探索中失去了太多,因此‘部分’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全部。” 李/明夜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幸亏你们没去成,否则一定会大失所望。” “怎么?”杰克奇道。 “因为古亚特兰蒂斯并没有黄金——至少我去的那座岛上并没有。当然在我看来,那座岛上的宝藏比世俗财富要宝贵得多,但你们应该对它没什么兴趣。”李/明夜收回了慧眼的注目。她在心中回忆所向无敌的“圣言使徒”在本宇宙的杀/戮清单,暗自猜测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把“钥匙”,其中又有多少已经被他悄然使用……待回忆进行到名单上最后一位,即“科莉布索”这个名字时,她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假如要李/明夜评价张天然本次在本宇宙中的历练行动,她会说:“目标明确,有备而来,可惜运气不好。” 张天然最想要的无疑就是慧眼,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藏有慧眼的那座浮岛所对应的是哪把“钥匙”,而这“钥匙”又在谁手里,因此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直到他终于找到并杀死科莉布索,却没能找到“钥匙”时,握有心愿罗盘的杰克·斯帕罗又因巴布沙的背叛而暂时销声匿迹,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手持其它“钥匙”,设法强行登岛。 除了那段留书之外,岛上没有外人的痕迹,张天然应该是独自秘密前来,取走慧眼后便离去。根据西班牙人最近的动向,他们正在被“圣言使徒”横扫而过的数个异端文明据点中紧锣密鼓地部署殖民/工作。根据这个,李/明夜认为西班牙世俗政/府与宗/教界人/士根本不知道梵天浮岛之事,寻找梵天浮岛仅是张天然借探索开拓之举而悄然实施的个人行为。然而,假如张天然刚一降临便得到海神教的心愿罗盘并顺利取得慧眼,在达成目的后获得了充裕的自/由逗留时间……那情况或许要两说了。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m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壹趣妏敩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壹趣妏敩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打牌,几个小时下来,将桌上和冰箱里的零食吃得七七八八,鱼篓里也逐渐多了些鱼。靳一梦的收获自然最为丰盛,主要是他得分心打牌聊天,结果稍不注意就有鱼咬钩,一不小心就有鱼往他篓里蹦,还有大鱼不远数里跋涉而来,他想溜便给他溜,他不想溜就咬着钩往岸上游……需知靳一梦不过天人合一而已,气运就已经如此夸张,对高境界古道修行者而言,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这绝非虚言。靳一梦本人是挺无语的,钓/鱼佬们却是惊为天人,极诚恳地向他请教,用的什么竿,拌的什么饵,打的什么窝,通通抄了回去。 眼见夕阳西下,诸位老哥老叔们热情地交换了电/话,约定平时结伴钓/鱼或凑局玩乐,靳一梦给了自己的号码,但也称自己平时在国外,估计赶不上趟,一旦回国必定参与。一位与大家聊得极投缘的老叔便提出要请他们去度假村游玩,吃野味泡温泉,靳一梦想到家里菜多便婉拒了,诸人深以为憾。大家散开去收拾渔具,靳一梦回家,其他人转战下一局。 “人家想请的是你。”李/明夜慢悠悠指出这一点。 “我知道。”靳一梦随口应了一句,手上撑开一只塑料袋,等在桌边。 李/明夜便将桌上的垃/圾扫进袋中,“没有你,他们不会再组第二次局了。”.m “这个我也知道。”靳一梦笑着应道。他走到鱼篓边,低头注视篓中满满当当的收获。一只只大鱼感受到他的注目,争先恐后地游上水面,鱼嘴挨挨挤挤,水花翻涌如沸。 “姓秦的是个退休的医生,而且他官运还不错。”李/明夜悠悠然提醒道。秦姓老叔正是提议组局的那位。李/明夜懂一些相术,虽然因宇宙常数不同,相术的“公式”并不能完全一致,但不同宇宙的相术仍然有共通之处。“至于其他人呢,如果要用那是有用的,不过用处不大——你既不缺/钱,又没有子女要上学……”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啊。”靳一梦叹息道。他俯身拎起鱼篓,一转手将篓中的鱼通通倒回河里。“虽说是愿者上钩,但既然我不打算吃,就还是让它们回到大自然,接着自个儿游吧。” 李/明夜撑着下巴打量他的背影。“我想起了休斯顿的事。”她轻笑道,“那时我就知道,我与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我是由人变来的,但我不是人,而你,好像一直把自己当人。” “没办法,我做人都做了30年了。”靳一梦低头注视恋恋不舍的鱼群,忽而一笑,蹲下伸出手,在那一张张鱼嘴上挨个弹了一下。“但我还是挺喜欢人的。”他补充道。 . 一周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不足以解决一颗行星的政/府动/乱、平息一处殖民地的反叛浪潮、消弭某区域教/堂与当地宗/教势力的冲/突、协调或搅乱世俗王/权与宗/教权/柄之间的平衡、探索挖掘一个远古魔法遗迹……但足以令靳李二人暂时回归凡俗,体会一下久违的、普通人夫/妻的生活。 早上旭日初升,靳一梦会先起床,去院里溜达一圈,再去菜园里溜达一圈,接着他便会回家,将今日最水灵的那枚果实塞/进李/明夜嘴里,杏子、草莓或番茄。李/明夜这时才会起床。等二人洗漱后吃完早餐,上午就用来陪老太太,看看电视或种种地。 靳一梦种地时,老太太多半和李/明夜在农舍里吹空调,一边享用后者煮的奶茶一边闲聊。有时他站起身来,听见农舍里阵阵欢声笑语,忍不住转头去看,这时李/明夜便会招手叫他进来,喂给他几块点心,半杯奶茶。有时李/明夜也会拿出来自其他宇宙、又能带出储存空间的饮品,比如长峡黄金麦酒、西海菁钻艾尔、潘多拉深烘卡奥、图特加白沙糖棕等等。老太太声称自己全都喜欢,于是李/明夜便笑问她:“那最喜欢哪一个?”她很快得到了答/案,林以兰最喜欢糖棕酒,就跟靳一梦一样。靳一梦从来不爱喝酒,风味奇特如同发酵果汁、再掺入少许香料的糖棕酒是他愿意去尝试的饮料,不过很显然的,他还是更愿意在自己的保温壶里灌上茶或白水。 到了下午,老太太便要赶人了,催着外孙带外孙媳妇“进城逛逛”,二人于是真的去逛,给家里添置了几台扫地机器人,电视机也换了最新款,还买了新电脑,打算教老太太上网冲浪。他们去了电影院,也去了游乐场,在电影院黑/暗的角落和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情/侣一样,享受这些凡俗人的平静的喜乐。 当然,他们的约会中也有不那么凡俗的部分,比如看电影时看到龙,李/明夜便悄悄问靳一梦,他变身时是会喷水还是会喷火,又比如从游乐园出来时,李/明夜问靳一梦,明天要不要去给他自己扫个墓烧烧纸。靳一梦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吧。” “真的不去吗?”李/明夜问他,“那里不只有过去的你,还有你姥爷和你母亲。” “我知道啊。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在陪着他们了。”靳一梦摸了摸她了头,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他们其实也陪着我,所以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你看得挺开的。”李/明夜说道。她手里捧着一盒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吃了一颗发现还不错,立刻又扎了一颗递到靳一梦嘴边。 靳一梦低头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你要是想去那我们就去,就当见个面。不过这宇宙的死亡法则太简单,烧纸就没多大必要了——他们死了就是没了,烧了纸也收不到,烧给我呢,我账上应该也不会多出几个小铜板来……哎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咱们买点纸试试,你来烧,就烧给我,要是账上真能多几个小铜板,那我立刻就去纸扎店买点什么,航母高达死星之类的……” “死了不是没了。”李/明夜纠正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曾经是一只猴子。” “我知道,你还曾经是祭司、海盗、记者、大学教授和黑心蒙古大夫。”靳一梦略一停顿,笑道:“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你。” “什么叫黑心蒙古大夫。”李/明夜抱怨道。她原本又扎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想喂给他,一听这话立刻不喂了,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明明是医学先驱好吗?再说了,你完全不应该责怪阿尔伯特解剖墓地死尸和用黑死病人做实验——他们又没有给钱!” 于是二人的话题即刻转移,对李/明夜过去属于阿尔伯特的那段“黑心蒙古大夫”人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纠结阿尔伯特“收/容黑死病人做人/体实验”、“勾结墓地看/守盗取尸体”和“刻意误诊假死之人以求获取新鲜活/体实验素材”这三大道/德污点——跟李/明夜本人比起来,阿尔伯特这点罪行屁都不算——倒是对阿尔伯特的爱人罗莎,靳一梦却是颇为在意。需知阿尔伯特是跟李/明夜最像的一段前世,而知识对李/明夜的分量甚至在她生命之上,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个能让阿尔伯特放弃知识和野心、甘愿终老乡间的爱人……虽然说起来相当无聊,但靳一梦还是真情实感地吃醋了。 在李/明夜再三/保证自己对罗莎和其他任何人都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之后,靳一梦还是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让李/明夜单独见海雾。对于他这个决定,李/明夜除了翻白眼之外,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不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不是你”的那位仁兄是谁啊? “凭什么。”靳一梦开车回家路上兀自碎碎念,语气极婆妈,表情极哀怨,“她让你别去佛罗伦萨你就不去,我让你少去点实验室你都不肯……” 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因为她那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头发上还插着花。” 靳一梦顿时噎住。 “好吧,骗你的。其实她那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打扮成寡妇的样子,手里拿着新做的乌鸦头套,在教/堂外等了三个钟头。她告诉阿尔伯特,如果他嫌她碍事,她就在他们的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成为另一只乌鸦。”李/明夜说完瞥了靳一梦一眼,还是决定接着哄他一会儿,“你如果愿意,可以参与我的实验,也可以用我的实验室,但我们跟阿尔伯特和罗莎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问过我,家庭和权力哪个更重要,或是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总之就是这一类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是路易斯·科蒂,而你是詹姆·科蒂。你就是我权力的一部分,我事业的一部分,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靳一梦原本不过是惺惺作态撒个娇讨顿打而已,见她回答得这么认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难怪啊,我就寻思呢,以前老帕老是说议会卡军费,那我就没这感觉……我是觉得那帮官老/爷还挺大方的,临时调预算一周不到也就批了。”半天他憋出这样的一句。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m..m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m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m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以上是本宇宙之上级衍生宇宙的土著所知的历/史剧情,充满了歌剧式的波澜壮阔与热血王/道的传/奇感,非常适合改编成游戏或影视剧。但在堡垒组/织的记载中,这一切是这样的: 在大概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主宇宙里,兄弟会的三位神魔在获取到土著死亡神祇位格之后,试图通/过挑/起超大规模之战争的方式,积蓄自己在本宇宙中所属位格之神力,最终目的是篡夺原初死亡、纷争、杀/戮、毁灭与虚无之神耶格(已知的、生出先天自我的尼德霍格投影之一)的位格与力量,并将其献给他们的尊主潘多拉。为此他们挑/起了史称“动/荡之年”的超大规模战争,无数土著神明、斗兽场神魔法相投影都牵涉其中,就连九大圣座组/织都牵扯进去八个,不知有多少法相神魔披了个土著马甲就冲进来开干。严格来讲,那场战争直至今日仍然在继续,因为没有哪个圣座组/织会放弃一个主宇宙,而伴随着主宇宙的每一个微妙的动/荡与每一次波涛的涟漪,无数次级衍生宇宙也随之涌现与覆/灭…… 命运与堡垒进入的这一次级衍生宇宙,其上级s级衍生宇宙,正是分/裂于“兄弟会三位神魔第一次被驱逐出主宇宙”这一历/史剧情节点。在那之后,“动/荡之年”仍在该s级宇宙持续,九大圣座组/织也继续牵涉其中,只不过参与者的逼格降低不少——在主宇宙中,神魔才是争夺的主力军,而在s级衍生宇宙中,主力军换做了法相,神魔大多以投影的形式出场,其本尊仍在主宇宙中干仗。到了A/级衍生宇宙之时,更是连阿斯特罗这等天人合一都能来碰上一碰。 随着命运的每一次波涛,次级衍生宇宙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蛋糕自然越来越大。不少圣座组/织断断续续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一些次级衍生宇宙,即不再强求强关联、高质量的资源点,仅留神魔法相的投影驻守,转而去集中力量探索另一些。然而在本宇宙的上级衍生宇宙中,兄弟会、堡垒、影盟与晨星显然都没有放弃这一宇宙,因此才有“至上真神之祸”这一历/史剧□□/件,以及“不知名冒险者小队阻止死亡三神阴/谋”之结局。 ——当然,在命运与堡垒降临的这个A/级宇宙里,“至上真神之祸”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而它的结局,也是未定之数。 这就是阿斯特罗降临在这里的原因。 “至上真神之祸”并非是使宇宙衍生分/裂的节点。因此正常来讲,假如没有任何角斗/士掺和,本宇宙的历/史剧情将会遵循上级宇宙的轨迹,平顺地通/过这一节点。不论兄弟会是否放弃这个宇宙,死亡三神的投影仍会遵循因果与宿命的轨迹,妄图掀起“至上真神之祸”,而“不知名冒险者小队”也会自然地出现,背负着各自的宿命,以及神明投影们的期许,在命运的路口聚/集到一起,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然而,不知是因为堡垒和兄弟会在争夺这个宇宙时多打了一次仗,还是因为加入本宇/宙/历练的其他角斗/士的一些无心或有心之举,又或是因为晨星和影盟的缺席(或藏匿)使得历/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亦或是因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蝴蝶在某个土里土气的海湾,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阿斯特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视网膜上的战术终端面板。那里赫然陈列着他此次的主线任务——“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 “谁死都好,为何偏偏是他?”阿斯特罗叹了一口气。 . 盖尔·德卡里奥斯,堡垒神魔“午夜”本宇宙投影体的选民与土著情人之一,深水城古老魔法世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天才大/法/师,本该发生的未来中“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之一……以及,耐瑟瑞尔毁灭魔法在人/世/间的载体。在死者拥有的以上诸多身份和光环之中,唯有最后一项,才是阿斯特罗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原因。 在正式降临这个宇宙之前,阿斯特罗专门抽/出时间,向李/明夜解释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以及其运行的规律——“那个世界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资源,各式各样的暗物质能量就像空气中的氧原子一样常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无序的。”他详细周到地解释道,“按照你习惯的说法,就是并不存在恒定不变的‘公式’。你这次用一个‘公式’打开九狱的大门,下一次再使用这个‘公式’时,就有可能会把敌人变成一只兔子,再下次时又会有新变化。这样当然不好,所以午夜女士梳理了那个世界里无序的魔法能量,让它变得有规律并且可控。这种有规律并且可控的魔法能量,被那里的土著称为‘魔网’,形容它就像一张精密的网一样笼罩着那个世界。所有的法/师、术士、半神甚至神明在使用魔法时,都会拨动魔网,而魔网也会依照他们拨动的方式给予回应。” “为了成功梳理魔网,你们肯定打了一场大仗。”李/明夜评价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打赢了。”阿斯特罗笑道,“但那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很复杂,魔法——准确来说,是午夜女士的权能所辖的魔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比如神祇的神力就是另一种领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权/柄’,它的实现可以不经过魔网,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还有‘信念’,它能够以规则之力的形式实现,比如那个世界中圣武士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们的誓言,当他们知行合乎其誓言时,同样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独/立于魔网之外的。除此之外,神祇可以动用自己的权/柄另外梳理魔法能量,自己制/造出一个魔网,以供他们的信/徒使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午夜女士的魔网,却也不可小觑,至少它无法被午夜女士控/制……你看,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却还有其它许多仗要打呢。” ——而“耐瑟瑞尔毁灭魔法”,正是来自于阿斯特罗口/中的“其它许多仗”之一。这一仗源于堡垒那些居心叵测的竞争者、一名天赋出众的人族半神,以及那名半神登临神位的野望。 那半神名为卡尔萨斯,乃是辉煌的人类魔法国度耐瑟瑞尔之中最强的法/师,在旁人的帮助和启迪之下,他萌发出了蓬勃滔天的野心,并创造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卡尔萨斯登神术”的恐怖的法术,以庞大汹涌的魔法能量冲击魔网的构造,在瞬间毁灭了魔网。当秩序被破/坏,混沌便占据上风,原初的、无序的、狂/暴的、汹涌的能量在一瞬间涌/入这名半神的体/内,并将其擢升为主宇宙规格的神祇……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风光。 在古斗兽场中,有个冷酷而又意味深长的古道笑话:“该如何阻止一名法相冲击神魔之境?答/案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看着他陨落。”惊才绝艳的土著半神卡尔萨斯并没有成为那个例外。在一瞬间,他强行突破成了神魔,下一个瞬间,他便因此陨落了,与他一同陨落的还有他那曾经辉煌灿烂的人类魔法帝/国。对这位土著半神和魔法/王国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帮助、引导——或者说,诱导——过他的存在们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堡垒最终赢得了那一次胜利,午夜成功重启了魔网,据说这位堡垒神魔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因卡尔萨斯本是午夜的神选与土著情人之一,其意图和成功登神亦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生性风/流多/情的神魔还被学者发配到某不知名宇宙关了足足三百年禁/闭,命其好好反思她的冲动和恋爱脑。或许是由于神魔永恒,而低级宇宙中的三百年远远不足以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的缘故,反正从如今发生的事来看,午夜女士虽然听话地乖乖反思了三百年,却也并没有改就是了…… ——彼时的阿斯特罗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正是午夜女士投影体的神选和情人之一,就和昔日的卡尔萨斯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唉,午夜女士她……怎么说呢……假如这名年轻的土著法/师能够知晓,午夜女士究竟有多少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位格的情人,或许就不会如此愚蠢了吧!这位法/师意图探索古耐瑟瑞尔魔法,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古耐瑟瑞尔魔法是旧魔网的残余,与如今的魔网全然不同,规模虽小却仍然强大,而且对如今的魔网极具破/坏性。他虽然宣称自己之所以探索旧魔网,是为了将其献给午夜女士的投影体,以获取她的欢心,并且我认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我看来,他对力量和知识的野心,才是促成他这一行动的真正原因。”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壹趣妏敩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此时此刻,李/明夜已经在一具尸体旁停步。牧师见状也没多想,同样停下脚步,口/中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总而言之,这个谋杀团/伙中参与动手的人至少有9个,其中两个应该是半身人、矮人、侏儒之类的小个子。他们使用/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短刀或匕/首——不同的短刀或匕/首,但伤口呈现出的武/器形制和杀/戮手法非常相似,只在细微处存在差别。这伙凶手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批量制/造谋杀者的学校,和一个批量制/造可以谋杀灵魂的邪/恶武/器的铁匠铺!” 李/明夜听完报告之后,略一挑眉,同身旁的靳一梦/交换了一个诧异而又颇为欣慰的眼神。她决定收回“信教疯/子”这一过于刻薄的评价——她对真正专/业的专/业人/士一向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对该专/业人/士的判断,竟然没有太多可补充或修正之处的时候。她只是垂下眼皮打量身旁石床/上的尸体。m..m 遮盖尸身的白布被原力之手轻柔地掀开,露/出亡者已经被利刃毁去的可怖面容,分明已经死去月余,支棱的肉/瓣却像刚割开一样新鲜。在那惨白的胸膛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犹如腐/败色静脉网般的印记。印记现在很平静,像普通的纹身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魔法残响,但从血肉皮肤那些不同寻常的枯萎,李/明夜认为那并不是寻常的腐/败,而是——暗蚀魔法的毁灭性足迹。 由于暗蚀魔法的特殊性,目前很难判断,那团暗蚀魔法离开这具尸身的时间点究竟是生前、死亡刹那还是死后。但不论如何,这具尸身必须有一个“取出暗蚀魔法”的特殊处理,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怜的德卡里奥斯先生。”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查的事,跟我们查的事,似乎是同一件事。看来我们要互相帮助了。” 焰拳军官一愣,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应。很显然,焰拳和守望者其实并不希望探头探脑的记者、私/家/侦/探、佣兵和冒险者插手他们的侦察,但对方不仅实力很强,来头似乎也很大,又很难直接拒绝掉。“如果你们真能帮得上忙的话。”他半晌说道,仍然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李/明夜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向隔壁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在她的感知之中,这具尸体非常的“新鲜”,刚送来不久。 根据行/凶手法来看,其凶手与谋杀德卡里奥斯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死者应该只是某恐怖组/织常规恐怖行动的受/害/者之一,死因多半是倒霉。对付这样普通寻常的死者,其凶手在某恐怖组/织里未必会有多大来头,至少跟“取出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那位仁兄不一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下手,不太容易马上就惊动对方。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李/明夜更倾向于稳妥之道,从来不会贸然打草惊蛇。 李/明夜很快便站在停尸床边,低头打量尸体。她额上慧眼睁开,正欲施展“原力·量物”,想了想还是先掏出“真/实之眼”…… 下一刻,“真/实之眼”放射/出光华。犹如光阴倒流,诸人周/身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验/尸的牧师倒退着离开,鲜血从拭布上回归亡者颈上的伤口,担架从停尸间去往马车,而马车飞快奔回案发现场。忽然之间,场景定格。泼洒的鲜血,雪亮的匕/首,和一个平凡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及男人持握匕/首的、苍白细长的手。过往的细节在慧眼的注视下逐步填充,空气里多了血的味道、毒药苦涩的腻甜、涌动的怪异魔法能量……以及一个简短的、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在一辆出租马车里。阴暗狭小的廉价出租马车容不下一场激斗,甚至很难容下第二个成年人,因此行/凶者是从阴影里突然“长”出来的,一击便取走了受/害/人的性命,随后又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马车到目的地之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没有听见回应,索性直接拉开车门……下一刻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尖/叫。 照理来说,身为魔法世界的土著居民,焰拳军官和克蓝沃牧师应该见惯了各色千奇百怪的魔法——甚至他们正是这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他们此刻还是惊呆了。靳一梦倒是没太意外,他不知多少次见过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不得不说,在有谜题需要侦破时,一个精通洞察技能的魔法高手当真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而这个挂嘛,他也早就开习惯了。 “很利,使用痕迹明显但经常保养,还涂了油和毒。除此之外很普通嘛。”靳一梦评价道。他指的是那把匕/首。 “因为我不了解那种魔法。”李/明夜说道。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对德卡里奥斯施展原力·量物的原因。当然,对方自身的复杂性、死亡时间过久、且周边环境变动过于复杂和缥缈,难以洞察还原,也是促使她下决定的重要因素。“匕/首上其实是有符文的,也有魔法能量附着,魔力很强,但我不知道它,所以就看不到它。我刚才还想通/过光线来还原它真正的模样,但有未知魔法造成的干扰,实在太乱/了。” 靳一梦想了想:“用我那把斧子参考一下试试?就我用来干掉句芒那把。” 匕/首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复又重新清晰,却没有再展/露其它细节。“不一样,两个体/系。你的斧子用的是高等卢恩魔文,如果这里也出现了高等卢恩魔文,我会认出它的。”李/明夜哼了一声,“我不想耗费时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你把人找到,直接把东西给我。” “好。”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确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李/明夜收起水晶球,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两只凡人之眼与一只洞悉尘世的慧眼同时注视他。“在我眼里,并不只有尸体会说话。现在请带我去找那辆马车吧。”她温和地说道。 . 对于李/明夜而言,调/查凶手行踪不过是区区小事,比起随便施展几次原力·量物来,发现“凶手竟然是从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里钻出来的”,这件事还得更大一点……在有任务的前提下,李/明夜并不介意顺手帮人破几个谋杀案抓几个恐怖分/子,但很显然,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主线任务,就亲自去钻下水道! “要不你就别下去了,我去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靳一梦皱着眉打量那个窨井盖。井盖已经被打开了,漆黑、深不见底,且散发出浓郁而又油腻的恶臭。 诚然,对于他们俩来说,只要花点力气,就算进屎堆里都无所谓,就连气味因子都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跟功/法境界都无关,完全是心理问题。别说李/明夜了,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下去……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我们俩睡在一起!”李/明夜没好气说道,“这只是侦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难闻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马车经过这个窨井口的一瞬间,从这里跳出来,挂到了车厢底下。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时段会有马车路过,因此早早等在了这里。这伙恐怖分/子在筛选行动目标时或许任性得像抓阄一样,但他们的行动本身,还是存在一定计划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军官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夫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短短十分钟的收获比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这一整天之中,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这其中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说说看。”靳一梦说道。 焰拳军官稍一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向这伙来历古怪的冒险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对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有任何法/力,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是惯于盘踞上/位之人居高临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识屈从了。 “死者是个小珠宝店的老板,他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当铺的小型拍卖会——那家当铺会不定期拍卖没有人赎回的死当。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秘密,他们会在报纸上发广告,也会邀请老顾客参加,所以每次参会的买主都挺多的。”焰拳军官说道,“死者就是那家当铺的老顾客。如您所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用了敬称,“这伙恐怖分/子知道了这次集/会——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或许就是报纸上的广告——反正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场合散布恐/慌。愿神圣海姆撒泡尿淹死这帮杂/种,他们成功了!反正我们的人到场时,那些软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样。” “死者家属和马车夫呢?排查了吗?”靳一梦问道。 “就在我们排查死者家属的时候,真正的马车夫被找到了。只有他的头。”焰拳军官愤怒地说道,“杀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杀马车夫就是在挑衅我们,但是,该死的!我们拿这帮杂/种没办法。死者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参加拍卖会,他们家邻居也知道——” “‘真正的马车夫’?”李/明夜轻柔地打断这名军官,“也就是说,送死者参加拍卖会的马车夫是假的,而你们确信了这一点。为什么?” 焰拳军官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毫无疑问,马车夫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现场(小概率),那么焰拳势必会在到场后第一时间将其控/制住。在那之后有两种可能,其一即焰拳发现了假马车夫的伪装,这意味着他们手里有一个恐怖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二即假马车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据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马车夫的住址,并发现了真马车夫的头颅。 在后一种可能中,假马车夫在焰拳到场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样指向这一结局。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发现马车夫的伪装”这一步骤,焰拳如何能够确定运送死者的是假马车夫,而死的是真马车夫?除非行/凶者在头颅旁嚣张地留了字条,将此事和盘托出,这才足以被称为“挑衅”……总之,焰拳手里要么有一个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证物,要么接/触过一个恐怖分/子,要么直接就有一个恐怖分/子,听起来都是比钻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绝对更加干净——的侦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焰拳军官扑向敞开的窨井口。他的动作很快,远超敏捷40的水准,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刹那,这么个大活人就会像凭空失踪般消失不见……假如他成功的话。 ——在比一个刹那更短的时间,焰拳军官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骤然浮现在他的心灵里,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融化黄金般的双眼,漆黑深邃的竖瞳。眼眸的形象稍纵即逝,一如眨眼时不甘心消逝的光线营造出的幻觉,他便也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地钻入窨井口/中,想要逃离…… ——“扑通”一声,他成功落入下水道里,恶臭油腻的污水混着油腻腻的烂泥溅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暂时如此。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对下水道的脏污颇有顾忌,应该不会立马追下来,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他举目四顾,凭借自己对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认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赶去圣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经暴/露了,新来的这几个冒险者不可小觑…… 在想到“圣所”的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与“圣所”有关的记忆影像。扎根于博德之门地/下城的、神圣污/秽的血/腥圣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从岩石和土壤中成长出来,撑开一处宽广高阔的巨大洞/穴。那气势恢宏的伟岸建筑群,道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叠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与虔诚信/徒们用血擦洗,气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鲜的血/腥气息。入口石门上烙有杀/戮之神的圣徽,永远鲜血淋漓…… 忽然间,那血红的杀/戮之神圣徽——神圣的人类颅骨与环绕颅骨的悲惨泪滴——在他的记忆中大放光辉。刺目的血光从颅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万把钢刀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变作利刃,从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扎出。他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负痛的闷/哼…… 黑/暗在瞬间降临,而后又骤然地离去。“焰拳军官”尖/叫着睁开眼,随即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与自己纵身飞扑前相比,位置没有丝毫改变。围观的市民惊讶地望着他,口/中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克蓝沃牧师皱着眉盯着他,神情有些困惑,却又似乎有些许了悟。那对神秘的冒险者夫妇倒是没有看他。女人关切地望着男人,男人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眼角,放下手时,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这世上的生物,总是先有/意念,而后才有行动。对于靳一梦而言,在感应到“焰拳军官”超乎寻常的心灵剧变,从而提起注意,并在其产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时精准地切入其中,顺势而为营造一场幻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对面的圣徽居然如此给力,而且还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只隔着心灵窥/探了一下,就差点把他给闪瞎…… “不愧是A/级宇宙,真他/妈卧虎藏龙啊。”靳一梦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刚才从他心灵里稍微看了他的神的圣徽一眼,妈/的,差点闪瞎狗眼。” “对面那么厉害?”李/明夜诧异说道。不管对面是谁,在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通/过信/徒的心灵所寄托之一丝存在,就能伤到靳一梦……这多少有些离谱了。 “是很厉害,至少法相。不过主要还是我没准备。”靳一梦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观的判断,“其实就算我没准备,要真想看还是能看的,再加把劲就是了。就是这样一来,对面肯定会知道,虽然不一定能伤到我,打草惊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对面知不知道,我只要多看一会儿,这家伙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响他说话。” “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剧烈的痛苦仍然残留在“焰拳军官”的神/经之中,但已经不再致命——即使方才只是一刹那的经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浑身汗出如浆,恍惚地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冒险者……他努力地转过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他,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直接将他攥在手里,从地上提起。法/师之手?他下意识惊叫,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似乎不是法/师之手。 ——那并不只是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而是一万只无形无质的巨掌,同时攥/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肌肉、每一缕神/经、每一滴血液……它们在他身/体里,它们在他身/体外。它们渗透了他,它们充满了他,它们控/制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终于转头望向“焰拳军官”,笼在披风中的手腕微微一转,向内轻轻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走眼了,之前还没发现。” “焰拳军官”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后他就融化了——他的鳞甲、披风、靴子甚至钢刀,都随着他的皮肤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动着迅速转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似纠结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这团怪物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原力之手的掌控。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只见这短短一两分钟,身处原力囚笼中的囚犯就绝望地改变了无数形态。身着重甲的矮人在挣扎,身着布衣的兽人在挣扎,身着华服的高等精灵在挣扎,身着兽皮的半巨人在挣扎。每改变一个外貌,他的内在同时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不同种/族的天赋具现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灵活身法、强壮肌肉、气化隐身,通通试了个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尽全力,他仍然无法逃脱李/明夜的掌控。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其实这名“焰拳军官”并不弱,与之相反,他其实挺强,真要按古道标准来看大概是有穷中期,真搁焰拳里也是货真价实的中高级军官水准,但他遇上了李/明夜。于是他所有竭尽全力的绝望挣扎、绞尽脑汁的奋力反/抗,都显得如此可怜,甚至于,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确实是笑了。“有趣。我简直爱上这个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轻笑说道,额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辉,牢牢注视着对方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以及促使每一次变化的奥秘。短短片刻。她已经洞察了他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催促他。 “焰拳军官”再次发出惨叫,他又开始变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龙的生物,像鱼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没有血的生物,纯粹由血组成的生物,没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变到纯粹出于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终注视他,那三只眼睛!像三轮明月般高悬中天,照彻他的每一个角落,他每一种形态的骨骼、血液、肌肉、脏器、皮肤,以及所有组成不同组/织的微粒。 改变形态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尽,她犹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赋,催促他自身榨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中的每一点魔能。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从每一个细胞开始。一种独特的“消/亡”感涌上心头,他正在从最微小的层面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犹未尽:“很奇特的种/族……难怪我们会看走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已经认识你们,这种把戏也就没有下次了。” 痛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在“焰拳军官”看来,方才的折磨犹如在地狱中沉沦了万年,其实只不过短短三分钟而已,而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仍以为那些变形全都是“焰拳军官”之挣脱努力的一部分,却不知道这纯粹是掌控者的意愿。唯一认出李/明夜手笔的就是靳一梦,他从后半段的变形中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李/明夜实验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阻止,也没什么都没说。 “变形怪……”克蓝沃牧师忍不住喃喃说道,震/惊万分,“竟然是变形怪……” “当然是变形怪,普通伪装术如何骗得过我?这次焰拳得欠我一个人情……”李/明夜说到这里,环视周围,发现大庭广众,观者众多,尖/叫有之,私/语有之,议论纷纷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不欠。这都怪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搞谋杀啊?”她对变形怪抱怨道。 “这下肯定打草惊蛇了。”靳一梦说道。他走上前去,随手在变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后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脱离控/制的、粗/壮庞大如同小山的畸变躯体无力地悬浮在半空里,不再发生任何变化。“这草都打完了,蛇也惊着了,先赶紧把人带去给焰拳吧!他们内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别回头全都被渗透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0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m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m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少啰嗦,上车!”德克一声大喝,那两名□□成员犹豫着看了看板车,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他们心中恐惧,脚下自然有些拖泥带水,磨磨唧唧。德克正想张口骂人,转头一见老独眼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二人交情,还是凑上前,低声说:“上车吧,就当帮老弟一把,嗯?帮我完结这趟差事。” 老独眼仍有些不乐意。他瞥一眼另外两人,也小声说:“你为何如此看重这趟差事?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非要从汤姆那里抢来。他是不喜欢干这个,但我看他更不喜欢被你抢活——尤其是老大最近不知怎的特别看重这活。你当心点,谁知道老大看重的是这活,还是看重汤姆……” “我急需钱。”德克压低声音打断道。他知道老独眼的脾气,一让他絮叨起来恐怕就夹杂不清离题万里,最后没一两个小时就没个完。“玛莲娜的老爸把她送到安娜夫人那里工作。她过几天就13岁了,安娜夫人答应我,一枚银币就让我开她的苞。”安娜夫人是附近一家娼寮的老板娘。 “玛莲娜?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上次跟你说话的那个?她长得很标致,一枚银币也太便宜了,安娜夫人那边不是这个价/格——新货开/苞一直都是3枚。”老独眼想了想便了然,“你一直很喜欢她,肯定去安娜夫人那里闹了。” 德克嘿嘿一笑。 “你也别太影响人家生意。”老独眼警告道,“大家都不容易,你闹得太厉害对玛莲娜也不好。她老爸残废,老妈眼睛又不好,母女两个做针线才几个钱?她要是挣不到钱,一家人全都要完蛋。况且安娜夫人跟老大也有点交情……” “我知道,但至少开/苞得我来,要是换个人,不知道怎么折腾她。”德克说道。 老独眼看看德克,又看看板车,终于咬了咬牙。“他/妈/的,要是老/子今天被尸体掐死了,就是你这小杂/种的错。我就说今天出门应该直接去喝酒,管你他/妈/的跟汤姆吵架干啥,吵上天了又关我屁事……”他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一边爬上了板车。 其他两名□□成员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见老独眼这名帮/派里的另一位打/手组成员也上了车,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德克松一口气,迅速爬上了自己的板车,扬鞭拉绳,驱动拉车的牲/畜。驴子温顺地抬起蹄子,朝着外头走去。 驴蹄掀起尘土。德克突然感到鼻腔里有些刺痒,好像吸/入了粗糙的泥尘。刺痒之感顺着气管向下蔓延,他下意识重重咳嗽了一声吐了口痰,又擤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到地上。 ——在德克咳嗽时,他的呼吸道剧烈地颤/抖,泛起了一股极微弱的辣痛,却被咳嗽与擤鼻涕的爽/快所掩盖,以至于被他忽视了。当然,假如他感受到了这股辣痛,他也不会有多在意。外城区的空气一向不好,因为所有重污染商业都盘踞于此,人住在这里时,要学会忽视一些……不至于使人明天就要死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老独眼一边赶车,一边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他感觉皮肤有点瘙/痒,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多在意,因为他已经有一周多没洗澡了,身上痒是相当正常的。博德之门的气候算是温暖,但也毕竟快入冬了,在这个季节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假如他有多余的木柴可以用来烧热水,那他肯定更宁愿每天晚上多烧一些来取暖。 ——墓碑店老板从店里拎出粪桶,小心地浇在地上那几滩尸液上,随即又拎出铲子和簸箕,将其连土铲去。他看见地上的痰和鼻涕,顺手也一起铲了。他盯着簸箕里那一团恶臭脏污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但不远处河流的流水声提醒了他。现在可是白天,得小心一些,他想。他知道下游途经不少外城区的其他区域,许多人直接在河里取水。虽然他知道绝大部分沿河人家都往河里倒屎尿垃/圾,更有许多商铺直接往河里排废水与牲/畜粪尿,但这种事一向逮着谁就是谁。他可不想挨揍。 ——遥远的山坡上,一个身披斗篷、正在地上绘制魔法阵的高胖身影忽然站起身来,远望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那浩如烟海的窝棚与木屋,灰扑扑的烟尘云雾,看起来就好似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蘑菇田。 “全部触发了。”斗篷客喃喃说道。他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邪/恶而又恐怖的面容。他的皮肤全然是青灰的惨淡颜色,脸上布满伤痕,好像整个脑袋曾被人用利斧砍成了好几瓣,又用粗针大线随便缝到一起。他的双眼是浑浊的,瞳孔完全涣散,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他是极厉害的死灵法/师,更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死灵法/师已经十分可怕,但他身后的护卫犹有过之。那是一具完全畸形的躯壳,庞大且强壮,体格超过了大部分巨魔。但这名护卫却并非天生如此,假如有人观察力比较敏锐,便可以分辨出,它是由至少四个不同的肉/体拼凑而成的,并不仅仅是因为皮肤颜色纹理不同,更是因为哪怕是一个纯粹的巨人,都很难及得上它的骨肉分量。它至少有两层皮肤,第一层厚如牛皮,却已经有些破损了,露/出了刻满魔法符文的第二层。它给人的感觉强大无比,浑身上下充溢着暴/虐与毁灭的气息,还有不自然的死灵魔法。它是由高深的黑/暗魔法所塑造出的血肉魔像,毁灭的化身。 魔像发出一声低吼。死灵法/师闻言摇了摇头,“不行,兄弟,稍安勿躁,我们还不能回家。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接下来是第二个。我要留在此地,充当神使大人的替身,代行他的伟大威能……”他的目光落在外城区的人间烟火里,忽然大笑起来,“这些麻木无知的碌碌蛆虫啊!生者的每一天都饱受苦难、病痛、饥饿、贫穷与不幸折磨,却不知这一切痛苦都源于‘活着’本身,唯有死亡才是安宁和永恒。既然神选者尊上与神使大人都不在这里,就由我巴萨扎尔来启迪他们——我将带来神使大人的恩赐,那治愈一切苦痛的良方。伟大的疫病,和怜悯的死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6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307 章 第九章 宇宙10第九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多少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却又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感/悟的冈恩,在听了靳李二人一通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权/柄论”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面。 “我还是觉得,诸神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信/徒的。”冈恩对李/明夜先前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比如在这个世界,那些牧师和主/教其实并不真正懂魔法——至少他们很少有特殊魔法血脉,而且魔法/学识也完全配不上他们所施展神术的威力。他们能施展神术,是因为神灵的宠爱,假如神灵完全不在乎他们,为何又要赐予力量?” “你混淆了一个概念,冈恩。”李/明夜温和地解释道,“你把‘在乎’和‘宠爱’看做一种……情感上的倾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于低位格者而言,任何高位格者都是冷酷的,这是他们的本质,而本质取决于他们的构成。这种冷酷也并不是性格、情绪之类的描写性叙述,仅仅是一个事实罢了。你养了一只狗,这只狗是你的宠物,你对它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会跟它交流你今日的工作么?会期待得到它的意见和建议么?会真把它当做如文森特一样的朋友么?你不会,它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向来平易近人的堡垒高位格者也是这样?”冈恩问道。 李/明夜点点头:“是的,正是如此,很抱歉打破了你的期待。学者要求堡垒的法相神魔尽可能表现出平凡普通的人性,是为了让他们更多地记住和体验自己的最初,铭记自己的过去与一路走来的道路,以减少修/炼出意外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按学者的要求,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对信/徒产生‘宠爱’的心理,毕竟你也得理解我——任何信/徒都以为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宠爱,但在我看来跟他一样的起码有一万个。我不会‘宠爱’他们,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特殊,我会觉得他们很‘好用’。” “特殊,好用?”冈恩奇道,“神通广大的神祇为何会觉得凡人好用?” “因为他们足够虔诚。”李/明夜笑道,“所谓虔诚,其实是一种天赋。” 冈恩没说话,很显然他没能理解。李/明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解释:“比如任何人都知道抽烟不好,但假如神令信/徒自觉戒烟,真能戒的又有几个?神让信/徒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信/徒们都几十年如一日毫不懈怠地老实照办了吗?神见证信/徒的婚姻,命令双方忠于彼此,离/婚的人难道就少了?最多周末抽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罢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这种信/徒占据了信/徒中的绝大部分,他们的存在也是有用的,能够扩大神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利于神祇本尊固化自身与投影的联/系……但听了神的话后,能二话不说就戒烟、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结婚后竟然真正维持了对婚姻的忠诚的信/徒,有着坚定信念与虔诚信/仰的信/徒,才是真正有用的那部分。比起其他信/徒来,他们的虔诚令他们足够特殊,与神的力量更加契合,因此更能承载神祇投射的力量。这就是你口/中能够施展神术的‘牧师’和‘主/教’的由来。当然,普通人或不够虔诚的信/徒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施展神术,只要他祈祷时的意志足够坚定和强大,神完全有可能在听到后作出回应,只不过这样做的话……” “他们会被神力烧死。”冈恩已经明白了。假如将神术比作魔法,信/徒就好比施法材料或物质锚点,而足够虔诚的信/徒,就相当于高级施法材料或可重复使用的虹之玉信标……难怪李/明夜说“虔诚是天赋”。 “别那么悲观,不一定会死啊,你想想莉莉丝神降的那个镇子。真被莉莉丝的神力直/接/干掉的其实没几个,基本都是自相残杀弄死的。”文森特说道,“只不过会产生一点点小异变就是了。” “还有一种情况:祈求神力的人虽然压根不信这个神,但自身位格不低,不仅有把祈祷直接送到神祇耳边的本事,自身还能承载一定的神力。”靳一梦补充道,“就是一个事哈,你能承载神力是一回事,神会不会理你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不爽就直接打雷把你劈死也说不定。” “所以呢,所有魔法世界的神职人员在d级科技宇宙的人看来,通通都是货真价实的信教疯/子。他们假如不够疯,就不可能是神职人员,也不可能获得力量。”李/明夜做出总结,“适当的教育有助于培养虔诚,但不论再怎么教育,真正将神的意志视为自身存在意义与行/事准则、并且还真的毫不懈怠去执行的虔诚,确实是一种相当稀有的天赋。对于神而言,这种天赋是宝贵的,也是有用的。信/徒就如同可以兑换资源的货币,但假如普通信/徒是要多少有多少、扔了也不心疼的塞斯小铜板,虔诚之人就是银币,甚至有可能是我做完一个隐藏支线任务或完结一次历练才能获得的奥雷……而我的每一枚金币,都要花得有价值。” . 博德之门上城区,俯瞰城市与海湾的至高大厅,一间附带会客室与秘/书间的豪华办公室里。 阿斯特罗轻轻搁下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突然爆发于博德之门外城区、几乎瞬间泛滥成灾之瘟/疫的报告。 写下这篇报告之人用的是错字连篇的通用语,笔锋绵/软无力。阿斯特罗盯着这篇报告,在他的注视之下,纸页上忽然响起了细微几不可查觉的窸窣之声,好像有什么肉/眼无法洞悉的微小事物突然粉碎了……然而纸页与墨迹都丝毫无损。报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确实是变了,它讲述一场危险的灾/难,但它本身已不再危险。 奈斯特·诺兰,阿斯特罗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抬起眼眸,注视对面的客人,“我提醒过九指女士,‘敌人不仅有死灵法/师,更有一个很厉害的瘟/疫术士,而外城区正是疫病的温床’。”他淡淡说道,“当时,九指女士向我担保,盗贼工会一定会确保外城区的安全,并且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无偿帮助……现在,她是否改变了主意?” 客人有些坐立难安。以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阿斯特罗措辞无疑很温和,也十分委婉。 ——要知道彼时盗贼工会的领/袖、博德之门地/下世界的黑/道女王九指基恩,对亲自上/门拜访的魔法女神眷者可不太礼貌。当然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论是上城区权/贵、守望者、焰拳佣兵团、泰摩拉神殿、贡德神殿、安博里神殿又或是密斯特拉神殿,对外城区那些平民百/姓都没做什么好事。外城区最恨贡德,贡德信/徒造出的玩意儿令他们失去工作,沦为贫民。阿斯特罗·科恩虽非贡德眷者,但彼时的他代/表以上所有势力说话,还向九指基恩提出,希望向外城区派去人手,实施管控……基恩没有直接翻/脸,已经令工会其他人深感意外了。 九指基恩在赶走了阿斯特罗·科恩之后,也确实听进去了对方的建议。她下令给外城区□□,命其必须重视外城区防疫工作,比如尽早收敛尸体、排查流动人口、注意垃/圾清理与道路卫生、有患病者立即隔离等等,还亲自拜访了外城区的伊尔玛特教/堂,希望教/堂牧师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她就在伊尔玛特教/堂遇到了科恩的副手伊恩。后者与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表露/出对于九指慢待其主人之行为的任何苛责与冒犯,随即继续同苦难之神的教/区主/教促膝长谈。基恩冷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愈发重视阿斯特罗的来访,也决定将手头的资源更多地投入那场还没见着影子的瘟/疫中去。 然而,当那场瘟/疫真正到来,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九指基恩的预料。 第一天不过是瘙/痒和咳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患者甚至精力充沛、情绪高涨,自觉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二天,患者开始发/热和呕吐,情绪亢/奋,表现狂躁,极具攻击性。 第三天,患者体表出现大量皲裂,血液、脓液伴随着大量不可见的病毒,如熟透蘑菇喷/射孢子般喷/射而出,在空气中蔓延,而其精神状态则近癫狂,行动活跃,力大无穷…… 第四天,短暂的爆发结束,随着全部生命力在短短几天内彻底被榨干,患者死去。徒留一具尸体,继续传播瘟/疫。 值得一提的是,直至患者死去,其体/内病毒都没有失活,“不洁的邪/恶/魔法仍在死者体/内盘桓。不要以肉/身靠近它们,不要与它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要让它们知晓附近仍有活物,包括虫豸与老鼠。”这是见多识广的伊尔玛特教/区主/教给出的意见,末了还是忍不住震/惊的低喃,“我从未见过一种病症既能感染虫豸,又能感染人畜……我知道这并非单纯的疾病,却也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疾病魔法。我们需要帮助。” 于是客人便如实转达,“疫情蔓延极快,患者也并不配合隔离,与看/守频繁产生冲/突——而这通常意味着看/守也会立即变成病人。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这种瘟/疫,这并非疾病,而是魔法。牧师的净化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当病症发展到后期,只有主/教的净化术才能除去疾病,因此他们都疲于奔命。短短一个星期,九个城区中有三个已经沦陷,其中足有一半都是病人,剩下六个也撑不了多久……” 第 309 章 第十一章 宇宙10第十一章 月华流霜,银辉似水。置身于魔法花园之中,一切宛如梦幻。 几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花园的中心区域——那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广/场。这里有漂亮的路灯,精致的大理石喷泉,色彩浓郁华美如油画的马/赛/克地砖。几张长桌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喷泉池,池中的大理石雕天使不时振动羽翼,奏响同是石雕的小小竖琴。看来血裔们已经开始为花园宴会做准备了。 “我得给大总管提个建议——这些花啊草啊灯啊喷泉啊都先往后稍稍,他最先准备的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火候到位的厨子。”陈英华撇撇嘴说道。以陈英华境界之高、味蕾之挑,如何能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的这顿虽然味道不错,却并非现做,而是外头豪华酒店的外卖?给弗兰克面子不说罢了。 “你这话别在弗兰克面前说。”靳一梦说道。 陈英华不服道:“咋,他还说不得了?” “哦,不是,是你这样说了呢,他就会顺着你这根杆儿往上爬。说几句像什么……‘哎呀那些厨子哪儿能跟您比呀’,‘您当初做的那顿饭我真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把你捧得高高的,接着呢,他就会请你给他当厨子。你要拒绝了,或实在没空,他就会开始说那场晚宴对他多少多少重要,忽悠你帮他挑厨子。”靳一梦冷静地陈述弗兰克的常规套路。鉴于他竟如此熟练,想必领教这一套路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不就是说不得嘛。”陈英华又撇撇嘴,“什么毛病这人,半点亏不肯吃。” “你第一天知道他?”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那家伙看着挺帅,其实就是个小气鬼,心眼小得要命。幸亏他当初没有当国王,哪有这样的国王?睚眦必报,偏私护短,阴损小气。让他吃亏是绝不可能的,一句话的亏他都不肯吃。” “公平来说……”李/明夜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哪条法则规定国王就不许小气……不过嘛,弗兰克确实是个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小气鬼,这倒是没错。”她顿了顿,耸耸肩,“但在这一点上,这世上所有人不都跟他一样么?” “也对,我也是。一想到骸骨之王居然他/妈/的要成法相,那他/妈真是比我自己突破失败还难受。”文森特说道,“说起这个,你这几天占卜出什么东西来没有?我们一定得阻止他突破。凯恩斯那杂/种,杀一次实在是不过瘾,要是兰瑟成法相,再杀他就难了。” 李/明夜闻言挑挑眉:“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提起这个了……过几天你去艾尔图伽德一趟。” “我?去干嘛?”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李/明夜笑道。 . 博德之门城市议会重要成员、焰拳佣兵团总司令、强大凶猛的高阶战士、守护之神海姆的重盾、利剑与铁拳、博德之门守护者,乌尔德·瑞文嘉德至高大公爵,此时正在艾尔图伽德第二大城市之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他的面前是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流光溢彩,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华贵非凡。 ——关于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为何会出现在向来不睦的邻国艾尔图伽德的贵/族晚宴里,更是成为晚宴的座上宾……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由于领土纠纷、信/仰不同,以及贸易方面的诸多摩擦,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虽是邻国,关系却一直有些紧张,而处理这种紧张的关系,自然是博德之门每一位博德之门大公爵的必修课。瑞文嘉德大公爵此前之所以要离开自己誓言守护的城市与人/民,正是为了前往艾尔图伽德的首都艾尔托瑞尔,进行一场外交活动。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至少要保证今年大家不要打起来,但他出发前一定没有去海姆的圣所内好好地上一炷香。这次常规外交活动,最终变成了一场磨难之旅。 瑞文嘉德大公爵抵达艾尔托瑞尔不久之后,那座圣城便因大魔鬼扎瑞尔的阴/谋,堕/入了地狱第一层的阿弗纳斯之中。瑞文嘉德身为大公爵与焰拳总指挥,自然有不止一把刷子,因此他带领麾下侍从护卫,从地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仅成功逃了出来,还救了不少人。在完成此番壮举之后,他还在艾尔图伽德境内停留了一段时间,协助艾尔图伽德完成难/民安置等一系列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阿斯特罗正是在此期间降临,并迅速取得了博德之门议会顾问的职位。这二人甚至还通/过信。 在通信过程中,瑞文嘉德大公爵认可了阿斯特罗的顾问之职,而阿斯特罗则详细陈述了“至上真神之祸”的始末。后者建议大公爵暂时留在艾尔图伽德,趁艾尔图伽德遭此大祸的虚弱时期,以强/势邻近城邦重要统/治者与海姆信/徒(海姆是艾尔图伽德的强/势宗/教之一)的身份,尽可能争取这个国度的爱戴,乃至于权力。当然阿斯特罗考虑到对方是正义之神的信/徒,他的用词并非如此露骨,而是相当的委婉。 ——“……值此世间百年未有之危局,博德之门固然是难以幸免,艾尔图伽德也无法独善其身。死亡三神的祸/乱乃是神遣,更是天罚,是比‘堕/入阿弗纳斯’更恐怖的天灾。唯有将双方力量团/结/起/来,方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灾/祸。”阿斯特罗在信中如此写道,“……大公爵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的义举,我已有所耳闻,世间英勇高尚的英雄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大公爵相提并论。还请大公爵当仁不让,为艾尔图伽德带去博德之门的友谊与海姆的光辉,使双方在接下来的灾/祸中能够守望相助。”m..m 乌尔德·瑞文嘉德虽是正义之神的信/徒,却也是正儿八经在上城区的权/贵漩涡中拼杀出来的人物,对各种冠/冕/堂/皇的政/治黑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留在了艾尔图伽德,与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海姆教/会交往甚密,借助教/会的力量尽可能地平息“堕/入阿弗纳斯”引发的混乱。比如诸多治安事/件,比如流民匪祸,比如难/民安置和迁移,比如艾尔图伽德境内因“堕/入阿弗纳斯”再度兴起的“排提浪潮”……以上诸多社/会问题之中,还是最后一项最令瑞文嘉德大公爵头痛。 这里必须提一句所谓的“排提浪潮”。提夫林这一种/族有魔鬼血统,这使得他们在费伦各地经常被歧/视,很难获得足够的社/会资源,因此大部分提夫林都沦为小偷、强盗、骗子、杂耍艺人、娼/妓和乞丐,以至于甚至形成了下九流的种/族文化。在此等不容于主流社/会的排斥氛围之中,艾尔托瑞尔的提夫林却是组建起了以强大圣武士与战士为主的地狱骑士团,保护人们不受地狱恶/魔的侵害,这使得艾尔图伽德对提夫林这一种/族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在“堕/入阿弗纳斯”事/件中,恶/魔与魔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是人们再度回忆起了提夫林的魔鬼血统,而地狱骑士团在灾/祸中的失败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此处有个比较刻薄的说法:“堕/入阿弗纳斯”是魔鬼的阴/谋,然而魔鬼不仅很遥远,更加不是什么软柿子——但提夫林是,并且近在迟尺。人们只要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能砸到那伙失败的提夫林的丑脸上。 艾尔托瑞尔陷落后不久,“排提浪潮”便卷土重来。不少无辜的提夫林因此殒命或惨遭驱逐(地狱骑士团团长,即提夫林赛夫洛护送难/民前往博德之门的起因,就是他们被艾尔图伽德驱逐出境),也有不少提夫林选择奋起反/抗。这引爆了巨大的暴/力和非暴/力社/会冲/突。 如此突兀且剧烈的社/会变故,瑞文嘉德大公爵哪怕用屁/股想,都可以确定这其中必然有班恩教/徒和莎尔教/徒在推波助澜。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排除异己乃生物天性,事已至此,抓几个班恩和莎尔教/徒杀来祭天亦无法弥补。即使瑞文嘉德大公爵把搞事的班恩和莎尔教/徒揪到绞刑架上,迫后者当着大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挑唆之举,也并不妨碍大众丢完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子、心满意足观摩完行刑之后,继续对彼此破口大骂、甚至刀剑相向。 矛盾和冲/突引发仇/恨,而仇/恨是山林/野火。它很容易点燃,却很难熄灭。 一系列暴/力与非暴/力事/件亟待解决,而试图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意味着解决者必须要选边站,选择维护以提夫林为首的少数族裔(加起来数量也不少)的利益,或维护其他本土多数种/族。毫无疑问,任何艾尔图伽德的当/权者都不会愿意在这种棘手的问题上沾边。按照惯例来说,他们通常会像缺乏耐性的父母处理家里俩孩子打架一样,平等地把双方通通揍一顿,这种“公平处理”可以有效制止刁/民们继续惹事。但此时既然有个来自博德之门的冤大头正在此地,还到处收/买人心卖弄揽权,看着实在讨厌,不如索性把这现成的烂摊子丢给他,岂不快哉?毕竟首都陷落地狱之后,国内权力架构多出大把真空,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呢。 短短数月之中,这名来自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就在艾尔图伽德赢得了不少爱戴,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许多仇/恨。有多少人希望他留下,就有多少人希望他滚蛋,而让他去处理“排提浪潮”是让他滚蛋的最高效的方式。阿斯特罗知道此事后,特意加急(指让伊恩直接传/送)送信给瑞文嘉德,警告他给援助可以,但千万不要接这个烂摊子,可这名海姆信/徒就是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m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壹趣妏敩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李/明夜正捧着马克杯笑吟吟地围观,闻言“嗯”了一声,又道:“这很正常。既然他重视妻子与后代,重视这个家庭,那么女儿的出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状态,心境自然会有所变化。” “知道是知道,见到是见到啊。”靳一梦略一停顿,“徐少秋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吧,从没见他这样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就忍不住会想……”他又顿住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他:“你曾经有机会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嗯,差不多吧。”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就像一面有点走形的镜子。靳一梦注视徐少秋时,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与将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当这一次,他凝视进徐少秋的眼底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决断的朋友,而是一个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深爱妻子与孩子的父亲。于是他骤然意识到,徐少秋已经有些老了。这位老朋友已经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同时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将会永远年轻,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质或许会继续升华,但他的人生已经停止于现在,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阶段了。 “会后悔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你重来一回,也一样会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会了。不是,这跟后不后悔是两回事啊!要是现在的我做出的选择还是跟之前都一样,那不就是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吗?现在我考虑事情跟以前比起来肯定会更周全,也不会那么急躁,所以真要重来,做出的选择肯定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靳一梦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主要还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种人生,那会是啥样的,不过那个人生里就没有你了。所以还是算了,就别重来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时,或是把《种神大/法》练到最后阶段、触及本真自我时,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好奇了。到时你只会嫌人生太多,犹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宫,每一座都全然不同,布满陷阱,而你必须同时穿过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阶段觉者试炼,彼时她同时经历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临困境,请千万记住一点:其他人生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自己。因为只要还是你自己,那么你终将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炼/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还会跟你碰头。”靳一梦笑道,“毕竟要是我炼/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还没走完呢,还得跟你一起继续往前走啊。” “完全正确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点都不浪漫。”她的说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个新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到时候再告诉我。我会记着这个,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饶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时,切记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你必须击溃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的耳边说出一个足够浪漫的答/案。” . 似徐昭云这等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长得又可爱,年纪才一岁多,其杀伤力堪称无敌——尤其是对手是林以兰。老太太连小奶狗都无法抗拒,自然敌不过徐昭云的魅力,当场就又回去楼上,给原本准备好的红包来了个超级加倍,差点给撑/破。要不是每一个红包都是李/明夜亲笔写的定制款,老太太塞钱时舍不得,说不定真要撑/破了。 徐少秋接红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这字儿……”他忍不住摩挲那红彤彤洒金面上的墨迹。红包上/书两列魏楷,气象浑穆,笔力雄健,笔锋如刀,曰“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进门时李/明夜说的话,“真是嫂/子写的?” “怎么,看着不像?”李/明夜笑问。她可不是随便写的,徐少秋今年确实会因圆/满解决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来更是会因此而青云直上。有鉴于此,她本想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转头看见阴沉着脸刷新闻的靳一梦,想了想也就罢了。 靳一梦此时正在厨房里用小砂锅煮奶茶,闻言插话:“这不废话吗,当然不像了。你这满口英语的人,说中文有时候还忘词,哪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一会儿要出门了,他打算煮点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温壶里给李/明夜带出去喝。 “是这个理儿,您要写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赏,也就小时候临过字帖,但照我看,您这写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说着又去看林雯的红包,发现果然跟自己不一样。林雯的红包上是两列清雅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徐昭云的红包上同样用了簪花小楷,写的是“天保定尔,俾尔戬穀”,寓意极好,有的放矢,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实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问林以兰要来了剩下的红包,发现数量虽不少,质量却明显敷衍,楷书改行书不说,内容还都是些吉祥富贵、金玉满堂、连年有余一类的片汤吉祥话。这些红包是给老太太准备的。靳一梦是没啥亲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游广阔,在老年大学还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邻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户。难得靳一梦带媳妇回家过年,老太太决定怎么都不能虚度这个春节,总之要么就朋友上/门,要么就上朋友门,必定要挨家挨户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这些红包能给我几个吗?”林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卧室里穿大衣,悄悄开口问林以兰要红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从小到大都当爱好练,一直练到现在,李/明夜——准确来说,是李/明夜爷爷的这手字她是真喜欢。 林以兰自然无有不应:“哎,好好。”她便把红包排在茶几上让林雯挑。 李/明夜当然是听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没有开口。靳一梦心知她是嫌麻烦,又一寻思,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便也算了。却听见徐少秋也压低声音对林雯说:“你要是喜欢,回头让嫂/子再给你写几幅得了。人家红包都有数的,你挑走了,回头还得再买。” 林雯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嘛……”之后又是一阵嘀咕,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期间,道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诸多车辆穿行,京/城那宽敞平整又气派的大马路,罕见地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几乎恨不得横着开。然而开到白云观附近,路上逐渐又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白云观历/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众喜欢在春节期间过来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长辈就有这个习惯。后来徐老/爷/子退休,一家之主换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着换了一个。其实徐少秋本人并不信这些,仅仅当这是一个“过节吃饺子”一样的老传统,每年过来打个卡罢了。 白云观附近没有高楼,建筑外观也大多从古而建,抬头就能见到晴朗湛蓝的天/宇。为迎新春,道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雕梁画栋的牌楼与那形如城门楼子的山门之间,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与小彩旗,映衬着蓝天白云,更觉鲜艳喜庆。山门外排着长队,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弯,把这不大的小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停车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转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顿时如获至宝,兴/奋地就要往里停。却不料他这车略大,停车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极少亲自开车,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没修进去。靳一梦见状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讽,徐少秋表示不服你来,二人还真换了位置,理所当然的,靳一梦轻/松愉快地将车子一把嵌了进去。此时他若是闭嘴倒也罢了,但很显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闭嘴的,于是二人立马开吵。靳一梦阴阳徐少秋车技太臭,徐少秋则攻击靳一梦泡茶磨蹭太耗时间,害得他们找不到车位。很快的,他们就吵到了靳一梦八岁那年,某次打群架迟到,害徐少秋、陈柏和其他人被另一伙人暴揍的陈年囧事…… 进白云观要买票,售票点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分头排队。靳一梦和徐少秋一边吵架一边去买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云小朋友排进场。不停斗嘴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场面稍微有点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开口搭讪:“总算安静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真是够吵的……还好少秋平时不这样。” 林雯说的是英语。“你说中文就行,我听得懂。”李/明夜用标准流畅的中文说道,“梦哥平时也是说中文,我们各说各的,并不影响交流。只不过,既然现在在中/国,我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她平时说英语主要是个习惯,而且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她用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其实她用英语时也时常会出现“专/业词汇改用高等卢恩魔文/银河通用语/古高等精灵语”等问题,比如她每次发音“彩虹桥之术”时,用的都是正统的古阿斯加德语。好在他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因此才不影响交流。 “啊呀,您中文说得真好,就跟母语似的。”林雯有些惊喜,“我听少秋说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宇宙的背景:“是,不过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国了。” “难怪,我就听您说话是英式发音。”林雯笑道,“我闲着没事就喜欢追剧,您说话就跟英国电视剧里差不多,我听着就跟以前上学时候做英语听力似的。您平时看剧吗?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这样的。”她说剧名时又用了英语。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剧。”她心念微动,已经用战术终端连上了当地网络,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同时她转头望向眼前的山门与排队的人群,岔开话题道:“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或自称无/神/论者,实际信/仰共/产/党。但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唔,参/拜这座寺/庙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参/拜,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问道:“嫂/子,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这个分集剧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话,吉米——”李/明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采用了惯用的英语,遂换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说,梦哥就不会邀请我参加你们今日的活动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宗/教很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信不起来。” “哦,那就没事。其实你信不信教都无所谓,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里头不舒服,不信的话您就随意。”林雯热心地讲解道,“咱们来白云观主要就三件事,第一个呢是摸石猴儿。这道观里一共三个猴子浮雕,福禄寿嘛,摸它讨个吉利,等会儿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个是砸钱眼儿,就是里头有个石桥,石桥底下没水,桥洞里挂着巨大一铜钱,铜钱的钱眼儿里挂着一铃铛,等会儿遇到了,您就掏几个钢镚出来往那个大铜钱上丢,砸中了铜钱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钱眼儿里的铃铛,那就是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没事儿,让少秋帮你砸,他丢钢镚丢得可准了。第三个事就是领福袋,福袋是不要钱的,就是一个小包,里头是一张福字和五色米,这福字是他们白云观里的道长亲手写的,五色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谷物,咱们可以拿回家里吃,煮进稀饭里就行了,吃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逛景点。”李/明夜笑道。 “是这样,就跟逛景点似的。其实您应该也听得出来,咱们今天过来这一趟,也不是参/拜。大家春节过来,都是为了讨个吉利蹭个福气,真信这些的其实也少……宗/教嘛,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儿。” 李/明夜此时已经倍速加快进地看完了《神探夏洛克》的第一集,“你们中/国人的宗/教哲学真有/意思。”她轻笑着说道,话语轻柔,仿佛若有所思,但假如在这里的是靳一梦,恐怕单凭内容就能分辨出她纯粹是在敷衍这场对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之类的词汇,而且大部分人都很认真地照做了,但真要说你们相信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好运,似乎也未必。” “是吧!我们搞这些,说白了就是表达一下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不是指望今天拜了神仙,明儿就心想事成的。想要心想事成,还得靠自己呀!得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发财那就努力赚/钱,想脱单那就努力去交朋友,这才靠谱。”林雯笑道。此时徐昭云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她便俯身将座舱放平,改成睡篮,又将防尘罩拉下遮光。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估计很少亲自做这些活,但她手上忙活,嘴上却也不停:“您想啊,先不说这神仙就是雕像,哪怕是活的,真有活神仙能帮忙了,这边上一炷香才多少钱,几块十几块的,要自己带还免/费。敬一炷十几块的香,许个几百几千万的愿,这不是欺负神仙嘛!真有活神仙,一听底下许这愿,肯定直接就从台上下来,夸夸甩底下人几个大耳帖子。”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但她稍微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这宇宙里的修行者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面前这道观里竟然有两个离难……要知道这儿不过是d级宇宙,而土著离难境的一般标准是单低级属性40点。在血肉凡人之中,这也已经算是超凡脱俗,堪称陆地神仙了。 “不是我有趣,是这些道/士好玩。”林雯笑道,“之前我和少秋打算要孩子还没要上那阵,正好赶上春节了,我就琢磨要不然烧柱香算个卦吧,再问问能不能捐点钱办个法事什么的,我一朋友家老太太信佛,就花钱搞了个祈福的法事。然后啊,我就找了这边管事的道/士问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人把我训一顿,说子女缘分这事儿呢,一看夫/妻关系,二看身/体状况,没事儿办什么法事啊?有这钱搞几顿烛/光晚餐啊,夫/妻两个好好锻炼身/体啊健身房办张卡啊,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哪个不比办法事强?您说可乐不可乐,这道/士都出家了,还知道烛/光晚餐呢。” “道/士知道的可多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知道不?张角黄巾起/义,这就道/士搞出来的。这修/道修得好啊,知道活不下去了就该大家一起造/反。”靳一梦含笑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这儿队太长,再排下去我也要造/反了。看在世界和平的份上,来,美/女,给我插个队。” 李/明夜忍俊不禁,侧过身让靳一梦站进来。她眼见身后排队的群众开始侧目,遂道:“你们那么快就买好票了?” “没,少秋还在那儿排着呢。我就寻思这天寒地冻的,你喝点热的暖暖。”靳一梦说道。李/明夜今天是一身大衣,内搭西装套裙,为了搭配还戴了帽子和围巾,这一身美则美矣,实在不适合任何尺寸超过手包的包包,因此他们的保温壶正在他身上的斜挎包里静静躺着。他将红色保温壶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壶盖,往壶口的温度计上看了一眼,“哎呦,还八十四度,你先拿着暖暖手。”他边说边往壶盖里倒奶茶。一时间白烟蒸腾,奶香四溢,茶雾氤氲。 区区八十四摄氏度的奶茶当然烫不到李/明夜,其实只要靳一梦不把温度说出来,她也就直接喝了,实在不喜欢她自己也会调。她此刻捧着壶盖,内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方才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变化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专门过来陪她。 果不其然,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凡人让我知道了一段历/史剧情——假如没有某位的刻意安排,我原生宇宙的被融合宇宙之一,原本应该有的历/史剧情。”李/明夜也无意隐瞒,一边说着一边发了个土著网页链接给他,“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宇宙是以几个‘锚点’为中心,互相融合之后的最终产物,这段历/史剧情就来自于其中一个‘锚点’。根据最终结果来看,这个‘锚点’与我和我的同住者对应,鉴于这一点,他原本的故事应该也很精彩。”..m 靳一梦点开看了一眼。他对《神探夏洛克》这个剧名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李/明夜很早就告诉过他自己那位鼎鼎大名的同住者曾经有何身份,他也很早就震/惊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也没有你哥,只有已故李雪莉女士的生前男友。而且这还不是纪实记录,是电视剧,里头全演员,故事都不一定真。”他作出总结,“那我还看个什么劲儿,故事精彩的土著多了去了,杀起来也没比其他土著费事多少。咱俩的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还看这个。” ——由于命运组/织经常在各宇宙中主导历/史剧情大事/件之故,他们经常留下各种传说故事,其中不乏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文艺作品,后又被斗兽场收录。同为命运组/织主要成员之一,文森特时常搜来这些影片观看,并在即时通各大社交媒体发表锐评,比如这里不够写实,那里净是胡扯,改编不是瞎编之类,或干脆是一句脏话,但靳一梦确实一直都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毕竟,虽然有宇宙衍生融合、世界源混沌变动、历/史剧情走形等种种因素,但作为重大历/史剧情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他完全明白那些(吟游诗人)编剧的脑洞有多大,编得又有多离谱……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刚才看了一集,一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李/明夜笑道。她对曾经同住者的刻骨仇/恨小半是习惯成自然,大半却源自迁怒,如今既然已经大致明白正主是谁,自然应该果断地重新分配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耗费太多能量才对。因此她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提到过去,只是每次提到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罢了。跟现在的她比起来,反倒是靳一梦更加介意。 “侦探故事能多有/意思,翻来覆去不都那一套。”靳一梦飞快撇撇嘴,“尤其是这种一季一季拍的,剧情得抓人啊,不然就没人看,好看的又写不出来,最后要么往狗血了拍,要么往灵异了拍,要么往阴/谋论拍。反正都是扯淡。” “这也没办法,毕竟侦探所面对最难的问题不过是死人和罪犯罢了——死人案/件还是极稀有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人死亡,但并不是每一起死亡都值得追寻,因此大部分的日常业/务不过是法/律咨询、商业调/查和婚姻调/查。如此简单!而我呢?我要想尽方法去驱使许许多多会思考会活动的大活人,让他们自觉地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最大化地为我提/供价值……”李/明夜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当侦探真是简单又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做实验和学习,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还有乐子。一想到这些,我还挺羡慕的……” 一旁的林雯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记抽气声,抬起手捂住了脸。靳李二人同时侧头望向她,一人像小松鼠捧坚果般双手捧壶盖杯,另一人自自然然地双手捂着前者捧壶盖杯的手,两张全然不同但同样光彩夺目的脸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询问神色。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呻/吟,半晌又迸出一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不是单身真是太好了。” 以靳李二人的感知能力与心灵法术修为,自然能够洞悉林雯心中翻涌不休的情绪浪潮,只不过……洞悉是一回事,理解则是另一回事。靳一梦耸耸肩,在团队频道里说道:“现在的凡人,想法真是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说起凡人……这道观里有两个离难,你发现了吗?” “……现在发现了。”这不能怪靳一梦迟钝,实在是在二位圣者看来,混迹于凡人之中的两个离难,就犹如混杂在一堆黑白芝麻粒中的两粒大米,假如不用筛子(感知类功/法)过一遍,谁能发现得了?“嗯,两个离难,挺厉害的,在这宇宙都能进古道。怎么了?” “这两个离难毕竟是道/士,年纪也挺大了,知识方面肯定过关。万一他们精通相术,看出你再过几年要横死,跑来多管闲事怎么办?”李/明夜仔细端详靳一梦的面容,“其实你现在的脸还不太看得出来,不像你29岁照片上那样明显。现在就算有人能看出征兆,也要结合天时等多方面数据,才能演算出这一结果,但假如他们真的足够精通演算之术,必定会算出你的命运与这世界的‘天数’之间存在异常。需要我用西斯炼金术给你捏个面具吗?” “免了吧,万一打雷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要是真有道/士打算多管闲事,我把他这个念头抹掉就行了。再说了,又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张天然,你说的这个水平,王少华都不一定达得到。”靳一梦将目光移回壶盖杯,带着李/明夜的手稍微晃了晃,“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开口说道。 李/明夜“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开始喝奶茶——然后才喝一口就停了。“太甜啦。”她抱怨道。 这壶奶茶中的蜂蜜比例,跟李/明夜早上自己泡的那杯完全一模一样。“你这丫头以前还挺好养活的,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口味一天得变三次。”靳一梦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黑色保温壶——这壶里是纯普洱茶,他自己的。“要不,给你掺点茶冲冲?” 李/明夜拨浪鼓状摇头:“我要吃零食,用零食冲。” 靳一梦没往包里装零食,不过这也无所谓,零食这玩意儿他随身常备。他将手放进包里,打算借着包包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行吧,原来是又嘴馋了。那就话梅?猪肉脯?肉松饼?……不想吃咸的啊,那来点淡的,就上次你吃的那个茉/莉花味儿的米糕?” “嗯……”李/明夜露/出犹豫的神色。 “那就茉/莉花味儿的,再来点桂花味儿的?” “嗯!”李/明夜重重点头。她这时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人,遂转向林雯,“要一起吃点吗?” “我的天啊。”林雯再次双手捂脸,“不,我不要。我已经饱了,完全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4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m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第 318 章 第十四章 宇宙10第十四章 在靳一梦发表了一通“伦敦是美食地狱”的暴论之后,李/明夜……李/明夜不服气也没用,这确实是事实。实际上她有时也觉得很奇怪,为何两个世界、两个时代的伦敦,只要跟英格兰沾边,比如英格兰餐馆、英格兰超市,那里面的东西就都不好吃。她一直是理智的人,于是她理智地认为这大概是殖民地劳工奴/隶的诅咒,或是一场等价交换的献祭,主宇宙的大不列颠王室献祭了所有与美食相关的元素,换取了以岛国之身称霸世界百年的辉煌国运。假如不是这样,那大概就只有“蜥蜴人秘密替换了英国境内所有厨子”这一解释了……这种不科学的解释她是不会相信的。 总而言之,李/明夜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她转头对文森特叮嘱,“你去艾尔图伽德的时候,衣服带薄一点。” “干嘛,我这趟出差还要下地狱?”文森特“嘶”了一声,“不是说好了只有……咳,下地狱的另有其人吗?” “闭嘴!”李/明夜立刻白了文森特一眼,指了指几人头顶。 李/明夜的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举头三尺有神明”,而这也确实是事实——兄弟会“导师”的团队正在此地,而那个团队里有数名法相,在斗兽场里也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半神。 诚然,“导师”有“贤者”盯着,而且“导师”这次是来给兰瑟监考的,理论上不会插手凡间,但李/明夜和阿斯特罗都不认为这位半神的素质能有这般高尚。兰瑟突破得靠自己,这件事“导师”确实插不上手,但在堡垒降临此地的前提下,他肯定会尽可能地在“回避原则”、“监考原则”和“贤者的盯梢”之外,为兰瑟的团队提/供一些帮助……除此之外,一个法相能有多少手段,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对面的法相还不止一个。 总而言之,不论这次“导师”是否来监考的,他都不可能会希望兄弟会的历练布局失败,这相当于明晃晃抽他的脸。“贤者”和午夜女士虽然会为堡垒和命运提/供帮助(大家——尤其是命运团队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了这一点),但对面毕竟也是法相,开/战之外的手段多的是不说,以天人合一的位格甚至有可能都无法想象,这根本就防不胜防。这样一来,想要阴死兄弟会,就必须格外谨慎,仔细斟酌了。 李/明夜跟阿斯特罗冥思苦想了非常久,最后得出结论——想要突破“导师”的阻碍破/坏兄弟会的布局,就必须做到“事出突然”。必须在对方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达成突如其来的反转,烈度得大,时间得短,使他们整个崩/盘,一下子弄死。当然,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同样的处境。 只有这样——只有让事/故突然爆发,大感意外的半神对上早有准备的半神,才能令前者猝不及防,后者游刃有余。这一点对李/明夜尤其的重要,因为只要兄弟会没有真正的死伤,“导师”就不会动阿斯特罗和他的堡垒,但只有游刃有余的“贤者”,才能顺手保住命运团队的所有人。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非常繁琐、非常细致的前期准备。现在就要开始。 这一次很危险,李/明夜也知道。好在,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这一场神战,最后都是得神明来兜底的。 . 从理论上来讲,布朗的绝命诅咒和诺兰的病毒,都是必定致命的东西。 以“诅咒之影”的咒法造诣,以其身死血仇为基所爆发出的诅咒,足以在瞬间扫清艾尔托瑞尔这样大城市至少70%的人口;“黑死病”的病毒更不必提,要是他耐心点,可以让混沌海所有B级以下世界,步入影视版《生化危/机》或《辐射》那样的绝望末/世。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确实有数个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性质的资源点,这般的财大气粗,即使是如今的李/明夜都颇为羡慕。 只不过,当这绝命诅咒与致命病毒用于圣者——尤其是文森特这样精练肉/体的圣者时,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了。 就比如“诅咒之影”的绝命诅咒。首先,对于巴里·布朗而言,只要有“构造师”在,有“构造师”建造于大本营的临时“母巢”在,有用于团队复活回归的正版“母巢”在,最重要的是,有“欺诈师”与“构造师”联手制/造的护持自身灵魂之装备在,性命和脑袋就都不是什么不可再生的资源。哪怕身躯全毁,若是不打算直接回归,那大不了让路卡·瓦利再给他捏个临时身/体便是了。换而言之,他虽然刚才被文森特瞬杀,但只要路卡·瓦利稍微腾出手来,他就又能站起来,脖子上连个疤都不会留。实际上文森特能中诅咒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他刚才死的太快,是来不及提前施展诅咒、好随时被动触发的。这血咒无疑是他死后以灵魂状态发起,这对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唯一艰难的事情,就是以有穷的位格发出诅咒,并成功诅咒到一名天人合一。这真是一件严肃又艰难的任务。需知二人位格有差,生命本质全然不同,天人合一乃是圣者,在某些宇宙甚至被称为半神。若非他实在是有钱有资源,将自己的诅咒技能树整体提升到了A+的等级,即以斗兽场的高上本质弥补了自身的低下,按文森特的装备、属性、位格和功/法来看……就算是十个布朗同时死在文森特面前,后者大概也就打个喷嚏罢了。 诚然只要“构造师”有闲,布朗死上十次也没太大所谓,就是“同时”这个要求有点困难,恐怕得叫上“欺诈师”一起,才能完成“以凡人之身令圣者打喷嚏”的壮举。只不过话虽如此,那毕竟是布朗的性命,他方才也是真的死了,真/实确切不打折扣,他以自身死亡发出的绝命诅咒,那也是实打实的,跟任何一个与他同样水平的咒术师临死爆发出的死咒强度完全相同。试想一下,十名绝望的咒术师以死诅咒他人,而那个“他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喷嚏,这是何等的死不瞑目啊…… 这就是位格之差,极其的残酷,一阶就有天渊之别。好在励志的巴里·布朗终究是不辞辛苦、不惜资源地花大钱升了技能,使他只需要死一次,就能诅咒到圣者。这真是一件值得发爱秀炫耀的成就,一盏咒术师界的明灯。而这个死咒体现在文森特身上的效果,就是以怨灵(他本人以及被他驱使的怨灵和恶意)束缚侵蚀文森特,阻碍其“天人合一”的交感,恍惚其心神,削弱其肉/体……总体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全方面的削弱,大概能持续十秒左右。 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为“构造师”和“黑死病”创造机会。 这里必须提一句,“构造师”和“黑死病”虽然是圣者,但都是不太擅长正面战斗的圣者。“构造师”可以用无穷无尽的召唤生物、血肉魔像来淹没敌人,其知识甚至可以武/装起一个科技魔法宇宙的庞大帝/国,而“黑死病”可以开启生物进化的新纪元,亦或是让整个世界在他手下苦/不/堪/言地哀嚎,但这两个家伙的本体与体术能力,大概也就跟李/明夜差不太多,说白了就是只能虐菜。毫无疑问,这就让他们在面对文森特这样的圣者时——尤其是近距离(一般圣者概念上的“近距离”大概是三十公里那样,文森特这种有位移技能的会更大一些)面对这样一位圣者时,很容易陷入一个稍微有些尴尬和危险的局面。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初诺兰为何/在面对唐正时直接滑跪?正是因为对方的近距离作战能力和瞬时杀伤能力过于恐怖。像当时那种情况,别说兄弟会二号人物“欺诈师”翘了辫子,就算他在现场,兄弟会多一个圣者,他们同样也只有“滑跪”和“全灭”这两个选择——只不过若是他们鼓/起勇气选后一项的话,命运团队也有可能跟他们一起灭罢了。实际上,“欺诈师”这位资深圣者,竟丢脸地死于刚升阶突破的文森特之手,除了后者意外突破,导致前者始料未及之外,正是因为文森特虽然强度不如“剑圣”,却也是跟唐正一个类型,在近距离战场上,实在是天克这群喜欢躲起来搞阴/谋诡/计的家伙…… 在近距离战场上,文森特克布朗、克诺兰、克瓦利,而且很显然地已经克过一次“欺诈师”凯欧斯·加西亚,这就导致以上诸人假如打算弄死他,最好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战场。只可惜好战场并不常有,需得仔细谋划创造,而在兄弟会诸人的谋划之中,最首要的大事还是完成今次的历练目标,杀文森特乃是顺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但需要为前者让路。总之,既然战场不论如何都不会太合适,那就得靠战术来弥补了。 这里必须提一句——作为咒术师中的佼佼者,“诅咒之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上进,直接就想要送死。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还能多发挥一些作用,而他的两位圣者同伴,也很认真地尽力挽救过他,只是确实救之不及,才导致他被瞬杀。但不论如何,他还是发挥了战术中的预计作用,使得“黑死病”的瘟毒之蝇成功叮咬到了文森特,并在一瞬间为其附上了整整四个病毒。要知道病毒附体首先得破防,其次得过体能判定,诺兰平时想要让文森特得病可一点儿都不容易,但只要成功一次…… 文森特只觉得头脑眩晕,头痛如绞,眼前时而漆黑时而昏黄,肉/眼所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蒙上一层毛绒玻璃,模糊不清、扭曲变形,还拖着重重暗影。他又是一个幻影移形,想要避开蝇群,然而这次竟然直接落在了涌/出地底的滚/烫岩浆之上——这似乎是他在幻影移形之前的那一个刹那,心想“不要落在此处”的缘故。他的头脑此时不甚清晰,以至于平时随心意流转的技能,都混乱到了这等程度,而那些平时对他根本不是威胁、哪怕不刻意抵御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岩浆,竟然在他跳开之前的短短一瞬,就在他腿上制/造了一大片的烫伤血泡。他的喉间泛起腥甜,并着一股令人恨不得把气管挠烂的痒意……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于是绵绵无绝的瘙/痒中又多出疼痛。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道迅速红肿、溃烂和破裂,一直延伸到肺脏里,病情随着他的每一声咳嗽加剧。但他停不下来。 “黑死病”的致命病毒,在成功作用于文森特身上时,并不会像种植在凡人身上时一样光速致命。它们将会弱化成负/面状态,就如死神恭候,耐心地取走他的性命。 ——免疫缺陷:体能属性大幅度下降;基础性功/法的效果大幅度下降,在自身持有的基础性功/法涉及生物系灵能时,有大几率引发自身畸形和异变;自身/体能相关法/理规则之间的链接变得松散脆弱,自体能量内平衡被打破,无法获得自动回/复,从天人交感中得到的回/复从增益转变为损伤,并有一定几率(几率随时间增加)根据周边存在的法/理环境获得畸形、突变或其他负/面状态。 ——神/经损伤:精神属性大幅度下降;肢/体控/制能力下降;抽/搐;思维错乱,技能成功释放概率大幅度下降;出现幻视、幻听等一系列症状;受到幻术系能力与灵魂系能力攻击时的抗性大幅度下降。 ——呼吸道感染:持续扣血;窒/息;乏力(力量属性下降);引导类技能无法释放(易打断);瞬间释放技能有极大概率因招式变形等原因无法形成效果。 ——出/血热:迅速地、逐步加强的持续伤害;组/织消融(体能属性持续下降);脑损伤(精神属性持续下降、灵魂攻击)。 这就是“黑死病”,这就是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本部与一级直属总共有万/人,每个都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而他在这些人中排到第三。 任何人同时中上这四个负/面状态,都不可能活上太久——即使这个人是文森特也不例外。不需要任何计算,只凭肉/体感觉,他就能得出结论:自己还能活1分17秒。在那之后,他将会“融化”。他的身/体会从组/织结构这一层面崩解,彻底的毁灭,而他的灵魂即使没有破灭,在回归智能基因胎/盘之后也会留有创伤。他的精神系属性会下降,在面对精神系功/法时,会更加脆弱。 文森特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使用了驱散药剂。他已经升级了,如今是军官阶角斗/士,他所使用的药剂等级也提升了一整个大等阶,只可惜仍然及不上诺兰的技能等级。他身上的所有负/面状态仍然存在,只是全部都被削弱了。如今的他,在没有被瘟毒之蝇第二次叮中的前提之下,还能活5分钟。 是的,五分钟。此时此刻,供给诺兰那些“术”的并不是诺兰本人,而是文森特自己,是他强大而丰沛的生命力。那些病毒汲取他的血肉而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越来越强大,重新回归乃至于超越驱散之前的等级。除非杀死诺兰,并迫使他回归千里之遥的临时“母巢”或斗兽场,否则它们不会消失。 诺兰现在距离文森特很近。在这样的距离中,文森特想要杀死诺兰,即使有诸多负/面状态的强/势干扰,也并非全无可能。诺兰的强大近战能力多半是装备附带,他也认真练习过,但仍然不可能比得过文森特。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构造师”正在他的身旁。 而“构造师”的脚下早已亮起了一个炼成阵——在那炼成阵之上,一小块虫族菌毯,已经成型了。 . “我说,路卡,你弄出这么大阵势,扎瑞尔说不定会生气。她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地盘了,而且她需要奴/隶。”死而复生的巴里·布朗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更别提你还杀了她一些士兵……啧,回头她要是翻/脸,那我们就有点麻烦了。” 此时此刻,兄弟会三人已经退到了方才战场的十公里外——而这十公里的范围,已经全都被粘/稠、濡/湿的深紫色菌毯覆盖。 菌毯覆盖了道路、泥土和倒塌的建筑,而无数形状怪异、狰狞恐怖的虫族建筑生长其上,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虫族在其中穿行忙碌,或是就地采集地/下的地狱矿藏或附近的俘虏,以这陌生之地的奇特能量元素哺育孵化池,或是刚被卵囊孵化出来,便一刻不停地赶往前方,奔赴战斗。这些新出现的战斗虫族,其外观开始更加接近地狱本土生物,而非遥远宇宙星海之间的同族。远远望去,十公里外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大片大片的虫族被血色闪电般的光华湮灭,但转眼间便涌上更多。虫潮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冷酷如机械,即使是耗费大量资源堆砌出的高级兵种亦如此。只为狙杀一名圣者。 菌毯和虫族的成长所需要的最重要资源就是生物有机体,在这方面,“构造师”也不是不能用自身法/力构建塑造,但毫无疑问,用现成的不仅更为节省,还能扩充孵化池中的生物基因多样性。迦南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后,死伤者甚多,但孱弱的普通市民显然不如地狱本土生物强劲,只是提/供了大量给养而已。因此在虫潮扩充时期,路卡·瓦利不仅逮了不少地狱本土生物,还悄悄往扎瑞尔前来抓奴/隶的正规军下了几次黑/手……并且都成功了。在那之后,扎瑞尔的正规军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领主的意志的关注。 “她为何要翻/脸?我们帮助她获得了她所憎恨的艾尔图伽德的另一个重要城池。合作进行的很愉快。”诺兰淡淡说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接下来……她已经得到了艾尔图伽德统/治权/柄所有者的臣服,又得到了大量有可能腐化的土地贵/族……假以时日,她完全有可能独自将整个艾尔图伽德拉入阿弗纳斯,化作她的新领土。在这种时候,我们对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布朗说道,“现在乌/尔德·瑞文嘉德正在她手上,假如她足够贪婪,未必会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计划的下一步,而我们已经对莎尔作出了承诺,以博德之门换取莎尔教/会的配合。这段时间以来,莎尔教/会死伤惨重,假如我们的承诺没能兑现……” “放心,我和凯欧斯都不会轻信魔鬼的承诺。”诺兰说到此处,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他们之所以亲自来杀文森特,正是因为扎瑞尔听说对方不仅是圣者,更是魔法女神神选者,因此拒绝让自己的手下领主代劳,否则他们根本用不着亲自前来。毕竟他们与文森特虽有仇/恨,却也没有如此中二,非得亲手报仇不可,更何况他们面对文森特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只可惜,扎瑞尔拒绝了这一要求。.m 要知道圣者这一位格,即使在地狱里都是很金贵的,扎瑞尔虽是半神(法相),但其手下位格最高也不过是圣者而已,每一个都举足轻重。更别提地狱里强敌环伺,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重要棋子来冒险?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只是在兄弟会已经让她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前提下,这“人之常情”,多少显得有些诚意不足了。 “凯欧斯预料到这一点,因此才叫我来。”瓦利说道,“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够诱人,那就再加一根,或换一只驴子。扎瑞尔虽然是阿弗纳斯最强大的领主,却并非唯一的领主——她看到我的能力,就会需要我的知识。其他领主也是一样。” “正好让其它下/注方也看看,我们有把握打赢任何一场战争,这绝非虚言。若不是虫族受限于路卡的施法距离和位格上限,征服这片大/陆也不是难事,我们何须到处找合作者?”诺兰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战争,并不再是像低级宇宙中发生的那样简单了。” 诺兰的叹息中多少有些生不逢时的遗憾。假如他们在低级宇宙中历练时,路卡·瓦利就有如今的位格和修为,那一切将变得多简单?哪里像现在,即使“构造师”有虫潮,即使他们掌控了一个夺心魔主脑,想要拿下区区一个大型城邦的博德之门,仍然需要仔细斟酌、认真筹谋。作为完全为战争而生的种/族,虫族不可谓不强悍,但在圣者面前仍然脆弱得像纸糊的,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用无穷无尽的数量、悍不畏死的斗志和精密周到的算计将其拖住,使得他们能够居于安全之地,静待诺兰的病毒发挥作用罢了。而在博德之门这样的城邦里,光是土著圣者就有六个,这还得排除在博德之门范围内有半法相强度的乌/尔德·瑞文嘉德。 虫族并不是不强。随时能召出一支无穷无尽、悍不畏死、配置完备的大军,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强?“构造师”突破之后,欣喜若狂地向团队分享自己能力的进步时,大家也都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强大的能力,也很难在他们的历练中发挥一锤定音般的重要作用了。历练日久,紧迫感便愈重,好像永远都一山更有一山高,难度永远快人一步。 诺兰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半神?神魔?就连伟大而永恒的圣座愚者都无法真正高枕无忧。圣座之下,大家也只能各自挣扎罢了。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到她……他……呃,反正就是那家伙知道路卡这新能力之后说的话。”布朗说道,“‘这世上炮灰有的是,而圣者不常有。你们这次本来就人手不足,竟打算把一个圣者布置在常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中,未免也太过浪费了’。本来我是不当回事的,但我又想起这次休整期里劳伦斯老大知道路卡的新能力时,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只说了‘有一定价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当课题研究一下’,然后就没了。”他顿了顿,又道:“路卡,我不否认虫族是很有用,就是——” 瓦利发出一声冷笑:“你竟相信敌人的话?” “我不是相信那家伙,只是相信凯欧斯。” “等你也突破了,再来对我说这些吧。”瓦利嗤了一声,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战局。黑压压的虫群就在这一刻散开。“已经死了。”他说道。 “没有原地复活吗?”布朗问道。以命运的财力和知识技术储备,虽不至于像兄弟会那样搞出多重保险,但复活方式全覆盖也不是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原地复活也并不是什么很有性价比的复活方式,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在原地复活之后,迫使角斗/士不得不原地复活的危险,通常都还留在死亡当地。 瓦利凝神感应了一下:“没有血肉重构魔法的迹象。他应该能复活,但不会是在此地。” “放心,宿主确认已经完全失去活性。”诺兰也道。他们没有阻拦文森特复活的打算,只想达成战略目的顺带出口气,而不是想结下真正的血仇——否则等在这里的便会是“欺诈师”本尊了。“走吧,该回扎瑞尔那边了。” 三人便转身往外走。半空中,一具具庞大的虫族尸体似暴雨般坠落,未孵化的卵囊逐渐干枯,融化在深紫色的菌毯上。菌毯上还有不少未完全消融转化的生物尸体,此时也停止了“消化”,暴/露/出恐怖的、半融化的创面。 为了杀文森特一人,除了晚宴所在的酒店之外,整个迦南已经无一活人,甚至……几乎无一完整的尸身。从普通市民、教/会人/士、冒险者,到来此地猎食的地狱生物,虫族屠/杀了他们,搬运了它们,作为猎杀圣者的养分。不过这有何打紧?只需付出区区数万凡俗性命甚至尸体,竟然就能谋杀一个圣者,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路卡,晋升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你感觉如何?”诺兰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惊险的。”瓦利承认道,“要不是你在,再多的召唤生物都不可能挡住他——要么被他杀穿,要么被他逃走。如果没有病毒,就非得有圣者级别、擅长近距离作战的人缠住他才行,还得封/锁周边的空间魔法运转……他才突破多久?竟然就这么强了。” “你需要尽快强化你的几个固定召唤生物,使它们提升到圣者级才行。”诺兰说道,“劳伦斯和亚度尼斯都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总会遇到需要独自面对圣者的情况。”亚度尼斯·摩尔是兄弟会的刺客,也是一名资深圣者。这次诺兰出差办事,兰瑟醉心突破,凯欧斯全力辅佐,那亚度尼斯就得留着看家,因此没有出现。 “这我知道。不过亚度尼斯在的话,虫族就没有用了。”瓦利笑道。 “也是。”诺兰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有mt。” 是的,想要在近距离克制文森特这种类型的圣者,最好的选择其实并非是能够与他对攻的同道,而是一个圣者级别的mt。多简单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答/案足以令阿斯特罗笑而不语,唐正默不作声,兰瑟暴起杀/人。很显然,这不是堆资源就能解决的问题,否则唐正和兰瑟的团队肯定早就配置了这种人员。 似唐正或兰瑟这种团长,之所以团队中没有这类成员,那肯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需知圣者已经是稀缺,而一个圣者mt,那就真是稀缺中的稀缺。道路天赋都是心之所向,一个选择mt道路的圣者,必须具备强烈的保护欲、崇高的牺牲精神,以及顶天立地的担当,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选择并投入在这条道路里。但话又说回来,具备这些素质的圣者确实很稀少,在斗兽场里更是少之又少,却也真没少到兄弟会、真武堂总负责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就比如靳一梦就甘愿为李/明夜付出性命,也曾豁出命去拯救陈英华;奈斯特·诺兰愿意为了大局,独自面对真武堂的唐正,这无疑都是甘为同伴牺牲的保护之举。他们俩都具备这种精神,也都是实打实的圣者,但这俩人一个用枪一个使毒,跟mt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以唐正和兰瑟的资源,也不是不能从本等阶其他团队里调一个有天赋的mt,是圣者最好,不是圣者就努力培养,不行大不了再换,但很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古道修行主要就是在修心,换团队当然会影响修行者的心境,进而影响他们的修行。混沌海无量数年下来,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但实在非常非常少,且经历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这样一来,各位有权有势的总负责人,哪怕私心再重,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实际上,所有有志于古道的大型组/织团队,若不是真的队内不合或人员损耗,都很少对人员进行增补替换,就是怕这种人事变动影响到团队成员和有潜力的组/织成员的心境。自家少个mt也就罢了,唐正或兰瑟都不是不能客串一下,反正他们能者多劳,在己方出现伤亡之前把对方全杀了不就行了么?但出于私心毁掉组/织一个古道苗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总而言之,一个圣者乃至以上/位格的mt,那真是时也命也,撞大运才能遇到。并不是所有团长都有阿斯特罗的运气。 “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我需要一些实验。这次可能来不及了,下次我试试看。”瓦利顿了顿,又道:“对了,下次休整期里,你的第七号资源点借我用一下,还有一些资料,我需要你的帮忙——” 路卡·瓦利的话语突然顿住,就在这一刻,他与奈斯特·诺兰同时回头。就在他们身旁,堕/落到地狱里的城市微微颤/抖,下一刻便重新构筑成型,木块、砖石、钢铁与血肉融为一体,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手持巨盾长刀的恐怖巨人。“黑死病”的威势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如山如海的瘟毒之蝇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数十米高、手握镰刀、身披斗篷的羊头恶/魔。这恶/魔似灵/体又似实体,其威能犹如实质,体表漾起的能量波纹赫然是一串串首尾相连的奇特魔文。那是一百万种来自不同宇宙的致命疾病,与随之而来的一百万种死亡,是“黑死病”所完全掌控的高深知识与不可一世的滂湃力量。 “疾病君主”喷薄出剧毒的瘴气,就好像病毒做成的核弹被引爆,顷刻间覆盖了数十公里的距离,还在向外扩散,不过假如有凡人在这里,那他大概不会死于瘴气的侵袭。毕竟,诺兰的显化法相是那般的显眼,而一个凡人又是那般脆弱——他在看见“疾病君主”的那一刻,在视觉中/出现那些疾病的法则真名的那一刹那,就会因此而死了。 毫无疑问,同为圣者,诺兰比瓦利要强得多,而这二人此刻都拿出了真本事。 因为在十公里外的某处,有血光冲天亮起。 . 那是一片广袤无际、波涛汹涌的血海,血海中的每一重波涛都是纯粹而磅礴的力量,然而仔细看去,血海中有无数头颅在沉浮。假如陈英华或命运团队的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从中发现一些熟面孔。 “屠/夫”文森特记得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记得他们死亡时的恐惧面容,不论他是否在意他们的名字。 作为角斗/士,作为过目不忘的圣者,文森特记得每一场战斗,不论是乏善可陈,还是酣畅淋漓。他身负如山血/债,脚下是如海血路,每一个血脚印里都是一条性命,是他在这混沌海里留下的印记。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霸者之路。 一只漆黑巨狼踏浪而来。 巨狼的左眼是杀/戮,右眼是毁灭,每一颗利牙都镌刻着末/日般的大恐怖。它的体表没有任何符文,只是充满力量,最纯粹的、最霸道的、最残/忍的力量。是恃强凌弱之强,是以力破巧之力,是毫无花哨简单直接的磅礴。山峰般庞大的巨狼连看都没看炼金术构造的巨人一眼,好像那不过是一个轻易就能摧毁的玩偶。它只是盯着疾病君主,弓起腰身,足踏血海,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在之前的战斗中,文森特不是不想显化法相,但他毕竟只是圣者,而非“法相即本体”的真正半神。 ——所谓法相,乃是修行者所完全掌控凝结的法则与力量,这需要在圣者之境停留足够的时间、总结足够的经验、拥有足够的心得,以及最重要的,获得足够的力量。想要使出这等层次的力量,他非得使尽全力不可,而诺兰的疾病使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当他死去之后,他可以了。 ——他用自己的二阶段被选中者特/权,换来了一次死亡后满状态原地复活。 毫无疑问,文森特的祈求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祈求回应的力度标准,乃是祈求者自身的位格和力量。在这世上,还有比“满状态原地复活”更符合祈求者自身位格和力量的回应么?恰恰是严丝合缝,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文森特不是斗兽场中第一个这么干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诚如布朗之前的猜测,文森特不仅拥有死亡后直接回归的选择,也拥有可以原地复活的道具——自陈英华死过一次之后,李/明夜被她的死亡所提醒,忙不迭的一通大采购,迅速完成了土豪团队必备的“复活方式全覆盖”——但这种复活方式的要点在于修补肉/体的致命损伤,瞒不过“构造师”和“黑死病”的感知,很容易被他们干涉和打断。而直接由白塔赐予的复活,却是如羚羊挂角,瞬间完成,无迹可寻。 “他能显化法相……”路卡·瓦利完全震/惊了,他决定在这一战中认真给诺兰打辅助。开什么玩笑,能显化法相可是天人合一中阶的标志!同为圣者,他这种刚突破的跟中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哪怕定位不被克他也打不过。“巴里,你离远点。奈斯特……奈斯特?!”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没有回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心脏部位。那里有一处诡异的隆/起,好像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那是一只顶起衣物的手掌。 奈斯特·诺兰的身后,站着一具干枯的尸体。尸体的服饰沾满了菌毯的粘/液,但仍能看得出来材质乃是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织金缕银,花纹灿烂,奢华堪比国王。从衣着来看,这是一具很体面的尸体,可被衣物包裹的躯体却惨淡一如沙漠里风干千年的木乃伊。 皮肤是凋零的破布,眼洞是干涸的深渊,骨骼是干脆的枯枝,肌肉是单薄的丝缕。作为一具尸体,它被勤勤恳恳的虫族“工蜂”搬来,跟其它尸体一起堆在菌毯上。然后,它等到了菌毯的主人,和他那强大的圣者同伴。 随着圣者之血的浸/润,尸体迅速复生了。骨骼苏生,肌肉隆/起,白/皙的皮肤覆盖其上,眼眶里长出两只深绿如翡翠的漂亮眼睛,头发闪耀如黄金。 美丽绝伦的血族大宗师微微一笑,抽/出了手。他的手也很美,而且很干净。皮肤洁白,五指细长,肌肉有力,骨骼强韧,指甲修剪得很短,颜色是健康漂亮的粉红色。随着他的动作,片刻前还是“黑死病”的干尸倒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死生流转,轮回往复,几乎只在一刹那。 “虽然早有预见,但想及时抵达地狱仍然不容易,就算是路易斯都很难做到。”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他那双深邃得近乎深情的绿眼睛注视着路卡·瓦利,笑容显得有些狡黠,语气则犹如恶作剧得逞一般的轻快愉悦。“但我不一样——我是魔鬼的主人。” 瓦利感到了杀意。凶/残而暴/烈的杀意,与他无可匹敌的力量。无需回头,他“看到”手持巨盾长刀的巨人被汹涌而来的血海淹没,被海啸般磅礴的波涛直接拍碎。 下一刻,凶狼亮出獠牙,刀光一闪而没。 . “好久没死过了,我还真有点怀念。”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冰可乐,一口咬开瓶盖,灌进嘴里,灌到一半,还不忘又抽/出一瓶冰可乐,丢给弗兰克。“这鬼地方热得像他/妈/的地狱。”他在团队频道中抱怨了一句,忽然想起这儿正是地狱,不由一乐,接着就呛了一下。 弗兰克接住可乐,顺便白了文森特一眼:“白/痴。”他低头端详了一下可乐瓶,却没有喝——约克伯爵毕竟是个高雅的体面人,直接对着瓶口喝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他将可乐放进了自己储物空间里。“刚才的战斗,你录像了吗?”他不忘提醒文森特。这可是李/明夜的要求,自从知道场情局和堡垒的情报部得出“构造师已经突破”的一致结论后,她就对路卡·瓦利的能力非常感兴趣。 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录了录了。”他将喝空的可乐瓶往旁边一丢,在团队频道里抱怨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傻/逼,《星际》玩太多玩中毒了吧!涉及这么多物质系法则的牛逼能力,不拿去造强大的精英个体,拿去造虫族!老/子是在跟他打架,又不是在跟他打仗,虫族顶他/妈屁用,要不是黑死病一直/捣乱,我早一巴掌把他扇到九狱最底层了。实在不行他复制几个厉害的神器出来也行啊,待这么大组/织,见过的神器肯定不少,造出来的神器有个原版的三成威力,那也挺厉害了——” “你录像时,有开数据分析吗?用的是路易斯给的数据库?”弗兰克打断并再次提醒。跟文森特不同,他完全明白“构造师”构造虫族的用意,不过很显然,他懒得跟文森特解释。 文森特再次不耐烦地挥手:“开了开了,你烦不烦。”话虽如此,他还是悄悄把录像调出来快速过了一遍,发现一切搞定,还是在心里略松一口气。虽然他不录应该也不会被扣钱,但假如没有满足李/明夜的要求,他那因冲动消费、花巨资购/买原始山林实景,而被靳一梦亲自要求封/锁的团队公共区域装修权限,必然不会被她大发慈悲地解/开。这样一来,他把“酒吧3楼属于自己的那间会客室改造成游戏房”的规划,自然也是遥遥无期了…… 就在此时,文森特忽然“咦”了一声。他和弗兰克望向不同的方向,但他们感知到的环境变动是一致的——原本已经包围了堕/落迦南市的地狱魔军之中,有两个方向的队伍突然退去,其它方向的队伍则分出兵力,接替换防,重新完成了包围。毫无疑问,这一调动大大削弱了包围的力度,那被困锁在宴会厅中的大人物,即诸位艾尔图伽德土地贵/族以及他们勇敢的侍卫团,以及博德之门大公爵和他骁勇善战的访问团,将有更大几率能够成功突围了……只不过话虽如此,逃出迦南和逃出地狱,仍然是两回事。 “你还真找到了能牵制扎瑞尔的魔鬼啊。”文森特奇道。扎瑞尔已经是阿弗纳斯的第一领主了,乃是半神级的大魔鬼,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你去找了谁,提亚马特?她能有耐心听你说话?”这又是另一位半神,邪/恶龙后,半神级别的远古龙。等等,龙后,母的……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弗兰克的下/半/身瞟去。 “我找了拜尔。他觊觎扎瑞尔的权位已经很久了,更不愿她将整个艾尔图伽德的灵魂收入囊中,本就有/意破/坏她的计划,我正好顺水推舟。”弗兰克说道。他的话语虽然平淡,心中却多少有点余悸,要知道拜尔虽然比扎瑞尔次点儿,那也是响当当的半神。要不是他们这次历练有后/台……“另外,收起你的龌龊思想!还有,我跟碎盾家族的尤莉夫人之间,完完全全是清/白的。”他没好气地补充道。 “切。”文森特不屑地嗤了一声。 弗兰克仰起脖子,抬手整了整衣襟,又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丝绸刺绣衬衫袖口。“既然这里的事务已经完结,我们也该去参加晚宴了,希望还能赶上。”他微笑说道,“尽量让自己体面点儿,流放之地的乡巴佬。别忘了,我们这次扮演的是英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8 章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壹趣妏敩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不打算给教/派留下一些么?”弗兰克笑问。作为“聆星者”目前真正意义上的教宗,他对自己的经营成果还是颇为关心的。 “我倒是想,但图特加还是太小了,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神奇生物养殖产业。更别提一些神奇生物极为特殊,只能生长在环境特殊的亚空间秘境里……我目前还做不到创造长期稳固,又符合要求的亚空间秘境。还是斗兽场更方便,舍得花钱就行。”李/明夜笑道。李/明夜当然不可能缺/钱,即使进入历练之前缺,历练完成之后,想必也就不缺了。“有一些神奇生物可以在物质世界里培育,它们的基因样品倒是可以留下来。” “说起这个,一些事情需要你知道……” 几人聊起了聆星者教/派的相关事宜,比如弗兰克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比如教/派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具体规划,比如教/派和陆地文明试探性接/触的诸多成果,比如教/派可能会拥有的诸多地盘……不得不说,这伙人完全没有“在陨落的未知古老文明所在地”探索的紧张与兴/奋,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历而言,这世上能够让他们紧张或兴/奋的事务委实不算很多——古亚特兰蒂斯都城或许算一个,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港口城市罢了,确实不值得太过重视。 以初步评估之区域难度论,此类地区——即整个港口城市所在地区——其实应该是暗影之洲这种等级之团队的活儿,以命运团队的实力,前来此地探索着实有些大材小用。只是那暗影之洲虽不如真武堂或命运团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圣座组/织下属直属组/织,规模虽小,却是走的精英路线,人员质量颇高,绝非他们临时收拢来的杂鱼可比,如今把暗影之洲换成杂鱼,翻车几率顿时大大增加。其实若是仅仅翻车死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杂鱼们的探索质量实在堪忧,哪里能满足李/明夜的需求? 命运团队诸人并非专/业考古人员,对俗世财物压根没有兴趣,对断代古文明历/史的热情虽有却不太多,即使是他们之中最热衷于此的李/明夜,更感兴趣的也并非那文明本身,而是那文明附带的远古魔法知识。然而古亚特兰蒂斯人没有文/字,这就导致需得能够理解或使用这份知识的人,才能将这份知识完全地传达透彻,这无疑对探索人员的个人素质——至少是他们的炼金术、生物学和法术造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鉴于此地实际状况,装备要求也很高,至少要能破/门/而/入和破门而出才行,而装备要求就意味着属性要求。换而言之,在软硬件要求都不低的情况下,杂鱼们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固然是艰难困苦甚至死里逃生,但仅以探索结果论,说不定还不如终端的一扫,或是慧眼的一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探索进度。文森特等人四下散开,寻找保存较为完好的远古魔种遗骨——倒不是指望那些未经认真炮制和妥当保存的原材料残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秘功能,仅仅是为了取样,以帮助李/明夜日后的研究。 取样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在遥远的昔日,被工/人们粗/暴破开的各色保护囊流/出了不少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试剂,当它们撞上古神血肉、魔种胚胎、诡异生体以及诸多由规则紊乱而造成的畸形时,经常会催化出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有少许竟然幸/运地留存到如今。历经一夜的能量灌输,它们重新获得了活力,却仍然饥饿,不仅不愿乖乖进入取样袋里,甚至执意要给他们添一些麻烦。好在这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大阻碍。 他们甚至仍在闲聊,只是话题早已改变。“哦我的天,有点恶心。”文森特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小滩粘/液,不由微微皱眉。 这粘/液照理来说应该是血,只是呈紫黑色,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表面与深处给人以一种微妙的……蠕/动之感,似乎有数以亿计的微生物在其中不甘寂寞地活动。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显示,这滩血乃至于刚被文森特细细切做臊子的远古魔物完全是由该微生物组合而成的,准确来说,那些数之不尽的微生物才是魔物的本体,而他方才干掉的……“看资料库。凯特、冈恩,你们要小心这东西,我取个名字,嗯……算了,就叫紫色寄生体吧。记得给它标高亮。”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提醒道,“它寄生在其它怪物体/内,你们干掉怪物时,要留心自己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无数个。它会钻进毛孔里,一个毛孔能钻几百个。”他说着手臂一震,劲力透出,在一瞬间将绝大部分寄生体绞杀殆尽。地上还有一小滩,这是他刻意留下的。他从兜里又抖出一只取样袋,蹲下/身仔细取样。 “几百个?你这是毛孔啊?我还当是隧道呢!我回头拿点面膜给你……算了你那皮比耐钢板还硬。你还是哪天去白塔美/容院做个医美吧,不然真成隧道了。”陈英华在一公里外回道,“钻进毛孔之后呢,它会干啥?” 文森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他这人荷尔蒙爆棚毛发旺/盛,手臂上当然也是毛/茸/茸的,但……决不至于到隧道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啊,它没进行到这一步。”他笑道,“反正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刚才宰了一只‘仙人掌海葵’,那家伙体/内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寄生体。” “仙人掌海葵”是该魔种资料被靳一梦上传至资料库时的命名,简单粗/暴地形容了一种既像海葵又像仙人掌的古代魔物。但要是文森特先遇到它,会把它命名为“仙人掌章鱼”,因为他遇到的那个更加强壮,也确实更像章鱼。 说这魔物像仙人掌,是因为它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操控肉/柱”异变而成的魔物,但根据更新的资料显示,这魔物还有许多种变体。这些变体有的更像海葵,有的更像章鱼,有的干脆就像电影中的异形卵,甚至还会“开花”和喷/出敏捷的、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子体……总而言之,“仙人掌”一词的后缀堪称千变万化,这证明“操控肉台”的生物状态极不稳定。李/明夜推测这跟“操控肉台”应该是源于亚特兰蒂斯人血肉魔法改造有关,毕竟她相信化身城市的古神在出生时,其体/内是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的。 此时此刻,李/明夜和苍白巨人正在寻找保存良好的“操控肉台”,将第三只手臂逐一插/入端口,建立神/经连接,检/查仪器状态,熟悉仪器操作。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状态最完好的“操控肉台”,其插/入也不附带任何“知识”,也就是说,不仅没有操作手册,甚至没有任何提示。就一台操作复杂、功能多样的仪器而言,这实在有些为难操作者了。 “奇怪了,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和安全冗余。”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要是你,你能保证永不犯错么?即使受过培训,完全熟悉任何操作?”她问苍白巨人。 “我不行,你也不行。”苍白巨人冷静地回答,“我们犯过错,还记得吗?我们差点把新建成的炼金术实验室炸上天,好在我们提前做好的安全准备起到了作用……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双臂的皮肤变得可以像手套那样完整地揭下来。”苍白巨人顿了顿,又道:“我们做不到,亚特兰蒂斯人也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样认为。在亲手建造设计的实验室内,我们都会犯错,更何况亚特兰蒂斯人?不过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的人应该没有安全生产意识,如果真的没有做保险措施,也并不太奇怪。”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空洞茫然的双眼与苍白巨人一同注视面前的瓣膜门。她本人看不见,也没有睁开自己洞彻凡世的慧眼,但苍白巨人也有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瓣膜门缓缓开启,横贯瓣膜门的轨道重新开始运作。蠕/动的肌肉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弹射/出虚无,而轨道上难以计数的细小骨架与触手则快速蠕/动,由此不难想象这条运输轨道的运作模式。历经千年的光阴,钢铁会腐朽成尘埃,然而这些强大的活/体器官却仍然活力充沛,其肉/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了所有由时间造成的损伤……它们还活着,并且完好如新。 苍白巨人拔/出第三只手,轨道的活动停止了,瓣膜门亦缓慢关闭。巨人将第三只手再次插/入端口,尝试放空思维,不做任何精细操作与指令想法,发现轨道与大门皆不为所动。他叹了一口气,拔/出手臂,俯视身旁那干枯衰朽的同类遗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我要留在这里了。”他说道。 “是的,你必须留下。”女子说道,“看来在意外发生时,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造物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她在“思维”与“灵魂”之间权衡了一下,“操纵者。说起这个,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些所谓的天人,古亚特兰蒂斯人,究竟有多少人?” 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接续道:“——会不会只有一个人呢?一个强大的意识个体,或意识聚合/体,拥有法相、准神魔,甚至神魔级的意志?他的死亡就是那场‘意外’?” “有可能,但这样很没意思。”女子说道。 “是啊,确实很没意思。”苍白巨人赞同道,“假如当真如此,这所谓的古亚特兰蒂斯文明,也不过就是某个强大个体或强大意识聚合/体用于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罢了……” “也许在高级宇宙,这种形式的文明才是常态。所有生灵都是不同神明的奴/隶,世界围绕诸神的意愿转动,而所谓的现实,不过是不同神明的意志涨落。”女子说道,“但这样真是没意思透了。” “即使我们当过神?”苍白巨人略一停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是,即使我们当过神。” . 在庞大货运码头区域的取样工作完成之时,几个崭新的骨质保护囊也在苍白巨人的操纵下制/作完成,与此同时,几名死亡的苍白巨人也已经在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之下重新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活动肢/体,熟悉操作,除了两名苍白巨人明显更加呆滞之外,其余皆是灵动自然,浑如先天活人。 弗兰克施施然飞来,只扫了一眼,顿时了然:“呦,这里好热闹啊。”他顿了顿,笑道:“说起这个,路易斯,你能不能派个你来图特加?距离有点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距离不是问题,在同一宇宙之内,我都能以虹之玉作为锚点,投/注力量。帮你处理事务是没问题的,但不能要我帮你打架。”女子说道。 “这具身/体……”一个苍白巨人说。.m “——没有专属于我的法术。”另一个苍白巨人毫无停顿地续接道。 “临时学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对这个宇宙的法术体/系不是很熟悉。”另外几个苍白巨人异口同声道,“况且这具身/体虽然身/体天赋与灵能天赋都不错,但外形过于奇特,引人注目。你真要把我带去图特加吗?” 女子笑道:“当然,换成凡人身/体也行,只是你要费心保护我们,千万别让我们死了。对如今的我们而言,灵魂伤害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并不好受。” “死一个我,就扣你一次分红!”一个苍白巨人抢道,其他苍白巨人立刻附和,其中一人提出“扣钱程度将以阶梯制增长”,另一人则迅速提出增长指数…… “在你心中,我到底有多无/能?放心,你没有机会扣我的钱。”弗兰克笑道,“或者,我该说‘你们’?” “这不重要。”女子说道,“这里只有‘我’。” 陈英华则是绕着苍白巨人们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牛逼啊大佬,一千年/前的死人你都能复活回来,还一次复活了好几个。你这手生命炼金术能开班吗?” “可以啊,其实并不难。而且这也不能叫‘复活’,这只是‘还原’,还原的也只是物质形式的存在。追溯和还原非物质的存在才是‘复活’的难点,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个,尤其是那些脆弱的凡人灵魂,一死就散,很难追溯。我刚才有了个想法,或许该从命理的层面上入手……这宇宙灵能条件这么好,回头多杀几个人试试看。”女子不甚在意地说,说着便睁开/慧眼,操作起战术终端,“‘还原’比较简单,你要是想学,可以从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开始学,比如何蒙库鲁兹。关于何蒙库鲁兹,我给你传几个文件,你只需要一周左右——” “等等,不要!我随便说说的!”陈英华一看那文件大小,赶紧拒绝了李/明夜的传输申请。至于“一周左右学会何蒙库鲁兹”之类的鬼话,她当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需知李/明夜的“生命炼金术”虽然命名相当的朴实无华,听起来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d级气息,但这只是她懒得花/心思起名字的缘故,其内涵是相当丰富并且极为博大精深的。所谓的“生命炼金术”,乃是她自己归纳、总结和提炼的学科,而学科基础更是囊括魔药学、基础炼金术、高级炼金术、何蒙库鲁兹、知微之眼、血族的血肉魔法知识(来自弗兰克)、滴血重生大/法和种神大/法,以及她执掌复活石如此之久所获得的心得体悟。别的姑且不论,单单是她口/中“比较基础的炼金术”,即何蒙库鲁兹,就已经是炼金术一门关于生命和血肉的顶级学科了,要是换个人来学,那简直是开什么玩笑!更何况李/明夜哪里适合教书?陈英华一点都不想享受她的多国语言车轮骂。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没有人询问李/明夜为何要把自己分成这么多份——以眼下的情况与诸人对她的了解,原因已经一目了然。 此时呈现在诸人面前的几个骨质保护囊皆有卡车大小,整体呈椭圆形,外部由坚/硬的骨架构成,表面覆有厚膜,而那厚膜表层则天然形成有一个又一个的奇特花纹,首尾相连,连绵不绝。在那几个骨质囊中,有的盛满不同材质、不同质感、不同颜色的液/体,有的空空如也,只有空荡荡的高大人形凹陷,凹陷四周则生出细小骨架与触手,用以固定。 身着宽大风衣的女子从苍白巨人的肩上轻飘飘落地,抬起戴有皮革手套的手,轻轻拂过一个骨质保护囊表面的花纹,“还记得阿斯加德土巨人身/体表面的漩涡吗?”她轻柔问道,“那些漩涡也是如此,首尾相连,每一个漩涡都不一样,当时的我看了还会眩晕和头痛。我对自然魔文和先天符/咒的了解还相当浅薄,但我大致能明白那些漩涡的含义:它能从周边环境中抽取力量。这些花纹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土巨人的漩涡更倾向于攻击,而这些则是守护。花纹不是我画的,当我告诉仪器,需要将这些家伙运输到内城时,生产线便产下了这些东西,我试了好几次,也更换了不同需求,因此它们每次产下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由于专注,她不再自称“我们”,而是独一无二的“我”。此时此刻,是真正的李/明夜在说话,那个历经百万年的岁月与无数认知洗礼,仍旧强大坚韧的自我,经由女子之口,向物质现实世界传达她的意志。 “至于它们中哪一个最有用,我暂时不知道,对我见所未见之物,我的知识还不足以支持我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准的判断……好在有最快的实验对照。”女子顿了顿,目光投向苍白巨人们,忽然莞尔一笑,“你们也许会死,而我会觉得很痛,但往好处想,你们至少不怕弄脏衣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1 章 第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跟斗兽场真是很像啊。”一位变异者接口道,“区别只是斗兽场要花钱,对不对?” 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所有李/明夜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开口只是出于习惯。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共鸣,甚至灵能的涌动与意识的波涛,都比声音昭示出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同时思考与交流许多想法,例如“世界源”的用处、斗兽场花销之体现的本质、斗兽场白雾的真/相、灵之海在特殊环境下对物质的影响以及体现、这种体现的原理与规律、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就是死去的梵天、购置一个卡米诺人的基因胚芽实验室要花多少钱、几个实验室需要补充和采购的仪器设备材料耗材、是否能将整个一号梵天运到阿斯加德……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从很久之前开始,李/明夜就不再满足于同一时刻只思考一件事了。好在,思考和交流并不影响他们探索。 在派出变异体试探性触/碰了几个思维碎片之后,李/明夜们发现,变异体一旦触/碰思维碎片,立即便会融入其中,即使被苍白巨人立刻拉回,变异程度也会永久性加深,并携带上该思维碎片特有规则所引发的变异,以及与其本身固有规则冲/突导致的突变。 ——假如变异体若是去往一个不存在“大小”这一概念的思维碎片,那么其思想之中关于这一概念的所有信息都会彻底消失,即使回归物质现实世界之中,他也将不再能理解和学习这一概念。基础概念的缺失会导致知识体/系产生结构性崩塌,进而导致认知失调,比如,由于不再能理解“大小”,无法明确和对比事物的这一区别,他将会一次只能看见和思考一个单独的、整体性的物体。但在物质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物体都包含有无数细节,而细节总有区别,对比永恒存在……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在回归之后,会立即因基础规则缺失而崩溃,即使能够依托精神力维持存在,也将什么都看不见,同时也什么都想不了。毫无疑问,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 在两次尝试之后,苍白巨人果断停止了这一试探性探索的举动。分神不值钱,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灵魂伤害而已,并不影响李/明夜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自我——但灵魂伤害很痛,而不论是哪个李/明夜,都没有任何自虐倾向。.m “情报已经足够了。”鲜奶蛋糕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现在是动脑子的时候。呃,假如我还有脑子的话。” 苍白巨人与理智尚存的变异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以人/体来比喻,这里就好比一个过于活跃而又无比混乱的大脑,充斥着生物电流构成的疯狂梦境和破碎思维。外来生物电流在此地当然是重重困难、步步危/机——但对于能够直接破开头颅、摆/弄大脑的人类而言,这颗大脑也不过是一坨肉块罢了。 苍白巨人,正是李/明夜探/入这坨肉块之中的手术刀。借助这把稳定的、不为思维碎片所动的手术刀,她耐心地翻检这坨肉块,明确那些思维碎片的边界,刺/激肉块中的不同器官,以确定每个器官的结构和真正用途。当然,此时此刻的此地,这具颅骨里应该没有了真正的器官,就连历/史中的往昔,“梵天”还存活时,其颅骨里是否有真正的大脑、大脑中是否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器官,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个能将幻想化作真/实的奇特生物,也许不该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 苍白巨人谨慎地打量面前的思维碎片,稍一犹豫,伸出手来,那只蒲扇般大小的巨手遥遥一握,思维碎片便彻底破灭。虚浮的混乱幻想坍塌之后,被昔日操控者设定为“现实”的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吉光片羽——那是一小片浮雕,材质柔白莹润,微微泛黄,像是保养得宜的象牙。这幅壁画应该十分庞大,以至于很难分辨出这暴/露/出的一小片的具体/内容,只知其雕刻精致,线条柔和,极具美/感,看起来似乎是衣物褶皱,又像是一小片云。 雕刻乃是装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文明”的象征之一。苍白巨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用了什么技能。”他多少有些自得地夸口道。 幸存的变异体们纷纷表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猜不到的?用的原力·控心吧。” “该死,忘了你们也是我了。”苍白巨人笑道,“冈恩在哪里,凯特又在哪里?我现在最需要他们两个。” 原力·控心乃是用来操控智慧生物心灵的原力法术,用在此处听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毕竟那些思维碎片的本质正是思想的力量。苍白巨人虽有精神力天赋却并非李/明夜本尊,更加不是原力敏/感者,好在这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自然能够将原力·控心这一法则化技能装载到苍白巨人的躯体之中。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假如李/明夜身成法相,且其法相之中包含有原力·控心,她的分/身再想使用这一技能,便不用再花钱了。 苍白巨人环视一圈,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的混乱、危险与迷障,其实都来源于区区一个已经死亡之法相级智慧生物的心灵。假如李/明夜同样是法相,那真是何足道哉?可惜她并不是。“好吧,我会需要一点时间。”他说道。 . 正在苍白巨人紧锣密鼓地干活时,李/明夜本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舰船之上。她现在需要休息。 灵魂伤害固然并不涉及李/明夜早已稳固的自我,但很显然,灵魂伤害一点儿都不好受,即使是强大坚韧的半神,都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承受下来。说句老实话,假如换个人,即使是真武堂本等阶之王,在没有高阶法/器守护元神的情况下,受到如此密集且庞大的灵魂伤害……往好了想,或许只是人格紊乱认知失调,即变成疯/子,但要是运气不够好,直接变成傻/子,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当然,假如换成唐正,也肯定不会采用李/明夜的做法,他大概会直接仗着自己神兵之富、功/法之巨,以法则身/体硬闯,摸清情况后,再找来几个技能合适的军官角斗/士干那些脏活累活罢了。 对于旁人而言,灵魂或许宝贵,但对于如今的李/明夜而言,灵魂不过是她庞大精神力的凝聚,是滂湃法/力的延伸,是包裹自我本真的外衣。不得不说,如此密集强大之灵魂伤害所造成的痛苦、空虚、寒冷与疲倦确实超出了李/明夜的预料,“衣服”破了也确实不好,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拿起针线布头认认真真补回来就是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明夜原本不打算休息,也不打算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疲惫和软弱,奈何大家都不是瞎子。总之,虽然她本人声称自己只需要睡眠或冥想就能恢复回来,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但大家还是联/合/起/来,一致把她(本尊)票出了接下来的探索队伍成员行列。 是的,虽然内城那些思维碎片还未清理完毕,但探索还是要继续的。在清理内城期间,命运组/织其他成员决定开展自/由探索,在外城溜达溜达,寻找值得采样保留的远古异种,搜索值得磨炼炮制的神秘材料(或神秘材料产出者),偶尔也给其他探索小队的菜鸡杂鱼们救救火。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临时收拢来的菜鸡杂鱼,那可真的是菜鸡杂鱼,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想拉去建功立业打地盘也姑且凑合,但真能被他们看上的精英,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这破地儿一千多年没人来了,又地处亚空间与现实物质宇宙的交界之处,发生什么破事儿都有可能,他们也不好真像王不离对他们那样直接放手不管。 “行了行了,伏地魔大人,你就安心回去躺着吧。”文森特还挺幽默,“你忠诚的食死徒——”他用下巴点了点毫无疑问将要送李/明夜回曙光女神号的靳一梦,“——他一定会保证,你的面前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哈利·波特。” 李/明夜仍旧坐在苍白巨人肩上,手肘撑在苍白巨人的光头上,以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她听闻此言,不由嘴角一抽:“第一,做魂器不是用这个功/法,第二,我种神不用杀/人,杀/戮也不会令我产生用于推动法术实施的情感波动……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我不仅有鼻子,还有头发。” “是么?”文森特瞥了苍白巨人的光头一眼,撇撇嘴,“好吧,假如你注意到的话,伏地魔一般有穿衣服,至少在电影里是这样。总之你别在这里耗了,一会儿真蹦出一个拿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哈利·波特,一剑把纳吉尼砍了——” “纳吉尼?”苍白巨人指指自己,挑了挑眉。 “恕我指出一点:虽然你们去过的那个宇宙没有进展到那个历/史剧情节点,但在电影和小说中,杀死巨蛇纳吉尼的都是纳威·隆巴顿。”三公里外的弗兰克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 “管他是谁。”文森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纳吉尼这个名字挺合适的——你们都没有头发,并且都不/穿衣服……” 李/明夜看了看文森特,又低头看了看苍白巨人,直接说道:“你以后叫阿尔法。”她顿了顿,“另一个还没变异的就叫贝塔——如果他能活到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时候。现在我们回船上吧!要是再待一会儿,恐怕你只能在伏地魔和纳吉尼里二选一了。” 阿尔法显然并不想选。 回船途中,自然又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显形,当然有靳一梦在,这都不是事儿。靳一梦特意换了能量武/器,打出去一点声儿都没有,李/明夜全程趴在阿尔法的光头上闭目养神,差点就真睡着了。 其实以李/明夜的修为,即使当真入睡,也不过是调节身/体状态,并不妨碍她真灵元神的清/醒与“术”的运作。换句话说,即使身/体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李/明夜也一直是醒的,不仅其分神始终在辛勤工作,且能够同时感知每一个分神个体的所有感官体验,同时本尊也能够及时对外界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作出最迅速和最正确的反馈。故而,当靳李二人回到甲板上,诸人出来迎接,而人群中的提佐克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时,李/明夜立刻就醒了…… 是的,提佐克当场对着李/明夜就是一跪,势大力沉,膝盖把甲板撞得砰砰有声。再一看,他整个人都俯趴在地,额头触地,看起来极谦卑的同时也极惶恐,周/身溢出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浓烈,几乎肉/眼可见。 靳李那是何等样人物?都结结实实呆了一下,多少有些迷惑。这几年下来,他们跪过一些人(比如靳一梦受封骑士的时候),同时也被更多人跪过,但被这样跪还是挺稀罕的。 “就差一句‘青天大老/爷’了。”靳一梦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嘟囔了一句,李/明夜闻言不由莞尔。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情势又起变化。 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2 章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壹趣妏敩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值得一提的是,那座岛屿并非今日的慈悲之岩。千年之中,他们总共落脚了大约十来个岛屿,每个都被命名为慈悲之岩。几乎每百年一次,毛戈人们的迁徙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岛屿一词已经一目了然地点出他们的处境。一座岛屿,当然不可能拥有富足的资源,即使他们登岛的第一日是如此,在他们居住百年之后,想必也接近荒芜。郁郁葱葱的森林会消失不见,变成杂乱的草海、聚/集的房屋与一艘又一艘船只,飞鸟与走兽则会在草海变成荒漠之前先一步灭/亡,就连游鱼都不会再靠近海岸。人类在安定环境下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从一百人发展到三百人或许需要三十年,但从三百人到一千/人可能只需要十年,而到了第一百个年头,他们就会吃空一座海岛。战斗与疾病都有助于削减人口,但有远古天人与伟大先祖的帮助,不论对手是战斗还是疾病,毛戈人都无往不胜,于是他们选择迁徙,在岛屿彻底荒芜之前另觅他处。这就是毛戈人中航海知识和造船知识传承不绝的原因。 “然后就出岔子了。”阿尔法说道。 “是的。千年过去了,大概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要死了吧!反正最近这次的迁徙出问题了,毛戈人请求神明平息环绕岛屿的风暴时,神明没有回应。这下他们可抓瞎了。”靳一梦笑道,“他们现在待的那座岛挺大的,但毕竟是岛嘛,再大也有限。提佐克离岛之前,毛戈人的长老会已经在琢磨大举进攻那些树野人了。” “他们之前为何对树野人放任不管?”李/明夜轻柔询问。即使在最深邃的创伤之中,她的思维仍然清晰犀利,“莫非树野人也有自己的神祇,足以抵御天人和英/灵的威力?在远离尘世的角落,一位——或者两位神明,有责任照顾他们忠心耿耿的选民,毕竟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靳一梦说道,“提佐克是个灵能者,是个玩/弄巫术和人心的巫师,是那个部落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祭司,但他不是航海者家族的成员。你知道他为啥会被打发上一艘注定要航进风暴里,而且十有八/九要完蛋的小破帆船吗?” “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李/明夜笑着说道,“既然你用这种自鸣得意的语气向我炫耀,想必已经把它搞清楚了。” “确实是搞清楚了。说真的这有点麻烦,必须他自己自愿告诉我才行,不然他的伟大先祖就会在我面前劈死他……” “在你面前劈死他?”李/明夜奇道,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诚然提佐克确实是那远古天人和伟大先祖的现世锚点之一,然而这儿毕竟是神佑屏/蔽区,距离慈悲之岩又何止万里之遥?即使是法相,想要通/过如此微薄、遥远而又脆弱(指提佐克本人,相对靳一梦而言)的锚点,投/注足以杀死靳一梦的力量,那也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出于性价比的考虑,当然还是直接掐死提佐克更方便省心了…… 靳一梦耸耸肩:“总之,提佐克在一次与树野人的小规模冲/突中,发现了那些扭曲侏儒的秘密——那些看起来很像猴子的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毛戈人/大祭司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诅咒’,树野人背弃了毛戈人的信/仰,背弃了伟大的先祖,于是伟大先祖诅咒他们,要让他们承受肉/体扭曲、智能退化的野蛮和痛苦。在获得解释后不久,他就被长老会从慈悲之岩上丢出去了,长老会还给他说,对天人的虔诚信/仰想必能令他从环绕岛屿的风暴中幸存……嗯,反正他真的幸存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帮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高兴。” 李/明夜终于睁开眼,看看靳一梦,又看看提佐克所在的那道/门,叹了口气。“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忍不住爆了一句中文。 “是吧,而且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靳一梦话未说完,内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发出惨叫者必然身处可怕的折磨之中,而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无形中扩散出去。就好似投石入水,惊起一圈涟漪。 对于靳李而言,只有微风扑面般的感受,只是这阵风并不清爽,而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恶臭。但门外响起砰砰两声,为他们守门的海盗守卫摔倒在地,然后一同发出尖/叫。充满痛苦的灵能涟漪迅速扩散,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在更遥远的地方。“不会吧!”靳一梦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多少犹豫就起身。 李/明夜当然能看出靳一梦的用意,稍一思考/后,她跟着站起。“他可能还有些用,我试一下,不行再说。”她说完便在原地消失了。 痛苦的灵能波涛在下一瞬间平寂,就像开始前那样突然。靳一梦稍一查探,便即了然,遂打算去往底舱。他的目光落在阿尔法/身上,“一起来吗?”他问。 阿尔法正在专心看书,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理都没理他。 “好吧。”靳一梦耸耸肩,走了两步又回来,“刚忘了说了。”他对阿尔法说道,神情严肃,但话语里隐藏有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用分/身就可以耍赖啊,说好了的,连续工作八小时要休息。可以三班倒,不能连轴转。” 阿尔法大怒:“你烦死了!” . 此时此刻,就连热衷于自我折磨的苦修士,都无法想象提佐克正在经历的痛苦。 每一根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将骨骼煮熟,内脏里好像塞/进了一团又一团带着倒刺的鱼钩,随他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而滚动,撕/裂所有脏器。大脑在沸腾,意图煮熟他的颅骨,而皮肤像热蜡般融化,渗入每一缕肌肉与每一粒脂肪的纹理。他应该在惨叫,这惨叫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像一根炽/热的铁棍,从喉/咙捅破耳膜……他在喷血,又好像,在喷火。 是火,火烧起来了,每一点闪烁的火光都是神灵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无暇思考,他不过是欣喜地向至高无上的天人祷/告,禀报对方,自己发现了祂的同/胞……然后痛苦就降临了。并不是简单的惩戒,他能分清这个,祂要他痛苦万分地去死。可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忽然之间,太阳降临在眼前。他用融化的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从巫术幻视的灵之海迷雾中骤然升起。在灵能者超脱俗世的凝视中,灵之海是变化莫测的多彩迷雾,凡人的灵魂则是蜡烛的光芒,在迷雾中浮沉飘摇,但这一尊不一样。这是一轮环绕着恢宏星河的伟大太阳。就像真/实的太阳一样,这轮太阳亦有黯淡的部分,其表面浮动着不少黑斑,但璀璨的炽/热光辉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它们,鼓动起它们的热情与生机,好让它们光耀如昔。 我正在对你说话,太阳对他说,于是他听见了。看着我,只看见我。 思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痛苦依旧,如炽如沸,但神思清/醒,这加剧了痛苦。为何我如此痛苦?他绝望地询问。求求你,救赎我,让我解脱。 我救不了你。太阳回答他。睁大眼睛看看,困住你的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他赶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果然如此。那灼烧他灵魂的火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出来,明亮的、纯白的火焰,构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而锁链上遍生荆棘。它们束缚着他的肢/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品味每一寸痛苦。它们如此坚/硬强大,而他的力量又是如此微薄,根本无法挣脱。 奴/隶的后代,是否永远是奴/隶?太阳用雷鸣般的声音隆隆询问他。你是如此的虔诚,愿意向你的神明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于是你的神明承担了这份责任,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自愿把你的一切送入他人手中,由他人替你背负。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人实行这份权力时,又寻求解脱? 我…… 他茫然地思考,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他生来就是如此,从一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敬奉神,因为正是神的恩/德,赐予了他的出生。神的使者传授他知识,神的信/徒教授他技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神明的赐予,每一次强大都是神明的赞赏,而他的所有成就都是神明的意愿。他生来就是如此。 如果你把你的一切都视作他人的赐予,那么他理所当然就能将其剥夺。太阳说道。工具由主人制/造,工具的定义由主人赋予,这个道理没错。 但我是人,他说。 是吗?我看不出来。太阳似乎笑了一下。永远都不要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这正是是人和奴/隶的区别,也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人的关键。在遥远的古代,没有多少生物有幸拥有这一关键:思想,又或者有人将其称为智慧,虽然在我看来,思想其实只是智慧的种子。 他茫然地看着太阳。 太阳视若无睹,只是喃喃自语,全然不顾他是否能理解。即使我再仇视觉者,太阳说,也不能否认祂的伟大。这是通往自/由的钥匙,人人生而拥有,却又何其宝贵!这样与生俱来的珍贵财富,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总有人宁可将这把钥匙托付给他人。人是什么?不过是一坨血肉,一个灵魂,飞禽走兽也是如此,与人没有区别。但人之所以是智慧生物之一,是超脱于飞禽走兽与我手里这把止血钳的存在,正是因为人的灵魂中蕴藏有思想,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一旦失去这把钥匙,人也就不能再被称为人。 ——所以,告诉我。你是人吗? 他凝视着太阳。好像过了良久,几乎一辈子的时光,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秒钟。痛苦仍在持续,但不再有/意义,因此变得可以承受。我该怎么做?他虔诚地询问。伟大的存在啊,请您指引我!您为我指出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一次,太阳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心生忐忑。终于那伟大的存在再次开口,第一句便是否定。 我并不伟大,太阳说,这条路也并非从未有人走过,因为我正走在这条道路上,我知道该如何做。站起来。 我站不起来…… 站起来! 太阳的声音就像雷霆的咆哮。他吓了一跳,接着便开始尝试。挣脱束缚是如此的痛苦,随着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锁链与荆棘就更深地扎入肢/体,在他体/内灼烧。如此恐怖的折磨,几乎让他失去力量。然而每当这时候,每当他想休息,每当他想放弃,他都能感到太阳的注视……如此炽/热,几乎令人疼痛,他从中汲取到恐惧,与此同时,也汲取到勇气。 ——一旦轻言放弃,一旦无法依靠自己站立,他就会被无情抛弃。他轻而易举地认知到这一点,而这甚至比死亡更令他恐惧。但他的勇气也因此而生。他知道自己必须足够坚强,坚强到足以达成对方的期望。 终于,他站起来了。 锁链与荆棘绷紧到了极限,骤然地崩断,火焰也因此熄灭。他仰望着太阳,精疲力尽,然而心情激荡,满腔热血。他本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现在,他等待着。 太阳没有再开口。 在他陷入不安和迷惑之前,烘托着太阳的星光银河汹涌而来,在一瞬间淹没他。银河清凉得接近寒冷,却并非凛冽刺骨,反而令人感到柔和。就像在最炽/热的盛夏浸没入溪水般舒适。 疲累涌上心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忽然放松/下来,便再也难以支撑。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已经回到了物质世界之中,而这意味着他脱离了无法自控的濒死之境。他在神威与天罚中幸存,今天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经历这一切而活下来。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提佐克忍不住看向“太阳”方才所在的位置,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看着他,俯视着他,用三只眼睛。她的目光深邃,有实质的力量,那是大地般沉稳深厚的磅礴,无穷无尽亦无畏的坚毅和勇气。这样的眼睛只属于真正的强者,就连“美丽”一词的形容,都显得太过单薄……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了解脱。..m ——就像漂洋过海孤苦伶仃的旅人,与风浪搏击,与饥/渴为敌,与绝望作战,终于踏上了广阔博大、无边无际的陆地。大地般强大的女人,光辉璀璨的神明,滋养众生的母亲。 “神啊……”提佐克吐露/出模糊不清的话语,面庞上滑落泪水,“神啊……”他昏迷过去,却无比安心。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得/救了。 . 当靳一梦慢悠悠晃进底舱时,李/明夜已经完/事。她正斜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另一只手轻轻抛动天机之骰。那凯伯水晶制成的法/器上下翻飞,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你决计无法想象,那座岛背后的故事究竟有多有趣。”李/明夜笑着说道,“我只说一句——我在提佐克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名‘偶然穿过风暴登岛的幸/运儿’。” “你认识?” 李/明夜扬扬眉,最后一次抛起骰子,在半空中便截住。她吐出一口烟雾,悠然开口:“我不认识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很苍老,但在提佐克的记忆中,他的容貌还像任何一个正值壮年的半神一样年轻,一张漂亮脸蛋。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面目,毕竟他今年应该还不到一百岁。我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也能一秒就认出来,因为我们认得他那和他一样漂亮的好儿子。” “斯帕罗。”靳一梦挑挑眉,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慈悲之岩风暴环绕,而那风暴并非自然,乃是无懈可乘的神明魔法,要是没点运气之外的真本事,如何能够登岛?前任加勒比海的海盗王者,当然有不止一点的真本事。“如果是斯帕罗,那他去慈悲之岩,应该就不是偶然了。”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心愿罗盘当时就已经在他儿子手里了,对吧?” “还没有,不过时间很接近,相差不到一年。”李/明夜微微一笑,“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亲爱的,比我们经历的一整件事都要有趣。可怜的提佐克生活在这样有趣的事情之中,却对此几乎一无所觉。”她顿了顿,又道:“好吧,这是不确切的。他对此有所察觉,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每一件‘事实’,却没有洞察真/相。” ——在敌对一方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将一个有/意配合的灵能者灵魂引渡至奥利西欧的神国之中,对李/明夜而言并不困难,紧随其后的则是对入境者记忆与命理的探查,这也并不算难事。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记忆不过是存储在大脑内部的生物信号罢了。对于一名灵能者而言,其记忆本身确实拥有力量,但这并没有改变记忆的本质。 ——提佐克的精神虽然受创严重,但大脑中存储记忆的组/织毕竟没有死,更何况这名灵能者此时已经将李/明夜视作神明,毫不抵触?他的灵魂对李/明夜几乎是完全敞开的。只是他毕竟处于昏迷状态,其大脑中提取的记忆缺乏其主人引导,极其纷杂混乱,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更是混杂不清,真真假假颇难分辨,因此需要李/明夜稍微分析理清……而她做这些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环绕慈悲之岩的风暴,环绕图特加的风暴,以及女海神科莉布索的威能;天人们野心勃勃的仆从,亚特兰蒂斯与海神教的宿怨,困锁强大/法相于现世的异术;戴维·琼斯毫无征兆的背叛,树野人突如其来的退化,斯帕罗不合常理的老迈……年轻英俊的海盗王子隐藏身份,潜入图特加,邂逅情窦初开的女祭司。如此浪漫。 是命运不经意间的推手,是因果中不可察的引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发酵了千年仇/恨与愤怒的复仇?让背叛者败于背叛,死于绝望。即使是现在,李/明夜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洞悉它们之间微妙的命理纠缠与命运涟漪。这一刻,她简直爱上了这次历练。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有趣。 “真希望贝塔赶紧干完活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放松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我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并不足以令我感到安全。但是,看在奥丁那件海德伦斗篷的份上!该死的,我真该多打包十几二十件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斯帕罗谈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3 章 第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我没这么说啊,我一直都说,受封法相神魔那叫‘封赏’,很稀罕的,而且得很慎重。”靳一梦轻声笑道,“等老/子以后成了神魔,你给我搞来1000个B级以上宇宙的大资源点,我就封你当法相。” 陈英华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忍住,对着靳一梦翻出一对大白眼:“……我谢谢你啊!” “客气啥,应该的。”靳一梦很大度。 陈英华气得牙痒痒,果断转变话题:“也就是说,这个古亚特兰蒂斯文明原本可能有神魔,结果神魔断代了……神魔也会死?”她不由诧异低语。神魔已经是近乎于宇宙概念般的恒定存在,又衍生出万千投影,每一个皆与该次级衍生宇宙同时“出生”,因此永恒不死。这样的大能力者也会死吗? “当然会,而且死得还不少。”这次接话的是贝塔,“神魔的彻底死亡,一般有两种形式:第一种,其‘存在’本质被其他神魔吞噬扭转,变成了另一种‘存在’。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可以理解成‘夺舍’,具体的等你成神魔就懂了。”陈英华立刻对他也附赠一对白眼,他莞尔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种比较可怕,就是将其‘存在’彻底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个神魔相关的一切,包括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随之消失,祂会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能够想象这混沌海里有多少神魔曾经存在过,后来又消失吗?祂的历/史,祂的创造,祂的名字,祂的教/派,祂代/表的规则和定义,这一切突然消失了,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祂——从未存在过。”.m “……我靠。”陈英华仔细一想,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逻辑性抹杀。”靳一梦低声说道。归墟的逻辑性抹杀,觉者最恐怖的能力,将一切归为混沌,即使是永恒的神魔。就连狂/妄如尼德霍格,在谈及这个能力时,也颇为敬畏。张天然学会这能力后不久就死了,彼时的他顶多只能抹杀天人合一,而且碍于境界所限,他的抹杀也不够圆/满,很容易被高境界且精研命理的大能力者看出端倪……或许,这正是张天然之死最重要的原因。 “古亚特兰蒂斯的神魔应该不是这么死的,”弗兰克说道,“否则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今天这一切了。也有可能那个神魔并没有死,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再庇佑这个文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些天人只是真正天人文明中的一部分,受差遣来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灭绝,只不过是他们的……历练任务失败罢了。失败者该自己品尝苦果,就像徐先生死去时,剑圣或许十分惋惜,但兵者同样没有出手。”他特意采用了角斗/士的说法,看起来他十分坚持“类角斗/士论”这一最开始就由自己提出的假设,“路易斯,你将这个文明称为游牧文明,我却觉得不对。我个人认为,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寄生文明’——他们必须寄生在其他文明的精神世界里,因为他们并没有物质的存在。物质才是宇宙的关键。非物质的存在是模糊不清的,是混沌,是变化,是无数条件下的无数种可能,那么物质就是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而他们缺乏这个。这也是寄生物的重要特征之一:他们无法独自生存。” 贝塔挑挑眉,难得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他低头打量弗兰克一眼,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贝塔——也就是李/明夜——对弗兰克提出的假设十分感兴趣。这是极为难得的,其罕见程度足以令多次担任李/明夜秘/书的冈恩深感意外。他这位女主人向来独断专行,极少同靳一梦之外的人讨论,更极少真正询问他人的看法。她的问句从来都是沟通技巧的体现,比如婉转的诱导和狡猾的强调,或仅是单纯的礼貌,但在更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答/案。 弗兰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寄生物存在一些共性,比如它们不会轻易更换宿主,比如它们一开始会表现得温和无害,甚至有可能对宿主有利,但并不是所有寄生物都会长期采用这种互利共生的模式。他们的生存缺乏根基,便会本能地想要掠夺,将其补足。当寄生物智慧较低,而宿主又不够强大时,寄生物便有可能因过/度掠夺而杀死宿主,而当寄生物具有极高智慧时,则有可能产生许多很有/意思的结果……”他的目光掠过眼前五花八门的雕塑。 诸人也随之眺望。直到数公里之外,他们的目力与感知都趋向模糊,雕塑的永恒朝拜仍然没有止歇。这都是发生在其他宇宙的久远往事,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这里的雕塑仅是回响余音。 “但不论如何,寄生物都对宿主不利。”弗兰克继续说道,“到某一时期,或早或晚,他们的存在必定会扼/杀宿主的发展。”他指了指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尊雕塑,其服装上饰有宇宙舰队大战怪物大军。如此宏伟激昂的战斗,于群星间开展,视宇宙为战场。“谁说他们一定是舰队司令?他们也可能是穿越现世帷幕前来掠夺的恶/魔。” 片刻的安静。贝塔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神情中竟有一种等开奖的默契期待,他不由莞尔。“很有趣的假设,弗兰克。你对非物质和物质的描述是最有趣的那部分,回头我想跟你谈谈这个。至于其他,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诸人发出失望的叹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声音略提了一度,“我并非无所不知!这是实话,你们也知道。等我成了圣主,再来问我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于现在,劳烦你们在城区里多走一走,我需要对这里进行详细深入的扫描。亲爱的,你留一下。” 其他人应声散去。靳一梦留在当地,打量着贝塔,神情多少有些微妙。见对方望过来,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观察那些精致宏伟的雕塑。“怎么?”他问道。 贝塔笑道:“我能感觉到,我现在的形象让你有些尴尬。”其实他自己也是。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尚且能无视这一点,但跟靳一梦独处却并不一样。 靳一梦咳嗽一声,“是不大习惯。你在旁边的时候——我是指你那个女人身/体在的时候——那时候还好,现在确实有点怪怪的。”他忽然又乐了,“哎,其实多看一会,这白大个儿也不丑,动作表情啥的都是你的,看久了还有点顺眼。就是你别——” “那你过来亲我一下?”贝塔笑嘻嘻地打断。 “我就知道……”靳一梦撇撇嘴,“我不。” “不爱我了。” “我看是你不爱我了!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别玩儿了啊,有事说事,真想亲就等老/子回去船上,到时候别说换人了不认账就行。”能接受这非/人类雄性的壳子里是自己老婆的一部分,这是一回事,至于能不能亲得下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靳一梦的性审美显然没有宽广到涵盖非/人类雄性的程度。 贝塔倒也没有继续无/理/取/闹,只是笑道:“放心,我让你留下,不是为了在这里跟你来一炮的。我有正事想问你。” “嗯。” “在汤谷的时候,你告诉我,‘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源于某位古老圣主的某次尝试?” “是这样。”靳一梦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更赞同弗兰克?” “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凯特。可能他们都是对的,可能他们都是错的,那我就来你这里寻找第三个答/案。”贝塔说道,“不论是正确的推论还是错误的妄想,都能引我通往成功,前者使我前进,后者修正方向。所以,把你知道的有关那位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那可有点多了。”靳一梦闻言笑道。 “这个嘛,反正现在唯独你我不用干活。我们有的是时间。” . 约三天后,第一座古亚特兰蒂斯浮岛大致探索完毕,仅是斗兽场探索结算部分就足以令人震/惊。 作为大型探索活动发起者、探索活动中土著势力所有者、探索活动中角斗/士团队领/导者,命运组/织亲自完成前期探索,明确分配探索任务,给出合适应急方案作为探索参考,而李/明夜定下的抽成标准也并不高,不过二十分之一而已,算是斗兽场大型探索活动平均水平。角斗/士觉得这简直是给真武堂打工的待遇,而真武堂的抽成是30%到40%,土著则几乎感激涕零,毕竟根据土著探索活动的惯例,从来都是老板拿大头,打工仔总分成有个十几分之一就很了不起……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赢麻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组/织仅A/级宝箱就结算了足足8个。 即使排除了斗兽场的探索结算部分,所得财富仍然超出了李/明夜的预计。人们通常很难相信,那些溃烂建筑与化脓管脉中,竟然隐藏有宝物,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一座座血肉工厂的最深处,埋藏有它们宝贵的基因池。这世上生活着不少魔法生物,喷火的巨龙,能使人石化的蜥蜴,自身软弱却能激发智慧生物残/暴本能的小妖精,将敌人行为视为丝线任意编织的蜘蛛……这些自然界中天生地养的宝贵魔法生物,天人们能够规模化、标准化地在血肉工厂中将其批量生产出来,就像异世的现代人用工厂养鸡一样。 蛋鸡与肉鸡虽然都是鸡,品种却不相同,繁殖工序也并不一致,这些魔法生物也一样。同一种属的魔法生物,在基因池中分为不同亚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宜种属内繁殖的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适合与其它物种进行基因杂交的科研(或魔研)品种,有的被培育成更加庞大强壮的个体,有的乍一看平平无奇,甚至孱弱病态,体/内某些起到魔法用途的器官却比其它亚种更加发达。而理所当然的,它们在出厂后自然会奔赴其它不同的工序。 其中大部分被运走了。由于运输网络的中断,大家一致认为它们被运输到了其它古亚特兰蒂斯城市里。考虑到它们表现出的生物特征很适合用于制/作魔法道具和装备,诸人猜测古亚特兰蒂斯人应该有其它城市,比如专门培植特殊魔法植物的城市,以及接收提炼来自全世界之奇特魔法矿藏的城市。那些被土著奉为神器的圣遗物,古亚特兰蒂斯人可以在工厂流水线里批量制/作出来。 一个文明的顶尖外道成果从来不可能单独存在,而是该文明综合实力的最终体现。但古亚特兰蒂斯人的“梵天”,可以使他们略微脱离这个限/制——他们不用像其它文明一样,一步步构筑整个工业链。 知识和成果之间有一个算式,它们的连接符号读作“工业能力”,在土著是无数先代算式的结晶,而在古亚特兰蒂斯,则是“梵天”的数量和质量。只要宇宙规则和“梵天”的精神算力允许,天人们就可以直接在“梵天”的脑海里建造他们知识范围内的任意一座工厂,而不是像其他文明一样,老老实实地从建造工厂的螺丝钉、以及制/作那颗螺丝钉的工厂开始造起。直接构筑出最终成果也不是不行,但这个世界有资源,天人们有知识和“梵天”,既然如此,当然还是造工厂更划算。这是鱼和渔的区别。 可以想象,假如古亚特兰蒂斯没有陷落,要不了多久,每一个苍白巨人都能穿着坚逾钢铁、灵活胜过游鱼、轻便如同流云的外甲,手持喷吐龙炎或寒冰的骨枪、遍涂魔文锐不可当的利刃、装饰有灭灵生物骸骨的盾牌,然后分批乘上足以遨游深空或灵之海的、经由血肉基因改造内生不同腔室的鲲鹏,去往宇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运来更多和更多样的资源。又或许钢铁派的外道/学者在内部会/议上战胜了血肉派,鲲鹏变成宇宙飞船,这也未可知。而这个被诸人探索了数日的、专门负责接收和养殖全世界所有珍奇生物的港口工业城市,它负责生产和研究古亚特兰蒂斯未来构想中最重要的那部分:苍白巨人。 “梵天”脑部的漂亮城市里,几乎蕴藏着苍白巨人的所有秘密。跟其它规模化养殖的魔法生物一样,苍白巨人也有不同种属,或者用“型号”一词更为恰当。高大的,矮小的,更适合深海的,更适合丛林的,喜欢寒冷的,喜欢炎热的,力大无穷的,敏捷如风的,灵能天赋极其强大的,专门克制灵能的。天人们搜罗来这世界所有的奇特魔法生物,人为制/造天赋异禀的灵能者,从他们和它们的血肉中提取秘藏,然后将其赋予自己的创造。阿尔法和贝塔只不过是这一生物的基础型号。 整座城市里没有任何/文/字,天人们似乎并不需要通/过物质来传递信息与传授知识,但那些工厂里的原料、工艺和部分成品仍然保存完好,它们给了李/明夜不少启发。勤勤恳恳踏实干活的探索小队为她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实验素材,底舱实在是装不下了,她不得不将其堆到团队和团员的储物空间里。为了这个,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找怀恩清了一次库存,但可以想象,假如再发现一座天人浮岛,那就连怀恩都帮不了她了。李/明夜决定再去找阿斯特罗一趟,他的团员能分担不少她的工作,而她也不介意与他共享部分成果。 令李/明夜非常欣慰的是,这次探索为她带来了两名忠实且效率极高的实验助手——阿尔法和贝塔,也就是她自己。这世上有谁比李/明夜本人,更值得李/明夜信赖?他们拥有她的所有知识,而她掌握他们的思想和感知。他们的精力是如此充沛,思维是如此迅捷,动作又是如此精细,远非附身普通人可比。普通人甚至需要吃饭和睡觉!如此之多的璀璨知识静等她研究学习,哪里有时间吃饭睡觉?她真恨不得立即消化完天人的苍白巨人研究成果,然后马上造出10个来,好派他们去科洛桑读大学。 古天人文明简直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其数量之庞大,珍藏之丰厚,不论是命运组/织、命运组/织创立的聆星者教/派,还是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土著文明,都实在很难消化。李/明夜对此极其不甘心,她尝试过拖走这座由“梵天”组成的浮岛,然后她很快便明白了为何反叛者竟然愿意放弃这一宝贵战利品——不同于其孕育出的工厂造物,“梵天”本身只能存在于灵之海与现世密切交融的特殊区域,一旦离开那片区域进入现世,就会像泡沫般消失。一如梦醒,了无痕迹。根据这一结果以及其它诸多迹象,李/明夜猜测“梵天”是天人从其他宇宙带来的外来物种。 “只是猜测。远古时代那些反/抗天人的法相之间必然有盟约,盟约之中显然不仅包含自/由,还有对战利品的分配。”李/明夜在命运组/织的内部阶段性总结会/议上如此说道,“这些战利品,也就是‘梵天’,对当时的法相以及法相麾下的文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无法消化这份宝藏,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知识。更别提那帮王/八蛋就连该死的文/字都没有。天人对当时的世界而言实在是太超前了,尤其是天人的外道完全依托于‘梵天’而存在,就算对星际文明也像是空中楼阁。所以他们约定将战利品封存,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来开启。只是他们没想到,天人领先他们太多,以至于过了千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她顿了顿,摊摊双手:“其实这宇宙的外道已经发展得很快了——我从没听说有人饿死,就算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和奴/隶。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的原生宇宙都做不到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下个封印吧!就算再相信彼此,他们也肯定要保护自己的财产。”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可是我们顺利登岛了。” “所以我猜他们死了。”李/明夜说道,“至少有权开启这座浮岛的法相应该已经死了。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千年,有法相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比如科莉布索。这位我们明确已知参与了针对天人叛乱的法相,她确确实实是死了。穆萨虽然不在这里,却能为我作证。” “穆萨杀的法相可不少啊!而且大部分都是与世隔绝的异端文明的法相,一个个都有点年头了。”文森特兴致勃勃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说不定他的杀/戮名单里还有其他参与了叛乱的法相。法相本来就不多,这两张名单有重合是很有可能的。”.m 李/明夜很快神色如常:“我说了,这只是猜测。其实我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要是我参与叛乱,必定会要求分配战利品,就像弗兰克说的一样,我同样也必定会留下封印监控,不可能将未经任何保护的战利品放置他处……” “总之,我们要做好‘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座浮岛,突然蹦出来一个法相’的心理准备。”靳一梦简单地总结了李/明夜的用意。 “只是心理准备吗?”陈英华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敌人是法相的话,除了心理准备之外,我们好像也确实做不了其他什么了。要不这样,大老板你辛苦辛苦,提前把哈根或奥利西欧叫来?临时召唤可能会来不及。” “这确实是选择之一。”李/明夜不置可否。 “哎,这么一想,以前那帮反/抗天人的法相还挺浪漫的。”陈英华忍不住感慨道。她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神思游荡到远古,想象那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他们立下盟约,一同打跑了外来殖民者,又回去领/导各自的子民,等待子民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还有其他约定,要一起开启这份遗产。到了那时候,有的文明负责生物研究,有的文明负责矿物研究,所有文明各司其职……他们会齐心协力组合成一个强大的帝/国。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团结在帝/国的旗帜之下,就像他们的祖神和先辈反/抗外来殖民者时一样……” 弗兰克似乎也想象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听起来确实浪漫,但我相信那些法相不会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即使他们当初是,千年之后的今天,想必也不再是了。看看如今的世界,那些争端,那些战争,奴/隶贸易和殖民掠夺……假如我告诉你,这些冲/突正是发生于立有远古盟约的法相之间,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觉得你很烦人。”陈英华没好气说道。 “这只是个玩笑,如果冒犯到你,我为此道歉。”弗兰克笑道,“我相信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否则我们在登上那座岛时,极有可能会遇到来自其他胜利者的阻拦——即使是高傲的法相,也不可能忽视如此珍贵丰厚的无主财富,唯一可能就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或不知道在哪里,因此才没有及时接收。这都是我们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那是以后,准确来说,是路易斯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你不会要求我们去面对法相吧,阁下?”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李/明夜轻轻颔首,“正如吉米所说,你们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问题解决——至少在这次会/议上解决了。”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探索方案修订这项议题上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4 章 第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m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你做不到这个?”老者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随即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雕塑一眼,“他也不行么?” “虽然我承诺会尽力而为地帮助你,但你提出的要求,我们确实都做不到。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做不到这个,你才能看见我的老/师的雕像——他本人无法来到这里,因此只能使用物品周转,否则他该亲自来见你才对。请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能带你回到故乡,我在追寻觉/悟者的足迹,你的故乡正是他的足迹之一,是我们长久追寻中难得一见的收获,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无功而返。但很可惜,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李/明夜顿了顿,“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m 老者沉默半晌,长长舒一口气:“既然无法助我离开,就助我复仇吧!我的生命即将步入尽头,但那些卑劣无/耻的背叛者还没有全部铲除。一想到我消散后他们仍然能活在这世界上,我就无法瞑目。”他看了看李/明夜,“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具体/位置,你的空间魔法能帮我不少忙。” 老者的仇人无一不是真神——实际上,也唯有真神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时间早已为他完成复仇。他身为高阶法相,原本一对一干掉仇人简直跟玩儿一样,甚至就连一打二三四都压力不大,奈何他如今法相残破、寿命衰微,状态极差,根本无法与仇人较量,只能借助李/明夜的力量。而很显然,李/明夜身为半神,想要对抗真神,那是很需要从长计议的……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老者邀请李/明夜跟她前往慈悲之岩,见一见他如今的奴仆,整合一下彼此拥有的力量,也好作出一个计划来。在略微犹豫之后,李/明夜答应了这个邀请,并出口询问了慈悲之岩的具体/位置。伴随着“嘭”的一声爆响,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原地——这是幻影移形的法/门,而那一声爆响更是功/法尚且处于C、d两级时的特有表现。空间被蛮力破开,那破口并不融洽,因此引发了排斥的杂音。 在需要进行空间挪移,却又没必要使用彩虹桥之术时,李/明夜经常使用幻影移形,而她的幻影移形——是无声的。并且已经无声很久了。 ——但老者并不知道这个。 李/明夜离开之后,老者对奥利西欧的塑像略一点头致意,也随之离去。他的幻影忽然消失,了无痕迹,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教/堂里灯火通明,然而寂静无声,唯有海风轻轻地吹拂。今夜天气很好,风很安静。 神像后忽然走出一个人。身段修/长,体态匀称,姿仪高贵挺拔,身着一套简单干练的黑色绝地布衣。其肌肤冷白如玉,五官固然是精致秀美,却也并非绝色——然而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长者的淡定、学者的睿智,以及上/位者那漫不经心的傲慢,和居高临下的从容。这种气质令她异常出众,完美无瑕,足称一句风华绝代。 她走到雕像前,抬头望了雕像一眼,微微一笑,低下头行了一个旧教团的学徒礼。“那具土著身/体虽然装载了外貌和部分力量,但位格骗不了人……多谢大师帮忙遮掩。”她柔和开口,声音悦耳动听,“否则我肯定骗不过法相。” 神像温和垂目,静寂无声。点点浮尘在她身边萦绕,那是神秘的能量,晶莹如同星光。她作侧耳倾听状,忽然莞尔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不难猜测。一千年了,怀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他却一直躲在慈悲之岩不敢出来。如今他为何又敢了,敢于离开慈悲之岩,实施他的复仇?因为蒂格·斯帕罗登岛了。不论如何,这都令他获得了一定活力,只是这活力又是从何而来呢?相信您也看出来了,他有/意隐瞒了这一点。” 星光隐隐浮动。她听了一会儿,又说:“这部分故事应该是真的,至少含有部分真/相。我也认为他或其他蜃族接/触过我们的同类,而且……想必那些接/触并不愉快。我更倾向于他修改或隐瞒了这部分,故事的一些细节,但在大框架上没必要撒谎。对他而言,这部分说实话更加省心,并且更加安全。”她顿了顿,听了一会儿,又道:“这将会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在这之后,一人一雕像转变了话题。奥利西欧似乎无意于主动掺和李/明夜对先行者的探索,而很显然的,李/明夜也并不需要奥利西欧提/供任何的意见和建议,因此……在用短短几句话结束方才的事/件之后,他们谈起了原力研究方面的学术问题。这二人对原力的见解不可谓不精深,哪怕是绝地大师听见,都会有一定启发,然而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之后,这段令人愉快的交流便不得不中止了。 李/明夜正在说话,忽然间身形一晃,神情陡然变得无比狰狞。隐隐约约的,她的躯体上浮现出另一个缥缈然而庞大的黑色虚影,像是一团由无数个噩梦构成的乌云—— 然而下一个瞬间,星光陡然大盛,如同银河那样浩荡辉煌,轰然席卷。几乎与此同时,晴朗夜空霹响一记炸雷,而闪电在那之前便抵达,从大门口劈将进来,精准地在李/明夜头顶的乌云虚影上炸开!乌云和李/明夜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而在星河的冲刷与雷电的灿烈之下,乌云无可奈何且痛苦万分地褪去。它突然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突然,遵循隐秘虚空中的某些路径狼狈逃离。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镇定依旧。她连头发都没有乱。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痛。”李/明夜说道。她跪坐在地,以阿斯加德冥想术的姿态休息,星光在她身边沉浮,温和地照耀着她。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高阶法相的应变真是快……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尝试切断本尊与分神的联/系,但还是迟了一些……总之,有劳大师出手相助了。”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奥利西欧的意念在李/明夜脑海中层层回荡,充满关切,犹如一股严冬里的暖流,涤荡她受创的灵魂。“他想吞噬你的灵魂,以此来恢复自身活力?”他顿了顿,这才发现她灵魂中的伤患竟然皆系己方三人所为,又有些迟疑。 “并非如此。”李/明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想吞噬的不是我的灵魂,而是我的……身份,我的一切。他想要成为我,以我的身份离开这个宇宙——这是他逃离这里的唯一方法。”我会吃了你的自我真灵,取而代之,她想起张天然曾经这样说。 当时的李/明夜没有过多留意,后来她才意识到,她用归墟吞噬张天然,同张天然吞噬她,这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张天然显然不可能用归墟吞噬她,这会导致灵魂编号改变,身份完全暴/露。她当时就拥有归墟,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见识到那第二种功/法。 ——他心通,或仅仅是觉者他心通的一部分。就像他们各自拥有不同的慧眼和归墟一样。 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多少切实依据,但莫名的,她已经确信那些“同蜃族有所接/触,并且接/触得并不愉快”的同类之中,有一人是谁了。 因为吞噬失败,对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李/明夜回忆起片刻之前另一个自己的经历,终于作出判断。 不论是归墟还是他心通,都只能由强者对弱者使用,但这两者截然不同——如果说普通的吞噬对蜃族而言形同进食,那么他心通就是一台极度复杂精密的脑移植手术,尤其是在那名蜃族的状态本就非常不好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这台手术失败了。 这名蜃族法相的活力本就所剩无几,毛戈人数量不多,灵魂和信/仰仅能勉强维持他的存活,还经常一不小心吃猛了搞出树野人来,但饶是如此艰难,他都始终没敢现身外界、换换口味,可见他龟缩岛上时有多虚弱。蒂格·斯帕罗使他获得了一定活力,但吞噬蒂格·斯帕罗这一行为本身,想必就使得他消耗不小——蒂格登岛不久,树野人数量骤然增加,这一异变引起了提佐克的注意,从而意外发现树野人的秘密:他们的敌人本是他们的同/胞——但不论如何,不论他的信/徒为他的愿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蒂格·斯帕罗终究为他补充了部分活力,使他敢于离开慈悲之岩,策划他的复仇。 如果李/明夜没猜错,那场复仇中,或许还包含“吞噬科莉布索”这一步骤。当然她猜错了也没关系,不论蜃族法相是不能还是不愿,单单“科莉布索成功逃跑”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说明“吞噬他人”对这名蜃族法相难度颇高,尤其是对方与自己处于同一个大位格的前提下。 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 ——假如就连一次成功的吞噬,都需要他支付“数十名信/徒的灵魂以及肉/体变异”这一代价,那么,失败的吞噬会如何呢? ——吞噬刚开始时,不幸挨了两名法相之痛殴导致的失败,又会如何呢? “其实我有些遗憾——他至少还先跟我谈,谈不拢之后,才决定自己亲手来拿。在比我强的人中,少有这般讲道理的。”李/明夜幽幽感慨道。这时她想起云杜,不由撇了撇嘴。“我曾许诺一个毛戈人要带他回家,现在正是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我要去慈悲之岩一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宇宙9第二十五章 在男人的视线中,那庞大的肉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他听见无数凄厉的惨叫,看见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嘴。无数只手臂破开粘/稠的表面,竭力伸向他,滴下无数人的血。无数张面孔挣扎着浮现,有的陌生,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熟悉。他们看着他,他们伸出手,他们对他说话。 “救救我。”童年玩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快要能逃脱了,救救我!拉我一把!” “你背叛了先祖之灵!你背叛了创造者!”老/师愤怒地咆哮着,“你做出了和那些卑劣窃贼一样的行径。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我的孩子,我最骄傲的宝贝,回到正途上来。”母亲苦苦哀求,“回到你的亲人之间,回到你的朋友之中,离开那些谎/言和傲慢的毒草。我的儿子,你父亲回归先祖神国之后我就只有你了。我需要你啊……” 无数声音纷至杳来,伴随着无数场景。将第一次捕获的猎物捧给母亲,母亲却放下猎物,满是爱怜地抚/摸自己被弓弦割破的手掌;调配出的第一剂外伤草药尚有不足,却意外被大祭司的儿子使用,导致那孩子伤口腐烂,当恼怒的大祭司气冲冲上/门时,老/师同部族领/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地将他护在身后;出海时为追寻一只大鱼,不慎被卷入环岛风暴里,渔船上所有人或手足无措,或下跪祈祷,唯有久未联/系的童年好友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向他甩来一根绳子…… 海水涌/入鼻腔,浸透肺腑,使人无法呼吸。他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捞住那根绳子,然而下一刻,那根绳子却化作毒蛇,张口向他噬来!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条蛇。这一退之后,海水和风暴忽然间荡然无存,唯有那条蛇用泛着诡异光芒的蛇眼看着他。紧接着,蛇弯曲身/体,张口吞/入尾巴。 毒蛇是死亡、意外和不祥的象征,因为它们的身/体纤细小巧极不起眼,却拥有致人于死命的力量,这使得它们成为了所有司掌死亡之神明的爱宠——但衔尾蛇却代/表长生和圆/满。他注视这条衔尾蛇,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制/作过一个衔尾蛇护符。他将护符送给了好友,好友将其赠送给好友父亲,而好友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直到两个月后…… 叶丛与根须之间,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狰狞的、毛/茸/茸的生物与他对视,冲他龇牙咧嘴,挥舞双手,试图将他吓退。他站在树下,仰头注视那可悲的生物,震/惊万分,一时无言。生满茂/密黑/毛的佝偻胸膛附近,珠贝和彩羽的光泽时隐时现。他与衔尾蛇对视,良久,视线上移,望向树野人全然陌生的双眸。 ——他看到了一双野兽的眼睛。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明白了过去,明白了现在,也明白了未来。 他闭上眼,然后重新睁开,轻易便挣脱灵能的迷雾,让视野回到坚/实稳固的物质世界。庞大的肉山俯视着他,用数千只眼睛,恐怖如同地狱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已经无/所/畏/惧。只轻轻一步后退,他便回到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之下,那光辉清凉似水。 “是您让我看见那条蛇的么?”他问身旁的女子。 同样沐浴在星夜光辉中的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随即了然,“不是我。”她微笑起来,这笑容几乎显得温柔。她告诉他:“是你自己想看见它。” 他一怔,“是这样么?” “是这样。” 他重新望向地狱般的肉山,心情复杂至极。 “你正看着你曾经的神,还有你全部的族人。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女子问道。 沉默良久,“傲慢,和软弱。”终于,他回答。 手中忽然一沉,多了一样奇异的金属。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枪”,但又跟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枪全然不同——这一把更加小巧,也更加美丽。但它们拥有相似的结构,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它。 接连不断的爆/炸,横飞四溅的血肉,这些场景让时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短暂又似乎漫长。最终他完/事,一地狼藉,满身黏/腻,心情沉重无比,悲伤万分,却又有奇异的轻/松。如释重负。 “感觉如何?”她的丈夫问他。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你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自/由。”她微笑着告诉他。 “自/由?”他品味着心灵的震动,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了。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诧异:“我以为自/由是一个快乐的词。” “并不是这样,自/由从来就不快乐。与之相反,自/由很沉重,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分量,同时也很空虚和迷茫。不会再有人指引你,不会再有人限/制你,更不会再有人保护你。你的选择要自己决定,你的错误要自己承担。除了本身之外,自/由这个词几乎一无所有,但是……” “毕竟,我自/由了。”他喃喃接道。 “是啊,恭喜你。”她的丈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再享受它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快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图特加岛斯帕罗大宅三楼的卧室里,十余名仆从正紧张地忙碌着。 这间卧室已经空置许久,甚至有可能从未启用过,想要将其布置得舒适宜人、适合病患休养,需要费上许多功夫。床铺需要整理,窗帘需要更换,地毯需要清洁,家具需要拆洗和除尘,阳台需要打扫,盥洗室需要休整,附属佣人房也需要处置……但这间卧室拥有最好的视野。天气晴朗时,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图特加繁忙的港口与洁白的沙滩,当然还有广阔的大海与浩瀚的天空。 李/明夜与杰克正在阳台上对饮图特加出产的昂贵金朗姆酒。“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大合适……”她歪了歪酒杯,略表致意,“还是得恭喜你获得又一艘传/奇战舰。” “这个?”杰克抛了抛手中的物事。那看起来是个手掌般大小、造型颇为奇异的老旧船模,在他手里时似乎平平无奇。“飞翔的荷兰人号,确实是艘好船,能同时在虚空与现世航行的船只有这一艘。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船厂大费周章么?为何不自己拿走?” “它在你手里十分听话,是因为这里是加勒比海,而你是这里的王。”李/明夜笑道,“要是换个人,或是换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它有多贪婪了。在加勒比海,你可以用王/权压/迫它,任意驱使它,但要是换个地方嘛……你得把心脏挖给它。” “谁的心脏?” “你的。假如你想当它的船长的话。” “听起来很血/腥。”杰克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对半神而言,挖出心脏确实不一定会死,当挖出心脏是某场原始异教仪式的一部分时,就更加不一定会死了。大部分原始异教的仪式都是如此的粗糙、野蛮和血/腥,但它们的回报也是简单又强大。他又抛了抛手中的传/奇战舰,然后一把接住,“戴维·琼斯就这么做了?” “唔,我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心脏,还有他本人,躺在另一个比较大的棺/材里。他的状况比令尊要好一点。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是这个世界‘死亡’的一部分,这让他面对异神的榨取时更加从容。不过嘛,这不重要了。” “我听说你割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心脏?”杰克轻笑问道。他本无意打听这些,但金棕榈酒吧的人恨不得把这件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是啊,然后这艘船就疯了。”李/明夜啜饮一口朗姆酒,微微皱眉,随手招了个仆从过来,把酒杯递给他,“请帮我加点冰。”仆从鞠躬离去。她便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这艘船想要我的心脏,让我当它的船长……它很顽固。我只好告诉它,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是它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的。它听从了我的意见。” 杰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奇战舰,不出意料地发现这艘船所有桅杆都跟被雷劈过一样,船身看起来似乎被炮打过(其实是靳一梦留下的弹孔),而船楼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坨被拧得精干的毛巾。“看起来是一场相当火/热的谈判。”他不由评价道。 “还好,它还算通情达理,不像其它规则造物一样死脑筋。”李/明夜瞥了那传/奇战舰一眼,“给它点时间,或者你安排一名船长,让他专门负责将那些孤魂运输往各自信/仰的神国,让它重新成为这世界死亡秩序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的/人或许可以上神话书,就像卡戎一样。他是个希腊人,也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第一任船长……只不过那时这艘船还不是长这样,也不叫这个名字。” “等等。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真正用处吗?”杰克当然听说过与冥河船夫卡戎有关的希腊神话,因此他相当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明夜朝这艘船点了点下巴:“它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把它送我了?”杰克忍不住更加郑重地打量手中的圣遗物。这世界的一部分规则正在他手里,这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难以置信。说真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真的普通寻常,也就是触感冰凉罢了…… 等等,冰凉,在加勒比海毒/辣的大太阳底下?这时候就连酒都烫嘴。杰克更仔细地打量它,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带了一丝命令之意……忽然间,它似乎屈服了。一股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凡是他所需,凡是它所有。“难怪你不要它。”他于是明白了答/案,“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带不走它。”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也确实是原因之一。 想要在近期时间节点获得可以带出本宇宙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即本宇宙的部分死亡规则凝聚之造物,只有一个方式:击杀全盛时期的海神教“冥河摆渡人”戴维·琼斯,其遗产之箱中有极小概率爆出飞翔的荷兰人号。全盛时期的戴维·琼斯约等于半个法相,击杀难度极大不说,时间一旦来错,就绝无击杀可能——而这正是李/明夜遇到的事,她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李/明夜得到这艘船,乃是它自己主动送上/门,而非得自遗产之箱,因此它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要是他们之中有个三阶段被选中者,或许可以通/过特/权强行占有它,但很可惜,他们的位阶都不够(靳一梦已经试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艘船对李/明夜的用处其实并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兰克,还有远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罗,那两位想要的也并不是一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灵海鬼船,而是其中蕴藏的部分死亡规则。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罗特意从其他宇宙赶来),确定这艘船带不走又拆不掉之后,这两人一致认为短期拥有它并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脏的代价,因此也只能略做体悟,随即叹口气将其还给李/明夜,由着她拿去送人了。..m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说不定可以。”李/明夜说的是实话,在加勒比海的疆域,杰克·斯帕罗约等于半个法相,随着他对“王/权”的掌握愈加坚固和深入,甚至能够阻挡真神的脚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奥利西欧的帮助。把东西交予这样的一方势力之主,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人夺走,即使真被夺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踪,因此他们俩假如真的很想要这艘船,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件事传开之后,会有多少将死之人特意跑来加勒比海寻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后既无天使引路,灵能与信/仰又不够明亮,可没那么容易找到自身所属的神国啊。”她笑着调侃道,“对那些原本将永世在灵之海中漂浮的倒霉鬼来说,你所指定的船长,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公交车司机——专为死人服/务。” 也不知道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是怎么翻译的,杰克一怔之下,竟然还真的听懂了。他不由一乐,正欲开口,恰在此时,数名仆从抬着一张小床,从卧室门口小心地挪了进来。另外几名女仆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从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两眼无神、如同干瘦猿猴的老者,将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仆为老者盖上轻薄柔/软的丝绸凉被,另一名女仆拿起手帕,轻轻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杰克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复杂无比。“我父亲还能活多久?”他问道。 “不会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这并不是药物或圣遗物能够治愈的创伤。他的身/体机能与灵魂活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半神,而远古异神也需要他活着。”拥有前代王/权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现任时会更加方便——尤其是后者的权/柄最初得自“继承”的时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得到一个能活很久的痴/呆。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那大可一试,或许会有其他方法也说不准。” 杰克沉默良久,“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过片刻,忽然突兀开口:“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会想这样活着。” . “好吧,海上原始异教传说之七,崇拜太阳神的非洲食人异形部落……”一支漂亮的万宝龙钢笔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纸页,饱吸浓墨的镀铂金笔尖吐出一道浓/黑的无情横线,将原本的文/字划去,“……搞定。”划线的人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尘埃落定。“路易斯会很失望的。”他补充了一句。 文森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抖牛皮笔记本将其合上,另一只手套/上笔帽,最后将这两件精美的异世文具随手揣进上衣兜里。他正坐在非洲某处与世隔绝之神秘神庙的台阶上,此地阳光正好。 ——然而这座神庙坐落于地/下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洞/穴之中。这洞/穴是如此的广阔,竟至于能够容下一座神庙,还有……一个远古人类王国的都城。 这座地/下城市并不黑/暗。文森特的头顶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可以毫不费力地照射/进来,而后与洞/穴/壁上裸/露的无数奇异结晶体产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离梦幻的明亮光辉之中。以当地人的科技水准,显然搞不定这等科技环保的太阳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战术终端对这一显而易见的推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体是经过剧烈燃/烧、融化蒸发、复又冷却凝固的某种外星矿物,蕴含有奇特的辐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动。简单来说,这座城市与神庙所处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陨石砸出来的。 真正纯净的阳光,只照射在神庙里,即那颗外星陨石的所在地。这来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种奇特的美丽植物,它有剧毒,能够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但与此同时,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赐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进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无比的强大与无限的可能。当地人发现了它,对它顶礼膜拜,将它视为神祇恩赐,甚至神灵本身。他们并将它命名为…… “太阳阶梯。”文森特撇撇嘴,“这个异教传说的谜底居然是它吗?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什么太阳神遗迹……”他本以为能找到远古魔法的,结果竟然是生化危/机……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个太阳神杵这儿,我看你敢来啊?”陈英华闻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她一向闲不下来,又看不得脏乱,因此正忙着收拾战场。只见她在地上随手拿了根土著长矛,扎上满地脱落枯萎的太阳阶梯,制成了一把简易却浓/密的大扫帚,然后——将那堆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尸块内脏通通扫到一边去。她边干活边吐槽:“太阳神,恒星级的,那高低得是个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阶法相。你干得过人家?” “高阶法相又怎么样?”文森特挺/起胸膛,脸皮极厚,“我至少能打个三七开——”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开,人三拳你头七啊?”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颗陨石说不定还真是法相们在外太空打架争夺太阳的时候顺手丢下来的,算了,这无所谓……”他抬头看向陈英华,耸耸肩,“路的恐怖实验室里是不是已经有这玩意儿了?” “有的吧。”陈英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凑近花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儿,“有。”她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她那里颜色更多,这里只有橙色和红色。” “唉……”文森特往后一躺,整个人埋进太阳阶梯花丛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两个来月,花了那么多钱,就找到这个!而且花的钱——” “——还是人弗兰克辛辛苦苦挣来的。”陈英华失笑接道。他们带来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但弗兰克总是能从鬼知道什么地方变出莫名其妙的钱来,甚至……足以支付一场远洋探险的开支。对约克伯爵的搞钱本领,就连李/明夜都颇为惊讶。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好像真的很受打击。“啊——”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不管了,颜色少就少吧!颜色少说明血统纯,血统纯说明东西好,说不定路易斯那里那么多颜色都是她自己随便培育出来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样,东西肯定也不会完全一样,带回去给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给聆星者。他们几百年后要是不想继续开大学了,开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陈英华一边迅速扫地,一边随口挑刺:“别吧大哥,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吉利啊……内保护伞公/司不是开着开着就给干倒闭了吗?” 文森特停顿一秒,又开始嚎:“啊——” “没好儿了是吧,你他/妈唢呐成精,嚎什么丧啊!”陈英华终于忍不住了,丢下扫帚冲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后者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出溜,压倒一片花枝。她追着继续跺,一边跺一边骂:“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干,屁事屁事一堆,活儿没干几个,食儿吃不少,每到饭点可劲儿造,每到写报告就挺尸!老/娘就是养只猪都他/妈会拱地——” “我也会啊!这就拱给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滚下花台,迅速奔向扫帚,将其一把捞起,接着便运帚如风,开始疯狂扫地。“你也别闲着,哎呦!”他背上挨了一下。然而他叫得虽惨,人却是不动如山,甚至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了陈英华,“不能只有我在干活,这不公平。你回营地,把弗兰克花钱雇来的那群废物叫过来,让他们把这些花、陨石,还有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三个小时的战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带回去。尤其是那个大祭司!他一个人就占了5分钟。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我船舱的墙上。” 陈英华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强大敌人之头颅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个宇宙都会收集几乎一整面墙的头颅标本,然而他从不带走它们——他似乎仅将其视为“文森特·托雷斯在该宇宙留下的印记”。话虽如此,每晚睡觉时都面对一整墙死不瞑目的头颅,自身又是制/造这些死亡的凶手,他难道就不会瘆得慌么? “……毛病。”陈英华撇撇嘴,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对方的个人爱好——反正她又没跟他住一起。况且她转念一想,收集猎物标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不过是把鹿头虎皮熊掌象牙一类的东西换成/人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间发现一只苍蝇或一条蛆,我就把你那堆见鬼的人头标本都锁到冷藏舱里去。”她随口威胁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转头看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多是畸形,强大有力的畸形,极具破/坏性的畸形。但这些畸形人的脸孔大部分都很年轻。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文森特。”陈英华突然喊了文森特一声,难得的郑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非常不礼貌,这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和报复,但毕竟……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森特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笑了:“所以?” 陈英华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陆地带队寻找淡水时,那支迎面而来的剧毒吹箭……之后是如潮的毒矢和标枪。那支小队最终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并不是什么可怜悲惨的幸存者,实际上,当文森特找到她时(大约一小时后),她已经屠/杀了那个袭/击他们的村落。其实真正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陆的探索队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海商,他们带来了血与火,还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 “我不能说他们是活该,也不能说我们是对的。”她终于笑了一下,“毕竟我可以选择沟通,也可以选择灭了他们,而且你问我想怎样的时候,我也确实说要灭了他们。这其实是过/度报复……”她耸耸肩,“但拥有选择的感觉,这种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感觉,真他/妈是爽毙了。” 文森特打量她一会儿,作出总结:“所以你是高兴的。”他嘿嘿一笑,低头继续扫地,“这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过/度报复不太好,我们下次就克制一点呗,多大点事儿!你要还觉得不好,大不了回去以后我们就改圣典,把每年的今天定为感恩节。” 陈英华闻言不由大乐:“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文森特!” “干嘛?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还能给人放个假。后人会因此感谢我们的。”文森特撇撇嘴,“我希望他们顺便记住一点: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感恩节的倡议者、上班族的救世主、家庭生活的拯救者,悲惨的文森特·托雷斯本人,要在感恩节这天扫地……”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文森特秒答。 不论如何,被文森特这么一搅和,陈英华心中的复杂纠结,倒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去叫人过来。”她说道,“下个异教传说在哪里?” 文森特停下扫地,掏出小本本瞄了一眼:“远古海神埃吉尔的水下宫殿……嗯,挪/威神话,路易斯肯定很感兴趣。而且我听说这个远古异神很富有啊,他用黄金代替节能灯,在漆黑的深海中照明。他的富有是如此著名,因此黄金也被称为‘埃吉尔之火’。”他叹了口气,“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被穆萨干掉了是吗?”陈英华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嘛……” . 千里之遥的图特加,已经装修完毕的旅者大教/堂,某间豪华书房里。 弗兰克口述完探索队通/过战术终端发来的报告,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随手敲了敲茶杯边沿,示意仆人倒茶,同时向对面的人抱怨道:“他竟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全杀了!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殖民’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和对方高层合作,也可以把高层杀光,扶其他人上/位,但是他必须放过大量的平民,因为我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开矿挖煤炭和贵金属,也需要有人给我种咖啡、香料和棉花。这下好了!他屠/杀了迪拜亚的都城,其他迪拜亚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农/民,这会使我们的殖民成本提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我们可不是西班牙!”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瞥了弗兰克一眼,对续满两杯茶水的仆人抬了抬手指,后者便会意,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关上了门。“你将这场屠/杀归罪于文森特?”年轻男子笑吟吟开口,“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他的主意。” “何以见得?”弗兰克拿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你也放了一个分神在他们那里?” “唔,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座只需要3小时就能屠/杀干净的城市,文森特肯定没有主动屠/杀它的兴趣。”顶着男性皮囊的李/明夜笑道,“除非他们愚蠢至极地激怒了他,不过……说句老实话,能够激怒文森特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好斗,并不易怒,至少我从未见他真正被激怒过。况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所以,是凯特?”弗兰克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凯特大部分时候确实很善良,但这种善良并非她的本性,也并非她的固有观念,仅是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过剩的感情……而感情比大海还善变。总之,如果是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听起来不怎么好。”弗兰克微微皱眉。在他看来,一个人行/事方法可以善变,那不过是为不同现实情况作出的随机应变罢了,但要是一个人的情感和观念也相当善变……“她还没能找到‘路’吗?那条心灵之路?抱歉我借用了詹姆的说法。” “是的。而且‘心灵之路’一说出自吉米编写的聆星者经/书,而你是聆星者的教/皇,你可以随便用。”李/明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她突破了就好了。我其实有个猜测:她的所有症结都源于过去,因此她也必须回到‘过去’之中,寻找属于她的答/案。我有想过要不要跟她谈谈,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唔,反正她就要回原生宇宙度假了……” 弗兰克闻言,莞尔一笑:“她恐怕也不愿跟你谈这些吧,路易斯?” 李/明夜轻轻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们。”她似乎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有原力,我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甚至还有证!虽然证上并非我的名字。总之我若是开一间心理治疗诊所,一小时得收1000美元,但我愿意免/费跟你们谈——” “你还不如收钱呢。”弗兰克窃笑道。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轻咳一声,正襟敛容,“他们一个半月后回图特加,至于那场屠/杀的主导者究竟是凯特还是文森特,到时候我们再来揭晓谜底吧。” 文森特等人本想直接开启下一段探险,却不料经迪拜亚一战后,他们所有货仓都装满了——甚至不仅于此,文森特还在报告中要求弗兰克再派一支船队来继续接收战利品,面对这一要求,有/意搞长期殖民的弗兰克自然无有不应。当然他也很清楚,经/文森特陈英华的一场大屠/杀之后,长期殖民这一工作可谓是相当艰巨,但作为资源点经营者,他也无法忽视这份庞大的世俗利益。因此他决定去杰克那里拉一拉赞助,自己再派出冈恩,以及李/明夜的分神。 李/明夜本人最近比较忙,阿尔法和贝塔更忙,前者忙着跟靳一梦一同探索一处远古的苏美鲁地/下遗迹,后者则在聆星者大教/堂的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见缝插针教/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她特地回图特加一趟,应弗兰克的要求再弄出一个分神来。其实就李/明夜本人来说,她还可以再多分几个出来,而且她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弗兰克和文森特都知道,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 就在一小时前,靳一梦特意通/过战术终端给二人分别打了越洋电/话。文森特那边还好,不过挨顿骂,他脸皮厚又被骂习惯了,再挨一顿也无所谓,但弗兰克面/临的问题比较严重。靳一梦明确通知他,自这次起,李/明夜的分神也将计算历练绩效和资源点分红,这次的就从他和冈恩的份额里面扣,毫无疑问,这意味着白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妈/的少给爷来这套!你自己明明干得完。”命运组/织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非常犀利且无情地戳/穿了弗兰克的苦情卖惨,“实在不想自己加班,大不了搞几个吸血鬼出来干活嘛!不吃饭不睡觉可以一天干24/小/时。大太阳怎么了?反正都是坐办公室又不用出门。” 顶头上司竟如此明察秋毫,弗兰克也只能遗憾打消“再分一个李/明夜去印度搞开拓抓经营”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抽空把那《种神大/法》认真练练,争取在一个月内分一个自己出来,专门负责看账。毕竟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完美主/义者,他对子嗣的要求其实还是挺高的…… “你那苏美鲁遗迹探索得怎么样了?”弗兰克好奇问道。 “确实挖出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李/明夜笑道,“至少我现在知道,我们的蜃族古神叫什么名字了。鉴于这个种/族的存在表现形式,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名字,毕竟在精神的世界中,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十分鲜明的、明显有别于其他个体的存在,名字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足以形成烙印、穿透混沌的头衔……好吧,反正他有名字。” “唔,他叫什么?” “欧顿。”李/明夜耸耸肩,“无形之欧顿。” “好像有点耳熟……” “我也挺意外的。一直都在次级衍生宇/宙/历/史剧情中历练,见到的大人物都是投影,这次竟然遇到一个本尊。”李/明夜笑道,随即放下这个话题,“对了,怀恩回归之前告诉我,他那里收到了黑胡子的线索。你这边找/人跟进一下吧。” “唉……”弗兰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怎么?” “我觉得假期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弗兰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对于如今的命运组/织而言,黑胡子对他们的利益影响最大的不是掉落、声望、社/会关系一类的世俗事物,而是足足三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们得再加三个月的班…… “这个嘛,确实。其实我也有点累,好在这次历练比较有趣。”李/明夜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呢,假期总是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壹趣妏敩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我真的怕高,小时候。”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搭在徐少秋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烟,微微侧过头,看进夏日的烈阳里,神情一如凝视遥远的回忆。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照得极浅,水晶般清澈透亮。“我妈那时候还在家里,她经常有幻觉,幻视幻听那些……有一次姥姥姥爷出去工作,我自己在那里玩,就听外面很吵,她在尖/叫,一间一间的找什么东西,把门撞得山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打开门去找她,她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说有人要害我们,他们已经来了,然后就把我抱起来冲出门,一路冲到5楼。就在楼道里,她抱着我一边尖/叫一边躲,还跟空气打架,最后好像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我放在楼道的台子上,自己也爬上来……还好她嗓门儿够大,所以在她抱着我跳楼之前,邻居先找来了。” “你……”徐少秋沉默片刻,只能说:“她只是想保护你。” 靳一梦点点头:“我知道。”他抖了抖烟灰,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她其实有挺多吓人的事儿。像是……她说自己是一根黑色的竹子,姥爷是莴笋,姥姥是菊/花。她说陈柏是狗,鬣狗,你是蜜獾,这两个动物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我问她长啥样,她形容给我听,后来我去查了书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她说我是蛇!很大的那种蛇。”他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尼德霍格,不由眼神微变,却是笑着继续往下说:“然后她就纳闷,为什么竹子能生出蛇来,她应该生竹笋才对,就想拿刀剖开自己找一找。她还经常说,家里到处都有人,在我们看来是阴影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黑色的人,一件放在床/上的衣服都能让她尖/叫……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有这么多吓人的事儿,吓到我那么多次,但我只怕高。” “因为你怕高,所以你才经常爬那堵墙?”徐少秋有些无语,但一想到这是靳一梦,却也释然。就靳一梦那又臭又硬的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接受自己竟然有怕的东西?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软硬不吃,只有激将法对他最管用。 “对。”靳一梦点点头,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所以我后来就不怕了。”这时电梯又到了,他便走进电梯,徐少秋也灭了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咦?这烟头……”徐少秋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嘀咕道。 “你不会是看到烟头动了吧。”靳一梦冷静地吐槽道,“这句话有点像我妈。” 徐少秋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老/子看错了!” 靳一梦淡淡一哂,没有再开口。徐少秋一直用眼角余光瞥他,似乎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却也只能闭上嘴。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正打算开口说话,电梯到一楼了,靳一梦走出了电梯。 我/操!徐少秋暗骂一句,跟在靳一梦后头一溜小跑。他突然意识到对方走路看起来并不匆忙,其实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却没这感觉,可见靳一梦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他。而现在,他似乎不怎么想等他了。 于是徐少秋逐渐从小跑转为快跑,好在路并不长。靳一梦离开这栋住院楼之后,目标明确、无比娴熟地往旁里一绕,顺着卵石步道经过一个花坛,又拐弯,绕过一棵树,再拐弯,走过一座小桥……终于他走到另一条卵石步道上,停步。他面前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位于另一栋住院楼下,如茵碧草上竖着两个公园漫步器,一旁的花丛欣欣向荣,蓬勃繁盛。 ——而他脚下是一些陈旧的、渗入卵石与水泥路面缝隙的血渍。 徐少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地点,微微一怔后旋即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在这儿……”他忍不住看向靳一梦。 刚才那间值班室里有整个园区的监控,靳一梦只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脑里把园区结构图画出来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破事,只是盯着地面看了两秒,又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终于睁开眼,向徐少秋询问:“是当场死亡吗?” 徐少秋点点头:“是。阿姨走得很干脆。” 靳一梦闻言直接闭上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尸体已经烧了,死亡地点没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一丁点都没有。作为一个经验阅历如此丰富的角斗/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明夜出手,从坟墓中挖出那两坛骨灰,又从骨灰中还原出两具躯体,再施以复活石那起死回生的妙法…… ——他最多只能得到两个由他记忆构成的血肉幻影而已。 我已经能救你了,靳一梦心想。我明明能救你们,只差一点点,一百三十多亿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年零六个月。我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我还很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之所以遭受这些,你们之所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时间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靳一梦喃喃说道。假如以时间来度量,我还需要变得多强,才有资格打捞起过往的历/史,挽回失落的遗憾?而这个想法是否又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毕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你说什么?”徐少秋没听清。 “没什么。”靳一梦摇摇头,“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放心,我不会跑,我还指着你给我□□……对了,来个全/套的。” “……你他/妈/的。”徐少秋嘀咕一句,多少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 虽然靳一梦本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相当精准的感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瞥了一眼战术终端里显示的时间,“一小时能办好吗?” “你丫做梦呢!”徐少秋终于再度咆哮,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骂了一句之后又强行收敛,非常忍气吞声地承诺道:“一天,一天后给你。” “那么慢。”靳一梦撇撇嘴。当初回李/明夜娘家的时候,李唯一都是退休的人了,照样俩小时就搞定了。 “现在都快下班了,下班你知道吗?下班!而且你要全/套,麻烦的要死。哎对了,这次你要叫啥?” “李/明夜,女,25岁,23也行,反正要超过20岁。照片一会儿发你。” “等等,啥?”刚走了没几步的徐少秋噌地转身——然后他就震/惊万分地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空空如也,空空荡荡。 阳光灿烂如火,世界清晰明亮。 . 离开常青精康园之后,靳一梦先是去银/行给徐少秋转了一笔钱,再一看时间还早,又去租车行租了辆车,付钱时顺手买了份地图看了两眼。背井离乡多年,他对北/京已经很陌生了。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靳一梦回程时开得并不快。眼看着一辆辆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还有人不爽他开得慢,刻意超车来别他,他也只是慢腾腾地开着,没有任何提速或反超的冲动。直到后方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终于决定放弃,转弯消失之后,他才提起车速,恢复了正常偏快的行驶速度。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一亮,是条短信,来自徐少秋。靳一梦瞟了一眼,没点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回小区的路上,靳一梦路过一个新开的广/场,意外发现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一堆人或打伞或戴遮阳帽,竟是不顾炎炎夏日排起了长队,旁边还有几个卖冰棍遮阳伞手持电风扇的小贩,抱着裹了棉被的纸箱卖力吆喝。他有点好奇地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苹果体验店,门口广告显示店内有一批iphone4到货。 靳一梦看了眼时间,又估了一下队伍长度,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遂找了个地方停车,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他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个宇宙,既然如此,买本宇宙通讯工具就有点必要了。跟战术终端比起来,这极受追捧的新一代智能手/机,落后得简直像一只掉了一半珠子的算盘,但毕竟……本宇宙土著应该不太能接受“用意念就能打电/话”这种事。 更何况,靳一梦其实很喜欢排队。他喜欢这种很简单就能打发掉时间的方式,喜欢置身人潮之中的热闹,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参与其中。在排队时他可以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或做自己的事,也不用担心掉队,前面的人进一步他就挪一步……再加上战术终端、一副随便插在裤兜或移动通讯设备上的有线耳/机,以及一份遮脸套餐(即墨镜口罩),排队就变成了所有“与陌生人打交道”活动之中,靳一梦最喜欢的那一件了。 靳一梦一边排队,一边悄悄把战术终端插上手/机,导了一张角度比较像证/件照的李/明夜照片进去,并转发给徐少秋——下一刻,来自徐少秋的短信果不其然如潮水般涌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靳一梦撇撇嘴,一条都没点开,转而用手/机连上网,认认真真补起了时事新闻。 半晌,“帅哥,帅哥?嘿,哥们儿?”身后的人拍了拍靳一梦。他茫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前方多了一截空地,旁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犹豫要不要插队。靳一梦微微一怔,往前几步,填上空地。 “真是的,哥们儿你排队认真点嘛,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身后人抱怨道。 靳一梦顺口道:“我在看……”他话语忽然一顿。他刚才在看什么来着?那一行行字,一张张图,清清楚楚,却又混沌不明。 其实以靳一梦惯常的脾气,根本就不会回答,这次脱口而出,他自己也挺意外。好在那人也并不是真心想问这个,只是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什么天气太热,什么女友崇洋媚/外,什么女友快过生日了,什么好在一年就这么一次,不然他就得像新闻上那傻/逼一样去卖肾……抱怨一会儿之后,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也收声闭嘴了。 在正常情况下,以靳一梦的实力境界与战士本能,方圆数公里中的一切环境变化、人员活动、魔法波动乃至智慧生物情绪意志变化,都应该历历浮现于他的心灵之中,即使他并非刻意。如今他虽然是休假状态,数百米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的,决不至于出现“险些被人插队”这种囧事。因此直到被惊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若是有人对他不怀好意,那么只需要在手里拿把刀,就有可能伤到他。..m 就像伤到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轻/松简单,而他却对此浑然不觉。当然,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做。 靳一梦望向眼前的长队,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李/明夜真的需要这台手/机吗?想必是不需要的,买回去也是放着。要知道就连全息通讯仪这样切实用得上、并且作为议员必须经常使用的高级通讯工具,她也一向是放在秘/书那里。科蒂议员在全息网上颇为活跃,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演讲、那些热情洋溢的互动、那些感人肺腑的文案,那些深明大/义的倡导,没有一条是她本人发的。 差不多得了,他心想。这世上有太多的失去,但人还是应该向前看。 . 正当靳一梦打算脱离这支队伍时,忽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广/场。 一只毛绒绒、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大玩偶向他走来,蹦蹦跳跳,憨态可掬。在靳一梦从震/惊诧异、逐渐转为柔和温存的注视下,这只胖熊猫走到他面前,抬起圆乎乎的小胖爪冲他挥了挥,然后翻开腰上的小/腰包,在小包里选了选,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靳一梦看了看那支举到他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胖熊猫,忍不住笑了。墨镜后,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深呼吸了一下,方才接过那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对熊猫说。 胖熊猫抬起两只胖爪捂了一下大圆脸。 “好,我不认识你。”靳一梦笑道。他扬起棒/棒糖晃了晃,“那谢了啊。” 胖熊猫叉着水桶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拽住靳一梦的手臂,将他拖离了队伍。靳一梦倒也从善如流,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胖熊猫的小胖爪,在路人的惊呼侧目中走向广/场。他不知道她想干嘛,也对此并不在意,她想怎样他都无所谓。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而她看起来目标明确,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 ——那是另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黄澄澄的皮卡丘玩偶,身高与靳一梦相仿,正在烈日下跟一群小朋友合影。合影完之后,皮卡丘同样打开腰包,掏出棒/棒糖散给孩童,掏出商场传/单发给一旁的大人。 胖熊猫拍拍靳一梦,挥起圆爪,利剑似的向皮卡丘一指。去! “我也要穿?”靳一梦失笑。 胖熊猫更加坚决也更加用/力地指了一下。 “好好好……穿就穿,跟你一起发传/单。”靳一梦笑着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胖熊猫。他抱得很用/力,胖熊猫温柔地回抱着他。隔着厚重毛绒的织物,他几乎能感受到玩偶服下方那具女子身/体里,温暖、规律而又强大蓬勃的心跳。 与他自己是一样的频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靳一梦摁响门铃,别墅一楼次卧的窗户很快亮起。一个困顿迷茫的妇女在对讲机那一头问道:“谁啊?大晚上的……” “投宿,走亲戚的。有空房吗?”靳一梦笑着回道。他的声音很柔和,显然他认识说话的人。 “什么走亲戚,这大晚上……这这这!”保姆忽然拔高声音,一声惊叫,“哎呀,我的个老天爷,佛祖显灵了!小梦,是小梦吗?小梦?!老太太,是小梦哎,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格外嘹亮。紧接着对讲机里“卡啦”几下,妇女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地扣对讲机,而后“碰”的一声,宣告其努力失败。 当听到“老太太”这个词,靳一梦扶在对讲机上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深深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了一下。 ——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今天,在没见到姥姥之前,靳一梦是真的害怕,哪怕再来一次坏消息的概率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恐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横亘在他心头,一如无常的死亡和悲惨的命运。可是,既然保姆已经喊出了“老太太”……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心,正在二楼主卧里睡觉的老年妇女真的是她。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记住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呼吸平稳,体温较年轻人偏低一些,心跳缓慢却有力,肌肉衰老但健康,骨骼不如年轻人致密,却远比同龄人强韧。她还活着。 “人果然不能随便复活啊!看把赵姐吓的,门都没给我开。”靳一梦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放下扶在对讲机上的手,这只手立刻像没处放一般扶在了行李箱扶手上。“这下完了,可能要睡大街。” 李/明夜仰起脸看他,极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二楼主卧的灯打开了,但住在一楼的人更加年轻,也更加敏捷。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客厅大门打开,赵姐甚至都没在玄关换鞋,直接开了房门冲出来。她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衫,一个袖子套/上了,另一个却没有,在她身后如旗帜般猎猎飘荡。这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以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过小院,冲到院门前。已经晚上了,院门是她亲自用钥匙反/锁的,她却忘了,哐啷哐啷几下发现没拉开,又急哄哄地折返回去,同时嘴上还不忘叫嚷:“小梦你再等等啊,我忘了拿钥匙这就去拿,你再等一下。”靳一梦一时没回,她立刻就急了,“小梦,小梦?”好像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在呢。”靳一梦扬声回了一句,“你去拿,慢点不急别摔了,我等着。” 院门很快打开,赵姐一把抓/住靳一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脸色通红,激动万分,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转头又看到李/明夜,顿时更加激动。靳一梦听她心跳如雷,血流如涌,怕她当场厥过去,赶紧开口,声音柔和,渗入些许精神力:“先进去再说?” 赵姐如/梦/初/醒:“哦对,对对!进来说,进来说。哎呀你看我,稀里糊涂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她一边说着,一边抢着上前接过李/明夜的行李箱,口/中兀自埋怨靳一梦,“你也真是,小梦啊不是我说你,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家里收拾收拾……” 对赵姐的亲/热和絮叨,李/明夜其实有些不适应。她一贯位高权重,身边忠仆如云,其中不乏忠诚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下属和仆役,但哪一个敢如此多嘴?不过靳一梦看起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打算提前说的。”靳一梦含笑解释。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们本打算次日上/门,只是姥爷与母亲逝世的消息令他再也等不了了。“结果航班晚点,落地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就干脆直接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随后踏入客厅。 客厅极宽敞朗阔,一扇大窗正对小院,显得爽朗通透,家具皆是中式木制,温润端庄的黄花梨颜色。沙发上铺着厚重柔/软的绣垫,正对着几乎占满整堵墙的家庭影院。茶几上则是一方乌金石山水茶盘,一整套冰裂瓷茶具与紫砂茶壶纤尘不染,摆放得极规整,但杯盏茶色干枯,看起来久未使用。 “哎呀,怠慢了呀,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你们先坐会儿,姑娘你坐啊,小梦你自己泡壶茶,大老远过来先歇歇脚喝口水润润喉。”赵姐把二人迎进客厅,先是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把一盒粉黄圆/润的杏子和一大海碗的玫瑰香葡萄放到茶几上。这两样水果中杏子分毫也未动过,葡萄看起来倒是吃了几粒,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并不太凉,显然没放进去多久。“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m “一间就行了。”靳一梦说道。 赵姐立刻瞪了靳一梦一眼,他还不解其意,有些茫然。李/明夜见状便开口:“一间就行了。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她很温和地对赵姐微笑,“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已经结婚了。” “哦……哦哦!大喜事啊这是,这不得叫太太了!那就一间,听太太的。”赵姐便笑了,极惊讶也极开心的样子,却又莫名地拘谨起来。“那……小梦啊,你和太太就住你原来那间?” “好。”靳一梦点点头,见赵姐匆匆转身赶去收拾,多少有些奇怪,“她怎么了?”遂在团队频道里嘀咕了一句。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又一个雇主。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僭越,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独居又寂寞,或许这也是一种合适的主仆交往方式,因此她便没说什么。况且,“但她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好。”靳一梦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又站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下一刻,电梯门便打开了。 靳一梦的外婆名叫林以兰。与蔡艳芳母/子的美丽出众相比,林以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个头不高,肤色颇深,身材圆/润,满脸皱纹,一头染成乌黑的极精神的短发,眼睛也有些浑浊。她的手关节粗/大,有些变形,这是一双农妇的手,粗糙却有力,像大地一般坚强。此时此刻,这双手紧紧地攥/住靳一梦的手臂。男人的手仍旧是铸铁般的沉稳,老妇的手却在颤/抖。 “小梦啊,小梦?”林以兰沙哑地唤着,不敢相信地捏了他两把,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好像才终于相信了,喉/咙里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啕。靳一梦原本还有点眼眶发/热,正打算用功/法强行压下这段心潮,一见此情此景,注意力立刻转移,赶紧扶着他姥姥到沙发上柔声哄劝,悄施安抚。他功/法虽精,一则当下属性不济,二则务求真/实自然,只能徐徐图之,如此半晌方才止住。 在这之后,自然是解释。靳一梦其实也没太多选择,只能顺着徐少秋之前编的瞎话继续往下编,无非是做生意得罪了一些当地豪强,事出突然只能立刻假死跑路,远赴他乡避风头,与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如今风头已过,他又在另一个国/家做出了一番事业,遂重新联络徐少秋,惊闻噩耗,方才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当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剧情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人多半是不会信的,这段瞎话就听得李/明夜直撇嘴,但林以兰立马就信了。 在靳一梦面前,这小老太太是全天下最好骗的人,因为她深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其实以靳一梦说瞎话的功/力,并不是编不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但这意味着他得把不少黑锅扣到徐少秋头上,他当然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 “这样听来,一切都变得像是你的错了。”李/明夜听到一半,冷静地提醒他,“在你的叙述中,是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说吗?” 靳一梦没有回话,只瞥了李/明夜一眼。李/明夜心念一转,当即了然:“你……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确实是你的错吧?哥,你那时候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切不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上次回来时,也并不知道还能再回来,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会领悟彩虹桥,你已经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你姥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的要——” 靳一梦仍然没有在团队频道里回话,只是微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李/明夜身上:“……对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还结婚了,那时候实在联/系不了你们,所以也没给你们说。”他牵过李/明夜的手,搁到林以兰粗糙苍老的手背上,“这是我老婆,叫李/明夜,是个华裔,家里很早就出国做生意了。现在我们俩是合伙人,一起开公/司,生意还不错。” 李/明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在面上撑出温和的笑容:“姥姥您好。” “哎,你好你好。”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可以明显看出,她竭力想表现得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奈何她对这次见面毫无准备,着实是意外大于惊喜,因此一时竟哽住了。老太太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搜索枯肠也只能说出一些“小姑娘真漂亮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片汤话。李/明夜逐一应答,顺便趁着此地光线明亮,对方注意力又在别处,用原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状况,修补了几个陈年损伤。 李/明夜控/制得极小心,反馈在受体上,则是一股不易察觉,却又极慵懒舒适的暖流。林以兰到底年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又历经一场大喜大悲,经原力一冲,多说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开始犯困。靳一梦见状,便说自己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点累,想早点睡,接着就扶老太太进了电梯。 李/明夜没有跟进去,自顾自开了电视吃水果,她知道靳一梦不会很快下来,而事实果然如此。她稍微听了一下二楼的动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明白了靳一梦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如他所愿放弃了探听。 “梦哥啊……” . 赵姐手脚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楼主卧。卧房里家具并不多,装饰简单,一张双人床并两个床头柜,靠墙一溜黄花梨中式衣柜,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卷帘式遮光窗帘。窗帘后是一扇木制推拉门,连接着一个打造成玻璃暖房的封闭式阳台。阳台一侧摆着置物架子,遍栽各类小型绿色盆景,另一侧置有藤椅茶桌,刚摆上一套完整的、清洗干净的茶具。阳台正对着院里的假山鱼池,池畔花草繁盛,灌木葱茏。一棵栀子树正值花期,重瓣胜雪,娇蕊吐芳,轰轰烈烈开了满树。 总而言之,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以李/明夜对靳一梦的了解,可以从许多设计中分辨出他的偏好和品味,可见装修设计时他很认真地参与过,但屋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都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物。那一溜风格古典、材质上佳的衣柜里只有一套收纳整齐的床/上用/品,据说是他以前来住时用过的,但因为他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清洗晾晒,只能搬来备用的另一套。盥洗室里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具干脆就全都是新拆封的,就连电吹风也是。 在李/明夜打量卧房时,赵姐正对着一支电动剃须刀犯愁,她明明装进了崭新的电池,却还是无济于事——这玩意儿静置太久,其内部元件早就彻底损坏了。她又试着挤了一些剃须泡沫,喷口处涌/出的却并非洁白绵密的泡沫,而是稀疏粘/稠的乳/白/色半透/明液/体,其中夹杂着零星气泡。 “这两样无所谓,明天再买吧。”李/明夜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 “是挺晚了。”赵姐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收到一旁敞在地上的垃/圾袋里,又引李/明夜进来,拉开浴/室帘,让她看到泡澡木桶和置物架,“今天天气热,您要是想洗澡,沐浴露洗发露/毛巾这些都是全新的,我已经给放好了,要是用不惯就告诉我,我列张单子,明天去超市买新的。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这个脏衣桶里,我明天会收了拿去洗。你俩的行李我还没整,您就先放在那儿,我明天整。” “好。”李/明夜颔首应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赵姐就拎着垃/圾袋退了出去,临走时道了一声晚安,李/明夜便微笑回应。这时她抬头望了一眼二楼方向,发现还是一点动静都探不到,便也不再尝试,决定先洗澡再说。穿上玩偶服放肆撒欢固然很爽,但李/明夜已经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仍能毫不犹豫去滚泥坑的亡命徒,而是被靳一梦养得无比矫情,甚至会浪费法/力保护自己免于雨水、尘土和血污。此时她一想到身上沾了别人的汗,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李/明夜洗完澡出来,靳一梦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正在阳台抽烟。英俊如同神明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藤制沙发中,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静寂的黑夜里。烟雾缭绕,辛辣呛人,却也有栀子的芬芳。 李/明夜于是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才你家保姆问我,我今天穿的衣服能不能水洗。”她从桌上拿起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点燃。柔/滑细腻的丝织品像水一样随她动作在身上流淌,犹如第二层肌肤。“说句老实话,她是真把我问住了,在她问我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从衣帽间里长出来的。”她轻笑说道,“然后我忽然发现,除了部分内/衣、阿斯加德斗篷与绝地制/服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第二次见到同一件衣服了。或许z-4悄悄洗坏了我的很多衣服,却不敢告诉我。”z-4是他们的家务机器人总管。 “她居然问你怎么洗衣服?”靳一梦不由失笑,“问你彩/票号码你还有可能知道。” 李/明夜闻言想了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完/事儿居然还真的用手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她抬头望向靳一梦,虹膜纯黑如夜,眉心慧眼未睁,只一抹红痕,衬着雪白肌肤与漆黑长发,有种鬼魅般的妖异诡艳之感。“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14点27分31秒至45秒,去西边大门外那个彩/票店买吧。” “这么巧,就在家门口?”靳一梦奇道。 “实际上并不巧。”李/明夜笑道,“但明天说好了要在家里陪老人,还是不要跑太远了。” “唔,会中多少钱?”靳一梦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致。 “50万。” “怎么才50万,宝贝儿你功/力退步了?”靳一梦笑道,“这50万还得交税,完了就没多少了。” “不用交税。如果你买了,后天下午15点至17点47分之间去彩/票店,老板会请你喝/茶,再过半小时会有人找你,愿意花42万左右买你的彩/票,你可以讲价到50万,然后把彩/票卖给他。不要多讲价,高于50万他就找别人了。”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你如果想要500万1000万,也不是不行,但耗费的时间会更长——至少你明天肯定得开车出去一趟。你又不缺/钱,玩玩而已,就别那么麻烦了吧。”她说完皱了皱眉,忽然闭上双眼,向靳一梦伸出手。 靳一梦“啧”了一声,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小瓶眼药水,“你也知道是玩玩,随便聊聊天嘛,难算就甭算了呗……你这眼睛刚好没多久。”他没理她伸出的手,直接起身过去,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他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捏着眼药水瓶,对着那双顷刻间便布满红血丝与小血块的双眼滴了下去,“别眨。” 药水滴完,李/明夜这才眨眨眼,“其实并不难算,不过是区区‘人事’,又不是什么‘天数’……只是我现在属性不够,骰子也拿不出来。” “妈/的,难怪算命的那么多瞎子。”靳一梦嘀咕道。他俯下/身仔细查看她的眼睛,发现那些细小的出/血趋势已经止住,遂松了一口气,在她两边眼皮上各亲了一下。“没事了。”他宣布道。 “本来就不该有事。”李/明夜嘀咕一句,下意识抬手想揉眼睛,被靳一梦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啊,痛!”她发出一声极做作的惨叫。 “该的你。”靳一梦不为所动。他下手是什么力度自己心中有数,这一下也就能拍死个普通蚊子。 李/明夜闻言哪里肯罢休?不仅一边大声喊痛一边把手举到他眼前拼命摇晃,更是在他怀里疯狂挣扎,活像一条离了水拼命扑腾的鱼。靳一梦骇然失笑,见她执意要闹,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就是不给她吹。如此折腾半晌,一个逗一个作,忽然间李/明夜惊笑着跳起来,扭身就想跑,但这种时候靳一梦哪里肯放人?仗着自己手长攻击范围大,眼疾手快把人捉住,直接拎回来牢牢扣在怀里。 “手还疼吗?”靳一梦低笑着在她耳旁说,“还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男人音色略哑,微微灼/热的气息像电流一般鞭入李/明夜的神/经里。她不自觉颤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激素水平的变化……那些微小但刺/激的成分像火/药一样在她神/经中流淌,激起星星点点的火焰。“你从皮卡丘里出来之后还没洗澡呢,衣服也没换。”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似笑非笑,“脏兮兮的,还都是别人的味道。” “这个简单。”靳一梦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随即一把将人打横捞起,抱进浴/室。 . 对这二人而言,浴/室已经算是常规地点之一,但这儿毕竟是另一个被靳一梦称为“家”的一方,因此格外不同。带着女友或妻子回家,得到长辈的承认和祝福,是每一个男人都必然拥有过的幻想,于靳一梦而言,更是虚无缥缈和几乎完全不可能实现之事……如今幻想与现实交织,碰撞出远比梦幻更甜美的味道。 一如她的眼眸与微笑。 “为什么要超过20岁?”在他急切索取的亲/吻间隙,她轻声呢喃着,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我上网搜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什么?你们这里超过20岁的女性才可以结婚。” “被你发现了。”他忍不住笑了,(和谐)。 (和谐)“我们……嗯,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但你并不叫陈丽丽。”他柔声说道。这是他们结婚证上她的名字,来自于她的原生宇宙,而在那个曾经是她家的地方,她无法使用自己真正的姓名。“只有在这里,才是李/明夜和靳一梦。” “李/明夜,和靳一梦……”她失神般地低唤这两个名字,忽然间她咬了咬唇,随即深深/吻/向他。 由于双方都格外投入的缘故,这次缠/绵极激烈,却又异常持久,战场更是几度辗转,从浴缸到洗手台,再从浴缸到床。等到终于彻底完/事,二人的身/体都有些疲惫,神/经却仍然兴/奋,冲完澡后一同钻进被窝,松松垮垮地搂/抱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天。比起激烈火/热的性/爱与恨不得融为一体的紧密拥/抱,这种温馨松/弛的接/触虽然稍显平淡,却极舒适惬意。就好像有天长地久的时间可供厮守,于是便可安稳度日,不争朝夕。 作为外人眼中强大沉稳深不可测的大人物,二人彼此单独相处时,说得最多的却都是一些无聊到令人翻白眼的话题。从十万伏特和原力·闪电哪个更厉害,到圣斗/士留着长发该怎么打架……靳一梦掏出手/机上网一查,发现自己是狮子座,而李/明夜是双子座,至于星座特征等内容则全都是哄人对号入座的话术,不值一哂。李/明夜不屑地表示信这玩意儿不如信重金求子,靳一梦则笑言想发财不如找瞎老头儿算个彩/票。 李/明夜大怒,踹了他一脚:“你才是瞎老头!” “好好好,我是瞎老头。那你是瞎老太太。” “哼。”李/明夜很不服,“这次种个锚点,下次过来我就是满状态了,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只要没有角斗/士搅局,前五百年与后九年,全都能算得清楚明白。”其实超过九年她也能算,只是算不出事物细节,仅能知晓事“势”,比如“某日去西方有可能发财”之类。 靳一梦不由失笑:“你还真想算啊……你那天机之骰,拿出来会被雷劈吧?” “有可能。”李/明夜想起自己在原生宇宙突破境界那段时间的天气,“无所谓吧,又不是哈根的雷,劈个一两下又伤不到我。等我算完收起来就好了。” “你想算什么?”靳一梦奇道。他实在想不出李/明夜在他的原生宇宙能有什么追求,钱他有挺多,事业虽然崩了,但她要是真想要,那他再去弄个公/司就行了,若是想算人,土著靳一梦跟角斗/士靳一梦完全是两个人,不论从何种角度切入土著靳一梦的命运,求得的解都必定是年轻横死,而且死了好几年……他正思索着,她侧过头瞟了他一眼,忽然他就明白了。“你想算我姥姥?” “也可以算别的,比如你的其他亲戚和朋友。”李/明夜的语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算不出张天然,难道还算不出土著?只要她想,连他们接下来九年里每天上几次厕所都能知道。 靳一梦沉默了几秒,笑了一下:“算出来了,然后呢?”他转向李/明夜,把她掰过来,抬手轻轻顺了顺她耳旁的头发,“宝贝儿,我知道你本事很大,我们本事都很大。他们生病了,我们有一大堆功/法魔药,大不了抽弗兰克一管血嘛!实在不行还有复活石。他们缺/钱,那是最好解决的,要事业,那也不麻烦,要爱情婚姻那更简单,精神系功/法我们有一堆。这都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儿,但我们的‘力所能及’跟普通人不一样,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更得把握好度,否则他们就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人了,他们会被我们的力量扭曲,变成我们的一部分。都是好好的人,不该这样。”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姥姥今年已经82岁了。” “以普通人论,她的身/体很健康,唯一的病症就是衰老。”李/明夜说道。 “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也不算麻烦。”靳一梦微微笑着,他的声音很温柔,“但治好了以后呢?我现在就能让她活到一百岁,等我们成法相,点她成天人合一,她就能活300岁,等我们成神魔,点她成法相,她就能活一千岁,等我们成道,点她成神魔,她就有无限的寿命。但是,真的应该这样吗?包办好一切,把她像东西一样带着走?” 李/明夜静静地凝视着靳一梦,知道这不会是他最初的想法,而这世上能让靳一梦改变想法的事物并不多。“你跟你姥姥谈什么了?”她问道。既然他现在如此平静……他或许会愿意倾诉了。 “其实也没谈什么。”靳一梦慢慢地摩挲她的脸颊,“她问了一些我在国外的事,问了你的事,我就拿之前准备好的说了。也没问得很细,我们之前的一些准备都没用上。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知道我现在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她没有怪你。” “没有。”靳一梦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怪我,还劝了我半天,哎呀那叫一个唠叨,还不能不听……”他顿了顿,“等她唠叨半天唠叨累了,我就把她哄睡了。然后,我让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李/明夜微微一怔,转瞬便了然,“不错的方法。” “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不然很多事有斗兽场限/制,都不好跟她说。”靳一梦顿了顿,“梦里呢,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孤山,柏林,卡洛城,科洛桑,图特加,她玩得很开心,跟安德烈提佐克他们也挺能聊,但还是更想回家。我就带她回来了,一开门,你和赵姐在客厅里坐着,还有我姥爷和我妈,我妈/的病也好了。我说这就是科洛桑的科技,死人都能复活,区区精神分/裂,刷个医保就治好了,她一听就很开心。我就问她,永远都这样好不好?”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有些哭笑不得,“结果呢,她问我是不是来勾她魂的黑白无常,她是不是要死了?” 李/明夜不由发出一声闷笑。虽然可能有属性下降之类的客观因素,但对于一个精通精神系功/法的修行者而言,施术造梦时竟然让受体问出这样的问题,绝对是翻大车了……正常来讲,受体应该全情投入他们所编织的梦境之中,不应该有任何超脱于当前情境的想法才是。 “可能是我把那个梦造得太美了,太美的东西就像假的。老太太一辈子心明眼亮,眼睛毒着呢。”靳一梦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那我想了一下,只好说没错,我就是白无常,之前黑无常请假回老家,临时工顶班,给你们家老/爷/子勾/魂勾错了。那黑无常啊是我哥们儿,我来替他给她道歉,希望她不要去庙里投诉。” “排除临时工那部分,这确实是不错的说法,会让她联想到你‘死亡事实’的错误,进而相信你说的话,重新进入情境之中。”李/明夜评价道。 “嗯,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我就给她说,作为补偿,我可以满足她的愿望,比如把老/爷/子和我妈/的魂儿给送回来复活啊,让她活上一两三百岁啊,让她变年轻啊……反正我可厉害了,她想要啥都可以,就算是想成仙都行,我立刻抄20本功/法给她,修/炼材料我也有的是。”靳一梦顿了顿,神情流露/出几分感慨,“但她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呢,希望白无常照应着点儿我姥爷和我妈,让他们在下面好好过日子,等她几年再投胎,来世继续做一家人,第二个呢,是我好不容易才过上了一些安生日子,希望我能真的好好过日子,一生幸福平安。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 “你很惊讶。” “是有点,我本来以为她至少会想让姥爷回来,就问她了。她说人各有命,活到这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他们俩这一辈子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了,早几年晚几年都是走,现在我姥爷和我妈都在下面了,这也挺好的。她现在就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别生病,别拖累我,过几年能干脆利落地走,别太痛苦,等下去之后给他们多讲讲我俩的事儿。”靳一梦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伸出手,将李/明夜紧紧按到怀里,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沉闷:“这场梦造完之后啊,我是想了很久都没想通,为什么她不想变年轻也不想长寿,为什么她不想姥爷和我妈回来,最后我想明白一个道理。说难听点叫夏虫不可语冰吧!但这不是什么错。在我看来活个几百年是很正常的事,蒂格·斯帕罗不到一百岁就要死,那他/妈几乎可以叫夭折,而我姥姥呢,觉得活三百年简直是个老妖怪。她活就想正常的活,走也想正常的走。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得接受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愿。” “所以你决定,在她和你朋友面前伪装成一只夏虫。”在李/明夜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恰当的比喻,毕竟他们与普通人仅有外表相似,实质早已不是同类,但是……“这对你而言太残/忍了,亲爱的。”她在他怀里柔声说道,“你想象一下,这意味着有朝一日,你得面对你姥姥的死亡——而且跟无/能为力改变,只能接受这一结果的普通人不一样,你有许多办法阻止,但你通通不去做……这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所以啊,咱们明天还是得出门一趟,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夏虫活不到冬天,所以夏虫也有夏虫的招儿,要是冬天实在不可避免,那就让秋天久一点吧。”靳一梦说完后沉默了半晌,忽然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李/明夜。 短短片刻,靳一梦已然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有闲心抬手点了点李/明夜的鼻子,笑道:“说起这个,她之前跟我谈的时候,还叫我一定要对你好,说我都三十多了,你比我小这么多,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娇一点很正常。她让我要是遇着事了要多让着你,不能拿出以前那脾气来欺负你,要跟你讲道理。我说那哪能啊,我现在对你可是百依百顺,就差把你当祖/宗供到我头上了……” “这样啊。”李/明夜便也笑嘻嘻的,一条腿架上他的小/腿轻轻磨蹭,还对他抛了个媚眼,“那我明天想吃方便面。”她从没吃过方便面,好奇的不得了。 “不行。” “……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2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m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m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第 294 章 第四章 中场10第四章 即使有徐少秋以及其司机这两名年轻力壮生力军的加入,当天的午饭仍然吃得近乎惨烈。 老太太一见加了两个人,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中午的菜单便怎么看怎么不够,一会儿张罗着再加个菜,一会儿心念一动又要加一个,第一个菜都凉了,老太太还在冰柜巡视,试图再加一个。最后靳一梦换完衣服冲进厨房,把老太太拉出来摁在桌边,指定李/明夜和徐少秋陪/聊,自己进厨房帮忙,如此方才罢休。饶是如此,桌上也已经是盘堆盘碗叠碗,直把餐厅里那张10人/大圆桌堆得看不见桌布。 这一顿饭吃下来,靳李二人倒还好,他们有功/法可以促进消化,徐少秋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歇了足有半小时。但最最惨烈的还是少秋同志的司机,晃晃悠悠回了车上,便再也没下来。 饭后大家在客厅聊天消食,老太太聊着聊着实在太高兴,又上二楼倒腾一通,下来后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连赵姐和司机都有份儿,当然金额跟靳李徐三人不能比。其中李/明夜拿的最多,整三千块。派完红包后,老太太一看时间,便催着徐少秋赶紧去上班,又催着靳一梦带“外国媳妇”李/明夜出去玩,以免待在家里无聊。于是多年不曾考勤打卡的徐少秋被/迫1点就出了门,老太太说这破路又远又堵,不早点出门肯定上班迟到;至于靳李……说句老实话他们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要知道这儿不过是个d级宇宙,又是2011年,还是北/京,实在是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有/意思。 靳一梦在玄关换鞋时,还特意问了同样坐在旁边换鞋的徐少秋:“北/京最近哪儿好玩啊?” “呃……”徐少秋想了想,“听人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靶场?” 靳一梦撇撇嘴,“我改行玩弹弓了。”李/明夜闻言噗嗤一乐。 徐少秋又想了想:“那,嫂/子骑过马么?我一朋友去年开了一马场,那边场地挺好,大,马也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臭,还有几匹阿/拉/伯马,特漂亮,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要想去我帮你打个电/话。” 靳一梦又撇撇嘴,不论是马、会飞的马、会飞的扫把还是会飞的毛毯,他们都已经骑腻了。如果非要玩出新花样,大概只有考虑骑一骑弗兰克。 徐少秋不耐烦了:“鸟/巢,水/立/方!实在不行你坐高铁去天津吃包子得了。真是,老/子跟自己老婆出去玩儿都没你这么麻烦。”说完便穿上鞋走了。 “高铁……”靳一梦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只在李/明夜原生宇宙的纪录片中见过。他记得在那部片子中,中/国最先震/惊世界的倒不是可控核聚变和清洁能源,而是特高压与高铁——这两个领域也是最先采用全中文的专/业领域。“所有专/家都是中/国人,所有标准都是中/国制定的,所有前沿论文都由中文书写,于是所有人都必须学习中文……”他忍不住低声复述了一句纪录片中的某句话。 李/明夜穿好鞋,侧头望着靳一梦,莞尔笑道:“所以,吃包子去?” “可能会很无聊。”靳一梦说道。他仍然记得纪录片中提到的各色参数,因此很清楚对李/明夜而言高铁堪称乏善可陈,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如此,一个去过《星球大战》的角斗/士不可能对这种每小时才跑几百公里的运输载具和线路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是斗兽场无量数之唯一的、他的原生宇宙,而这高铁是他唯一真正祖国之经济腾飞的重要节点,因此才别具意义,格外不同罢了。 “任何事都会从新奇有趣变得乏味无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坐宇宙飞船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大地,离开某个行星的地表,除了新奇有趣之外,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安,有些害怕。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大气层时舷窗外的花火,以及整个科洛桑星球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撼……”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第二天,我就已经不再爱出舱门,并把精力集中在模拟飞行软件上了。” “你没坐过高铁?”靳一梦奇道。 “没有和你坐过。”李/明夜笑道。这也确实是实话。 “我靠,压力好大。”靳一梦便也笑了,“那我得想法子让你坐高铁的时候不无聊才行。” 二人于是便对老人交代一声今/晚在外过夜,接着便出了门,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车站买票,而是先去社区开了单身证明,随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排除靳一梦再次买了两大包喜糖巧克力见人就发之外,整个过程平淡寻常,一如他们无数次手牵手肩并肩地去超市买菜一样,是日常生活中温馨的平常小事。只是在结婚证到手后,李/明夜看着自己二人的真名,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两个名字了。 “李/明夜……”李/明夜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我上次用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塔图因?虽然用的是银河通用语,但发音是一样的。” 那是发生于遥远星海之中的往事。彼时的科蒂裁判官正在自/由星域,除了实际坐镇指挥科蒂议员的自/由星域联/盟开发计划之外,他还有叛逃绝地处理、反/对势力肃/清之类的共/和国事务,同时也要为科蒂大师派去寻找原力发源地“莫提斯”的绝地武士和角斗/士提/供一些必要帮助,比如政/治协调、后勤保/障一类,总之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星域出差,一出差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因此当李/明夜接到他的传讯,要求她独自前往塔图因时,还以为是那以藏污纳垢著称的法外之地又闹出了什么事,例如反/对意图的酝酿或重要通缉犯行踪,结果当她抵达塔图因之后,却发现是飞梭大赛即将举行,他为她准备了一辆全自/由星域最好的飞梭,并且报了名……理所当然的,所报之名绝不可能是路易斯·科蒂。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约会的后续略有些神展开。在那场飞梭大赛中,李/明夜不仅跑完了全程(这就足以载入历/史排名前30%),还获得了塔图因有史以来第一名的成绩,并且由于过于籍籍无名之故,她的赔率非常非常高,因此赢得了巨额奖金。当地赌客咽不下这口气,而当地的赫特首领虽不至于为钱急眼,却被她的成绩所惊艳,决定将她掳作奴/隶,专门为其赛车。李/明夜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本想亲自解决,但靳一梦察觉此事后几近暴怒,并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不容许她插手……总而言之,到了当天下午,当地首领换了另一个不那么喜欢赛车的赫特人,于是奖金、飞梭和自/由都如数奉还。不过这些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李/明夜当时已经离开了。她不需要自/由星域的钱,飞梭带回科洛桑又没法儿上路,既然靳一梦不许自己插手,她便在跟他吻别之后就匆匆踩上彩虹桥回了科洛桑——她还得赶回去开一个会。 李/明夜没有特别打听过靳一梦的所作所为,但根据小道消息所称,靳一梦问了在场的五个赫特氏族首领对赛车活动的看法,第一个情绪太激动,第二个言辞不礼貌,第三个反应太慢,第四个动作太慢,第五个终于回答自己不喜欢赛车,于是接下来的三个也不必问了。在那次之后,塔图因对共/和国的所有行动一直都很配合,可能是塔图因之主在某次全息通话中认出了詹姆·科蒂这位老朋友,因此不打算重新喜欢赛车之故。 靳一梦正在发动汽车,闻言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帮赫特杂/种……”他哼了一声,仍然颇为不爽,“那时候我都俩星期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约个会,硬是给老/子搅了。” “为什么你想到这件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特人?”李/明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我是大赛的冠军,而我当时穿着飞行员夹克、短背心和更短的短裤,还穿着渔网袜和长度超过膝盖的皮靴,在数万/人面前拥/抱和亲/吻你。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我们没时间找地方上/床,但你想起这事时竟然没有想到我,而是只想到那群胖得活像是吃猪饲料长大的蛆虫?” 靳一梦不由失笑:“以后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倒也不是。”靳一梦略一停顿,轻笑道:“你穿成那样,我会想在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面前干/你。” 李/明夜那是何等样人物,闻言都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靳一梦笑吟吟地继续说:“等干完你之后,我还要问那个人看到了没,问他你是谁的,等他回答完我就满意了,然后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这个变/态。” “这才到哪儿啊,就变/态了?”靳一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李/明夜有许多矛盾的、甚至可以用卑鄙下/流来形容的幻想,想要看到她哭,她真哭了他又无比心疼;想要看到她发/怒,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他却比谁都着急;喜欢看她永远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偶尔算计失误懊恼郁闷时,他又满即时通搜笑话讲给她听,恨不得当场来一出烽火戏诸侯;想要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干/她,又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兜里,谁问都不给看…… 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想,有的他说出来了,有的他没有,但他相信不论这些幻想再如何变/态离奇,只要他说出口,就都能在李/明夜这里得到包容,甚至是满足。她那近乎无限的强大和爱,教/会了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所有欲/望。当然,根据他们在小黑屋中各色离奇魔幻、纯粹为满足性幻想而进行的诸多剧情性性/爱来推测,李/明夜稀奇古怪想法也并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光是在其他人面前干倒也罢了,直接把人毙掉再干也可以,但你非要等干完再问,问完再毙,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李/明夜撇撇嘴,语气虽然嫌弃,却也没多在意,“我是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小黑屋里搞搞得了,自己写个拟真影像运营逻辑,想要什么交互反应都有。要是在历练中也这么搞,尤其是那些时间比较早的宇宙……你一次历练中杀的最多的肯定是我的仆人。” “……”靳一梦一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主要是他潜意识中压根就没有“仆人”这个定位,比较类似的存在是以z-4为首的家务机器人。家务机器人看到穿睡衣甚至内/衣的李/明夜,这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家务机器人变成真人这一可能…… “在《黑夜传说》里,卡洛城之外的许多人都对我有些看法,其中一些相当有趣。有人说我是男人,还有人说我一旦脱/下衣服就会变成一只山羊、蝙蝠或是蛇。你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吗?就是因为所有贵/族女性里,只有我上厕所自己擦屁/股。”李/明夜又撇撇嘴,“至少我洗澡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仆伺候,而且跟别人不同,我习惯脱了衣服洗澡,因此她们知道我确实是人类女性。关于你的那些传言才离谱……” 靳一梦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因此确实没有特别打听过自己的风评,突然被李/明夜提起来,还颇为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李/明夜正在袋子里掏糖吃,闻言便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这些传言或荒诞不经,或诡谲离奇,无知乡民可能会被愚弄,但是在当事人听来,只有“搞笑”一词可以形容。于是李/明夜一边吃着自己结婚的喜糖,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说到兴头上甚至手舞足蹈,而靳一梦则一时骇然失笑,一时又忍不住大乐……二人就这样一路聊到车站,停车时还意犹未尽。 “喂,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李/明夜下车时冲着对面的靳一梦喊道。 “嗯?”靳一梦有些不解,“担心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便往车站走,一条手臂自自然然地略微抬起,下一刻李/明夜便同样流畅自然地靠过来,两臂交挽,十指相扣。他们各自单独走路时,最习惯的步速其实并不一致,但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就协调地统/一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刻意调整的痕迹。 如此自然,如此圆/满,正是他们平日的相处。数之不尽的亲/密细节与无穷无尽的无言默契,全藏在他们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千万件小事里。假如刀和鞘是天生一对,笔和砚是天生一对,那么靳一梦和李/明夜,当然也是天生一对。 “不用担心我坐高铁无聊啊。”李/明夜笑嘻嘻地一歪头,“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花点钱连一下斗兽场,在即时通上搜一下自己,看看能搜出什么来。” “你连就行了,我更喜欢听你说。”靳一梦说道。这些东西只有出自李/明夜之口时才足够有趣。 “好呀。”李/明夜笑着应道。 .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靳一梦理所当然买了商/务座的票,牵着李/明夜去了商/务座候车室。商/务候车室里冷气充足,环境优越,装修典雅,一张张沙发柔/软舒适,吧台处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与各色零食。只是人烟极稀少,工作人员远比旅客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在此期间,靳李二人享受到了堪比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他们的桌上源源不绝地出现零食,杯中的饮料从来没有少于半杯,甚至还被送了一碟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自己带的水果,削了皮切好的苹果和清洗干净的小番茄。靳一梦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他就看见女子脸庞上升起一抹精致妆容都遮掩不住的红晕……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扎堆在一起、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二人窃窃私/语和掏出手/机拍照的工作人员,神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对于靳李这等人而言,这世上很少有影像摄录设备能够完整记录下他们的风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出众魅力并不完全由容貌气质等物质存在构成,还有他们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力量。天人合一在存在感方面固然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的力量却始终作为客观非物质的存在,从他们的灵魂中辐射/出去,一如恒星牵引行星、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深深撼动那些远比他们更软弱飘摇的心灵。因此普通人假如没有注意到他们倒也罢了,可一旦注意到他们,便立刻会为他们所倾倒。壹趣妏敩 ——但实际上,不论他们周边的普通人是否注意到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刻意散发,他们的力量都始终在对人们造成影响。这道理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刻意去想“自己的一切都在围绕太阳转”,但一个不懂科学、不敬太阳神同时也从不抬头看天的无/神/论者,也是一样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天黑了就回家睡觉。许多古道修行者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修为境界越高,平日行/事(不刻意进行干涉)就越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年头已经有网络了,靳一梦心想。他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说服他们删掉照片,但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在这个宇宙既非议员使徒,又非明星网红,让人拍几张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就现在这手/机像素,拍出来的照片多半跟他们本人不是特别像,便也无所谓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掏出墨镜口罩戴到脸上,又给李/明夜也如法炮制地武/装了一下。 李/明夜刚加载完即时通消息,此刻正在离线版即时通上专心致志地冲浪,见他拿着墨镜口罩凑过来,便仰起脸由他摆/弄。“人家送你水果,不正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现在水果收了,脸又不给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调侃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靳一梦给她整完,拍拍她的头,“你就想想海雾吧,倒霉催的,平时都不敢出门,出门还得戴面具。上次杰森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海雾跟人打架把面具打掉了,直接掉出一个区域级支线剧情任务,好几个土著势力的老大都疯狂找这个面具,想找了还给她,这事儿把她恶心得够呛。所以宝贝儿,千万保护好你的墨镜和口罩,我不想靠这个在我的原生宇宙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海雾那确实……”李/明夜随口接话,“她已经是斗兽场最热门的整容模板之一了,但我刚才看了几百个整容实例,没一个有她本人好看。”她顿了顿,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接我共享。” 靳一梦依言接了,发现那界面赫然是即时通最火/热的社交媒体“爱秀”的主页,而当下热点那一栏,赫然是……“这个是文森特?”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夜点开那个头像,再一看关注粉丝,足有240多万!鉴于斗兽场软件的用户直接绑定灵魂编号,这240多万通通是活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上次看还是250万呢。”李/明夜也注意到了这个数字,“我记得他有跟孔雀谈,把自己设成爱秀的新用户默认关注,正常来说不会掉粉……嗯,可能是又有一批人死了吧……” “他还跟艾伦谈这个?”靳一梦简直无语了。他知道文森特爱出风头,却没料到此人为了成为网红,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问过文森特干嘛不直接用战术终端或角斗/士徽章“截屏”,后者一边保养相机,一边不屑地鄙视了他,并告诉他“相机和摄影机才是真正属于网红的浪漫”…… 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文森特的关注列表并不多,基本只关注了有爱秀账号的熟识友人、堡垒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场情局官号和各等级官号、真武堂官号和各等级官号……呃,那是圣光会官号?“他还关注了圣光会?”靳一梦奇道。 “礼貌性关注吧……你看他的关注列表第二十四和三十一个。” “……哦哦,米瑞斯和亚瑟啊。”靳一梦也想起了这两个人。这着实不能怪他,毕竟奴/隶阶时极出色、后又泯然众人的天才人物着实是太多了。“米瑞斯现在好像是在圣光会一级直属当负责人了吧?希望他的脑子学会拐弯了。”他很快就在文森特的关注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直属组/织的士兵阶官号。至于该组/织其它等阶官号和总官号,则是连“该用户可能感兴趣”都欠奉。 “我一直觉得米瑞斯能当上负责人纯粹是因为能打。”李/明夜吐槽这了一句,但也没有过多评论,毕竟她已经不关注米瑞斯有很久了。“文森特还是没有关注陈柏耶……这家伙还挺记仇的。”她忍不住笑道。除了陈柏和没有注册为爱秀用户的冈恩、靳一梦之外,文森特关注了命运组/织所有人,包括半兽人团队和奈奥米·琼斯。 “真记仇的话亚瑟早死了。”靳一梦说道,“看看他平时都发啥。” 作为一个致力于要成为网红的霸者之道修行者以及享乐主/义者,文森特最经常发布的内容却既非战斗记录,也非泡妞实录,更非他在历练中灯红酒绿的奢靡,而是——游戏视/频!以至于现在场情局、堡垒这两个组/织若是又自行研发或是从土著宇宙中偷来新游戏或游戏设备,通常会找他带货。这方面跟他互动最多的,除了这两大组/织的游戏中心之外就是js了,这也是个重度游戏宅兼知名游戏博主。另外,他发布的美食类内容也不少,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陈英华的手艺,也有一些公认的猪食,比如《黑/暗中世纪实录·曙光女神号普通员工食堂历险记》系列,这一系列还引来了许多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和追番,以及堡垒卖信标的引流广告。 除此之外,文森特发布的历练内容也有不少,基本不涉密,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分享和吐槽。比如…… “老/子买个粉红色悬浮车怎么着他了?”靳一梦很不爽地吐槽道。这条爱秀的内容是“恭喜我哥们儿喜提新车”,配图拍摄于李/明夜议员宿舍的车库里,图上是一辆插在充能桩上充电的粉红色悬浮车,标识码(即车牌号)和楼栋码等识别细节都被p掉了。关于泄密风险,靳一梦自从发现文森特经常捧着个相机到处拍之后,便专门找他耳提面命过,如今看来,他规避得不错。 李/明夜忍笑打开评论。由于斗兽场是实名上网、且绝大部分网络用户都属于斗兽场中低阶人/士的缘故,大家在文森特的账号下冲浪时都很收敛,因此大部分粉丝的回/复都是“恭喜恭喜”一类,配上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但总有一些不和谐分/子敢于说出没人敢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詹姆的车吗?”——这条最多赞的评论来自js,并且被文森特置顶了。 “你置顶/我/干啥?”——这条评论仍然来自js,被顶到第二高。阿斯特罗、孔雀、伊恩、李想等人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李想还在评论区里艾特了王不离。斯/诺在被多米尼克艾特来点完赞后,还很贴心地回/复了一句:“放心,詹姆没爱秀号。” “你等会儿,别拉。”靳一梦说道,“老/子截个图。” “谁让你非要买粉红色。”李/明夜忍笑说道。 关于这辆车有个故事——帕尔帕廷遇刺那天,靳一梦为救对方开车连撞了两堵墙,事后发现这议员公/务车竟然没啥大事,不由为之折服。之后这辆公车送修,综合办公室开来了另一辆,虽是无缝衔接,但那毕竟仍是公车,开出去办私事多少有些不方便。出于这个考虑,靳一梦便决定给李/明夜买辆同款私车,又因为是打算买来送老婆的,于是漆成粉红色。其实这颜色他是觉得挺好看的,但李/明夜……李/明夜感谢了他的心意,至于对这辆车的外观,她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挺好看的其实。”靳一梦忍不住为自己的审美辩解了一句。 “我也不能说不好看呀。”李/明夜幽幽叹气,神情颇为惆怅,“毕竟我和这辆车都体现了你的品味,要是车不好看,我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靳一梦撇撇嘴,没答话。 . 高铁商/务舱本来人就不多,二人买了相邻座位的票,除了乘务员偶尔服/务之外,完全无人打扰。接下来的数小时,二人都在高强度离线冲浪中度过。 文森特之所以能成为网红,除了找艾伦·伯伦斯走/后/门获得力捧之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斗兽场所有社交软件的用户之中,文森特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并且他会认真编辑和发布内容。这在大人物中绝对是相当罕见的。 需知唐正、阿斯特罗等人的社交软件账号从来只转发官号内容和引流广告,孔雀也跟他们差不多,唯独一点不同,就是孔雀会在高质量美/人的照片和视/频底下点赞(甚至不评论)——而这些美/人多半会在不久后出现在他的床/上,这使得他的点赞多少有些翻牌子的意思。值得一提的是,李/明夜其实也有爱秀号,她甚至还有4.5万的粉丝,但她就跟王不离一样,一条爱秀都没有发过,就连注册都是文森特为了完成爱秀活动给她发邀请码,因此才下载注册(同时靳一梦拒绝了这一安利)。她注册后压根就没上过爱秀,也不知道那些粉丝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m 总而言之,有权有地位有修为有名望的诸位大人物,通常没有在社交软件上当网红的爱好和空闲,这样一来,像文森特和js这样的异数,自然也就相当难能可贵了。关注文森特并评论他的爱秀,甚至可以说是占据斗兽场80%以上中低阶人/士有幸接/触这一等级角斗/士的仅有机会,而他们也热衷于此,除了窥私好奇之外,也是希望自己能离他代/表的那部分人更近一些,就好像这样便能使自己像他一样不凡。 文森特的最新一条爱秀发表于斗兽场时间14分钟之前。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城市街头,街上的车辆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动/荡与恐/慌之感扑面而来。熊熊火光的中心,赫然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狰狞怪物头颅,而文森特本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怪物耳旁,口/中叼着雪茄,眼里燃/烧烈火,一手扶着深深/插/入怪物颅脑的“仲裁者”刀柄,一只军靴极嚣张地踩在怪物爆出嘴唇的獠牙上。这条爱秀的配文是:“浣熊市纪/念。”看来这只怪物应该是异变过不知几次的“追踪者”。在游戏剧情中,追踪者恐怖到游戏主角用上电磁轨道炮才彻底杀死,但被他以度假之身拿把刀就搞定了。 很显然,文森特的休闲历练选地并不是他已经了无牵挂的原生宇宙,而是某个《生化危/机》宇宙。这可能是因为他不久之前堪称赶/尽/杀/绝的迪拜亚之旅,也可能是因为《生化危/机》系列游戏,总之,他去这个宇宙只是单纯为了玩的。其实这样玩多少有些作死,毕竟他们正在度假,属性打折、道具禁用、装备和能力的主动特效皆无法使用,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种宇宙和追踪者这种怪物,确实颇具危险性,不过文森特毕竟是文森特……而且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全状态,这样的宇宙也就不好玩了。 这一点通/过js在评论区的回/复就可见一斑。在一大片鼓掌膜拜的评论中,作为文森特永远的忠诚游戏搭子,js急切询问:“泡到吉尔·瓦伦丁了吗?”——这家伙压根就没提追踪者。底下还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张照片清晰度不如平时,遂问是谁在给他拍照,而他直接引用了js的评论,并回/复了一个大笑表情。其意不言而喻。 靳一梦盯着这条爱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握住李/明夜,“宝贝儿。” “干嘛?” “我记得你好像有红色的裙子……” 自李/明夜“长大”后,靳一梦再度萌发出给她买衣服的无穷热情,因此她现在只怕有一百条红色的裙子。她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有一套警/服?” 靳一梦回忆了一下,迅速点头。这是他某次单独历练的纪/念。 “可以啊,回去看看像不像,要是不够像,再买就是了。”李/明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里昂·肯尼迪和艾达·王……还好我们不认识他们,不然怪尴尬的。” 靳一梦仔细一想,多少也有点囧,“算了。”一想到那二位并不是只存在于游戏和cg电影中的人物,而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在斗兽场无数作战视/频历练记录中/出现的不同土著,他就立刻失去了cos的兴趣。况且,这二人的本尊要真是土著,那倒也罢了,要是角斗/士或斗兽场组/织种在万界宇宙里的生化人,那种尴尬又岂是言语所能形容?要知道,他们未来说不定会跟这两人或这两人所属组/织谈生意呢……呃,甚至有可能已经谈过了…… 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离线冲浪,靳一梦忽然诧异地摆摆手,示意李/明夜别说话。“好像快到了。”他说道。 又过十来秒,进站通知响起,窗外很快出现森严繁华的楼宇,天津车站已经在望。进站时靳一梦颇觉诧异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上车时已经是傍晚,而现在他们已经到天津了,太阳竟然还没完全落山。 “这才半个多小时……”靳一梦稍微回忆估算了一下。在度假状态之下,他对时间、距离、路线等空间化的感知大打折扣,更兼之没太留心,故而直到快进站才反应过来——这路上花的时间,竟然还没有等候的时间长。 “大惊小怪。”李/明夜笑着嘲了他一句,“才一百多公里距离,要是在我的原生宇宙的中/国,我们10分钟就到了。” 靳一梦也笑了。他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像确认似的又问她:“是半个小时?” “是呀。” “哦。”靳一梦点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在你那个宇宙里,高铁已经变得像火车一样了,对吧?穷人也坐得起?” “如果你觉得高铁的价/格很贵,恕我直言,你买的票叫‘商/务座’,它就不是给穷人坐的。”李/明夜撇撇嘴,“不过在2070年,中/国是世界平均工/资水平最高的国/家,商/务座的票价对那时的中/国人也并不昂贵,他们有的是钱出门旅游。我对中/国不了解,不能说那时的中/国就一定没有穷人,但是……”她握了握靳一梦的手,微笑着开口,笑容和声音都很温柔,“在2070年,现在的火车去得了的地方,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现在的火车去不了的地方,也通通跑上了高铁和动/车。即使是最偏僻的山区也不例外。当需要出远门时,穷人坐二等座,富人坐商/务座,货物坐货仓,但他们都可以轻/松地在一天之内从中/国的这一头到另一头。这就是以后的中/国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 靳一梦听着便笑了:“真的啊?” “真的。” “这么好?” “是啊,就是这么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4 章 第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第 297 章 第七章 中场10第七章 陈英华用一顿饭和一个消息,从李/明夜——准确来说是靳一梦处——换来了真武堂法相级炼器师的服/务。这无疑是普通角斗/士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机遇,乃是真武堂二级直属领/袖或本部职能团重要成员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但靳一梦所付出的并不多,只是给王不离打了一个电/话。 “搞定,74小时后自己去找王不离。”靳一梦挂掉电/话之后对陈英华说道,“材料自备,你自己去找感兴趣的,也可以去他们工器司挑,不过工钱和材料这两样我只报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建议你准备至少50万。” “50万?” “嫌贵?” “不是,太便宜了。50万就能换半神出手……”陈英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法相而言,斗兽场小铜板基本只是个数字罢了。“老大,你还出了什么?” “你管我。”靳一梦撇撇嘴,“赶紧滚蛋,要么就留下洗碗。” “靠!”陈英华骂了一句,似乎有点想立刻走人,但考虑了一下,竟然真的留下来洗了碗、收拾了桌子,随后开始清洗归置厨房……如此认真的态度,如此高超的效率,卷得家务机器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李/明夜望了一眼厨房,耸耸肩,在私/聊里问靳一梦:“王不离要什么?”靳一梦既然直接答应,那大概不是啥大事,她这一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主要是阿斯加德的事。本来他们想自己找你说,正好我找王不离,他就直接说了。”靳一梦说道,“至高荣耀最近有麻烦,但唐正和阿斯特罗都没打算掺和,而是打算过段时间趁机去阿斯加德一趟。你也知道阿斯特罗把他那片叶子还回去了,再想去就只能找我们。这事儿我们参与也行,不参与也行,就把他们带过去。而且他们需要当地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阿斯特罗跟阿斯加德人其实也不太熟,得靠我们沟通。” “约恩那边……” “约恩应该不会有啥意见。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的,不会去末/日宝库,也不会去找啥阿萨神族宝藏。其实阿斯加德就是一个跳板而已,要是约恩那边能帮忙,他们压根不会久待。”靳一梦说道,“他们要我们找约恩,让他帮忙研究一下阿斯加德古地图,找到古时候阿斯加德距离尼福尔海姆(九界中另一界)最近的地方,比如什么,彩虹桥中/央车站界际机场之类的,反正就是古时候阿斯加德与尼福尔海姆交往最频繁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带过去撕个卷轴就行了。我们想一起过去也可以,卷轴会把我们一起带去尼福尔海姆。” 李/明夜诧异地抬了抬眸。堡垒的、同时也是御者秘而不宣的化身之一的阿斯特罗,和真武堂的唐正,受命要去“诸神黄昏”中九界失散的另一块主宇宙碎片,雾之国尼福尔海姆? 要知道尼福尔海姆虽是主宇宙碎片,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主宇宙,且与饱受战火肆虐的主战场阿斯加德不同,那一方世界或许还没有陷入“灭/亡”之中。像这样的世界,堡垒和真武堂假如想要去探索,至少应该派法相才对,如果图谋颇大,派神魔都不算太过分——因为这样的世界必然有神魔级的存在。派几个天人合一看不起谁呢? 或许法相神魔已经去过了,李/明夜心想,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并且效果不是非常好。考虑到法相神魔的各方面能力都必定比天人合一更靠谱,这两大组/织需要天人合一出力,恐怕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至少这两大组/织已经对“如何前往失落雾之国”有了大致方法,甚至已经有了“路”,否则那卷轴从何而来?如此行/事,恐怕只是为了从阿斯加德谋求中转,最大的可能是避过他人耳目。 另外,这个人选……“除了阿斯特罗和唐正,还有谁?”李/明夜问道。光这两个人,就涉及三个圣座组/织。当然……堡垒高层是否知道阿斯特罗是御者化身,以及御者是否知道堡垒高层知道或不知道阿斯特罗乃是自己化身,这些都是不同的情况。再加上张天然曾经属于真武堂,又藏身于至高荣耀,着实是能引申出太多可能。 “他们去尼福尔海姆有什么特殊任务?”李/明夜问道,“他们有提吗?” “就是探索。”靳一梦说道,“可能有秘密任务,也可能没有,反正按王不离的说法来看是有点抓瞎。古尼福尔海姆如今是啥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啥资料都没有,还问我衣服要带多厚。这项目前期不费事儿我就直接应下了,约恩那里东西是现成的,上次我看到过,不想全程参与的话你就等他们电/话,到时候载他们一程就行。要是我们打算全程参与,阿斯特罗和唐正一会儿就过来,直接开个碰头会。” 李/明夜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你感觉到了吗?”她突兀说道。 “唔?” “漩涡。”李/明夜做了一个牵拉的手势,“到处都是,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离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套一个。” “是啊,这世界总是这样。”靳一梦顿了顿,耸耸肩,“其实你发现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世上,一个人就是一个漩涡,都有属于自己的引力,跟别人互相拉扯。只不过嘛,有的漩涡大,有的漩涡小,就是这样。” “你想去?”李/明夜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离阿斯特罗远一点。”她指的倒不是争风吃醋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指阿斯特罗乃是御者化身,而靳一梦身怀尼德霍格烙印……考虑到这一点,他当然还是离阿斯特罗越远越好。 靳一梦闻言笑了笑:“尼福尔海姆可能会让大家发财,但实在太危险,关键是啥情报都没有。那小子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金主,这次过去又不能多带人,一不小心挂在那里就糟了。” ——在阿斯加德人有记载的历/史中,尼福尔海姆是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中的居住地,是祂初次尝试重炼九界失败后的暂时退避之所,同时也是远古异族们降临九界的登陆地。来自诸天万界无量洞天的异族强者们集结一堂,将那一整方世界征为战争中的大本营。当然,在神话传说中,这一古老历/史中的事实,有另一张相似却不同的面貌。 “不需要睡一觉再做决定?”李/明夜问道。 “不用。”靳一梦回道。 “好。”李/明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从餐桌旁起身——她得换一身衣服了。“叫他们20分钟后过来吧。” . 唐正和阿斯特罗很快就抵达。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是本人前来,没有带任何下属。 在这二人之中,阿斯特罗是命运组/织的常客,唐正则是初次大驾光临,但进入方式却与以往不同,使得阿斯特罗都感到一丝新意——当他们从斗兽场随便哪处白石墙壁上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装修的电梯轿厢,指引目的地的面板也已经自动亮起,显示为“3楼”。电梯门很快再次敞开,入目是一道走廊,装修色调柔和庄重如同黄昏,与命运组/织的酒吧是同一风格。走廊不长,两侧有两道木门,黄铜铭牌上烙有“002”和“003”字样,“001”却是在走廊尽头,独一无二的一间,正对着电梯。 ——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线的稳固、业/务种类的扩展,以及最重要的,业/务量的增加,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已经不再适合谈一些机要之事了。这都得归功于最先度完假回归斗兽场谈生意的弗兰克。神奇的约克伯爵在看完了本批次项目的所有报告,领/导完成了所有项目的验收工作,并从伊恩处拿到下一批项目之后,便一刻没耽搁地同场情局谈起了长期的人员外包框架的相关事宜。从场情局回来之后,他倒是没有先叫来冈恩陈柏,安排下达诸多项目任务,而是第一时间就去装修了酒吧。 在约克伯爵的斡旋协调之下,数十个场情局三四/级直属与命运组/织签订契约,成为了命运组/织的联/盟组/织,实际乃是固定长期人员供应商。届时一旦命运团队有外协人员需求,只需要向他们下单即可,这样不仅更加灵活,也能简化许多手续。除此之外,又有15名来自场情局二级直属的士兵和军官级角斗/士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了命运组/织,其中包括一位命运组/织直属团队的团长。关于这位新团长,作为组/织老大的李/明夜只看过资料履历,连见都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其实无所谓——他那刚刚离开组/织的上一任,她也同样没见过。 此时此刻,滴血蝙蝠酒吧一楼堪称人声鼎沸,有喝酒的,有交际的,有打牌的,有聚会的,有浏览“菜单”买装备道具的。在这些人中,有半兽人之类的正式成员,有第一次碰头所以聚个餐熟悉一下的“正式成员”,有已经完结项目所以聚个餐庆祝一下的前“正式成员”,有验收完毕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有等待叫号验收并打算喝一杯顺便买点资源点直出低/价装备道具的上批次外协代/表,还有数个等待二楼叫号的本次入围供应商代/表团,他们是来做人员面试的。可想而知,滴血蝙蝠酒吧的二楼,同样清净不到哪里去,陈柏和冈恩一人占了一个包厢做面试。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滴血蝙蝠酒吧的一楼和二楼,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清净了。 滴血蝙蝠酒吧的三楼却不然。这一层与下方两层完全隔断,无法通/过楼梯直达,只能走锁定了权限的电梯。目前三楼有三个包厢,其中001专属于李/明夜(以及靳一梦),003专属于弗兰克,至于002嘛,理论上属于担任组/织副领/袖的文森特,但可以想象他应该完全用不到这个。值得一提的是,文森特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一间包厢之后,第一反应是改成游戏室,第二反应是改成剪辑室,而后,理所当然的,这两条诉求甚至都没到李/明夜耳中,就被弗兰克给否了…… 总而言之,滴血蝙蝠酒吧3楼的001号包厢迎来了第一次开张,只不过比起酒吧来,这间包厢倒是更像一间风格古老神秘的巫师书房。炉火熊熊,明亮温暖,劈啪作响,香炉里紫烟升腾,香气甜美却又极清冽,闻起来如同一个下雪的梦。角落里的钢琴自行弹奏,乐声平静、轻柔而又悦耳,似河流般潺/潺流淌。室内四处陈列着一些奇特的装饰,乃是从靳李二人家中纪/念室里移来的部分藏品,比如一条皮毛光润的狼兽皮斗篷、一根黯然失色的折断魔杖、一枚旋转不休炽/热冒烟的金币、一截染血的巨型弩箭头、一把挂在墙上的黑金长弓、一只足有手掌大小色泽如同落日霞光的金乌海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壹趣妏敩 当唐正敲门入室时,阿斯特罗正问到那只弩箭箭头。“这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古代的攻城器械,当然,还有一个不幸挡在它面前的倒霉鬼。”他微微欠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只足有一臂长的箭头,“所以我猜,是詹姆指挥的某次战役的纪/念?” 正在沙发区泡茶的靳一梦耸耸肩,不置可否。李/明夜笑吟吟说道:“猜错啦,大天才,这是我的纪/念品。我用它杀了一个传/奇英雄,断绝了一条传承自远古的王室血脉。假如我有文森特的爱好,你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长相,跟电影里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留那种大胡子的男性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穿一身材质庄重高尚、色调剪裁却极朴素的黑色绝地布衣,肌肤洁白如雪,眉心红痕宛然。她的目光转移到唐正身上,“欢迎,唐。” “好久不见,三位。”唐正含笑回道。根据他的历练习惯,洪荒现代宇宙之后,他想必又有一段漫长的修/炼经历。“尤其是你们两位,竟然已经升阶了?看来我这次历练确实去得太久了。”他随后对阿斯特罗颔首致意。这二人虽然认识彼此,互相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餐饭,开过几次会,却并不是很熟。 阿斯特罗报以微笑。“每次见到路易斯和詹姆,他们都会给我一些……超出预期的惊喜。”他说着便回到沙发区,施施然坐下,“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唐,我猜你就跟我一样,是接到了一个……唔,突兀的命令?” “不算非常突兀。我们应该都算是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前期——包括路易斯夫人,你也是。”唐正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他凝视着李/明夜,目光隐含一丝探究之意:“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曾与骸骨之王的团队,有过一次不算很愉快的交流?” 李/明夜正准备在靳一梦身旁坐下,闻言微微一怔,动作一顿:“尼福尔海姆跟兄弟会有关?”那桩“意外”的后续竟然应在这里? “上头没有直说,只是我的一些推测。”唐正说道,“科恩,你应该知道我从《最终幻想》带回了什么东西。” “知道,而且印象深刻。”阿斯特罗叹了口气。兄弟会创造了“天/网”,意图将其从人工智能升格为人造神魔,这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奈何堡垒有许多高科技宇宙资源点。为此他必须作出诸多安排,将“天/网”的锚点——或者说,分/身亦或是本尊——从堡垒所有B、C、d级宇宙的资源点中清除出去。于他而言,这何止是“飞来横祸”所能形容?他足足加了一整个休整期外加半个历练期的班。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保持了对外界消息的关注,因此一听唐正此言,便迅速做出了相当准确的判断。“你们组/织之所以那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来,难道是为了……?” 大组/织之间的交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暴/露于水面上的冰山永远都不过是一角而已,况且把柄这种东西,只有在未曝光时才最具威力,而把柄一旦曝光,就不再是把柄,而是一个问题。别的姑且不论,要是能在坑兄弟会的同时,能够把同样痴迷于高科技宇宙资源点的圣光会也坑一把,真武堂和堡垒——尤其是在高科技资源点上与圣光会存在竞争的堡垒——肯定是会更加开心的。 “在兄弟会忙于应对‘天/网曝光’和圣光会的时候,我们组/织一些高层大能消失了一段时间。”唐正如此说道,也算是委婉地肯定了阿斯特罗的猜测,“当然,我在兄弟会一团面前现身也是一个因素——他们已经知道我找到了什么,而且绝不可能相信我出现在《最终幻想》不过是一场意外。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把事情捅出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斯特罗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认可了唐正的判断。“所以,他们找到了什么?”他问道,“除了你那张传/送卷轴之外。” “我不知道。”唐正叹了口气,“不论他们是否找到了尼福尔海姆,在尼福尔海姆发现了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打草惊蛇……总之,既然接到探索命令的是我们,那这件事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跟他们相比,我们足够弱小,可以轻易融入那个宇宙却又不被人发现,就像沙子融入大海一样。我猜这就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他的目光投向阿斯特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同时也需要你,科恩。我知道我们和你们一直是盟友,但我不知道这还是一次联合行动。” “如你所知,我去过阿斯加德,也知道一些诸神黄昏的历/史,但对于尼福尔海姆本身,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一无所知。我询问过我的上级,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连时间节点与大致历/史剧情都没有。他们只需要我们前往尼福尔海姆,然后……自/由行/事。针对这一点,我有一个判断:对于尼福尔海姆的情况,他们要么是确实不知道,或者,他们需要我们不知道。” 唐正凝视了阿斯特罗一会儿,“或许吧。”终于他说道。下一刻,他的目光投向靳李二人,意味深长,隐含一丝审视之意,“那么,路易斯夫人,你去过最终幻想,据科恩所说,你也去过阿斯加德。你对这一行动有何高见?”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一切竟然会跟我有关,李/明夜撇撇嘴,在心中暗想。她正欲开口,阿斯特罗说道:“说起这个,路易斯,詹姆,我得先向你们道谢。你知道的,我本来必须得像上次那样,找到至高荣耀中我最讨厌的那个混/蛋,从他手里拿到去阿斯加德的信标,但你们的加入省去了这一步。”他微微一笑,“现在的至高荣耀可是个大火坑,而哈拉尔德的脸嘛,也着实是丑得要命。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一次。” “不客气。”李/明夜于是便笑道。她不怕唐正,但既然有阿斯特罗接下他的话,她也乐见其成。“顶多不过是又一次‘阿斯加德之旅’,不是么?正好我也有些怀念跟你一块儿历练的时候了。”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找到古阿斯加德和古尼福尔海姆交往联/系最密切之处’——” “这部分由我来负责,我从我的上级那里要到了诸神黄昏时期的阿斯加德古地图。”阿斯特罗说道。这或许是实话,但也很显然,他希望阿斯加德在本次联合行动中仅仅作为一个单纯的跳板而存在,而不愿向唐正透露太多关于阿萨神族和末/日宝库——尤其是末/日宝库——的相关情报。“可惜上次我们去阿斯加德的时候没有这个,否则能省很多事,唉……这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总之,我这段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地图,路易斯,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方位。” “可以。”李/明夜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次联合行动须得保密,我本在为这个伤脑筋,但既然有夫人加入,大家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唐正说道。作为众所瞩目的等阶总负责人,他的纸面历练安排从来就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为秘密。“既然如此,我打算照常进行下次历练,中途一切接入正轨后再行动。” “就像你以往一样?确实便于避人耳目。”阿斯特罗轻笑道。真武堂唐正的历练习惯,在斗兽场里可以说是广为人知了——这家伙向来只打前期,搭下大体框架之后便潇洒神隐,做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留下王不离在那里焦头烂额地007。知道他的说他太过醉心修/炼沉迷力量几近疯魔,不知道他的,则阴暗揣度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过嘛,不管大家怎么说,反正他是宁可把自己工/资加给王不离,都绝不会改就是了…… 当然,这一次跟以往还是存在区别的:以往若是真有王不离搞不定的事,给唐正打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也是真的会从犄角旮旯里杀出来解决,而这次嘛……一来,即使有李/明夜加入,也用虹之玉架了wifi,但那毕竟是尼福尔海姆,谁知道那失落的雾之国有没有信号啊?若是没有信号,打不了电/话事小,留守人员要是出意外那就完蛋了。二来,尼福尔海姆乃是主宇宙碎片,时间流速跟次级衍生宇宙大不相同,关于次级衍生宇宙选择和历练用时方面,须得极小心地把控。当然,这两点对于真武堂等阶总负责人和堡垒组/织士兵阶的隐/形皇帝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问题,还没有上升到“困难”这一层面。 “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替你操心了,唐。”阿斯特罗顿了顿,转向靳李二人,温声说道:“如果你们的下次历练计划还没定,应该不介意跟我一起去A/级宇宙走一趟吧?我们组/织有几位法相打算历练,根据历练计划,他们的下次历练会需要一些人手。” 虽然本身没什么保密要求,也不像那二人般引人瞩目,但命运组/织最好也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将自身历练计划与他们协调一致,差不多同时进入下次历练,并在中途淡出,既然如此,找大佬罩一下留守成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是哪几位法相需要人手?”李/明夜便笑着问道。 阿斯特罗想了想,含笑反问:“这个嘛,你想去哪一类型的A/级宇宙?” 李/明夜闻言不由诧异地挑挑眉,就连唐正都颇感意外。“堡垒这次给你的支持力度挺大的。”他忍不住说道。要知道阿斯特罗还不是真正的负责人呢…… 阿斯特罗笑道:“比你多开几次会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 唐正其实没有逃过任何一场真武堂内部会/议,不过他闻言只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辩驳。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他对阿斯特罗在权/术和人际上的才能有所耳闻,自知确实不如对方。 “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做好我这边的历练计划,会发给你们一份,方便你们协调把控。詹姆,你/的/人要做武/器的事情,到时候直接找不离就行,他会安排。”唐正说完便站起身,对靳一梦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唐正离开后,阿斯特罗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耸耸肩:“如果他在真武堂也是这样开/会的……唔,怎么说呢?我还真有点羡慕。” “唐正资历比你深多了。斯克芬奇升了以后,圣座组/织所有士兵阶总负责人里,资历最深的就是穆萨,然后就是他了吧。”李/明夜说道,“我感觉他这次又比上次强了好多,但说来也奇怪,都已经这么强了,居然一点即将突破的感觉都没有……天人合一真是个无底洞。” “你还能感觉到他具体有多强,就是他还不够强。对了,你下次别当面跟他说这个,太戳人心窝子了,我看他今天一肚子邪火,搞不好就是在烦这个。本来至高荣耀那堆破事就烦,又突然冒出个上级任务来打断他修/炼。其实境界不是堆强度就行的,要是能硬堆,不差钱圣主都能堆出来。”靳一梦随口接道。他抬手就收了唐正那只分毫未动的茶杯,将茶水往茶盘里一倒,杯子则随手往旁一丢——那只甜白釉茶碗在落地之前就莫名消失了。 阿斯特罗看在眼里,目光不自觉移向面前的茶几。他不怎么爱喝/茶,故而他的面前压根就没有茶,只有一只银制啤酒杯,杯中盛满啤酒。西海菁钻葡萄艾尔,他一见就知道,可惜已经不冰了——好在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至高荣耀最近确实是一堆麻烦事。”阿斯特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短短一句话功夫,也不见他有任何施法的举动,那杯中就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但最麻烦的还不是‘穆萨冲击法相’这件事本身,而是有人会借机生事。不止是其他组/织的人,就连他们至高荣耀自己的人,都不一定全都乐意见到穆萨突破成功……好在这些跟我没多大关系。”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资历、修为和境界都跟穆萨颇有差距,因此自己犯不上动什么脑筋,也不会有人非要让他动脑筋。.m 李/明夜闻言不由撇撇嘴。阿斯特罗见状,挑挑眉奇道:“怎么?看来你似乎已经跟这件事有点关系了。” “这都得怨你。”李/明夜略一沉吟,索性直言。她没好气道:“至高荣耀有人找埃尔顿·罗利,让他来找我,想办法把龙骑士搞下去。” 阿斯特罗断然说道:“不要答应。路易斯,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件事难成——最重要的是,不论成与不成,都十分麻烦。” 李/明夜撇撇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罗利见鬼去吧——他要是真那么想当负责人,要么得提升自己的能力,要么就得去提升自己的境界,靠外人能成什么事?不论是我还是至高荣耀,都绝不是可以指望的对象。至高荣耀先不提,以他现在的处境,我要是能帮他成负责人,我这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干?” “因为你已经升阶了。”靳一梦淡定指出这一点。 “……这倒也是,难怪他来找我。”李/明夜不由失笑,“算了,不提这个了。部/长,你说说下次历练的事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7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 298 章 第八章 中场10第八章 阿斯特罗离开后不久,很快就传来了关于下次历练的详细计划。看来他与那几位法相所在的团队已经谈妥了。 通常来讲,法相不怎么好说话,准确来说是斗兽场绝大部分角斗/士都跟法相说不上话。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加勒比海盗》中,法相乃是真神,有几个普通人能够同真神唠嗑?向真神们祈祷还更符合实际一些。要是信/徒的某次祈祷竟然能够获得一个心血来/潮的回应,那都算是中彩/票了,甚至是足以光耀一生的荣耀。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毕竟有许多角斗/士在还是土著的时期,其信/仰神明正是某大组/织的某个法相神魔之本尊或投影。 ——但对于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法相虽不能说是朝夕可见,却也是经常在会/议中和私下里碰面,神魔倒还稀罕些,培训里却也见过几位。以阿斯特罗的行/事手腕,随便就能找到一位甚至几位法相罩一罩自己,已经完全是一件……甚至用不着让上级协调的人情小事了。 出于学者的个人爱好,堡垒的许多设施都搞得比较接地气,其培训的风格也挺朴实,多半弄得跟开在科技世界高校教室里的大课差别不大,没有什么云山雾罩、神府天宫、紫气东来之类花里胡哨的魔幻装修和酷炫特效。一帮随随便便就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大能力者们,在参加培训时也都敛去显化法相与随身异象,老老实实地排排坐。李/明夜曾在阿斯特罗传来的非正常拍摄之培训录像中,见到不少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本尊,即使她并非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她的神话滤镜仍是当场碎了一地。 ——不是,传说中的大贤者也会因为抢第一排没抢到而大声地阴阳怪气吗?那位据说非常残酷暴/虐的死神,你怎么能在听课的时候转笔呢?旁边那位据说信/仰死神的大反派,又为何要在上课时使坏,把死神正在转的笔击落到地上?巨龙进不来教室很正常,巨龙为了进教室变成蜥蜴也勉强算是正常,但巨龙变成的蜥蜴想要趴在第一排课桌上听课,却被没抢到第一排的诸位真神、次等神、传/奇英雄、传/奇反派们群起而喷之,回喷时因过于愤怒而七窍冒火(被其他人在瞬间联手熄灭了),最后因扰乱公共秩序而被进来上课的神魔提起尾巴丢到最后一排,她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总而言之,对阿斯特罗这么快就搞定了历练计划和历练材料,李/明夜可以说是一丁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份文件,仍然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慢吞吞地看上批次历练报告总结(弗兰克稿)与实验报告汇总——然而就在下一刻,书房门被推开了,靳一梦走了进来。他方才正在自己的枪/械收藏室里擦枪,此时满手油污。一名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一只机械臂握着一条湿毛巾。 “历练计划看了吗?”靳一梦问道。他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抽/出毛巾开始擦手。 “还没……”李/明夜仍然半躺着,连眼都没睁,只在战术终端里又拉了数个分屏,同时打开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然后——同时浏览内容,并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全部扫完。这些文件其实都很长,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母出现在她视网膜里的时间甚至比一刹那更短,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看完了。”她说道,“不实际介入式历练……唔,其实这个无所谓,在《加勒比海盗》里,法相同样采取了不实际介入的历练方式,而这个宇宙的前期基础比《加勒比海盗》好很多。考虑到当地情况,他们不实际介入也是能理解的。” 根据张天然的记忆,当角斗/士到了法相境时,其历练方式通常会发生一种……颇为微妙的改变。 法相们很少在历练中亲身入场,多半是通/过点/化一名或多名土著、夺舍一名或多名土著、沟通掌控自身投影、提携麾下低阶低境界角斗/士等方式,间接参与历/史剧□□/件,就像奥利西欧参与《加勒比海盗》一样。因此有时便会出现法相始终都在斗兽场或随便哪个次级衍生宇宙里,但历练次数噌噌增加、历练奖励唰唰入账的情况。这倒不是斗兽场有什么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法相们自己的选择。 需知像封神之战或诸神黄昏这般本宇宙主神敞开大门欢迎异界来客的情况,在混沌海中是相当稀有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次级衍生宇宙中的本土神明对异界来客与外神们绝不宽容,层次越高的宇宙就越是如此,因为此类宇宙中的神祇更为强大也更加见多识广,远比低级宇宙中的土包子神更加了解来自混沌海之外神的威力。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宇宙里,其主神还极有可能是某些大组/织里某些大人物的投影…… 由此可以推测出一点:假如法相去的是自家组/织大人物之可控投影担当主要神明的宇宙,那一切都好说。可惜的是,这种美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资源点运维固然重要,但似法相这等强力成员,拉去做运维实在是有些糟践,因此如果不是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或法相对组/织下属资源点有明确需求,他们就不太会参与资源点运维性质的历练,换而言之,即不太会出现在自家资源点里。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被派去或主动探索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次级衍生宇宙,或被派去或主动跟其他组/织的法相搞资源点竞争,或是……被派去或主动悄悄挖其他组/织资源点的墙角。完全未知的主宇宙或s级、A/级宇宙这等处/女地,在混沌海中是极其稀有的,言至于此,法相们的大部分历练行程,也就不难猜测了。 总而言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次级衍生宇宙诸神而言,不论是斗兽场里极稀有的自/由法相还是有组/织的法相,又或是来自混沌海其它宇宙的土著法相,通通都讨厌得要命,乃是需要被彻底驱逐(最好能彻底干掉)的外神。法相再强,终究并非神魔,不可能硬扛一个宇宙,故而进入历练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幕后黑/手、或是干脆自身不介入只给其他人发信标,便成了大多数法相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斗兽场法相们大多会加入、自建、受雇或挂靠一个组/织的原因——毕竟作为幕后黑/手的下属打工/人,角斗/士远比土著更好用。而打工/人们在打工时,也能受法相投影体以及投影体的土著势力庇佑,比之零基础异界角斗/士来,自然能够更加方便地攫取更多利益。 考虑到下次历练不过是个幌子,阿斯特罗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和命运组/织选择太过麻烦的历练。他找到了一个A/级的次级衍生宇宙,而堡垒在那个次级衍生宇宙中拥有一个已经接/触过、且相当稳固庞大的资源点,以及数名大人物已经接/触过并获得掌控的投影化身。乍一听起来,下次历练应该像度假一般轻/松,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堡垒并不是斗兽场在那个宇宙中的唯一。 另一个已知扎根于该宇宙的圣座组/织是兄弟会,至于未知隐藏的部分,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只有隐藏者自己才能知道。不过不论如何,博大浩瀚、利益丰厚的A/级宇宙,确实容得下两个圣座组/织在此驻足。 在从该宇宙的主宇宙一路撕到各次级衍生宇宙之后,堡垒与兄弟会终于互相妥协——因双方长期互撕之故,导致大人物投影以及其势力的阵营差距实在太大,这两大圣座组/织实在无法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来个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但大家至少可以当对方不存在。总之私底下怎样都好,再怎么摩擦拆台都尽量不开/战,就算真开/战也尽量用土著和外人当炮灰棋子,而不是大人物或本部人员亲自下场砸棋盘。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绸缪都发生于未雨之时。如果不能随时随地做好砸棋盘之准备,那么当真正必须要砸棋盘时,人通常是没有砸棋盘的机会的…… 根据阿斯特罗的资料可知,该A/级宇宙最近有些异动,动静并不算特别大,目前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土著自己作死、其他组/织密谋搞事、土著外神悄然渗透,还是兄弟会有所图谋。堡垒本打算派个军官阶的高级直属团队下去查查看,不过直属人员的实力、能力以及政/治地位完全跟本部成员不能比。阿斯特罗比堡垒的军官阶高级直属能干,而且大概率比他们更能打,跟堡垒在该宇宙的几位神明投影之本尊又认识,因此他既然有所要求,那让他去也无妨——他的能力、实力和身份都足以让他应付最坏的情况。 靳一梦对这种历练方式也并不意外,反正他在《加勒比海盗》里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况且这次用不着他再苦心孤诣地编写各种宗/教圣典,堡垒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有了相当稳固和完善的宗/教基础。“对面是兄弟会。”他只是说道。 “对面不一定是兄弟会。”李/明夜纠正道,“而且,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对面就一定不会是兄弟会了。” “唔?”靳一梦颇感意外,“阿斯特罗有明确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既然阿斯特罗参与了这件事,如果对面真的是兄弟会,那我们的调/查结果最多也就是兄弟会的直属,甚至隐藏直属……总之,这件事就算真的是兄弟会干的,他们也会给堡垒一个结果。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假如因调/查此事受损,堡垒会给予补偿。”李/明夜淡淡说道,“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更担心一件事:这些异动确实是兄弟会的图谋,但兄弟会的图谋不涉及堡垒的资源点……这样一来,我和阿斯特罗都没有借口去破/坏他们的行动,得想法子绕开‘回避原则’,会很麻烦。” 靳一梦闻言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记仇么?” “我这么说过吗?”李/明夜哼了一声,“好吧,也许说过,但影盟跟兄弟会是两回事。亲爱的,你知道影盟跟兄弟会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影盟道歉了?”靳一梦话语一顿。凭借对李/明夜的了解,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不对,我想想……唔,因为真武堂和堡垒都在查兄弟会?” 李/明夜点点头:“是这样。《最终幻想》,背后是兄弟会,莉莉丝投影意图降世,背后是兄弟会,尼福尔海姆,背后应该也是兄弟会,到了这一次,背后可能还是兄弟会……”她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要是没有《最终幻想》,我跟兄弟会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采取了行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 299 章 第一章 宇宙10第一章 “系统提示:角斗/士已经成功进入多元宇宙——高等科技魔法位面——A/级科技魔法世界——被遗忘的国度——主物质世界(艾伯尔托瑞尔) 系统提示:该宇宙以人类为主体运转。 系统提示:该宇宙为某个或多个主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其历/史、发展和未来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宇宙影响。 系统提示:该宇宙世界源探索度为19.47%,存在未知规则、不明发展、未知物品等等。 系统提示:你已经进入平行宇宙,斗兽场已经将你的外貌、语言体/系和技能装备根据宇宙规则在土著眼中进行了合理化,你已经获得10分钟系统保护时间。在多元宇/宙/历练期间,你的痛觉被削弱30%。 系统提示:本次角斗/士历练模式为自/由模式,在此模式下,角斗/士之间互相攻击造成的伤害效果将会被削弱30%,一旦角斗/士被角斗/士杀死,第一凶手(造成伤害最多且伤害不低于死者血量50%者)将会有30%的几率获得死者的遗产之箱。 系统提示:若是角斗/士的杀/戮值超过30点,那么该角斗/士将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血/腥徽章,使用此徽章之后,凶手可以选取角斗/士遗产中的一项进行全额继承。” “系统提示:二阶被选中者h071532,由于你用于进入该宇宙的信标附带有身份背景信息,你将拥有一个初始土著身份。因该身份与当前历/史剧情节点有强关联,你的信标附带身份将会影响你的主线剧情任务的生成。” “系统提示:一阶被选中者h071532,你是8/级团队‘命运’的团长,根据你的团队等级特/权,你可以免/费获得本宇宙的背景情报。 本宇宙背景剧情简介: 在充斥着剑与魔法、奇迹与英雄、神明与恶/魔的费伦大/陆,各式各样的邪/教疯/子总是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 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货真价实的邪/恶神明;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怀揣阴/谋的强大凡人;有时候,这些邪/教疯/子的背后是一个一开始只想谋点小财骗点小色的骗子…… 总之,在经历过报纸上诸多邪/教疯/子的洗礼之后,人们对‘至上真神’这个陌生但口气很大、一听就是骗人邪/教的古怪名号,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 就李/明夜的历练经验而言,她很少在除了酒馆之外的地方降临,这一次依然并不例外。耳边传来杯盏的嘈杂、吟游诗人的歌唱、杂耍小丑的表演、陪酒女的娇/笑与酒客的喧哗,然而她并非置身其中——这一切活泼热闹都来自于她的脚下。她正在一家酒馆的高级包房内。 李/明夜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她敏锐宽广的灵觉先一步延伸和辐射/出去,立刻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这片大/陆、这座城市,以及,这段命运里的准确位置。在力量无声扩散的过程中,她触/碰到了一些她十分熟悉而且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也触/碰到了一些更加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然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彼此。 在这次触/碰之后,未来他们或许会碰面,又或许不会……这不过是打个招呼,以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以及有恃无恐。是一种强者之间的礼貌。 ——总之,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时间里,这座城市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伴。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游戏中心又有的忙了。”最先在同盟频道里开口的是js,他的语气十分愉快,“瑞恩他们听说我要来这个宇宙,专门跑来拜托我历练时多多扫描,有我的扫描结果,他们能省不少事。唉,你们真该玩一玩他们直接从土著那里搞来的原版游戏,那帮土著太偷懒了——精灵之歌酒馆可是博德之门下城区最出名的酒店,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套房呢?” ——博德之门,剑湾最大的大都市与城邦,享誉全费伦的海港贸易城市,最具包容性与商业性的辉煌大都市之一。这座城的庞大与繁荣,理所当然是无法被一部游戏所完全囊括的。 过去几百年间,渔民来到这里,海盗来到这里,冒险者来到这里,商人来到这里,手工业者来到这里。逐渐的,灰港里停满了船只,从足以披斩波涛的远洋巨舰,到稳定敦实的大小河船;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从魔法尊主们那些蕴含/着奥秘与智慧的高塔,到来自费伦各地的居民们模仿自己家乡建筑之风情所修建的居所……整个剑湾的魅力都浓缩在这座城市之中。即使是被本地上城区博德爷戏称为“棚户区”的外城区,即城墙之外、并不真正属于博德之门的区域,都已经发展出了数个中型城市的规模——它们沿着不同地形被分割成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当于一个城市。这些“城市”嘈杂而拥挤,由贫穷而无法在城中立足的穷人、卖力气的码头苦力工/人、污染太过严重的工厂和个体商户、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难/民等底层人/士构成。 命运与堡垒降临的精灵之歌酒馆,位于同样嘈杂拥挤、却更加繁华有序的博德之门下城区。这是一座风格优雅、宽敞漂亮的酒馆,其一楼是酒吧、大量的桌子与众多不起眼的黑/暗包厢,二楼则是许多装饰漂亮的包房与私人会/议室,以供往来旅客与当地客商租赁使用。 诚如js所说,精灵之歌酒馆是博德之门最出名的酒馆之一,但它的出名与这儿的食物、酒水、房间和女招待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这间酒馆具备一种独特的闹鬼氛围。整个酒馆里时不时会传来一种幽/灵女性精灵的声音,来自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幅画与每一个家具。歌声轻柔,但却十分清晰,通常被形容为优美而悲伤。歌手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她的歌曲是为了一位在海上失踪的恋人而哀悼。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当用于照明的漂浮魔法球发出深海般沉静的幽幽蓝光,当四壁响起优美动人、哀怨悱恻的空灵歌声……随着旅客与酒徒们的一阵阵颤栗,精灵之歌酒馆的名声,自然也就打出去了。 李/明夜想起自己在降临之前看过的资料,不由抬起头,盯着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几个幽蓝色魔法球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对聚/集的游离魔法能量视之如常,同时却又对酒吧请了一个幽/灵驻唱歌手大惊小怪。当生灵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之后,他们通常想要第一个探索的界域,难道不正是死亡么?在她看来幽/灵就跟活人一般寻常。但这显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堡垒游戏中心要重置一款以这个宇宙为背景的游戏?”她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杰森,我知道你们游戏中心喜欢做一些奇怪的彩蛋,但这次别带上我——我不想出现在游戏里。” 李/明夜的声明是有道理的。堡垒的游戏中心在这种事上有前科——他们曾经重置了一款以《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在这款游戏中,假如玩游戏的角斗/士闲得无聊跑去德国,就会在德国魔法部里看到阿斯特罗的雕像和画像,据说阿斯特罗本人亲自去做了脸模。倘若他们再耐下性子探索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找到路易斯·科蒂、詹姆·科蒂、文森特·托雷斯等人的事迹。李/明夜并不介意作为一段事迹或背景故事里的一个人名而存在于某款游戏之中,但她在见识过文森特的各色游戏录屏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成为一个可以被打上各种奇奇怪怪mod的npC。 “游戏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途径,我们可以通/过游戏角色来输出一个……我们希望的形象。”阿斯特罗笑道,“那些玩游戏的角斗/士,他们肯定不认识我,也几乎没有可能认识我——但他们会倾向于我的观点,遇到堡垒的人时会更乐于合作,遇到我的投影体时会怀有好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游戏角色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奖励了他们一件好装备或有用的道具……”壹趣妏敩 “而且他们会叫你老公,还会让你的游戏角色穿比基尼,更有可能会尝试把你的游戏角色给爆了,看看会不会掉老魔杖。而你哪怕在游戏中心的后/台监控里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下个悬赏。”靳一梦冷笑着提醒道,“你要觉得无所谓那你上吧,但我觉得呢,就让他们老老实实重置得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应该跟游戏剧情没多大关系。” ——在某个更高等的次级衍生宇宙中,这段历/史剧情(即靳一梦口/中的游戏剧情),是一段典型的冒险者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在动/荡之年的神祇与凡人之战中陨落的死亡三神,即谋杀之神巴尔、死者之神米尔寇、纷争之神班恩,再度悄然结盟,命其选民假借“至上真神”之名,奴/役凡人,散播恐/慌,挑/拨纷争,掀起战争。杀/戮、死亡与纷争正是这三神的权/柄,而神灵的权能就是神灵的力量,只要至上真神之祸席卷整个世界,使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天/下/大/乱,那么死亡三神不仅会因此复活,更会变得无比强大。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被某支不知名冒险者小队所阻止了…… 第 300 章 第二章 宇宙10第二章 与当地土著势力的交涉很快结束,但结果并不是非常顺利。 对于堡垒团队的二把手伊恩,以及隔壁房间里一边看报纸补充实时信息,一边旁听并遥控对话的阿斯特罗而言,应付当地土著势力的戒备和猜疑并不困难。他们声称诸人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即堡垒神魔午夜的投影体)本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盖尔·德卡里奥斯——实际上这确实是事实,阿斯特罗也可以轻易弄到佐证——至于其他看起来不像法/师、术士和牧师的人,则可以用“佣兵”来解释。他们进城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简单地把人找到拉倒,因此伪装成最平平无奇的冒险者,结果进城后习惯性地先去圣所里拜一拜女神,女神直接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大家一合计,既然如此也用不着低调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云云。总而言之,土著虽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打消了他们的大部分戒备和敌意。 于是伊恩便顺水推舟地请求焰拳和城市守望者的帮助,随即问起了数月间的十来起谋杀案,以及最近是否有发现无名尸体。这么一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原来报纸上刊登出的十来起谋杀案,仅仅是报社记者们或机缘巧合得知、或穷追猛打挖掘出的一部分,实际上死的人更多。焰拳和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掩盖与调/查这些血/腥的谋杀,但它们还是在城市里引起了一些恐/慌……除此之外,克蓝沃(“动/荡之年”后崛起的新任死神)神殿中的牧师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在费伦大/陆,殡葬行业并不是一个垄断行业。死去的信/徒通常由各自所信/仰神祇的牧师料理后事,使其灵魂得到安息;其中贫困者,苦难之神伊尔玛特的牧师向来怜贫惜弱,不仅愿意免/费帮忙,甚至还有可能给死者家属捐点小钱谋个工作;其中巨富者,若是尸身未经亵/渎,甚至有可能请来法/力高深的高阶牧师或寻得昂贵的复活法宝,从而重新回到人/世/间……但不论死者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文不名,死者之王克蓝沃的牧师永远一视同仁,将会给予死者一场最专/业的、顾全尊严和体面的葬礼。同样信奉号称“死者之王”的神祇,克蓝沃的牧师专注于抚/慰活人、安眠死者,崇尚自然而又平静的生与死,与信/仰米尔寇的死灵法/师势不两立。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焰拳和守望者便将“法/医”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外包给了博德城的克蓝沃神殿,近期所有已发现的谋杀案受/害/者尸身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克蓝沃牧师会对尸身做一些法证调/查,并为尸体整理遗容,已经完成处理的尸体会由其家属在焰拳的许可下领走,或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直接下葬。假如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那多半正静静地躺在克蓝沃神殿的停尸房里。 “我去看看吧。”李/明夜听到这里,在同盟频道里说道,“我已经很久——唔,准确来说我从没当过侦探,但我应该能够胜任。那个神殿在哪里?” “就在城市墓地旁边,下城区墓地旁边最大的那栋。里面尸体很多,但能量场平静得跟石头一样,没特别留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伊恩回道,“你等等,你这样不好进去,最近那边防记者防得很严……我问焰拳的人要个介绍信。” 不过多时,一切搞定,伊恩直接领了一个焰拳过来。“介绍信”先生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握钢刀,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可惜跟在伊恩身后——后者纵使只着一身布衣,仍然从气质和形体上把前者毙得满地找牙。李/明夜这间更了不得,文森特、冈恩、弗兰克、陈英华正百无聊赖地聚/集于此,一起喝靳一梦泡的茶。这下子这位焰拳军官简直连人都看不到了。m..m 李/明夜见状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拍手:“诸位,老规矩,第一天可以自/由活动——买点纪/念品、逛逛街、喝点小酒、找找乐子,顺便去魔法市场帮我买点施法材料。自/由一点,这是个精彩的崭新世界。”她像任何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佣兵团长一样,笑吟吟地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但也别太自/由了——这儿的房间、酒、姑娘和小伙子都很贵。幸好,这座城里还有一伙邪/教疯/子,和至少一个杀/人狂等着我们去对付呢!” 文森特越看她这副夸张的做派和腔调就越觉得眼熟,终于忍不住开口:“路,你在模仿楼下那个吟游诗人吗?” “的确。像吗?”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阿斯加德斗篷,绝地皮衣,长筒军靴,一身漆黑。“唔,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小提琴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抄起来狠狠地抡他……总之,我一直想玩一场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对“跑团游戏”毫无概念,唯独文森特瞬间提起了兴趣。“好主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就玩一局,我可以从场情局借来最棒的dm。你是吟游诗人的话,我就要当法/师!” 在场诸人闻言不由撇撇嘴。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跑团”,但对“吟游诗人”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法/师”,那他们可是太熟了。“拜托,你跟法/师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你们都用嘴说话。”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路易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这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法/师!” 李/明夜耸耸肩,站直身/体,拉起斗篷的兜帽,半遮住脸孔……轻浮放/荡的做派如水洗般褪去,原地只留下一名阴郁肃穆、神秘莫测的斗篷客。斗篷客掏出“真/实之眼”,令那水晶球虚悬于掌心之上,水晶球亮起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法/师洁白秀美的下半张脸,以及冷峻抿紧的嘴唇。 “法/师也可以不用嘴说话。”水晶球放出轰隆如雷鸣的低沉声音,震得桌上茶水泛起涟漪,空中照明魔法球滋啦作响。“酷烈的火焰是我的话语,严寒的冰流是我的目光,奔腾的洪水是我的意志,雷霆和闪电是我的愤怒。我是能量的化身,我是元素的化身——”水晶球的声音忽然停止。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手掌一翻,将水晶球收起,轻快地开口:“好啦,演出结束,现在我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倒霉的死人了。看看尸体有什么话要说。” . 在米尔寇陨落、克蓝沃上/位之后,博德城墓地旁的那座神殿,也随之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其圣徽换做了一支臂骨握持的金色天秤,象征着“凡人皆有一死”的公/正死亡;其次,许多骸骨或骷髅造型的装饰皆被去除,但并没有新的华丽装饰填补它们的位置。与经常向死者家属收取勒索一般的丧葬费用、还经常利/用尸体“二次创收”的米尔寇牧师相比,克蓝沃牧师的收费要公/道许多,这也使得他们比起前者来,明显更加贫穷……但不论如何,昔日的架子还在。这得感谢那些苛索无度的米尔寇牧师,否则这座神殿恐怕没有今日的规模,自然是停不下这么多尸体的。 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事,似博德城这样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不过似这等5个停尸间全部躺满尸体的盛况,在非战争时段,通常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谋杀案的受/害/者,更加不会在克蓝沃神殿停留太久。这儿的牧师精通与死者沟通的技艺,当作为合作机/构的焰拳和守望者有所请托(且愿意报销施法材料)时,他们也愿意一展所长,为死者伸张正义,令其得到安息。对于一桩谋杀案而言,再没有比死者本人的证言更加坚/实的铁证了。除非…… “这里的尸体,要么被死灵法术亵/渎和污染过,要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暴/行。他们被谋杀了灵魂。”黑衣的牧师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他的话语冰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滚/烫而又浓厚的,那是对不幸者的悲悯,以及——一股极深沉的、强行压抑的怒火。“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也无法/令他们安息……在这些躯体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安息的灵魂了。” 李/明夜回忆起自己降临之前阅读过的背景资料。克蓝沃的牧师致力于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平和地引渡到亡者的国度,亵/渎尸体、谋杀灵魂的勾当几与死灵法术并列,乃是他们极度不齿的暴/行。她决定尽量不要让弗兰克见到这伙信教疯/子——对那名精通血肉魔法的血族大宗师而言,完全伪装成活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些累人。“这么多尸体,通通没有灵魂?”她只微微皱眉。这固然可以避免死者的指证,但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灵魂虽不珍贵,但灵魂伤害类型的法术,即使在斗兽场中都不算常见,怎么着也得有个C+以上的品阶。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C+以上品阶的法则化技能若非出自完全掌握该技能的高境界强者之手,则通常是需要耗费一定施法材料或斗兽场货币,才能够得以施展的,像这样的昂贵又麻烦的能力一般不会被用来搞这种多次屠/杀。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完全划不来。哪怕真要用能力来杀,那也应该采用集中屠/杀这一经济实惠的方式,比如先把人抓起来养一段时间,再搞个“将受/害/者灵魂献给恶神”之类的仪式,集中起来一次搞定。然而李/明夜用感知略微一探,便发现这些尸体虽然被牧师们收拾得栩栩如生、毫无腐/败迹象,但根据其脚边小纸条上的标签来看,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死了月余,有的昨天才送来。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吧。”李/明夜轻声说了一句,她的感知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向焰拳提交过报告。根据行/凶手法来看,这57具尸体之中,3具尸体的凶手是左撇子,7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2具尸体的凶手使用双刀,而且是双巧手(双持)……”牧师立即像是被捅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几乎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遍。 此时此刻,李/明夜已经在一具尸体旁停步。牧师见状也没多想,同样停下脚步,口/中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总而言之,这个谋杀团/伙中参与动手的人至少有9个,其中两个应该是半身人、矮人、侏儒之类的小个子。他们使用/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短刀或匕/首——不同的短刀或匕/首,但伤口呈现出的武/器形制和杀/戮手法非常相似,只在细微处存在差别。这伙凶手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批量制/造谋杀者的学校,和一个批量制/造可以谋杀灵魂的邪/恶武/器的铁匠铺!”壹趣妏敩 李/明夜听完报告之后,略一挑眉,同身旁的靳一梦/交换了一个诧异而又颇为欣慰的眼神。她决定收回“信教疯/子”这一过于刻薄的评价——她对真正专/业的专/业人/士一向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对该专/业人/士的判断,竟然没有太多可补充或修正之处的时候。她只是垂下眼皮打量身旁石床/上的尸体。 遮盖尸身的白布被原力之手轻柔地掀开,露/出亡者已经被利刃毁去的可怖面容,分明已经死去月余,支棱的肉/瓣却像刚割开一样新鲜。在那惨白的胸膛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犹如腐/败色静脉网般的印记。印记现在很平静,像普通的纹身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魔法残响,但从血肉皮肤那些不同寻常的枯萎,李/明夜认为那并不是寻常的腐/败,而是——暗蚀魔法的毁灭性足迹。 由于暗蚀魔法的特殊性,目前很难判断,那团暗蚀魔法离开这具尸身的时间点究竟是生前、死亡刹那还是死后。但不论如何,这具尸身必须有一个“取出暗蚀魔法”的特殊处理,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怜的德卡里奥斯先生。”李/明夜轻柔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查的事,跟我们查的事,似乎是同一件事。看来我们要互相帮助了。” 焰拳军官一愣,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应。很显然,焰拳和守望者其实并不希望探头探脑的记者、私/家/侦/探、佣兵和冒险者插手他们的侦察,但对方不仅实力很强,来头似乎也很大,又很难直接拒绝掉。“如果你们真能帮得上忙的话。”他半晌说道,仍然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李/明夜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向隔壁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在她的感知之中,这具尸体非常的“新鲜”,刚送来不久。 根据行/凶手法来看,其凶手与谋杀德卡里奥斯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死者应该只是某恐怖组/织常规恐怖行动的受/害/者之一,死因多半是倒霉。对付这样普通寻常的死者,其凶手在某恐怖组/织里未必会有多大来头,至少跟“取出耐瑟瑞尔毁灭魔法”的那位仁兄不一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或许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下手,不太容易马上就惊动对方。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李/明夜更倾向于稳妥之道,从来不会贸然打草惊蛇。 李/明夜很快便站在停尸床边,低头打量尸体。她额上慧眼睁开,正欲施展“原力·量物”,想了想还是先掏出“真/实之眼”…… 下一刻,“真/实之眼”放射/出光华。犹如光阴倒流,诸人周/身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验/尸的牧师倒退着离开,鲜血从拭布上回归亡者颈上的伤口,担架从停尸间去往马车,而马车飞快奔回案发现场。忽然之间,场景定格。泼洒的鲜血,雪亮的匕/首,和一个平凡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及男人持握匕/首的、苍白细长的手。过往的细节在慧眼的注视下逐步填充,空气里多了血的味道、毒药苦涩的腻甜、涌动的怪异魔法能量……以及一个简短的、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在一辆出租马车里。阴暗狭小的廉价出租马车容不下一场激斗,甚至很难容下第二个成年人,因此行/凶者是从阴影里突然“长”出来的,一击便取走了受/害/人的性命,随后又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马车到目的地之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没有听见回应,索性直接拉开车门……下一刻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尖/叫。 照理来说,身为魔法世界的土著居民,焰拳军官和克蓝沃牧师应该见惯了各色千奇百怪的魔法——甚至他们正是这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他们此刻还是惊呆了。靳一梦倒是没太意外,他不知多少次见过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不得不说,在有谜题需要侦破时,一个精通洞察技能的魔法高手当真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而这个挂嘛,他也早就开习惯了。 “很利,使用痕迹明显但经常保养,还涂了油和毒。除此之外很普通嘛。”靳一梦评价道。他指的是那把匕/首。 “因为我不了解那种魔法。”李/明夜说道。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对德卡里奥斯施展原力·量物的原因。当然,对方自身的复杂性、死亡时间过久、且周边环境变动过于复杂和缥缈,难以洞察还原,也是促使她下决定的重要因素。“匕/首上其实是有符文的,也有魔法能量附着,魔力很强,但我不知道它,所以就看不到它。我刚才还想通/过光线来还原它真正的模样,但有未知魔法造成的干扰,实在太乱/了。” 靳一梦想了想:“用我那把斧子参考一下试试?就我用来干掉句芒那把。” 匕/首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复又重新清晰,却没有再展/露其它细节。“不一样,两个体/系。你的斧子用的是高等卢恩魔文,如果这里也出现了高等卢恩魔文,我会认出它的。”李/明夜哼了一声,“我不想耗费时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你把人找到,直接把东西给我。” “好。”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确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李/明夜收起水晶球,转而望向那名焰拳军官,两只凡人之眼与一只洞悉尘世的慧眼同时注视他。“在我眼里,并不只有尸体会说话。现在请带我去找那辆马车吧。”她温和地说道。 . 对于李/明夜而言,调/查凶手行踪不过是区区小事,比起随便施展几次原力·量物来,发现“凶手竟然是从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里钻出来的”,这件事还得更大一点……在有任务的前提下,李/明夜并不介意顺手帮人破几个谋杀案抓几个恐怖分/子,但很显然,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主线任务,就亲自去钻下水道! “要不你就别下去了,我去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靳一梦皱着眉打量那个窨井盖。井盖已经被打开了,漆黑、深不见底,且散发出浓郁而又油腻的恶臭。 诚然,对于他们俩来说,只要花点力气,就算进屎堆里都无所谓,就连气味因子都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跟功/法境界都无关,完全是心理问题。别说李/明夜了,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下去……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我们俩睡在一起!”李/明夜没好气说道,“这只是侦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难闻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马车经过这个窨井口的一瞬间,从这里跳出来,挂到了车厢底下。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时段会有马车路过,因此早早等在了这里。这伙恐怖分/子在筛选行动目标时或许任性得像抓阄一样,但他们的行动本身,还是存在一定计划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军官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夫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短短十分钟的收获比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这一整天之中,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这其中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说说看。”靳一梦说道。 焰拳军官稍一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向这伙来历古怪的冒险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对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有任何法/力,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是惯于盘踞上/位之人居高临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识屈从了。 “死者是个小珠宝店的老板,他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当铺的小型拍卖会——那家当铺会不定期拍卖没有人赎回的死当。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秘密,他们会在报纸上发广告,也会邀请老顾客参加,所以每次参会的买主都挺多的。”焰拳军官说道,“死者就是那家当铺的老顾客。如您所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用了敬称,“这伙恐怖分/子知道了这次集/会——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或许就是报纸上的广告——反正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场合散布恐/慌。愿神圣海姆撒泡尿淹死这帮杂/种,他们成功了!反正我们的人到场时,那些软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样。” “死者家属和马车夫呢?排查了吗?”靳一梦问道。 “就在我们排查死者家属的时候,真正的马车夫被找到了。只有他的头。”焰拳军官愤怒地说道,“杀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杀马车夫就是在挑衅我们,但是,该死的!我们拿这帮杂/种没办法。死者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参加拍卖会,他们家邻居也知道——” “‘真正的马车夫’?”李/明夜轻柔地打断这名军官,“也就是说,送死者参加拍卖会的马车夫是假的,而你们确信了这一点。为什么?” 焰拳军官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毫无疑问,马车夫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现场(小概率),那么焰拳势必会在到场后第一时间将其控/制住。在那之后有两种可能,其一即焰拳发现了假马车夫的伪装,这意味着他们手里有一个恐怖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二即假马车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据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马车夫的住址,并发现了真马车夫的头颅。 在后一种可能中,假马车夫在焰拳到场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样指向这一结局。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发现马车夫的伪装”这一步骤,焰拳如何能够确定运送死者的是假马车夫,而死的是真马车夫?除非行/凶者在头颅旁嚣张地留了字条,将此事和盘托出,这才足以被称为“挑衅”……总之,焰拳手里要么有一个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证物,要么接/触过一个恐怖分/子,要么直接就有一个恐怖分/子,听起来都是比钻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绝对更加干净——的侦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焰拳军官扑向敞开的窨井口。他的动作很快,远超敏捷40的水准,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刹那,这么个大活人就会像凭空失踪般消失不见……假如他成功的话。 ——在比一个刹那更短的时间,焰拳军官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骤然浮现在他的心灵里,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融化黄金般的双眼,漆黑深邃的竖瞳。眼眸的形象稍纵即逝,一如眨眼时不甘心消逝的光线营造出的幻觉,他便也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地钻入窨井口/中,想要逃离…… ——“扑通”一声,他成功落入下水道里,恶臭油腻的污水混着油腻腻的烂泥溅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暂时如此。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对下水道的脏污颇有顾忌,应该不会立马追下来,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他举目四顾,凭借自己对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认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赶去圣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经暴/露了,新来的这几个冒险者不可小觑…… 在想到“圣所”的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与“圣所”有关的记忆影像。扎根于博德之门地/下城的、神圣污/秽的血/腥圣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从岩石和土壤中成长出来,撑开一处宽广高阔的巨大洞/穴。那气势恢宏的伟岸建筑群,道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叠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与虔诚信/徒们用血擦洗,气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鲜的血/腥气息。入口石门上烙有杀/戮之神的圣徽,永远鲜血淋漓…… 忽然间,那血红的杀/戮之神圣徽——神圣的人类颅骨与环绕颅骨的悲惨泪滴——在他的记忆中大放光辉。刺目的血光从颅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万把钢刀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变作利刃,从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扎出。他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负痛的闷/哼…… 黑/暗在瞬间降临,而后又骤然地离去。“焰拳军官”尖/叫着睁开眼,随即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与自己纵身飞扑前相比,位置没有丝毫改变。围观的市民惊讶地望着他,口/中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克蓝沃牧师皱着眉盯着他,神情有些困惑,却又似乎有些许了悟。那对神秘的冒险者夫妇倒是没有看他。女人关切地望着男人,男人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眼角,放下手时,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这世上的生物,总是先有/意念,而后才有行动。对于靳一梦而言,在感应到“焰拳军官”超乎寻常的心灵剧变,从而提起注意,并在其产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时精准地切入其中,顺势而为营造一场幻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对面的圣徽居然如此给力,而且还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只隔着心灵窥/探了一下,就差点把他给闪瞎…… “不愧是A/级宇宙,真他/妈卧虎藏龙啊。”靳一梦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刚才从他心灵里稍微看了他的神的圣徽一眼,妈/的,差点闪瞎狗眼。” “对面那么厉害?”李/明夜诧异说道。不管对面是谁,在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通/过信/徒的心灵所寄托之一丝存在,就能伤到靳一梦……这多少有些离谱了。 “是很厉害,至少法相。不过主要还是我没准备。”靳一梦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观的判断,“其实就算我没准备,要真想看还是能看的,再加把劲就是了。就是这样一来,对面肯定会知道,虽然不一定能伤到我,打草惊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对面知不知道,我只要多看一会儿,这家伙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响他说话。” “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剧烈的痛苦仍然残留在“焰拳军官”的神/经之中,但已经不再致命——即使方才只是一刹那的经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浑身汗出如浆,恍惚地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冒险者……他努力地转过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他,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直接将他攥在手里,从地上提起。法/师之手?他下意识惊叫,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似乎不是法/师之手。 ——那并不只是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掌,而是一万只无形无质的巨掌,同时攥/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肌肉、每一缕神/经、每一滴血液……它们在他身/体里,它们在他身/体外。它们渗透了他,它们充满了他,它们控/制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终于转头望向“焰拳军官”,笼在披风中的手腕微微一转,向内轻轻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走眼了,之前还没发现。” “焰拳军官”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后他就融化了——他的鳞甲、披风、靴子甚至钢刀,都随着他的皮肤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动着迅速转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似纠结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这团怪物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原力之手的掌控。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只见这短短一两分钟,身处原力囚笼中的囚犯就绝望地改变了无数形态。身着重甲的矮人在挣扎,身着布衣的兽人在挣扎,身着华服的高等精灵在挣扎,身着兽皮的半巨人在挣扎。每改变一个外貌,他的内在同时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不同种/族的天赋具现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灵活身法、强壮肌肉、气化隐身,通通试了个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尽全力,他仍然无法逃脱李/明夜的掌控。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其实这名“焰拳军官”并不弱,与之相反,他其实挺强,真要按古道标准来看大概是有穷中期,真搁焰拳里也是货真价实的中高级军官水准,但他遇上了李/明夜。于是他所有竭尽全力的绝望挣扎、绞尽脑汁的奋力反/抗,都显得如此可怜,甚至于,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确实是笑了。“有趣。我简直爱上这个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轻笑说道,额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辉,牢牢注视着对方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以及促使每一次变化的奥秘。短短片刻。她已经洞察了他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催促他。 “焰拳军官”再次发出惨叫,他又开始变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龙的生物,像鱼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没有血的生物,纯粹由血组成的生物,没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变到纯粹出于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终注视他,那三只眼睛!像三轮明月般高悬中天,照彻他的每一个角落,他每一种形态的骨骼、血液、肌肉、脏器、皮肤,以及所有组成不同组/织的微粒。 改变形态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尽,她犹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赋,催促他自身榨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中的每一点魔能。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从每一个细胞开始。一种独特的“消/亡”感涌上心头,他正在从最微小的层面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犹未尽:“很奇特的种/族……难怪我们会看走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已经认识你们,这种把戏也就没有下次了。” 痛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在“焰拳军官”看来,方才的折磨犹如在地狱中沉沦了万年,其实只不过短短三分钟而已,而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仍以为那些变形全都是“焰拳军官”之挣脱努力的一部分,却不知道这纯粹是掌控者的意愿。唯一认出李/明夜手笔的就是靳一梦,他从后半段的变形中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李/明夜实验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阻止,也没什么都没说。 “变形怪……”克蓝沃牧师忍不住喃喃说道,震/惊万分,“竟然是变形怪……” “当然是变形怪,普通伪装术如何骗得过我?这次焰拳得欠我一个人情……”李/明夜说到这里,环视周围,发现大庭广众,观者众多,尖/叫有之,私/语有之,议论纷纷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不欠。这都怪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搞谋杀啊?”她对变形怪抱怨道。 “这下肯定打草惊蛇了。”靳一梦说道。他走上前去,随手在变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后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脱离控/制的、粗/壮庞大如同小山的畸变躯体无力地悬浮在半空里,不再发生任何变化。“这草都打完了,蛇也惊着了,先赶紧把人带去给焰拳吧!他们内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别回头全都被渗透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0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301 章 第三章 宇宙10第三章 在“焰拳佣兵团被变形怪渗透”这句话之中,重点并非只有“焰拳佣兵团被渗透”,还有“变形怪”。 焰拳被渗透固然不是小事。剑湾各地城邦林立、不同势力或大或小,各踞一方,当下的和平可以说是来之不易。有其它势力冲着博德之门的重要武/装力量焰拳佣兵团下手(而且被发现了),着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但事关变形怪,那或许就不仅仅是“战争的征兆”这么简单了。 这得提及困扰博德之门、乃至于困扰整个费伦大/陆的一桩过去。百年/前,在“动/荡之年”中陨落的谋杀之神巴尔虽然连神职、权能与大部分信/徒都被其他神祇夺走了,其本质却仍然存在于世上,并图谋通/过其血脉后裔回归。在巴尔的这次图谋中,其麾下谋杀教团的狂信/徒,以及诸位身怀杀/戮之血的巴尔后裔,以整个费伦为地图,开展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生存者游戏。他们招兵买马,组建势力,掀起战争,猎杀彼此,也被彼此猎杀。这是专属于杀/戮之神的盛大仪式,当/世界流了足够多的血,当/世间只剩下一个巴尔后裔,最后的生还者将成为新的谋杀之神——实际则是被巴尔吞噬,以换取他们的父神的伟大重生。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无数凡人哀嚎着死去,无数英雄在战火中陨落。 这场盛大的血/腥仪式,在这个世界终结于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的巴尔后裔阿布德尔·阿德里安反/抗了他的父神。并不仅仅是反/抗了巴尔的旨意,甚至反/抗了巴尔的血脉,以及其血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这使得仪式最后以失败告终。谋杀之神并没有成功回归,但对于永恒不灭的神灵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的涨落。只要这世上有死亡,巴尔就永远栖息在死亡的暗影中,谋划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对于在那场盛大的血/腥仪式中的幸存者而言,该铭记的并不仅仅是战争和谋杀教团的恐怖杀手,还有其他巴尔之/子为谋夺博德之门、组建自身势力和挑/起战火的种种举措。在那场动/乱中,“变形怪”这一族群为其提/供服/务,渗透挑唆无/所/不/用/其/极,谋杀和取代了许多当时的大人物,制/造了诸多血/腥、阴/谋和纷争。事到如今,世人一想到“变形怪”,难免立刻回忆起巴尔之祸,当然在此之前,“变形怪”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其实变形怪这一族群本就是人人喊打,毕竟这些怪物的天赋就是“夺走他人的生活”,而他们也确实经常受雇干一些间谍勾当,但在此之前,这一族群是沉默地分散于人群之中的,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只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濒危生物(变形怪一般不会暴/露也是重要原因),其事迹多是如“变形怪谋杀并取代一个富商,试图过上奢靡生活,结果被富商老婆拆穿并雇/佣冒险者将其殴/打致/死”之类,大众危害性听起来甚至不如老鼠。没有人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一百个的变形怪,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变形怪竟然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勾结到了一起,更加不会有人想到,其勾结的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野心勃勃的巴尔后裔意味着战争和灾/难,一个野心勃勃又拥有百多名变形怪下属的巴尔后裔,则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一个把全世界都拖下水的恶神后裔,就有可能意味恶神的阴/谋,意味着天/下/大/乱,意味着凡人如草芥、传/奇亦凋零,就连神祇都有可能陨落。总而言之,在经历过巴尔之/子事/件后,单个的变形怪固然是引得人人自危、搞得焰拳手忙脚乱,但假如在查证后发现,这个变形怪只不过是被其他势力、组/织或城邦雇/佣来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变形怪工作”,那几乎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了。 ——然而,变形怪的出现,城中的数十起谋杀,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可想而知,当靳李二人与克蓝沃牧师将变形怪押/送至焰拳佣兵团之后,场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在经历过李/明夜的原力折磨之后,理所当然的,这名变形怪的嘴并不算严——尤其是在李/明夜提出,希望焰拳能将变形怪审完后交由她处置的情况下。李/明夜话一出口,这可怜的变形怪立即表示愿意供出自己所知的一切,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名身为圣武士的焰拳高级军官以其誓言担保,在招供后一定要将他杀死并杀灭他的灵魂,以求自己不要落入李/明夜手中,或沦入谋杀之王的恐怖神域中遭受无尽折磨。落入李/明夜手里当然是求死不能,但杀/戮之神同样残/忍冷酷,且对背叛的信/徒永不宽容。 李/明夜听了之后只是一笑:“我只是想要一个变形怪,多几个也行,越多越好,最好强一点。那个变形怪不必一定是你。”她温和地对吓破了胆的变形怪说道。后者听后立刻疯狂点头,显然是完全听懂了。 由高阶圣武士主持的审讯通常会用到一些类似“诚实领域”的能力,不论是李/明夜还是靳一梦,都完全不想置身于这种能力之中,因此他们很快就退出了审讯室,随便找了个会客室喝/茶。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主线任务乃是“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如今尸体虽然见到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很显然,他们需要更关键和具体的情报,才能将任务推进至下一阶段。 在喝/茶等待的档口,李/明夜在同盟频道里说明了情况,同时还不忘嘲笑伊恩“竟然在早知这段历/史剧情有变形怪参与的前提下被一个变形怪骗了”。后者闻言颇感诧异,他同样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洞察能力不算弱,肉/体功/法也有一些,见识阅历更是秒杀绝大部分同阶角斗/士,但确实是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克随即以血族大宗师的身份盖章钦/定,这不怪伊恩眼瞎,那变形怪从肌肉骨骼皮肤脏腑,到实力强度和功/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 “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土著人类,变形怪跟我们的相似之处反而更多。我们能随便换脸,也随时做好了获得他人能力的准备(指花钱学技能),但我们的本质是什么?只有白塔才知道。”李/明夜轻笑说道,“比较有趣的是,我在变形怪体/内发现了一些跟组成我们的基础法则比较相似的细微结构,不过嘛,我个人认为,那可能只是‘变化’领域的一些通用的法则结构组成……” “这话题一下就学术起来了。”文森特说道,“学术,而且令人想打瞌睡。现在别再说了,我回头弄几个活的变形怪给你。” “好。”李/明夜很满意。 “根据资料来看,如果一个变形怪能伪装成有穷中后期的人类男性,那他本身的实力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焰拳的人看得住他吗?”伊恩问道。 “问题不大,负责看住他的焰拳是个圣武士,给我的感觉大概是……我想想,跟唐正差不多吧。”靳一梦粗略评估了一下,略一停顿,又有些感慨:“A/级宇宙是了不得啊,随便来个高级军官就是一个唐正。” “你以为呢?这可是博德之门,传/奇扎堆!你要是去深水城,搞不好都有法相。我估计现任焰拳总指挥官瑞文嘉德大公爵可能都是半法相了,不然哪里镇得住。”js说道,“不过土著的实力正常来讲得打八折,‘剑圣’要真在这里,估计问出地点就直接去挑巴尔教团了。” 土著再怎么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纸面实力跟角斗/士差不多,却不像角斗/士那样技能动作和施法效果稳定、嚼口香糖都能回血,且随时都能掏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异界古怪道具,故而真打起来实际效果多半逊色半阶。土著主要强在“土著”这一点上,强大的土著多半背景深厚,与角斗/士之间的对比就如本地关系户之于外地愣头青,前者不仅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一面包车人帮忙打架,像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更是家常便饭,要是这土著的关系再硬点儿,灭掉后迎来什么“神怒”、“神罚”都不算太意外。 只不过嘛,既然是拼关系,圣座组/织等阶总负责人级别的关系,总归还是会更硬一些的。大不了打不过就摇人嘛,摇人谁不会呀!不论是唐正还是阿斯特罗都不怎么怕巴尔教团,他们自身本来就比较能打,其硬实力就算搁“传/奇冒险者”里也是传/奇,真要说直接去挑巴尔教团,那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们连巴尔教团根据地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阿斯特罗压根就没接js的话茬。 阿斯特罗没接话,但想接话的人有的是。陈英华说道:“又不是全天下就只有唐正挑得了巴尔教团!咱们那么多人呢,还有法相罩着,怕啥。大老板你占卜一下试试,地点给个,我明天一早就把邪/教老大的狗头送你桌上。” “我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文森特。你不如放一碗炸酱面,给我当明天的早餐。”李/明夜笑着说道。她随即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不太行,干扰很厉害……啧,这个世界有预/言类法术吗?” 像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文化背景,通常不会出现在历练项目资料里,但难不倒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js。他说道:“有,而且有不少,甚至形成了专门的魔法/学派。” “既然如此,‘反预/言魔法’应该也同样发达了。”李/明夜闭上眼,凝神静气片刻,接着睁开眼再度一抛骰子……这一次,天机之骰的下坠过程极为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好似空气里有无形的粘/稠阻碍在阻止它一样。然而它最终还是落进了李/明夜的手里。“我无法告诉你们精确的未来,但我能看见‘成功’,就如我看见明日的黎明。”她说道,“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吧!那就让那个教团多活几天。”js犹自不甘心,嘀嘀咕咕的。 “拜托,你能不能别玩过游戏就认为自己一定无敌了?”斯/诺没好气地反驳了js的狂/妄暴论。他觉得这家伙自从走/狗屎运升阶天人合一后就有点膨/胀,需要随时随地泼一瓢冷水。“就是你的馊主意,老/子他/妈/的控/制了几百只老鼠进下水道探路,然后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破游戏地图屁都不算。” “哦?”阿斯特罗饶有兴致地提问,“告诉我你的探索结果。” “头儿,不好说,真不好说。”斯/诺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博德之门是他/妈/的怎么盖起来的,可能有魔法吧!这地方法/师和矮人都多。底下基本都是镂空的,那些干活的矮人和法/师工期肯定很紧,我呸,工期再紧活干成这样也该吊起来打。咱们脚底下还有个旧城,很老了,看废墟痕迹像是地/震给震毁了,也说不定是哪个法相在这里跺了一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裂隙,像是什么东西从底下钻出来一样。反正这个城市的下水道是用整个旧城改的,下水道加旧城废墟占地面积很大,跟现在的新城差不多。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js惊了。 “我只能数出第一层了,就第一层还有点道理,能归类成‘层’,再往下都不知道咋形成的,岩石土壤洞/穴房屋宫殿矿道地/下水一团糟,还连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亚空间。你把五六个纽约直接从地上整个拔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拧一起,然后再把这团该死的大毛巾塞到地底下,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这里搞不好有法相打过架,法相嘛你知道的,随便就拔起一座山来抡人。总之就算只是老鼠能探到的地方就非常深,非常庞大、立体和复杂。你管这世界叫啥来着,杰森,龙与地/下城?龙我还没见着,地/下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底下真有龙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地方往下非常深的方向有强大的气息,最好不要贸然招惹。” “如果不往下,仅仅是下水道和旧城部分呢?你探完了么?”伊恩问道。 “还没,主要是老鼠有点不够了。”斯/诺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下水道里真是什么都有啊!软泥怪,油脂元素,僵尸,僵尸块,肉食植物,泥蝙蝠,鱼人,诅咒区域……这些勉强还能算成自然环境吧,关键还有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流浪汉到处都是,有散居的,也有结成村寨的,共同点是见到老鼠跟见到面包一样;还有一大堆通缉犯和强盗窝/点,其中有些强盗那是真把流浪汉和老鼠当面包,我的老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伙哥布林在烤人腿吃。除此之外,光是小型邪/教祭坛我就发现了三个,老鼠一到那附近直接就失联了,关键是每个邪/教祭坛给我的心灵冲击还不一样,这他/妈是三个不同的邪/教,我真是服了!东南方向那边一大块保存比较好的旧城废墟应该是被盗贼工会占了,人气很足,满地机/关,还围着一圈毒气。我的老鼠死伤惨重,得换片区域再招一批了。” “你来这么一趟,博德之门的城市卫生状况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弗兰克笑道,“回头你可以把下水道地图画出来,焰拳可能会买,再改善一下城市治安状况。” “那不一定,我估计焰拳也不想下去,冒险者也不爱接这种活儿。而且底下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就靠倒下来的生活垃/圾过日子,你还真别说,那些垃/圾里吃的是真多啊!我估计所有流浪汉加起来都够吃。”斯/诺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唉,你看博德之门光鲜亮丽的,下水道真是让我开眼了。而且你们发现没?下城区这么大,街面上流浪汉特别少,估计焰拳会定期驱赶,然后城里又没什么福利机/构。那些流浪汉要么去外城区干苦力活,是自食其力没错,但干活累啊,还一天到晚被偷被抢,要么就得进下水道当老鼠……” “听起来你没找着巴尔神殿。”靳一梦打断了斯/诺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感慨,“我给你个大致方向,北边。”那名变形怪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规划详细路线,便落入了巴尔圣徽的注视之下,因此他也只能从一些刹那的闪念中捕捉出大致方向。 “北边?北边我探完了,没啥特殊的。等等,我想想……”斯/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透露/出思索的意味,“唔,你说北边……往北的方向,挺大一片区域,偶尔会有足迹凭空出现或消失。如果你确定是北边的话,那里可能有个藏得很深的亚空间。” 亚空间主要可以分作两种。其一乃是直接从主空间中圈一块看好的地皮,并施加魔法封/锁。这种亚空间的制/作方式类似于围一圈栅栏,技术含量比较低,也不需要太精妙的高阶空间魔法,高级魔法人/士应该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其二就比较复杂了,乃是创造出一个平行于主空间的时空,以形成独/立空间的形态,依附或脱离出主空间之外。这种亚空间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即使仅是发现它,都需要非常精妙高深的魔法能力,才能捕捉到亚空间与主空间的微薄衔接处,存在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这种亚空间并不完全是人工构筑,也有可能是自然生成,通俗意义上的冥界、地狱、灵界、神域等皆分属此类。斯/诺虽非天人合一,洞察能力和见识也并不差,不至于会疏漏前者,如此便是后者了。 李/明夜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控/制几百只老鼠探下水道对斯/诺确实是区区小事,对卧虎藏龙的博德之门也同样不算啥大事,随便来个传/奇德鲁伊一样能搞定。以杀/戮之神信/徒那人人喊打的风评、疯狂的行/事作风和隔一段时间必须杀几个人玩玩的业绩指标,如果巴尔神殿确实如游戏所示那样藏于地/下旧城,区区一圈魔法栅栏,很显然是不够隐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李/明夜说道,“这种亚空间通常有独特的进入方式,有可能是左脚先迈进下水道,也有可能跟冥界一样要死了才能进,这都说不准。” “老大你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能强行算出来,然后强行开个彩虹桥闯进去吗?算不出来的话我给你买个算盘。”陈英华笑道。 “我或许可以,但接下来我就会被巴尔干掉——他既然号称‘谋杀之王’,想必不会对强行闯入的客人有多热情。”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出‘贤者’来协助。还是先听听那只变形怪的建议吧。” . 事实证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膝盖既然不够硬,那么这个人的价值,通常也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那名被逮住的变形怪,固然已经算是巴尔教团项目执行人员中的中高级人/士,态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揭/露了谋杀案与巴尔教团的深刻联/系、巴尔教团与至上真神邪/教团体的深刻联/系、部分巴尔教团下一步谋杀部署的安排,还顺便供出了焰拳、守望者、上城区贵/族圈中几个被收/买的邪/教/徒和深藏不露的变形怪,以及几个谋杀教团地上据点……但这些情报主要还是对土著更加有用,很难直接满足除了李/明夜之外的角斗/士的需求。别的姑且不提,谋杀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变形怪不配合,也不能怪焰拳的审讯人员不尽职——后者确实是牢记角斗/士的需求,也确确实实仔细盘/问了德卡里奥斯谋杀案,可惜变形怪对德卡里奥斯谋杀案所知甚少。这个该死的邪/教团在谋杀案具体执行层面分出了数支团队,变形怪虽然大小也算个小队长,却主要负责潜伏工作,顶多给谋杀团队打打配合,误导焰拳查案,以免干涉行动人员的谋杀大业。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挺纳闷,这伙冒险者凭啥认定这桩案子一定就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冒险者追查其他人犯/下的案子,阴差阳错把他揪出来”,更加的令他憋屈郁闷,于是便也罢了。m..m 总而言之,这伙邪/教/徒秉持着非法地/下团/伙应有的职业素养,不仅有明确严密的分工,组/织架构还极完整,故而情报和行动两条线之间交叉极少,目前的口供,已经是审讯人员连实供带推理的结果了。而仅仅是目前的口供,就已经带出了大量亟待处理的问题,需要焰拳、守望者与城市管理层全力应对。 ——别的姑且不提,邪/教/徒的明确分工与完整组/织架构,无疑说明他们拥有相当充足的人手,而这引申出了大量问题。如何处理大量巴尔教/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尔教团本就是人人喊打,尤其博德之门,深受巴尔祸/害,对巴尔教/徒更是有直观的历/史警惕。在群众基础这么差的前提下,他们如何发展出这么多手下?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焰拳和城市守望者肯定得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明夜并不是很甘心——这家伙就连行动组人员用来谋杀灵魂的凶器都没有!靳一梦同样不甘心,老婆难得问他要个东西,居然不能马上拿到,简直岂有此理。为此他特地又进了审讯室一趟,专门又翻了一遍那名变形怪的脑子,发现确实再翻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无奈作罢。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翻不出东西来。”靳一梦出审讯室后对李/明夜说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被魔法盖着,就跟那什么赤胆忠心咒似的,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找到了也看不到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些记忆是只有在设定的特定情况下才能触发的,可能是置身于什么场景,也可能是对面的人带着什么东西。他平时也不知道,压根就不记得,需要有个特定情况来开启才行。” “可以强行开启吗?”李/明夜闻言问道。根据她的经验,假如一个人发现某处有魔法,那这个人就一定能够触发它。只不过手段高下有别,触发结果不同,因人而异罢了。 “可以啊,不过一开启他肯定就直接爆了。像他这种情况,一爆肯定就直接去巴尔神域,屁都问不出来,还连累人家圣武士破誓。”靳一梦说道,“不过我寻思,这种扎根在意识层面的魔法封/锁,跟肉/身的物质存在应该关系不大。你要不直接对他用原力·量物,多量一段时间看看?” 李/明夜想了想,摇了摇头:“原力·量物只有在我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管用,现在强行读取他的经历,不仅准确性不高,还很容易被我自己的过去认知给误导。算了,就让焰拳用他们的麻瓜方法继续查吧……” 靳一梦闻言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环视周围。 他们正在焰拳大本营的一间高规格会客室里,此时已近傍晚,一颗颗照明魔法球逐渐被点亮,如繁星般在高挑的石质穹顶间漂浮。一个焰拳新兵侍立一旁,面庞青涩,身材高挑,看起来体格与低级宇宙的凡人差距不大,甚至还偏瘦弱,然而其体/内的本宇宙特殊构造、长久严苛的锻炼以及焰拳独有的训练/功/法,共同赋予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壮和灵活。外间是佣兵大厅,人声鼎沸,10个接待处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有前来报案或发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有来接案/件或接委托的市民和冒险者,还有美滋滋交委托的冒险者。一个酒桶般矮壮的矮人冒险者路过会客室,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精灵法/师伙伴便停下来等他。一只猫头鹰蹲在精灵法/师的肩头,见状颇不耐烦,不仅口吐人言,更是出口成脏,催矮人别看了快走,磨磨蹭蹭耽误晚上喝酒…… “麻瓜?”靳一梦忍不住一乐,“这还麻瓜,那啥是魔法啊?” “唔,不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知识,也许等他们使出我见所未见、甚至无法/理解的知识来,就足够魔法了。这个世界应该有许多对我而言也算‘魔法’的知识,我只希望它尽快将这些知识展示给我看。”李/明夜笑着说道,顺手搁下茶杯,“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阿斯特罗,咱们逛街去。” . 在角斗/士落地后一小时内,他们的主线任务暂时陷入了僵局。 根据德卡里奥斯的尸体和克蓝沃牧师的验/尸报告来看,其死亡应是巴尔教团某一中等体型类人成员所为,此人还是其他四桩谋杀案的凶手。虽然暂时无法肯定“杀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凶手”与“成功取出德卡里奥斯体/内耐瑟瑞尔魔网的人”乃是同一个人,但不论如何,角斗/士们的主线任务所代/表之世界源与巴尔教团呈强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巴尔教团可是一个大工程,搞不好这个邪/教团已经人丁兴旺到哪怕是排起队来让他们杀,都得杀上个三天三夜……好在他们可以跟土著互相协助,如此说不定一天就能杀完。 关于如何协助(利/用)土著,不论是堡垒还是命运,都有极丰富的经验。阿斯特罗揽下了这摊活,从魔法杂货店逛完出来,就直接前往焰拳总/部。“那个讨厌的魔法超市几乎把我刚换的土著货币掏空了。”他幽幽说道,“希望那些邪/教/徒家里的财宝,能稍微充实一下我空虚的钱包……哦,天哪,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吗?我或许收/购或摧毁过不少企业,但从未在意过敌人——尤其是我即将亲手去杀的敌人——家里藏着多少钱!” “不是,等等,头儿?”伊恩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刚给你换了1万金币,一万枚!你全花光了?!” “呃,不用这么激动吧……这边的高品质魔法材料就是很贵啊。而且头儿刚才也算过了,黄金和魔法材料虽然都可以通/过组/织内渠道的资源点购/买,但是按比率换算一下,用黄金买其实是更划算的。”海雾终于忍不住在同盟频道里插话了,“我们还有几百公斤黄金,再换就是了。” 见惯了堡垒的大额交易与奢靡生活,但仍然保留有勤俭节约精打细算这一美好品质的伊恩,在听了海雾的劝解之后依旧颇为激动:“我们是有黄金,但是刚才我换了一万,冈恩换了一万,清账屋(银/行)里今天已经没有钱了!” “这只意味着他们账上没有充裕的流动资金而已。实际上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有预留至少几千金币的流动资金,只是不肯给你换罢了。”阿斯特罗冷静地吩咐道,“你再去预约一下,明天给我换两万。” “……头儿!” ……不论如何,角斗/士的主线任务都跟阿斯特罗的钱包一起,暂时进入了僵局。好在他们的支线任务方面,却是大有进展。 由于本宇宙土著居民的天赋值和武力值普遍较高,不仅很容易获得神奇力量,更加很容易遇上神奇力量造成的麻烦,因此冒险文化盛行,拥有成熟的佣兵与冒险者体/系。虽然暂时没有场情局人员恰好在本宇/宙/历练,但他们留下的冒险者公会仍在运营,除此之外,焰拳的佣兵大厅、各大冒险者常去的酒馆等地,也有大量委托发布。这些委托五花八门,上至遗迹探索、远古圣物追寻,中至商队护卫、家宅保安,下至孩童走失、鸡鸣狗盗甚至打小三,总之就是一应俱全。 此类委托在土著不过是一份委托,而在角斗/士看来,却是一个个支线任务,其中中高难度支线任务更是附带不定自/由逗留时间,而这对于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对命运和堡垒这帮人而言,性价比最高的自然是悬赏类委托,比如追杀某位传/奇等级的邪/恶冒险者、肃/清城外某一恶/名昭著之半巨人部落、猎杀外层亚空间魔兽之类。像这种委托,追踪难度不低,战斗难度通常也低不到哪里去,冒险者一般搞不定,不过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 就在两支团队的一二把手分别与土著势力打交道的同时,团队里其他人分头接了一大堆委托,在经过伊恩和弗兰克的审核挑选之后,最终汇总到了正在逛魔法杂货店的李/明夜手里。彼时的李/明夜扫了一眼颇长的委托清单,暂时中止了逛街大业,拉着靳一梦找了一家茶馆开了间包厢。 包厢很安静。这家茶馆开在魔法杂货店周边,光顾者多是学者、法/师、术士一类的魔法人/士,大家都不怎么喜欢高声说话。茶也很特殊,叶如珍珠,茶色莹白如玉,闻起来颇有宁心定神之感,喝下去之后,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魔能在体/内流动汇聚,消耗的法/力在缓慢回升…….m 李/明夜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块茶点,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掏出自己从冥想室里带出来的熏香。她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定身,随即——睁开/慧眼,掏出天机之骰,对那数十项委托迅速挨个占卜,并在每一项委托之后标上时间地点注意事项。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邪/恶势力都有真神当靠/山,能随随便便就拿出难倒李/明夜的反预/言魔法。只要她乐意,委托里的绝大部分目标,她连内/裤颜色都能算出来…… 她甚至还有闲心抱怨:“这些委托加起来——”委托涉及剑湾各地不同货币,她花了一刹那的时间换算了一下,“还不到3000金币?” “是的,但这些委托我们最多两天就能全部搞定,能换得合计4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半天没说话的弗兰克突然再度在团队频道里开口。他平和淡定地解释到这里,忽然想起阿斯特罗方才的挥霍,不由也生出一丝警惕:“路易斯,你还有多少钱?” “七千多吧!放心,我的法术跟阿斯特罗体/系不太一样,威力或许不如他,但没他那么花钱。”李/明夜笑道。 这里必须提及一句——其实绝大部分法相以下角斗/士和土著的特殊魔法能力,都是需要花钱,即耗费施法材料才能使用的。对魔法能力而言,不同的能力对应不同的施法材料,施法材料的品级高低,更是能直观地影响到能力的效果。 对土著而言,提前准备施法材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更别提部分材料还有严苛的保存要求,简直令人吐血,但角斗/士可以偷个懒,在施法时直接使用斗兽场货币支付。这就是许多斗兽场法则化能力都附带有“使用一次消耗xx塞斯泰尔丝”这一说明的原因,比较高级的能力甚至会涉及到金贵的奥雷。然而,标准化的能力、标准化的统/一消耗,以及定时定量的法/力消耗,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施法不会给施法者超出预期的惊喜。正所谓大力才能出奇迹,大部分角斗/士施法者在对某些魔法有丰富经验和使用心得之后,都会准备少量高品质精品施法材料,以备一些特殊场合中代替斗兽场货币使用,好一次性打出远超平时的巨量伤害。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施法材料收集”上。要知道一些金贵的高品质施法材料,获取难度必不可能比奥雷要小,而特定种类能力的高品质施法材料,也只有在其同类的高级宇宙中才有机会获得。就比如dnd体/系下的魔法施法材料,就很难在高级的变形金刚宇宙中找到。 言至于此,似阿斯特罗那般的疯狂挥霍之举,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他施法材料买得越多,反而证明他能够脱离法则化框架施展的法术越多,而施法材料买得越贵,则说明他掌握的法术越加高端。因此在他看来,高质量施法材料反正都是要屯的,走组/织内渠道屯也是屯,用黄金屯也是屯,黄金还更便宜易得,d级宇宙里满地都是,也就是储物空间里位置有限,要不然他分分钟拉几卡车来。考虑到他们很快就要去尼福尔海姆这一完全未知、危险性爆表的主宇宙碎片,高品质施法材料此时不屯,更待何时?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总之,弗兰克闻言倒是稍微放下了心:“钱够就好。”他顿了顿,又若有所思:“照你们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去屯点施法材料……” “你又不急用,可以等一段时间。现在阿斯特罗买得那么疯狂,施法材料肯定会涨/价,不要跟他一起当冤大头。”靳一梦说道,“而且你的体术和血脉能力也足够应付大多数情况了。” 血脉能力不需要花钱,但很多角斗/士用体术也是要花钱的,这是因为角斗/士属性虽然达到了获得能力的门槛,却并不一定拥有该能力的前置能力、运用该能力的身/体构造,或并不足以灵活自如地使用该能力之故。比如有一个体术功/法本是技能树,角斗/士只吃卷轴学了个最终大招,那释放能力时自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施法材料”。多学基础性功/法、勤花钱堆属性,或干脆去白塔整个容多长一只手臂来,都有可能减少此类情况的发生,因此像命运、堡垒这种等级的角斗/士,已经很少遇到“释放体术要花钱”的情况了。 “唔,确实如此。”弗兰克笑道,“对了,路易斯,那个‘猎杀吸血鬼大宗师’委托不用占卜了。” “哦?”李/明夜的视线向下,越过数项委托,落在弗兰克提及的委托上。这其实不是一个猎杀委托,而是一个情报委托,委托内容是在博德之门中打探一名吸血鬼领主的情报。委托人宣称自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肯定这座城市里隐藏有一个吸血鬼领主,只是不知这名吸血鬼领主姓甚名谁、有何身份、好不好打……因此向社/会征集相关异常情况。 “你已经搞定了?”李/明夜问道。她从来不会怀疑一名血族对同族之血的饥/渴,也相信那句“世界上最好的吸血鬼猎人是另一个吸血鬼”的血族俗语,同时更加不会怀疑弗兰克的力量,不过他的效率还是出乎她预料之外。估计他是面见了委托人,说服对方给出了情报,而一个成熟的吸血鬼在猎杀同族时,向来是不太需要占卜辅助的……他们只需要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线索,就可以放心地跟随血液中的直觉,以及血迹中那熟悉的不朽味道。 “算是吧。这名大宗师味道一般,力量也不是很强,主要是血液中蕴含的一些知识特别有/意思。特色菜不都是这样么?虽然不一定合乎外地人的口味,但也别具风格,值得一试。”弗兰克轻笑说道,“行了,冈恩,把你的领域收起来——我不怕你的圣光,但我们需要仆人。你难道希望自己烧洗澡水吗?” “什么意思,那边有很多吸血鬼仆人?”文森特好奇问道。 “算是吧。”在同盟频道里沉默许久的冈恩回道,“这个吸血鬼领主迷惑了许多凡人仆从,奴/役了不少不死生物,除此之外,他制/造了七个比较强的血裔,还制/造了……我数数,七千个,七千个很弱的血裔。他把他们关在地牢里,还在他们身上刻魔法符文,可能是打算举行什么仪式吧。可惜他没来得及举行仪式,而且大量的孱弱血族除了为约克伯爵的狩猎指明方向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七千个?!”陈英华震/惊道,“他家房子一定很大。” “对,他是个上城区的贵/族,有一座很大的城堡。虽然我们是从下水道进去的,不过我猜他家的城堡在地面上应该很好找……”冈恩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名牌,“他叫卡查……卡扎多尔·扎尔。” “我在玩游戏的时候杀过他。”文森特立刻就乐了,“看来这家伙不仅游戏里不强,现实里也是个弱鸡。喂,弗兰克,你打他用了几回合啊?” “什么几回合?不要说这种游戏术语,我又不玩游戏。”弗兰克不耐烦地说道,“你先给我闭嘴,我在专心施法。真够呛,一下子继承了这么多血裔,大部分还都是饥/渴到神志不清,又严重紫外线过敏的疯/子……光是让他们保持神/智清/醒就很麻烦了!” 文森特哼了一声,真的闭上了嘴。一时间,团队频道里寂然无声。半晌,弗兰克才松了一口气,颇欣慰地开口:“好了。” “所以,你现在是七千个孩子的后爹?”文森特继续乐。 “1731个。”弗兰克淡淡说道,“毕竟他们太饿了,一直让他们清/醒地饿肚子也不太人道,最重要的是这样下去我有点累……而足以喂饱7000个血族的血食,一时间也确实不太好找。” 诸人当即了然。 不得不说,7000多个饥/渴到发疯的吸血鬼确实是一场灾/难,但弗兰克处理这一烂摊子的方式,也可谓是相当的惊悚和残酷。只不过,大家很显然都对此不太在意,除了几句“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要注意环保”、“虎毒不食子”和“你才是真扎尔”之类的感慨之外,也没人对此发表什么特殊意见。弗兰克很显然没理前几句废话,唯独对最后一句表达了抗/议。 “不要把我跟那种阴影里的爬虫相提并论!要我说,一个血族应该去直面阳光下的世界和危险的挑战,而力量也该从强者身上抢夺,而非从弱者身上掠取。扎尔先生的天赋其实还算不错,可惜除了心灵魔法之外的技巧都太生疏……如果他敢于离开巢穴,把漫长的时光用在专心狩猎强大同族上,而不是隐藏起来准备什么飞升仪式,说不定早就突破大宗师了。”弗兰克漫不经心地评价了几句,随即吩咐道:“对了,冈恩你去旅馆一趟,把大家的账结了。虽然还差一些手续和一些装修,但我认为,我们应该已经有一个漂亮大房子可以住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1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302 章 第四章 宇宙10第四章 “我发现吸血鬼的品味都差不多。”——这是靳一梦来到扎尔城堡大门口时的评价。彼时,夕阳西下,一群奴仆正在一名美艳动人的精灵女性吸血鬼的指挥下更换门口的铭牌。城堡的大门高大而又威严,门旁立着两尊巨人的石像,奋力将门楣扛起。奴仆、铭牌和女性血族披着一身夕阳,金红明亮,辉煌灿烂。 指挥着马车夫将靳李从下城区接到“约克城堡”大门口的是另一名吸血鬼,其名为阿斯代伦。阿斯代伦是一名高精灵,男性,身材纤瘦,皮肤苍白,但同样拥有令人为之侧目的惊人美丽,一头白色卷发亮如熔银。从他那一身刺绣织金的华贵服饰,以及马车夫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略高于其他“少爷”和“小/姐”,但他在对靳李二人致以热情周到到几乎夸张的问候、付清李/明夜在摊位购物的款项,并邀请二人上车之后,却主动坐到了马车夫身旁,而非同二人一起待在舒适豪华的马车轿厢之中。可以看出不论是他还是马车夫,都并不习惯跟对方待在一起,但他显然更喜欢沐浴那错过百年的夕阳。 ——在上车之前,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名阳光下的吸血鬼。“看来弗兰克允许你们通/过血脉的连接,享受一点点属于他的力量。”她轻笑说道,“一份无偿的、而且想必不会轻易收回的馈赠,来自一个慷慨的父亲,不是么?” 阿斯代伦敏锐地意识到,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时,对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他并不知道这一丝调侃针对的是弗兰克,实际上,他就像任何一个曾经拥有亲生父亲的普通凡人一样,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显然,他很擅长在高位者有/意或无意的侮辱中生存。“弗兰克主人更喜欢我们叫他父亲?”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作为主人的朋友,二位还知道他喜欢别的什么吗,或者,讨厌什么?好吧,您也看到了,在忍耐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份馈赠。” “首先,不要叫他主人,除非你想给他当奴/隶。他的奴/隶我见多了,你在里面并不突出。”靳一梦淡淡说道,“你可以叫他大人,给他办事,认真学习魔法和体术……要是你事儿办得漂亮,或是变得足够强,作为他的血之后裔,你就可以叫他‘父亲’了。” “说来也是有趣——弗兰克对血裔的标准可是比对下属高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个血之/子嗣都没有,拉斯洛求了他至少一百遍,也只是被允许立下血誓,成为臣属。”李/明夜笑道,“现在他突然有了一千多个血裔……我跟你赌,哥,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就是,我也觉得。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吧,但这个扎尔到底知不知道在正常的血族社/会里,发展血裔和创建家族是一件多严肃的事情啊?啧,真是……”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坐进了马车。阿斯代伦正急切地张口欲言,见状也不敢打断,只能强行按捺闭嘴。在前往“约克城堡”的路途中,这名吸血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享受夕阳,安静地思考。直到马车抵达城堡大门前,他才如/梦/初/醒,跳下马车,殷勤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拉开阶梯,引导二人下车。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城堡跟李/明夜曾经住过的卡洛城内城堡差不多大,但其奢华犹有过之。城墙高/耸,城楼峭拔,主堡宏伟,塔楼参天,一扇又一扇玻璃彩窗在落日中闪耀。花园里鲜花锦簇,雕塑林立,喷泉奔腾,流水潺/潺,环绕着卵石步道、成荫绿树与青翠草地。谁能相信这座城堡属于一个邪/恶的吸血鬼?它看起来就像属于一个……即使是在所有童话故事里,都最最富裕的国王。 ——但这只不过是博德之门上城区的一角罢了。已故的扎尔先生并不是博德之门上城区里最富有的那个权/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想要足够宽敞的地皮时,便只能选择上城区的角落。 上城区依山而建,占据了大半山坡与山头,贵/族们端坐在山顶,俯瞰灰港与其他城区的“下等人”。这片区域充斥着奢侈商铺、豪华酒店、高端会所、宏伟圣所、大型博物馆和图书馆,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权/贵们的豪宅庄园。上城区最出名的庄园名为“银盾庄园”,乃是银盾帕特里亚尔家族祖辈的宅邸,那庄园美丽惊人,奢华尊贵,地皮之宽广更是堪比一座小型城镇,令其他所有贵/族的庄园和城堡都黯然失色。只不过,那些贵/族显然不会知道,“约克城堡”的地/下还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牢,其实际使用面积比登记面积多出三分之一,几乎是上城区最大的一座豪宅。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不辞辛苦跑来吃绝户的扎尔家族远房亲戚”,即宅邸现任主人弗兰克·约克先生,是一点儿都不想为那个地牢多交一大笔遗产税的…… 是的,虽然目前阿斯特罗正在至高大厅里做客、与几名博德之门实际掌/权人直接面谈,并且他也很愿意在处理谋杀教团相关事宜的同时,为建设己方根据地出一份力,但不论如何,弗兰克的遗产税还是要交的,这无疑对命运团队的黄金库存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除此之外,出于资源点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考虑,他打算全面接手扎尔留下的社/会关系和经营产业,而“接手”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忙碌和麻烦……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吃绝户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靳李二人进入城堡大门,即跨越宅邸守卫魔法的屏障之后,就仿佛浓雾褪去一般,城堡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哇哦……”李/明夜喃喃说道。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主堡角落有一个简陋的、与豪华城堡格格不入的、充斥着陈旧腐臭血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形制古怪的器/具。根据一些器/具上粘连的半新鲜的血肉组/织、以及干净器/具上的磨损痕迹来看,那些器/具应当是刑/具,使用频率也颇为频繁,但以她的见识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一时间都不能完全洞悉那些刑/具的用途……毫无疑问,宅邸主人精通折磨之道,同时也不吝于在这方面折腾出他人见所未见的全新花样。 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花样即使对李/明夜而言也相当新鲜。她一边感知那些奇特的刑/具、推断它们的功用和效果,一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以为扎尔先生精通心灵魔法?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刑/具,都不如一个B级原力·读心管用。”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审讯的。”靳一梦以一个前专家的身份作出了中肯的判断,“哪有审讯会用到胸骨钳和肋骨剪啊?又不是胸外科手术。指甲钳还差不多。” “您是指‘狗舍’么?”阿斯代伦忽然插话,语气颇为异样。 “狗舍?”李/明夜的语气颇为诧异,甚至还睁开/慧眼遥遥瞟了一眼,再次确认了那些血肉组/织并非属于犬类。实际上,这么仔细一看,她觉得墙上那张人皮似乎有些眼熟……而理所当然的,她也就明白了这间“狗舍”的功用。她不由啧了一声:“我能理解爱好或刑罚,但时间和精力是何其的宝贵?他应该把自己漫长的寿命用在好好修/炼,而非研究17种不同款式的剥皮钳和究竟该往麻绳里塞多少根针。假如他这样干了,也许今天就能撑到见我一面——我一直想要一个足够强的血族,可惜所有符合我要求的血族,都先一步变成了弗兰克的美餐。” 阿斯代伦本想开口。他想要略微诉说一些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即使能说的那部分还不及他亲身经历之万一,以此获得他们的同情;他想要使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歌颂弗兰克对他们的拯救,对二人进行一番吹捧,以此赢得他们的好感……但他打量二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可以被歌颂的正义拯救,而是邪/恶被更高层次的邪/恶所终结。阿斯代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为此感到恐惧,以及……一丝迷醉,为那“更高层次的邪/恶”所展现出的自/由与力量。他还是闭上了嘴,只露/出一丝有些勉强、但仍然算是得体的微笑。 除了“狗舍”之外,城堡里十分忙碌。1247个除了不怕阳光之外孱弱如同新生的血族、17只亡灵不死生物,以及受心灵奴/役的49名奴仆,正一趟一趟地从地/下监/牢里搬运尸体,将其放置于即将消失的阳光之下,任由其迅速风化成尘。不得不说,这个做法干净卫生且环保,但二人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里,还是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戴上了口罩。弗兰克本人正在地/下监/牢里,身旁是冈恩,以及一名心灵轻度受控、认知略微受阻、但依然算是强大的土著法/师,这名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施展魔法,将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监/牢塑造成另一种形状…… 靳一梦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在团队频道里笑道:“你打算把地/下室改成训练场?” “不,我打算建一个能储藏十万瓶酒的酒窖,然后让血裔们每天给一瓶酒的瓶颈扎上一朵蝴蝶结,以此来打发永生。”弗兰克没好气说道。正常来讲,约克伯爵对待文森特之外的同伴时不会如此暴躁,可见“突然获得一千多个血裔”这一事实,确实对他的心态造成了成吨冲击。“当然是训练场,见鬼,还得弄个血裔宿舍,这座城堡的地上部分可装不下这么多人!该死的扎尔。等这件事办完,我要把他的尸身唤/醒,然后再杀他十次。” “拜托,大哥,你他/妈多少讲点理。你闯进别人家里,把人杀了房子占了孩子收了,还嫌人家家里装修不好?”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地狱笑话,靳一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别听詹姆的,反正我觉得你干的对极了。而且这儿装修是挺不好的,确实要改。改的时候顺便给我搭个实验室啊。”李/明夜赶紧说道,“就按图特加大教/堂那个实验室的样子造个房间就行,不过这次的通风管道和垃/圾道造大一点,我想弄几个巨魔来。” “恕我拒绝,路易斯。我绝不在住所——尤其是我自己住所的地底或附近给你建实验室。”弗兰克冷静而又果断地拒绝了顶头上司的无理要求,并迅速转移话题,“你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去休息吧,阿斯代伦会为你们引路。天啊,我真是受够那些被心灵魔法弄成白/痴的仆人和颅骨里空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了,今天过后我要立即解散他们……”壹趣妏敩 第 303 章 第五章 宇宙10第五章 接下来数日,命运与堡垒都十分忙碌。 大部分人都在伊恩的带领安排下,连轴转地做委托,这下博德之门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尽是倒了大霉。 这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名冒险者”上午拔了三个匪寨,下午灭了五个邪/恶异族营地,到了晚上又追着前来地表劫掠的卓尔小队(黑/暗精灵)留下的线索深入幽暗地域,在对方返回大本营之前就将其追上并屠戮殆尽,并且在回家途中迷路遇上了灰矮人(黑/暗矮人)捕奴队,于是顺手把一个灰矮人城镇给屠/杀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则怀着无与伦比的忠诚,成为了博德之门新任吸血鬼领主之产业的一部分。到了第二天,他们收复了两处古代正神的废弃神庙,并且肃/清了占据此地的邪/恶异族,又对下游一处盘踞多年的河匪大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还顺便杀死了一名将地狱魔鬼召来现世的法/师,并收服了这名魔鬼。到了第三天…… 不得不说,命运与堡垒的角斗/士,对本地的冒险者生态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对土著冒险者而言,这实在太令人迷惑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伙大善人(冤种),强得离谱不说,接活还不讲价。要知道那些委托之所以没人接是有道理的——比如“法/师与地狱魔鬼”的委托,在他们接取时其实是一个寻人任务,来自于租客拖/欠房租失踪跑路的房东,再加上房东先生颇为吝啬,因此委托价/格可想而知。也就是伊恩一看委托,发现那委托的斗兽场评级虽然为d,竟然附带自/由逗留时间,遂意识到没那么简单,跟进后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个指向B级支线任务的线索。当然这算是特殊情况。诸人接取的委托大部分还是一目了然的C级到B级,只不过以土著的角度来看,性价比着实很低罢了。 像B级左右“剿匪除魔”的委托,因涉及匪类通常颇有规模之故,单人或小队冒险者很难搞定,通常需要多支冒险者小队联合,而这就需要有人组/织。这种委托若是由焰拳、守望者、城市议会、晨曦之主/教/会等大势力发布,那还稍微有点搞头,可这些委托通通都是由个人发布,比如逃过卓尔劫掠跑来博德之门避难的倒霉蛋、被抢/劫的商人之类,佣金于他们而言或许已经倾尽所有,但对这样的一次行动而言也是压根不够的。即使有颇有号召力的冒险者大发善心,组/织起这样一次联合行动,一次行动完刨除吃喝行宿魔法材料与装备养护,一趟下来即使加上战利品,都有大概率亏到姥姥家。这伙人这么卷真的有必要吗? 总而言之,短短数日之内,“博德之门突然来了一群强得离谱的大善人(冤种)”的传言甚嚣尘上,而命运与堡垒,也顶着“虐菜任务的各项收益打折”之deBuff,强行刷到了合计四个月的自/由逗留时间,以及大量的善良阵营声望。 对于“善良势力声望”这一收益,倒不是负责接取委托的伊恩刻意而为。他本人对行善还是为恶都没有啥特殊癖好,反正只要合适他就接,接了他就做,之所以不为恶,不过是因为恶/棍们从不在正规冒险者行会里发布委托。好在随着新任血族领主将自己的阴影覆向幽暗地域,随着自/由逗留时间的充裕,大家也就可以接取一些真正高质量的、以及种类和奖励更加多样的委托了。 不过,说起“自/由逗留时间”这一收益,大家勤勤恳恳干了几天,贡献还是及不上阿斯特罗…… . 那天下午,在上城区忙活了数日的阿斯特罗难得回家,并有/意参与今日的晚餐。当担任管家之职的血裔奥利维雅向弗兰克禀告这一点时,后者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他对面的新任财务主管厄里,以及几名凡人律师,都适时闭上了嘴。 弗兰克瞥了一眼自己的主线任务。今日早些时候,主线任务从“调/查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死因”推进到了“寻找卡尔萨斯魔网的下落”,当时他问了阿斯特罗一句,后者表示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情况比较复杂,晚上细说。既然如此的话……“看来他有一些事情想宣布。”他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把主餐厅稍微布置一下吧!我把人叫回来。” “遵命,大人。”奥利维雅领命退去。 “今/晚本想留你们吃饭,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们谈。”弗兰克对那几名律师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恕我招待不周,劳烦你们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几人连忙表示无妨,为约克大人服/务乃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又稍微说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厄里见人走了,嘿嘿一笑,忽然原地转了个圈。下一个瞬间,硫磺味的血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火焰在刹那间褪去。血一般的邪火洗去了厄里风度翩翩的凡人外貌,暴/露了他的真容——匕/首般尖锐的利爪、赤铜般炽/热的肌肤、燃/烧着地狱幽火的鬼目,以及头顶那六只粗砺尖锐的鬼角。好一副威严邪/恶的形貌!赫然是一名来自地狱的魔鬼。然而假如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眯着眼睛,双眼似乎见不得光;六只鬼角中有四只格外短小娇/嫩,好像新生出来的嫩芽一样;整个左臂较之右臂要更加纤细与苍白,就连指甲都还没长出来;他背后的翅膀则更加可怜,仅短短两截,皮膜新鲜脆嫩,骨骼细如芦苇,末端翼爪不过鸡爪大小……很显然,这名为厄里的魔鬼并不是自愿应聘为弗兰克的财务主管的。 实际上,厄里在主动回应凡人的召唤来到现世之后,一度相当的意气风发。他憋足了一肚子坏水,打算凭借自己那源自九狱的天生狡猾和精明,在人/世/间收割灵魂,只可惜他遇上了文森特。其实光是遇上文森特也没什么,顶多在凡世被/干掉,那也不过是回到九狱罢了,奈何/文森特当时在团队频道里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魔鬼有没有人要啊?”,而弗兰克抢在李/明夜之前回答了他。于是这倒霉的魔鬼便被打至跪地,强/迫签下了五百年的卖/身契,条款由弗兰克亲自拟定,不仅没有任何破绽,并且极度丧/权/辱/国,恐怕就连《哈利波特》宇宙里的家养小精灵都会对他心生怜悯。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几分自在。毕竟,此时他已经参观过李/明夜新建在下城区的那间实验室,以及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几只变形怪了…… “你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还是留他们当晚饭?”厄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希望是后者,先生。律师的灵魂在九狱里价值最低,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人,摞一块儿都换不到一瓶好酒——但我现在管你的钱,而他们的费用还是很贵的。” “我猜这正是他们的灵魂如此不值钱的原因。”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手掌微微下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们的服/务非常满意,也愿意为此付钱。我付出金钱,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社/会关系都为我所用,这是一桩公/道的交易。” “你说是就是,我尊贵的主人。那么,这项成本可以计作投资吗?毕竟他们的服/务在许多经营项目上都能起到作用……”厄里趁机提出申请。根据弗兰克的算法,成本必须每年结算,投资却可以有较长的周期,而他则背负着相当沉重的经营指标,这部分(包括历年指标增殖部分的算法)甚至被他那没人性的老板录入了他的契约里,今年也没剩几个月了……总之,他现在压力蛮大的。 弗兰克瞟了厄里一眼:“不可以。” “我尊贵的、慈悲的、永生不朽的强大主人!……好吧,你说是就是。” 弗兰克含笑安抚道:“放松,厄里。既然我和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未来一段时间中,必然会发生一场重要的历/史大事/件,而博德之门就会是这场大事/件的中心——即使它本不存在,此刻也会存在。这是我们本身的重量所激起的涟漪。你要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它发生,然后从中找到机遇。”他顿了顿,轻笑道:“只要做到这一点,你今年的指标就是有指望的。” “……嗯哼。”厄里勉强应了一声,苦着脸从桌上拿起另一本账簿翻看起来,口/中嗡嗡有声,小声且迅速地念叨着炼/狱语,大约就是“我还年轻”、“我很强壮”、“不过是痛苦”、“受一年的折磨而已”、“只要明年能完成指标”之类的内容,以及一些脏话。 弗兰克见状不由失笑,摇摇头起身离开——难得大家今/晚都回来吃饭,他决定亲自拟定菜单。 在连日的加班加点之后,扎尔城堡——此时已经是约克城堡,从法/律与实际上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步入了正轨。倒霉的扎尔留下了一千多名血裔,绝大部分都曾是在博德之门中讨生活的活人,他们自然也具备讨生活必备的才能。有人曾是马夫,有人是餐馆侍应生,有人刷盘子几乎能刷出火星来,有人是行过万里路的商人,有人出身不错,识字会算。哪怕是曾经游手好闲一无所长大字不识的无赖痞子,至少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每个人都要发挥其作用。 弗兰克亲自挑选了数名比较出色的血裔,命他们分别负责管理综合杂项、财务经营、商/务运营、修/炼战斗、文化学习、人力资源、外事礼仪等各项事务,组成家族议会(厄里以类似财务副总的身份列席,对财务相关部门有建议权和监/督权,但没有决策的权力),再命他们自己挑选足够的副手与固定办事员,至于挑剩下的那大部分血裔,则无权拒绝管理人员与办事人员的任意一项指派。比如奥利维雅正是负责综合杂项,她可以任命厨房负责人、卫生负责人、仓库负责人等,再命各负责人挑选人手建立各自部门,而与此同时,虽然卫生负责人和清洁工都不缺,但她假如看到哪个游手好闲、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路过,也可以直接叫住对方,命其立即打扫附近的卫生。 ——当然,职务意味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假如那名被指派的血裔未获指引,又不受监/督,最后把事儿办砸了,那么绝大部分责任将会直接归咎于指派他干活的那个人。“明了何为力量,并谨慎地运用它。”弗兰克在第一次家族会/议上告诉他的血裔,“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壹趣妏敩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生却庞大的吸血鬼家族。有职务的血裔可以住在城堡中,如奥利维雅这样的议会成员,有资格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完整套房,但没有任何职务的血裔只能住在地/下的血裔宿舍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些挑剩下的血裔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只要没有活干,就可以一整天地泡在图书室、课堂、训练场等学习之地,汲取自己家族等级序列范围内的全部知识。除了扎尔的原有藏书之外,弗兰克还放了许多阿斯加德功/法进去,其中就有令血裔们能够直接从外界强能量场吸取力量维持体能、同时抑制渴血冲动的法/门。他将这门宝贵的功/法定为家族的最低等级知识(实际完整版功/法的等级为B,入门篇为C级),因此最近所有血裔都在学这个。 值得一提的是,分管人资的血裔已经提出,第一次家族部门的组建固然是各负责人一/言/堂,但之后的人员变动必须经过考/试——而后他便与其他议会成员吵起来了,大家都在指责他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试图以此来攫取权力。这项提案暂时被弗兰克驳回了,但他也在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赞成这项提案的本意,遂要求提案者跟负责文化学习的议会成员沟通协商,联合拿出一个更加有执行性、标准也更加明确的提案,然后再来上会。 总而言之,一个崭新的、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各项职能完备的吸血鬼家族,已经确确实实建立起来,磕磕碰碰地开始了运转,约克城堡中的血族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这一过程中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但各议会成员都在努力解决——其中有不少问题在大家的努力和互相帮助下并没有上会,以至于弗兰克压根就不知道——因此,当他亲自前往厨房,发现那里一片手忙脚乱时,才知道晚餐竟然出了岔子。 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吸血鬼是不吃凡人的食物的,尤其是出身低级宇宙的低阶吸血鬼,“熟食”甚至有可能致命。对扎尔血裔——即如今的约克血裔而言,吃“熟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他们失去活性的口舌之中,再美味的凡人饮食,也不过是口感不同的泥土石块罢了。如无特殊功/法加持,血族在晋升为大师之后,才有可能“激活”自己曾经属于凡人的味觉和嗅觉,而不巧的是,约克血裔里当真是一个大师都没有……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分配到厨房的几位厨子。 因先前扎尔抓人喜欢抓无人在意的普通人之故,这几位厨子的水平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如今又失去味觉和绝大部分嗅觉(换来的是对活物的感知远比寻血犬发达),做饭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好在之前宅邸里吃饭的人不多,厨房负责人干脆每天一早叫来外卖,早早备好,用时加热,悄悄将此事遮掩了过去。结果今/晚吃饭的人一多,就连弗兰克本人也要来吃饭,奥利维雅自然大为紧张,加倍关注,事情一下就曝光了。如果仅仅是奥利维雅知道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如今就连弗兰克都知道了……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厨房,此刻一片安静。奥利维雅连大气都不敢出,厨房负责人浑身颤/抖,厨子与帮佣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弗兰克见状,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一名厨子说道:“既然如此,你有对恢复味觉和嗅觉作出什么努力吗?” “有,我每天都在练习《活血术》!大人,我发誓,我几乎已经能闻到花园里杜鹃花的香味了。”那名厨子连忙回答。 ——这《活血术》其实就是弗兰克单独抄录出来、放至图书馆里命所有血裔修/习之阿斯加德功/法的入门篇,他还对该篇功/法做了一些改良优化,以贴合当下情况。很显然,鉴于这一功/法简单而又明确的工具属性,他也就没有特别用心地为这卷功/法取名…… 弗兰克闻言不由失笑:“那你很厉害。继续努力吧,或许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份工作,你会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师。”他转而看向厨房负责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只是音色较之方才略沉一分:“至于你……距离晚餐还有不少时间,餐馆、酒店与旅馆也并没有关门。相信你能够及时弥补你的错误。” 厨房负责人诺诺连声:“是的,大人,一定,我保证!我这就派人出去采买,并把它们用最漂亮的盘子端出来。我保证!” “那就先这样吧。”弗兰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奥利维雅见状,又随便骂了厨房负责人几句,严令其绝对不许再搞砸,随后就匆匆忙跑出了大厨房。果不其然,弗兰克正在楼梯旁等她。 奥利维雅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向弗兰克跑去,心里满是恐惧。这段走廊长约百米,以她的速度,几乎瞬息即达,她并不敢拖延,因此只能暗自祈祷有哪位神明听见她的祷/告,降下神奇的魔法,把走廊再变长一些……但没有神祇理会她。她很快就到了。“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回了昔日对卡扎多尔·扎尔的称呼。 弗兰克闻言挑挑眉,略抬了抬手,奥利维雅立即闭上嘴。他转身走上楼梯,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直到“咔”一声传来,是关门的声音,她方才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现在他要好好折磨我了,为我的无/能,奥利维雅心想。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然而在满心的恐惧与悲哀之中,她又油然生出一丝感激——他至少决定私下这样做,为她勉强保留了一点体面。“主人,我……我很抱歉……”她以额触地,挣扎地挤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我带你过来,确实是打算教训你。”弗兰克的声音从奥利维雅头顶传来,温和然而平静,“但在我看来,你在这一路上,似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起来吧。” 奥利维雅仍然不敢动。卡扎多尔曾经很喜欢玩这一套,对他们犯/下的任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错施以成百上千倍的惩罚,又温柔宽慰,假意放过他们……但当他们信以为真之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宽恕,而是又一遍酷/刑的轮回,折磨的地狱。每一句爱语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一根长针,其中的标点符号则是剥皮钳。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放过她。 “不起来么?那我们直接开始‘教训’的部分。”弗兰克找了张沙发坐下。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搁在双膝上,靠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缓慢而又温和地说道:“你曾经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女管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因此我选择你负责管理后勤内务。现在看来,或许那个家族没有那么庞大,或是你并非主要管家……这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的选择余地也并不太多。罢了。现在告诉我,你从今天的事情里总结出了什么教训?” 奥利维雅终于抬起头,几乎茫然地望着他。这个话题太强人所难了——实际上,从弗兰克走进大厨房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完全转不动了。 “你亲自挑选的厨房负责人完全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你完全没发现。”弗兰克不得不进一步提示。他此刻其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对方不在自己跟前时还算能干,因此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放弃……顺便的,他再次在心里鞭尸了一次卡扎多尔·扎尔。“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你有味觉和嗅觉么?你没有,他们为何就会有?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厨师要如何准备餐食?这两天又为何没人向你投诉?厨房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了餐食问题?他们向你申领资金的名目跟实际发生的条目是否对得上?多了还是少了,是贪/污还是亏空?现在就发现倒还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算太严重,但要是到了年底,厄里审/查时发现问题,你要如何应付那个愤怒的魔鬼?他可是连律师费都想通/过谋杀来赖掉啊!” “我……”奥利维雅的思维终于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时刻保持对下属的监/督。”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盯着他们做饭,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属——至少是直接下属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仅仅下达命令和接收结果。在一件事情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假如你只追求结果,那么与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一定会再度发生。你的下属会继续欺瞒你,最终给你捅出一个你收拾不了的大篓子。”弗兰克的神情和语气都绝对谈不上温柔,却很温和,一如教/导学/生的老/师,“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教训’。说句老实话,我不关心厨房里有多少人,也不关心我偶尔想吃饭吃点心时,这些餐食和点心都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关心你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解决后也用不着再向我汇报……但你必须得到教训,改进缺陷,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m “是,我一定会。”奥利维雅慢慢定下神来,“我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我以前的职务并不涉及厨房,因此确实有所疏忽,对此我很抱歉,先生。很高兴您能给我第二次机会。” “你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是么?几天内为大家准备好数千套合身的统/一制/服,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弗兰克含笑夸奖了一句,随即又道:“但你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可以只盯着一件事,却弄得其它事/件件都干不好。比如你这几天修/炼过么?没有,哪怕是一小时都没有,你的血告诉了我这一点。当我离开之后,你打算永世都不晒太阳么?” 奥利维雅怔了怔,殷/红如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抽噎着说道。虽然弗兰克一早就说过自己终究会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主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当现在的主人比原先好上千百倍的时候。自弗兰克降临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微小的愿景:假如她能处理好他交办的一切事务,假如她干得很出色,这个优秀、宽容、温和而又慈爱的主人便不会走,也会一直如此待她。弗兰克不经意的话语戳中了她最大的恐惧,她却又不敢出口确认。“请您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 弗兰克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方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至少你得做到一点——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记住的,大人。”奥利维雅郑重地点头。她仍是不敢问,只能将希冀留存于心中。 “记住教训,而非错误。”弗兰克顿了顿,又道:“现在擦擦鼻涕和眼泪,收拾收拾再出去吧。” “是,大人。”奥利维雅恭敬地应道。她匆忙取出手帕,在自己洁白美丽的脸庞上狠狠一通擦/拭,迅速得接近粗/鲁——然而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奥利维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继续收拾仪容。这次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而又细致地擦净了脸上的脏污,随后抬起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她终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得体,方才起身,推开房门……忽然间,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望向一扇高窗旁。那里站着她的“血之兄弟”阿斯代伦,他是与她同等地位的另一位议会成员。 “劳你久候。”奥利维雅语带讥讽,“你看起来有些失望?” “哦,我亲爱的姐妹,不用这么生气嘛!弗兰克大人不想我听到,那我就确实什么都听不到。”阿斯代伦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不过……的确,我有些失望。”他仔细端详着奥利维雅,撇撇嘴:“真难得,没有破碎的皮肤,没有被扯出肚子的肠子,甚至没有断裂的骨骼?你连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他依然没有干/你,亲爱的。退步了还是失误了?也许你这次哭得太丑了。” 奥利维雅纤细修/长的五指陡然握紧,似乎非常想往阿斯代伦那张俊美轻佻的漂亮脸上狠狠打一拳……但她忍住了。“当心,兄弟。”她甚至微笑起来,话音优美,咬字悦耳,腔调高雅,“大人禁止我们私斗,我也不想因为你那臭烘烘的血而染上诅咒……但你要记住,你负责的礼仪外交事务如果缺乏我的帮助,恐怕你就只能把自己卖给妓院了。”她顿了顿,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不过我猜你也习惯了,对不对?你能搞定这个。” 阿斯代伦微微眯起眼:“奥利维雅……”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真/实的杀意。 奥利维雅挑挑眉,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就在二人之间,金红的夕阳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跳跃的灯火——走廊里永不黯淡的水晶魔法明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就好像活物被夺去了生息。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但对另一个血族而言,却并不算太过苛刻。两名美丽非凡的嗜血者对峙着。他们用目光厮杀,捕捉对方身上每一个致命的弱点,向对方倾泻无穷的恶意…… 忽然间,悬吊在二人当中的水晶灯发出一声爆响,每个魔法晶片都砰然爆碎,稀里哗啦溅到地上。附近的血裔仆从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发现竟然是这两人杠上,一时踌躇着不敢靠近。最终还是阿斯代伦先服软,他转头瞪了仆从一眼,挥挥手令其离去。那仆从立马就远远地滚蛋了。 “他还是会走?”阿斯代伦语气突兀地发问,“你说过你会跟他谈这件事!” “在你的鼓动下,是的,我说过。”奥利维雅冷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他说——当你凭自己的努力,在他心里获得足够分量的时候。” 阿斯代伦向来有一副甜/蜜的口舌,也惯于煽/动和挑/逗他人心中最微不足道的情绪,使旁人为他所用。他那天来找奥利维雅,吹捧她,夸奖她,告诉她弗兰克最宠爱的血裔就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她的大人最近这几天与她的接/触最多——因此她正是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留下的人。诚然他并没有说得如此直白,但他引导她想到了这一点,并诱/惑她下定了决心。鉴于这个,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犯了错,有可能失去弗兰克大人的宠爱,而对惯于潜伏/在阴影中操控他人冲锋陷阵、却又缺乏足够耐心的阿斯代伦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做?真是棒极了!”阿斯代伦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卷发,“如果你完全不在乎……” 奥利维雅摇了摇头:“我很在乎。但你也看见其他人了,他的朋友们。詹姆大人,路易斯大人,文森特大人,阿斯特罗大人,海雾女士……尤其是海雾女士。看看他们,再看看你我!我若是弗兰克大人,也更加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她说到这里,不由泪意上涌,然而却实在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泪,因此强自忍下。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现在要去大厨房了。晚餐前还有好些事要做。另外,只是一个友好建议,看在我们认识了两百年的份上……我若是你,兄弟,不论我想/做什么,我会首先指望自己,而不是别人。” . 命运与堡垒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晚餐的背后竟然有此波折,等他们准时抵达主餐厅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李/明夜捧着保温壶踏进餐厅时,一名血裔侍应生正独自扛着一大盘的、装饰着金银彩箔与羽毛的整只烤孔雀,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到长桌正中间,另有十几名侍应随时伺立一旁,一有人呼唤,便立即赶来为他们倒酒、切肉和布菜。餐厅里人虽很多,却并不嘈杂,只有餐桌上有人说话,其他人连喘息都无。一时间,只见穹顶上明灯彩照,壁炉里火光/明动,长桌上香气扑鼻,一派富贵豪奢的景象。 李/明夜随手将自己的保温壶递给一个血裔侍应,慢悠悠走到桌旁——她的位置在弗兰克手边第一席,即阿斯特罗的对面、靳一梦的旁边。此时此刻,她的杯盏餐具早已布置完毕,开胃酒、点心等也已布好,就等她入席了。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下,将餐巾铺到腿上,“这么快就上主菜了?我觉得我没这么迟——本来不该这么迟的。”她顿了顿,对弗兰克抱怨道:“你不要再叫人来接我了。我想回来连一秒都不要,你派了人,我就只好坐马车,从下城区坐到上城区……上城区还算好,但下城区的交通真是没救了。” 弗兰克耸耸肩:“不是我派的。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把实验室炸了?本想等你来了再开餐,可是再等下去,恐怕冈恩要饿死了。” 李/明夜目光一扫,不由失笑。快饿死的何止冈恩?这两支团队里所有未及天人合一的成员都在狼吞虎咽,可见大家虽未饿死,亦不远矣。“你们今天似乎挺辛苦的。”她笑道,“下午的时候,城区下方的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你们搞的鬼吗?” “没有,我们跑了一天委托。”伊恩说道,“什么次级亚空间大封/锁?” 李/明夜召人过来,指了指一盘香蒜烤牛肉,侍者立即过去为她切下一块,用小银碟送到餐盘里,另一人则端着盛满诸多蘸料的长碟赶到她身旁,供她过目选择,并柔声询问。她随意指了一碟,正欲拿起刀叉,却发现蘸料长碟离自己有些远……接着果然便目睹侍者将蘸料均匀地涂抹到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这服/务也太夸张了,完全没必要嘛!李/明夜正欲开口,却听文森特好奇地说道:“这烤孔雀是什么味儿啊?”话音未落,便有侍者匆匆赶来,切开插满羽毛的金箔。一股香料与肉脂的浓香热气蒸腾而起,闻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一般,又硬又柴,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羽毛味儿。主要是摆着好看的。”弗兰克也随手招了个血裔过来,为自己切下一块烤孔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宴席上经常做这个,厨师会想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奇特造型,有的非常漂亮,但味道嘛……那时候没什么香料来掩盖杂味,所以怎么做都不好吃,经常一顿饭吃完都没人动。这里调料多,或许能做得好一些吧?”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稍一品味,撇撇嘴,“也就是……不算太糟。” “17种香料和草药,一层层往上刷奶油,再加上各种调味料,你就是烤鞋底子都好吃。”靳一梦也撇撇嘴。他没要烤孔雀,但以他的嗅觉而言,气味的层次就好像一本书,完全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开,一目了然地阅读每一张的内容。“次级亚空间大封/锁是咋回事?我下午在幽暗地域,发生啥了都不知道。”他又问了李/明夜一遍。 “哦,下午我正在做实验,忽然感觉到空间能量波动,就下去看了一下。下面本来有一个很隐蔽的次级亚空间出入口,现在它被/关闭了。”李/明夜顿了顿,转而望向阿斯特罗,“就在主线任务变动之后不久。” 阿斯特罗闻言一笑:“这帮巴尔信/徒跑得够快的。” “具体什么情况?”李/明夜问道。 “目前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楚:死亡三神的神选俘虏了一个灵吸怪主脑,并且用卡尔萨斯王冠控/制了它,他们假借至上真神之名,以主脑和灵吸怪族群的精神控/制为主要手段,散播至上真神信/仰,意图再度挑/起战争。”阿斯特罗说道,“潜伏/在上城区的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恩维尔·哥塔什已经暴/露,他得到了一些我预料之外的帮助,所以成功逃跑了——不过在那之前,他给了我很多信息。” 灵吸怪(又称夺心魔)是费伦大/陆上数以千百计的神奇生物之中的一种。这种怪物看起来很像是长了一个邪/恶章鱼头的高瘦人类,天生拥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依靠吞噬活/体智慧生物的大脑为生,依靠寄生并最终吞噬活/体智慧生物来繁殖。不论灵吸怪是想要进食或是繁殖,那名智慧生物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灵吸怪在无数世界里都是智慧生物的祸/害——他们天生就是其他所有智慧种/族的共同敌人。 通常来讲,灵吸怪完全臣服于自己所属族群的主脑——即他们族群的统/治者、蜂群思维的核心、拥有海量知识与神一般智慧的残/暴生物——的精神奴/役与残酷统/治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灵吸怪城市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智慧生物,主脑是至高无上的智慧大脑,而那些族群中的灵吸怪通通都是主脑意志的延伸,就如手脚臣服于头脑一般,忠心耿耿、毫无自我地完全臣服于主脑的统/治。每一个主脑都精于微操,在主脑灵活迅速的即时指挥下,“手脚”们的行为冷酷、高效、邪/恶却又无比睿智,偏偏他们个个都是心灵异能大师。 一个单独的灵吸怪并不难对付,但主脑却是强大的敌人——即使仅仅是单独的、没有任何灵吸怪拱卫的主脑也一样,因为它通常有着堪比法相的强度。不过这并非李/明夜关注的重点。“你预料之外的帮助?”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阿斯特罗耸耸肩,很显然,事实正如李/明夜所想的那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帮助了至上真神集/团,不过嘛,这伙人应该跟盖尔·德卡里奥斯身上失踪的卡尔萨斯毁灭魔网有关。有人定下了袭/击盖尔·德卡里奥斯的计划,变形怪执行了,而且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执行这一计划之时,他身上的毁灭魔网已经消失无踪。”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可怜的法/师,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帮助,除去了这一可怕的负担,即将迎来新生……即使对我来说,这都有些残/忍了。” “真是变/态。”陈英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刻意折磨?” 这世上变/态难道少么?李/明夜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论其目的是出于仇/恨还是娱乐……她自己之所以从不这样做,只是自认为精力有限,因此不想为无关紧要之事与漠不关心之人耗费心神罢了。“真是闲得慌。”她只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道:“既然如此,除了巴尔教团之外,德卡里奥斯在博德之门的行踪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过繁琐了,跟起来很麻烦。” “我交代守望者与焰拳跟/踪这条线索了,但我对此不抱希望——他们很快就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了。”阿斯特罗笑道。他执起镶满宝石的银质高脚杯,杯口微微外斜,一名血裔立刻拿起酒壶赶到他身旁,往杯中注/入红酒。他低头抿了一口,略一品味,笑着称赞道:“酒不错,就是太陈了,但醒得刚刚好。” “你刚才说,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了。”李/明夜说道。她凝视阿斯特罗,不由猜度哥塔什的逃离是否他刻意为之……别的姑且不论,假如他真想将哥塔什的命运终结在今天下午,那他带去抓/捕对方的队伍就绝不可能是土著。 “是的,我代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是城市议会最信赖的顾问,而我告诉他们:一场战争即将来临。”阿斯特罗顿了顿,笑道:“我也并没有在吓唬他们。从哥塔什先生家中搜出的信件里提到,米尔寇的神选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纠集起了一支大军,这支大军由受控的至上真神信/徒、不死生物、死亡三神教团成员与灵吸怪族群共同组成,从索姆将军向哥塔什先生下的装备订单来看,大军人数已经有数万之众,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靳一梦闻言打断道:“你选在这时候开/战争模式?你不是过段时间有事儿来着?”很显然,在“恩维尔·哥塔什逃跑”一事上,他跟李/明夜是同一个想法。 “哦,怎么说呢?詹姆,我们有你在这里,而这一事实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阿斯特罗悠然说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我不知道是谁弄走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但我知道一点——我来得太迟了。卡尔萨斯毁灭魔网,以及操控魔网的钥匙,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至少我搜遍了哥塔什身上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历/史剧情里原该有的那三分之一的耐瑟瑞尔宝石,但主脑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我早已猜到此事不会如此轻易就能解决,但不得不说,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情况。总之,也许这位神秘人今天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也许明天,而当他目的达成,又得知了我的到来,还有什么能让他坚持留下来?只有足够的利益才可以。既然他想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 “所以,哥塔什并不是你刻意放走的?”李/明夜奇道。 “你别冤枉我,路易斯。我没有当场杀死哥塔什先生,不过是想钓一钓仍然潜伏/在博德之门的敌人。况且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东西都很有用。只可惜他本身强度很高,又是有班恩亲自关注的神选者,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但他的存在本身与曾落入我手中的事实,就已经让我有充足的借口,去排查一些平时并不方便排查的对象。这是一桩好事,在即将打仗的情况下,身边还潜伏着内鬼,敌人又是这样的强大,即使是我都会感到不安……” 李/明夜不由撇撇嘴,斜眼白了阿斯特罗一记。哥塔什能够成功逃跑果然是他有/意而为!至少也是顺水推舟,只为更方便地排除异己。反正哥塔什现在明摆着已经无足轻重,他这时这么一跑,所有口供死无对证,又有“协助哥塔什逃跑”这一现成的罪行,给谁安还不是全凭阿斯特罗一张嘴? 阿斯特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又道:“还请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战争。这是一个A/级世界,而我们的对立阵营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假如不加遏止,将整个大/陆都拖入战争也并非难事。因为亡灵之神米尔寇能操控所有死人,主脑能操控所有活人——现在,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人’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3 章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 304 章 第六章 宇宙10第六章 当天晚餐后,诸人从餐厅转战会/议室,将近期深入历练所获得之情报资源进行一个汇总,以整合出下一步历练的具体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经阿斯特罗稍一解释,诸人多少也明白了他为何要顺水推舟地放过哥塔什。他需要一个犀利到足以威慑所有权/贵的把柄,一个足够强大和完整的敌人,以及一个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威胁。 搞定上城区的权/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王侯将相竟然当真有种的魔法世界里,一个人是贵/族,则意味着这个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资源,要么两者兼有。诚然即使如此,能顶/住命运与堡垒中心灵控/制者之魔法操控的贵/族并不多,但阿斯特罗身为“魔法女神的神眷者”,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多了一重宗/教身份……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因为这个该死的城邦里有几十个宗/教的圣所,其中势力强大、根深叶茂到能够左右政局的宗/教,足足有三个。 “这里并非魔法之城的深水城,而是安博里(海洋之神)、泰摩拉(财富之神)与贡德(工匠之神)的领地,这里的贵/族也多半是他们的信/徒,受到神灵与教/会的庇佑。在经历过上次巴尔之祸后,对这些贵/族使用心灵控/制一定会被发现——要么会被教/会给予的魔法物品破除,要么施法虽然成功,魔法却在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破除,假如目标是一些重要权/贵,甚至有可能被教/会派给他们的守卫当场逮住……这也是哥塔什只敢用变形怪替换一些小人物的原因。”阿斯特罗这样解释道,“在这里,我是个外来者,女神也是,这三位神祇的大主/教能够维持中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三位之中,我尤其不想得罪贡德——他是真武堂统领工器司的那位神魔的投影。要是他生我的气,虽然应该不会惩罚我或阻挠我行/事,却肯定会跑去午夜女士那里说我坏话。” “呃,老大。”克里斯迟疑地提醒道,“严格上来说,你这句话就已经在得罪他了……” 像神魔这等大人物,通常有多个投影、多个分/身,每个投影分/身虽然在“存在”的范畴内约等于本体,但为了增加不同类型体验、或是为贴合该投影分/身所掌控权/柄之属性、又或者是仅仅出于爱好,神魔们通常会为投影设计不同的行/事准则与不同的脾气。一个神魔在这一宇宙乃是仁慈和蔼的正神,在另一个宇宙就有可能是堕/落残酷的邪神,但在本质上,这都是那位神魔宏伟浩大之存在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罢了。虽然贡德理论上是正神,但谁知道他为自己设立的“神设”如何?一个正神也是可以非常小心眼的。 “在这里说没关系,据我所知,他在这个世界的主宇宙里投/注的‘存在’有限……只要我不去他的圣所里大放厥词,或干掉太多他的神职人员就好。”阿斯特罗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假如这是在深水城,一切会简单很多,不过嘛,现在也不算太困难。我仅仅算是这三位大主/教的对手,但至上真神却无疑是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你这边不需要我们帮太多忙。”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你透露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赢定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表明她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有忧虑。 “对面肯定有底牌。”阿斯特罗接下了这句话,“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既然能够说服死亡三神的神选者交出控/制主脑的神器,又令这三神选心甘情愿地听从调遣,对面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至少也该跟我一样,是神灵真正的眷属。所有兄弟会本部团队里,最坏的情况是‘导师’,次一级则是‘骸骨之王’——” “不对,最坏的情况是这样:对面既是骸骨之王,又是导师。”靳一梦提醒道,“就跟我们这边一样。你有试过打电/话吗?” ——通常来说,普通角斗/士显然没那个胆子直接拨打“骸骨之王”与“导师”的编号,但这对堡垒的阿斯特罗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试过了,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在会/议上提出,不过是因为…… “我被他们完全屏/蔽了,无法得知他们的任何信息,只能知道斗兽场里确实有这两个编号而已。”阿斯特罗耸耸肩说道,“实际上我一落地就尝试过,这几天下来,也让其他人、包括其他组/织的散人尝试过,同时也尝试过他们团队的其他人,都是一个结果。他们并不是屏/蔽了我,而是屏/蔽了所有人,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这样。”他将目光投向海雾。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伊恩诧异说道,“他们都是等阶总负责人啊!就算有备岗,也不可能长期脱岗、屏/蔽外界。他们……”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堡垒诸人似乎都在思考。陈英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迷惑:“咋都闷着不说话了?”她在团队频道里嘀咕道。 “大概是在跟你干一样的事吧。”靳一梦淡淡说道。 “啊?”陈英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实则悄悄叉掉了战术终端的电视剧分屏。神情若无其事,姿态稳如泰山,尽显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风范。 “詹姆的意思是,他们估计在团队频道里交流兄弟会最近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可能比较敏/感,不方便跟我们说。”李/明夜笑道,“照我看,阿斯特罗没找到耐瑟瑞尔宝石之后,应该就对这件事有猜测和安排了。你等着就行了。” 片刻后,阿斯特罗说道:“不论如何,如果他们真的跟我们在同一个宇宙,卡尔萨斯登神术应该就是他们降临此地的最初目的之一。假如主导者是军官级,那他的团队中就有可能会多一个法相,假如主导者是士兵级,则意味着他在谋求晋升。” “劳伦斯·兰瑟前段时间犯了错,晋升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伊恩说道。 “首先,对面不一定真的就是兰瑟——至少我希望不是,其次,境界上的‘晋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境界越高,‘晋升’就越像是一场考核,要是能够晋升成功,自然是前途光/明,但假如晋升失败,那几乎等于万/劫/不/复。”阿斯特罗顿了顿,又道:“穆萨的晋升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是由于至高荣耀的上层对士兵阶控/制力不足,也可以说是穆萨本身在士兵阶的控/制力太强,致使双方产生了一定的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穆萨的晋升就像斯克芬奇的升阶一样,只是至高荣耀没能捂好这件事而已。但兰瑟嘛……假如这次真的是他,那说明前一次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只能变得乖/巧一些了。” “考核……”靳一梦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是挺合理的,考生和考官在考/试的时候都不能打电/话嘛,防止有人搞暗箱操作。而且咱们被屏/蔽,不代/表他们自己组/织一些专门的联络员也被屏/蔽,真有大事还是联/系得上的。”他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如果这次真是兰瑟在考/试,那还真挺巧的……他这次试考得也挺大的。” “就我个人而言,”阿斯特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亦有所悟,“我应该要逐渐去习惯这种……‘巧合’了。这种事情以后想必不会太少。” 假如至上真神阵营中,操控三神选行/事的真是劳伦斯·兰瑟本人或其团队,而这一切又当真是对骸骨之王的一次考核,那么他的降临想必比诸人要早得多,因为很显然,兄弟会在土著地位经营和土著势力规划上不会给他太多帮助——至少不会像阿斯特罗这样,降临后教/会宗座即刻收到神谕,随即马不停蹄地联络博德之门的区域大主/教和城邦当/局,亲自为这伙异界来客背书。兄弟会应该会将其算成考核的一部分,不过话虽如此,兰瑟的“神眷者”身份之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他获得神灵的认可与三神选的心悦诚服之后,后者自然会恭恭敬敬地将权/柄交到他的手上。而在那之后,不论是挑/起战争与赢得战争,于劳伦斯·兰瑟而言都是轻车熟路……比起这个来,更加严峻的考核,反而是通/过卡尔萨斯登神术的考验,成功获得晋升。 根据堡垒“贤者”的评估,卡尔萨斯登神术可以将一名古道修行者强行拔擢至法相的位格,至于其自我真灵是否强大到能驾驭这一位格,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登神术又不是神魔甚至圣主亲自施加、亲自控/制的“擢升”,而是简单粗/暴如轮胎打气一样的高等法则力量灌注,通常情况下,天人合一的轮胎当然承受不了法相级的打气筒,爆掉才是正常的结局。 李/明夜之所以去追求登神术,是因为她毕竟通/过了二阶段觉者试炼,自我真灵早已强大稳固,更兼之体/内能量循环乃是以世界根基的扶木为样本,能够统御庞大繁杂的力量,因此才有一定把握能借助登神术真正登临半神之境。但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奇遇呢? “按你的说法,假如对面真是导师,那他来此地多半是来当考官的,不一定会给兰瑟提/供多少力量。除非我们要杀兰瑟,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恩流露/出思索之色,“据我所知,导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习惯于躲在幕后,操纵土著而不是角斗/士来行/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控/制他人的心灵所能提/供的快乐远比杀死他们更多’——他的绰号正是得名于此。引/诱盖尔·德卡里奥斯自己上/门,帮他拿走体/内的耐瑟瑞尔魔网,又在这名法/师享受重获新生的喜悦时杀死他,确实比单调的杀/人取魔网更能取/悦‘导师’。” “导师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假如导师真的亲自下场,自有‘贤者’去对付。”阿斯特罗说道。他的语气十分从容,隐含笑意,显然对此极有把握,“其实不论对面是谁,我的降临绝对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又发现堡垒来的人是我,恐怕已经走了,但如果对面是正在经历考核的兰瑟……”他轻笑一声,“路易斯,你和唐先前遭遇的那桩‘意外’,应在这里了。” 李/明夜闻言不由失笑,她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同为圣座组/织,堡垒并不想真正与兄弟会开/战,而兄弟会同样也不想与堡垒开/战。于是,当其中一方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天才的导演,造就一场绝妙的“巧合”。然而,话虽如此…… “那也得打赢他才行。”她说道,“现在还是回到会/议议题,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 . 与寻常人对“魔法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A/级宇宙的科学其实颇为发达,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寻常人想象中的“科学”并不太一样。归根结底,“科学”乃是经过观察、总结、提炼、验证后的宏观物质世界中的一些固有规律,而当神灵与魔法已经成为宏观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一部分时,所谓的“科学”自然也该与时俱进,将魔法囊括在内才是。..m 在宏观物质世界中的稳定魔法规律,即魔网已经稳固平衡的时代,代行“d级科技宇宙中科学家”一职的,除了那些专心致志研究魔法知识的法/师,还有工匠之神贡德的信/徒。贡德信/徒中的大部分人坚信魔法乃至于神灵都是这个伟大世界之固有规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解构,可以被研究,可以被组装,可以被融合,以此创作出新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伙敢于解剖神的家伙,而他们却将这一行为称为虔诚。理所当然的,他们中最聪明和最狂/妄的那类人很对李/明夜的胃口,而且此类人的每一个新发现,也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风貌做出了不少改变。 ——至少,他们改造了战争。 现在早已不是胜负全靠大能力者抡起山峰大海赤膊互殴的古代了。飞空艇技术、点对点传/送技术都已经相当成熟,且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只是其造价与魔法材料的损耗过于昂贵,因此通常被富豪阶层垄断。能一炮轰掉一座城市的重武/器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炮的成本通常跟同等威力魔法的施法材料差不太多,而且也能够被同等级防御魔法所抵挡,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武/器的操作比起魔法来更不挑人。有穷大后期圣武士的至圣斩有啥了不起?贡德工厂流水线上造出来的泰坦型钢铁巨人同样可以来个力劈华山,只要有一个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心灵或金属系法/师操控,再加上一队天人合一或更高等级的冒险者保护贡德工厂设在地狱的原料矿厂,那么无数支泰坦型钢铁巨人军团就随时待命(操控的法/师实在难找的话,多来一些普通人的大脑也行)。嫌弩箭射程低威力小准度差?欢迎前往贡德军火厂采购,最强最劲最霸最帅同时也最贵的弓/弩与弩箭都打上了高等卢恩魔文,附带有超级烟粉球或诸多黑科技,包你能一箭轰炸箭着点附近方圆一百米,或轻/松射中一公里外的一颗鸡蛋。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贡德信/徒们虽然牛逼,但他们对神灵的解剖却是陷入了两个瓶颈——他们解剖神灵,同时也受限于神灵,除此之外还受限于那一小撮天才的灵光一闪与主观能动性。至于另一个瓶颈则是亘古不变的分配问题。真正高端的外道与古道成果,不论是用于哪个领域,不论在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一小部分人所掌控。这部分人要么很有天赋,要么很有财富,要么既有天赋又有财富,总之世事一向如此……当然,在生产技术比较发达的世界里,从这部分人指缝里漏下的部分,总归会更多一点。 比如焰拳穿戴的鳞甲竟然能完美抵御d级步/枪子弹的近距离射击;比如博德之城下城区居民的文盲率竟然还不到40%;比如圣堂到处都是,牧师的神术上治癌症下治感冒中治精神病;比如弗兰克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比吃掉的还多,倒进下水道里足以喂饱几十个流浪汉。可以想象,假如有这样一支队伍,其装备乃是贡德工厂流水线生产的鳞甲,士兵与工/人能够看懂贡德武/器与生产仪器的使用说明书,而他们身后的野/战医院里站着成排的牧师,午餐则是仅仅被切走两块肉的整只烤孔雀……毫无疑问,这样的队伍即使遇到d级宇宙的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其战果也必然是碾压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博德之门的治安军(含焰拳和守望者)加召集起来的冒险者固然可以暴打近现代大国正规军/队,至上真神集/团也一样可以。博德之门有飞空艇,至上真神集/团有灵吸怪鹦鹉螺;博德之门有烟粉魔炮,至上真神集/团同样也有这东西;博德之门治安军有符文武/器装备,至上真神集/团同样拥有这些装备;照理来说博德之门应该有个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奈何对面是死灵法/师加擅长心灵控/制的灵吸怪,因此对面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一旦打起来,还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总之,大家稍微一合计,发现这场仗不仅需要认真打,甚至还很有可能挺难打的。 合计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极有默契地望向了靳一梦。他见状不由失笑:“看我/干嘛,你们说的不都挺对的吗?” js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到你说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对这儿也不太熟,要是哪里不对你们就指出来。”靳一梦说着就看向会/议桌上方的博德之门区域3d投影地图,打量思索了一两秒,放弃地耸耸肩,“得,我也不折腾了,我现在就想到两个事情,第一个……”他又看向阿斯特罗,“我不清楚博德之门之外的城邦都是啥情况,但你得搞清楚,因为你得第一时间给这边重要城邦的大教/区主/教和城邦政/府发消息,告诉他们至上真神集/团的情况,提醒他们警惕。兰瑟现在已经知道你来了,再晚估计来不及了。” “哦?”阿斯特罗略一停顿,忽而了然,“哦……” “确实。”李/明夜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这个优势。” “你的意思是,兰瑟肯定会在其他重要城邦里埋钉子?”陈英华疑惑道,“那他这样是四面树敌啊,到时候所有人都打他,他哪里顶得住?” “不对,詹姆说的有道理。”伊恩说道。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灵吸怪本来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共同敌人,如果他放着其它重要城邦不管,那所有人都会为博德之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要是其它重要城邦也稍微出了点事——不用多大的事,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需要能够煽/动一些恐/慌,使城市管理层无法达成一致,那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先顾自己。” “我只纠正一点:其它城邦本就没有为博德之门提/供帮助的义务,即使是面对灵吸怪的威胁。”弗兰克接着说道,“帮助博德之门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必定会有人不满,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制/服。灵吸怪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肯定更希望由别人来搞定这件事,比如博德之门或其它势力和城邦。也许他们最终会达成一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其中有一个窗口期,至上真神集/团需要的只是这个。” 陈英华仍然有些疑问:“那接下来,至上真神集/团打算挑战整个世界么?就凭一个灵吸怪主脑和三个神?这世界有很多神啊!” “神灵同样没有义务为生者考虑,尤其是通俗意义上的权/柄神,除非他们的权/柄需要这世上有除了信/徒之外的生者。从权/柄方面考虑,其实不少神祇都有与死亡三神合作的可能。”李/明夜解释道。作为曾经的权/柄神灵,即“世界三分之一的存在”,她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代/表神祇发言的凡人。“主脑奴/役吞噬的凡人越多就越强大,死亡三神更加不必说,兰瑟以他们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就相当于代行他们的权/柄,同时也是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战争中所有的冲/突、纷争、杀/戮与死亡,都会为他们提/供力量。只要兰瑟打下博德之门,主脑就有许多智慧生灵可供奴/役,至上真神集/团也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地面据点,而到了那时候,死亡三神或许就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付其他神灵了。” “要是兰瑟输了呢?”陈英华好奇问道。 “哦,那他的考核就失败了,至上真神集/团的地面据点也没了,以后再有人想搞仪式,那就得重头再来。”李/明夜笑道,“至于死亡三神嘛,反正他们这次肯定是赚的,赚多赚少而已。”m..m “听着真令人不爽。”陈英华撇撇嘴,“敢情咱们累死累活打仗,不论打赢打输,最后占便宜的都是那三个老逼登?” “唯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的,是有其他权/柄领域差不多的神灵盯上了他们,以神灵的手段吞噬他们,从而夺取他们的权/柄,取代或包容他们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够摧毁他们的方法。不过,这也仅仅代/表着巴尔、班恩和米尔寇的毁灭,而非‘死亡三神’的毁灭。”李/明夜耸耸肩,“鉴于这一点,恐怕我要回答你——是的,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权/柄神,他们的意义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反过来也成/立。” “对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靳一梦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没怎么在高级宇宙里打过仗,但我寻思呢,在这种宇宙里打仗,兵力应该不是战争的重点。反正你要给我1万焰拳或一个大教/区主/教让我选,那我肯定要大主/教,吃的少后勤压力小不说,关键是威力大好调动啊,指哪打哪,搞不好一个神术过去对面1万焰拳就灭了。其实这种牛逼大主/教并不多,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兰瑟能拉来的大主/教肯定没咱们多,这个他肯定也知道。所以阿斯特罗你得多注意这方面,赶紧给其他城邦通风报信拉援助,要是最后只有焰拳可用,那这场仗就悬了。” 阿斯特罗点点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个事情吗?”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他打算开完这个简会就回至高大殿加班。 “不是,我想说的第二个事情是后勤。”靳一梦说道,“这世界科技也不弱,凡人在战场上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要是高端战力胶着,凡人就有机会打辅助,说不定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倾向。兰瑟有主脑,本身又是死灵法/师,身边还一圈死灵法/师和灵吸怪,所以凡人/士兵的人数、士气和战术啥的肯定都没问题,搞不好连饭都不用吃——” “但他们肯定需要足够的装备。”李/明夜已经知道靳一梦的意思了,“而且是足够好的装备。既然战争涉及到我们这种层次的力量,那凡人部/队至少得有带符文的火炮和带符文的护甲,否则人数再多、士气再高、战术再厉害,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力量交锋的余波就足以碾碎他们了。” “是这样。”阿斯特罗深以为然。他的魔法足以彻底冰封博德之门的整个上下城区,因此于他而言,一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和一万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几秒钟的事。“这些装备从哪里弄是一个问题,怎么弄,也是一个问题。”他说出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幽暗地域?” “这是一个方向。我这两天跟卓尔打交道,听他们说过‘至上真神’这个词,说不定至上真神在幽暗地域有生意。另一个方向是地狱,地狱那边的军工技术水平也是一流的。”靳一梦说道,“我之所以猜是这两个,主要这两个地方都有原材料、有技术,而且还有厂,生产力跟得上这种短期暴/涨的需求。要是能满足这几点,换成其他势力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块对整个战争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其实也有限……对于发生在这种宇宙里的战争,凡人/士兵的意义不怎么大,还是交易本身更值得关注。” “焰拳和守望者不能算凡人吧……”克里斯忍不住说道。他能理解这些天人合一的膨/胀,但这两支部/队里有穷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几十上百个了。 “要看跟谁比了。”js发出一声嗤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能理解。在我看来,除了那几个高级军官和总指挥官之外的所有焰拳都是凡人,来多少都一样——我跟他们的生命层次不同,他们是有极限的,而我没有。但要是导师或贤者亲自下场,那看谁都是凡人。” js说的确实是实话。当一场涉及高层次力量的战争于一个高级宇宙中打响之后,非修行者的凡人通常不会作为战力被投入使用。他们的定位,多半是生产者,甚至资源。 当一场战争发展到神战的层次,那10万个全副武/装、连枪带炮的精英凡人焰拳在神级战场上的作用,还不如一场10万/人规模的浩大献祭仪式,毕竟前者在神级战场上大概率活不过一秒,甚至于“能成功出现在神级战场上”这件事本身就堪称奇迹,而后者至少还能给己方神明提/供一些力量。当然,即使是一场发生于高级宇宙的高层次战争,也并不是上来就直接神战,就跟打架不可能上来就开大招一样,这种战争通常有多个层次的战场。这倒并非是诸位神祇刻意想让麾下小弟送死,主要是但凡能发展成“战争”的高层次冲/突,双方至少在大致上是势均力敌的。 比如一方有一神魔俩法相,另一方是一神魔仨法相,这样的话前者虽然比较弱势,但也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打,更何况有些高级法相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可要是一方有一百个法相,另一方虽然一个法相都没有,却有一个神魔,那这一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前者要么迅速滑跪,要么直接被屠。境界之差就是如此残酷,不过一个位格的差距,却是天渊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在中低位格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能够降低这种差距的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科技,即古道修行者口/中的外道。js说“有穷焰拳来多少都一样”并不是在吹牛逼,但前提是对方没有高级黑科技级别的武/装,比如由法相亲自赐予力量之符文工厂出产的魔法火器,那他多半只有跑路了。不过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js输给一帮有穷,而是输给了有穷背后的法相,换而言之,对方至少得有法相才行。这也是靳一梦说“后勤方面有用但用处不大”的缘故。低位格层面的战事对战争虽有一定影响,却不是战争的重点。 然而根据目前来看,双方都有神魔投影作为大靠/山,而且“导师”的团队既然在这里,“贤者”的团队就不能动,目前是处于一个互相威慑抵消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这种状态,战争的烈度就有可能上升至即使是天人合一都很难承受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堡垒与兄弟会在其它宇宙的人员和布局。 对于堡垒和兄弟会这两个组/织(非团队)而言,最理想的状况是这一仗打完,导师和贤者都没有出手,因此兰瑟和阿斯特罗必然更倾向于“土著外援”的方面。实际上,比起至上真神集/团从地狱或幽暗地域大批量采购武/装,靳一梦其实更担心对方借此攀上地狱或幽暗地域的大势力,趁机达成合作……当然,假如兰瑟或其他某人在战争中当真凭狗屎运晋升法相成功,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对神战很熟嘛。”伊恩忍不住说道。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出身于d级科技宇宙,又不是受过各种培训的大组/织成员,而这种人碍于出身和平台所限,一般有一定的思维定式,又对高位格战争的认知不足,反应不会这么快。实际上就算是他,也是在被靳一梦的两条建议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所经历的,俨然已经是一场初具雏形的神战了。 靳一梦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今天先到此为止。詹姆,多谢你的建议,你给了我不少启发。”阿斯特罗用总结性的语气开口,“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晚先休息。伊恩,明天一早到至高大厅来找我,路易斯,劳你明天也来一趟,我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重要任务可以发布。”他的目光转向弗兰克,微笑着询问:“约克伯爵,你的魔鬼明天是否有暇?请为我空出他上午的时间。” “既然你用得着他,我会保证他随时待命。”弗兰克笑道,“但你并非他的契主,所以他可能会有些不老实……别把他弄死就好。” “魔鬼是聪明的生物,既然他有了第一次屈服,那他想必不会介意屈服第二次。”阿斯特罗温和地应道。他随即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对弗兰克微笑致意:“我现在得走了。酒和食物都不错,感谢你的费心,可惜我仍然无法享受那间漂亮的卧室。”他说完便离开了。 弗兰克见状,拿起面前的小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悦耳,音量却极柔和,绝不可能穿透此间的魔法屏障与厚重木门——然而在他的感知中,数百米外的另一个庞大的、墙上挂着无数铃铛的房间里,有另一个铃铛轻轻地敲响了。他将铃铛搁下,望了一眼阿斯特罗那张空荡荡的高背椅,不由笑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恐怕还有不少人都无法享受自家卧室了。假如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是一种犯罪,他肯定得为此坐上一百年的牢。”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李/明夜望向窗户。同一时刻,厚重垂坠的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卷起,好让她的目光直接看到落地窗外。 此刻月已上中天,银辉似水,亮白如霜。下城区模模糊糊地沉没在月色与黯影里,不复白日的喧嚣活力,但有不少灯火仍在闪耀。远处的灰港里灯火通明,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港口里,码头工/人与大型机械一刻不停地装卸货物。再远处,河流蜿蜒流淌,尽头是辽阔浩瀚的大海,是无限的天地,是伟大的冒险与英雄的史诗,是宝藏的传/奇与源自远古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座城市看起来仍然很美。它美得意犹未尽、不知疲惫。 那是一种无所忧虑的繁华与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4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 306 章 第八章 宇宙10第八章 月夜中的花园里,李/明夜如此说道:“凡人之于法相,就如蝼蚁之于凡人一样。这‘凡人’之中,也包括你我。” “蝼蚁……”陈英华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最后耸耸肩,“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 “确实常见,但这是事实。再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李/明夜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目光投向树荫之下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个蚁巢。“你看。”她轻声说道。 忽然之间,无数蚂蚁从阴影中爬出来,在月光下拼出了陈英华的名字。陈英华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如有实质,立即惊醒了它们,那群漆黑蠕/动的蚂蚁突然就散了,惊慌失措地爬回安全的阴影里。“所以?”她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法相在通/过凡人跟你打招呼了。我教授他们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召唤你,他们这样做了,遵循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本身对此无知无觉。”李/明夜微笑说道,“但我猜测,假如你不知道是我/干的,却又在走在路上时突然看到蚂蚁排/出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一群蚂蚁在召唤你!它们甚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这太酷了。” “嗯,确实。”陈英华想了想,“我至少会停下看看它们想说啥,是谁教它们的。” “对,然后你就看到这群蚂蚁又排/出一行字,向你祈求丰收。虽然你怀疑这是外头糖果铺老板的阴/谋,但你还是随便叫了个血裔仆人过来,让他立即去给你买一包糖。毕竟为什么不呢?一包糖才多少钱,跟一群会拼繁体中文的蚂蚁比起来算什么?你很好奇,你把糖给了蚂蚁,你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李/明夜顿了顿,笑道:“好了,你现在是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了。” “慷慨仁慈的丰饶之神”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诸人听后也乐了。 “有趣吧?我在当真神的时候,每次看到有人祭祀我,或以各种行为取/悦我,我也觉得很有趣。有人听说我是扶木之神,就以为我是司掌树木的神祇,宗/教局的人告诉我,林业局甚至给我供了个牌位。还有人听说我接了句芒的班,于是称我为春神,向我祈求温暖、春日早些到来,或河水化冻时没有凌灾。渔民听说此事后也开始供奉我,还紧急加造了我的塑像,好令我能加入新一年的游神活动,希望我保佑海面早些化冻,他们好出海捕鱼。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海神了。”李/明夜轻笑着说道,“虽然……在天帝不加干涉的前提下,只要我愿意与扶木更深层地融合,确实可以熄灭山火、萌发万物,或令海洋立即结冰或解冻,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正权能。我是那个世界‘存在’的三分之一的组成。那些供奉我的凡人,甚至不知道这一权能的真正含义——即使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假如不是法相,便也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你看,我并不真正在乎凡人是否供奉我,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以正确的名字来供奉我,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权/柄和本质,他们无足轻重……就像凯特,你想必不会在乎这群蚂蚁是称你为死亡女神还是丰饶女神,同样不会在意这群蚂蚁的生死存亡。” “所以,神灵并不在乎凡人,也不在乎信/徒?”冈恩问道。 “哦,这得分情况来看。要是我给凯特派了项工作,告诉她这窝蚂蚁是我的重要实验观测对象,让她务必保/障其存活发展,那她就只好真的变成蚂蚁的丰饶女神了。”李/明夜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神祇的权/柄比较低级,必须依托于智慧生物而存在。比如法/律之神,不论其权/柄领域主要倾向于维护见证/法/律,还是钻法/律的空子,只要其权/柄没有升华为‘规则’,那他想要行使权/柄,就必须保证这世上有‘法/律’、‘契约’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必须保证世上有一定的社/会化智慧生物,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权/柄,假如他是权/柄神而非法相级古道修行者,这就意味着失去位格,退化成凡人。再拿巴尔举个例子吧,他是杀/戮之神而非亡者之神,权/柄要求他制/造无穷无尽的死亡——但要是这世上被他杀尽了呢?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行星,恒星,神祇,统统被他谋杀……到了整个宇宙生命凋零,一切杀无可杀之时,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除非他将权/柄从‘杀/戮’升华为‘毁灭’,否则他到了那时就只能杀死他自己,以成全自身的存在意义。这是权/柄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也会是他唯一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大家看起来都多少有些费解,主要是针对李/明夜的最后一句话。毕竟以己度人乃是世上最常用的理解方式,而他们从自身角度出发,显然完全无法将“自身存在意义”和“自/杀”这两件听起来完全相悖之事挂钩…… 唯有靳一梦懂了。他淡淡一哂:“要我说,聪明的杀/戮之神应该开个马甲去兼任一下生命之神,好好计划计划每天该杀多少和生多少。生生不息,杀之不尽,才能维持住平衡——这世上唯有平衡才能长久。” “‘生命’和‘毁灭’确实都是杀/戮权/柄的不同升华方向。”李/明夜笑道,“中/国人有句古话,‘盛极而衰’,其实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们,强者之败从来不因其短,而因其长。” 陈英华与文森特思考着二人的话,不由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冈恩境界没到,听是听了,也确实记住了,却没什么感/悟,只是挺有兴趣地说:“按您的说法,纷争之神班恩的权/柄也是比较低级的了?但我听说他是死亡三神里最强的一个。” “因为‘纷争’并不只有凡人之争。”作为一个受过堡垒不少培训的非正常旁听生,李/明夜当然答得上来,“大至神祇之间的纷争,小至物质微粒为夺取能量的交互,也是纷争/权/柄的一部分。比如苏伦和莎尔这对双生姐妹,她们永恒的光与暗、存在与虚无之战,又如何不能算‘纷争’?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宇宙只有一个,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宇宙本身。只要这世上存在‘资源’这个概念,‘纷争’就永恒存在,不可避免。说起这个,这个领域其实算是兵者和愚者之间主要争夺的一部分,不过嘛,也并不代/表其他圣主就一定不能插一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权/柄,而许多圣主的领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所重叠的。” “那,米尔寇呢?”冈恩又问。说起米尔寇,他不由笑了一声,“我听说这名神祇有个尊号,叫‘骸骨之王’……”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劳伦斯·兰瑟。 “啊,亡者之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权/柄。”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它是死亡,又不完全是死亡;它是安宁,又无法使人真正得到安宁。它位于永恒的寂灭与光耀的新生之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中间地带。它是尘土中腐烂的果子与果实中的种子,是一场无法醒来、终将消逝的幻梦。我这样说,你们恐怕要以为他很弱小了。” 冈恩挠了挠头:“呃,听起来确实是……” “这个权/柄其实并不弱,主要得看归谁用,还有怎么用。”靳一梦淡淡说道,“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这个你们是知道了,但这个权/柄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方便的升华方向,以前的古道修行者将其称为‘终焉之日’。这意味着宇宙越近末/日,亡者之神就会变得越强,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但因为亡者之神同时也有生死轮回的权能,所以他的下场跟杀/戮之神巴尔不同——假如那个所谓的‘骸骨之王’真的毁灭了这个宇宙,或是宇宙在其司掌/权/柄期间毁灭,那么在毁灭的那一刻,新生也将会同时在他体/内孕育。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战胜‘虚无’,宇宙就会重生,而他也就等于新宇宙本身,所有随之诞生的权/柄与各色权/柄神灵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的考验,他会自然升格为神魔。”比如黑龙尼德霍格原本的命定道路。 “我靠?”文森特脱口而出。 “羡慕吗?”靳一梦问道。 “废话,羡慕死了。” “你也不用太羡慕,‘亡者之神’一直都是一个高危权/柄。一个宇宙自然毁灭的所需时间太长了,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诸神黄昏集体团灭,就亡者之神能捞个神魔当,那肯定为争这个权/柄打出狗脑子来。所以吧,首先你得活到‘终焉之日’,然后嘛,为了保证在‘终焉之日’时你还活着,你最好给世界毁灭加个速……嗯,加速的过程会让你更容易被打死。”靳一梦说道,“所以大部分亡者之神都活不到‘终焉之日’,基本半路就被人群殴/打死了。对其他所有神祇而言,末/日时亡者之神是不是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没有亡者之神很重要——这意味着宇宙一旦新生,他们说不定也会随之重生,而且重生的他们仍然是自己。不然你以为突破神魔那么容易啊?” “所以呢,跟大部分土著想得不太一样,亡者之神米尔寇和虚无女神莎尔虽然于智慧生命而言都是恶神,而且说不定平时还有些合作,毕竟越近末/日,他们便越强……但他们在最终时刻却是同病相怜的盟友,也是注定的敌人。”李/明夜笑道,“很有/意思,不是吗?许多人以为‘死亡’跟‘虚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呢,就连‘死亡’,都无法忍受‘虚无’。” . “多少写点什么吧。”一名外城区□□成员对外城区某墓碑店的老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他们或许是难/民,或许是行商,或许是码头的苦力,在博德之门讨生活……见鬼,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但不论如何,这块墓碑上得写几句话。‘愿他们安息’之类的废话也行,总之别让他们除了死亡时间之外只有一片空白。更何况,我付钱不是为了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付了钱?”墓碑店老板小声嘟囔道。 □□成员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当我说我付了,我就是付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布满石粉、木渣、裂口、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上,稍一犹豫,“得了,大不了我跟艾博说一声,墓碑钱从你这周的份/子钱里扣。记得给我个优惠价。就当发发善心,嗯?”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数辆驴拉板车,板车上满载尸体。 在博德之门庞大的外城区,尸体并不罕见。住在上城区的老/爷太太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具尸体,但在鱼龙混杂、人口众多、治安全靠□□的外城区,人们已经不会对棚区暗巷里的械斗和街边几天不动弹的流浪汉大惊小怪。为避免疫病,各□□会派人定期巡查自己所占领的社区,找到那些死在犄角旮旯里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而理所当然的,这种条件下的殡葬同任何牧师都无关,不过是找块空地,挖个深深的大坑,把尸体稀里哗啦倒进去然后一并填埋罢了。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会选择火葬,不过这样做的终究是少数。死人的个头又不小,想烧成渣至少两三个小时打底,期间所需的火油和木柴都得花钱买,而这种事儿隔几天就有一遭。长此以往,谁经得住?挖个坑埋掉、大不了埋远点也就是了。.m 话虽如此,这次的尸体却是超乎寻常的多,直把四辆板车塞得满满当当。“日子不太平啊……”墓碑店老板嘀咕道。他掩着鼻子,盯着流/到地上——他的小店门口——的那几滩尸液直皱眉。暗红的,惨绿的,棕褐的,黢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过作为墓碑店老板,他对应付尸臭颇有经验——用粪水一泼再连土铲走就是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件事,“你们最近是跟老街帮有什么冲/突吗?”他问道。 “没有。”脾气暴躁的小混混又不耐烦起来,“睁大你的驴眼看清楚,死的不是我们的人!自从上次打了一场之后,老街帮那群驴日的怂蛋根本不敢过来,至于这些倒霉鬼,只有他/妈/的克蓝沃知道是谁……”他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噗噗噗连声,极轻微的声息,“老独眼,你放/屁了?”他问板车上的同伴。 “你他/妈才放/屁呢!”那名为老独眼的混混没好气说道,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突然咦了一声,“哎等等,德克……” 原来是数具尸体突生异变。它们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数个深抵肌理或大血管的口子,就好似体/内藏了不少气球,而此时这些气球突然爆开了一样。好在这些“气球”数量虽多,尺寸却不大,没有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起来也并不太一致,有淹死有砍死还有饿死,有的更是放置于不同的板车——即发现地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它们此时却是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在场几人都震/惊了,一时屏息警惕,老独眼与另外两名□□成员更是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好在等了一小会儿,这些尸体始终没有坐起来的征兆,方才略微放心。德克凑上去看了几眼,又皱着眉闻了闻,干呕一声道:“这才死了两三天……”他挺迷惑地耸耸肩,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事儿,“管他的。墓碑不要了,没空等你慢腾腾的做了。趁它们还老实躺着,赶紧先去埋了!” 一名□□成员即刻抗/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让它们躺在我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德克正盯着他,人高马大的人类小伙子,骨肉强/健,身形高壮,偏偏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血性之外全无智慧,又是帮/派里出了名的打/手,那一双牛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少啰嗦,上车!”德克一声大喝,那两名□□成员犹豫着看了看板车,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他们心中恐惧,脚下自然有些拖泥带水,磨磨唧唧。德克正想张口骂人,转头一见老独眼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二人交情,还是凑上前,低声说:“上车吧,就当帮老弟一把,嗯?帮我完结这趟差事。” 老独眼仍有些不乐意。他瞥一眼另外两人,也小声说:“你为何如此看重这趟差事?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非要从汤姆那里抢来。他是不喜欢干这个,但我看他更不喜欢被你抢活——尤其是老大最近不知怎的特别看重这活。你当心点,谁知道老大看重的是这活,还是看重汤姆……” “我急需钱。”德克压低声音打断道。他知道老独眼的脾气,一让他絮叨起来恐怕就夹杂不清离题万里,最后没一两个小时就没个完。“玛莲娜的老爸把她送到安娜夫人那里工作。她过几天就13岁了,安娜夫人答应我,一枚银币就让我开她的苞。”安娜夫人是附近一家娼寮的老板娘。 “玛莲娜?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上次跟你说话的那个?她长得很标致,一枚银币也太便宜了,安娜夫人那边不是这个价/格——新货开/苞一直都是3枚。”老独眼想了想便了然,“你一直很喜欢她,肯定去安娜夫人那里闹了。” 德克嘿嘿一笑。 “你也别太影响人家生意。”老独眼警告道,“大家都不容易,你闹得太厉害对玛莲娜也不好。她老爸残废,老妈眼睛又不好,母女两个做针线才几个钱?她要是挣不到钱,一家人全都要完蛋。况且安娜夫人跟老大也有点交情……” “我知道,但至少开/苞得我来,要是换个人,不知道怎么折腾她。”德克说道。 老独眼看看德克,又看看板车,终于咬了咬牙。“他/妈/的,要是老/子今天被尸体掐死了,就是你这小杂/种的错。我就说今天出门应该直接去喝酒,管你他/妈/的跟汤姆吵架干啥,吵上天了又关我屁事……”他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一边爬上了板车。 其他两名□□成员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见老独眼这名帮/派里的另一位打/手组成员也上了车,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德克松一口气,迅速爬上了自己的板车,扬鞭拉绳,驱动拉车的牲/畜。驴子温顺地抬起蹄子,朝着外头走去。 驴蹄掀起尘土。德克突然感到鼻腔里有些刺痒,好像吸/入了粗糙的泥尘。刺痒之感顺着气管向下蔓延,他下意识重重咳嗽了一声吐了口痰,又擤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到地上。 ——在德克咳嗽时,他的呼吸道剧烈地颤/抖,泛起了一股极微弱的辣痛,却被咳嗽与擤鼻涕的爽/快所掩盖,以至于被他忽视了。当然,假如他感受到了这股辣痛,他也不会有多在意。外城区的空气一向不好,因为所有重污染商业都盘踞于此,人住在这里时,要学会忽视一些……不至于使人明天就要死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老独眼一边赶车,一边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他感觉皮肤有点瘙/痒,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多在意,因为他已经有一周多没洗澡了,身上痒是相当正常的。博德之门的气候算是温暖,但也毕竟快入冬了,在这个季节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假如他有多余的木柴可以用来烧热水,那他肯定更宁愿每天晚上多烧一些来取暖。 ——墓碑店老板从店里拎出粪桶,小心地浇在地上那几滩尸液上,随即又拎出铲子和簸箕,将其连土铲去。他看见地上的痰和鼻涕,顺手也一起铲了。他盯着簸箕里那一团恶臭脏污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但不远处河流的流水声提醒了他。现在可是白天,得小心一些,他想。他知道下游途经不少外城区的其他区域,许多人直接在河里取水。虽然他知道绝大部分沿河人家都往河里倒屎尿垃/圾,更有许多商铺直接往河里排废水与牲/畜粪尿,但这种事一向逮着谁就是谁。他可不想挨揍。 ——遥远的山坡上,一个身披斗篷、正在地上绘制魔法阵的高胖身影忽然站起身来,远望博德之门的外城区。那浩如烟海的窝棚与木屋,灰扑扑的烟尘云雾,看起来就好似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蘑菇田。 “全部触发了。”斗篷客喃喃说道。他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邪/恶而又恐怖的面容。他的皮肤全然是青灰的惨淡颜色,脸上布满伤痕,好像整个脑袋曾被人用利斧砍成了好几瓣,又用粗针大线随便缝到一起。他的双眼是浑浊的,瞳孔完全涣散,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他是极厉害的死灵法/师,更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死灵法/师已经十分可怕,但他身后的护卫犹有过之。那是一具完全畸形的躯壳,庞大且强壮,体格超过了大部分巨魔。但这名护卫却并非天生如此,假如有人观察力比较敏锐,便可以分辨出,它是由至少四个不同的肉/体拼凑而成的,并不仅仅是因为皮肤颜色纹理不同,更是因为哪怕是一个纯粹的巨人,都很难及得上它的骨肉分量。它至少有两层皮肤,第一层厚如牛皮,却已经有些破损了,露/出了刻满魔法符文的第二层。它给人的感觉强大无比,浑身上下充溢着暴/虐与毁灭的气息,还有不自然的死灵魔法。它是由高深的黑/暗魔法所塑造出的血肉魔像,毁灭的化身。 魔像发出一声低吼。死灵法/师闻言摇了摇头,“不行,兄弟,稍安勿躁,我们还不能回家。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接下来是第二个。我要留在此地,充当神使大人的替身,代行他的伟大威能……”他的目光落在外城区的人间烟火里,忽然大笑起来,“这些麻木无知的碌碌蛆虫啊!生者的每一天都饱受苦难、病痛、饥饿、贫穷与不幸折磨,却不知这一切痛苦都源于‘活着’本身,唯有死亡才是安宁和永恒。既然神选者尊上与神使大人都不在这里,就由我巴萨扎尔来启迪他们——我将带来神使大人的恩赐,那治愈一切苦痛的良方。伟大的疫病,和怜悯的死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06 章 第八章免费阅读。 第 308 章 第十章 宇宙10第十章 月夜下的花园里,闲谈仍在继续。 “哎,宝贝儿啊,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怎么确保每一枚金币都花得有价值啊?”靳一梦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之前在《星球大战》那次,你为了走私绝地武士和俩天选之/子,利/用了那个我们在美食节上认识的机修师。你美食节那时候肯定不知道他以后会有用吧?” “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李/明夜笑道,“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浪费的金币不要告诉你就行了。”她还挺幽默。 诸人闻言,不由都乐了。靳一梦也是失笑:“瞧这话说的,真他/妈有道理!我老婆真是个大天才。” “老大,你的钱不会归大老板管吧?”陈英华乐不可支。 李/明夜哼了一声:“谁有空给他管钱?自己的事自己做。” 靳一梦立刻狠狠地瞪了陈英华一眼,后者有些茫然,然而已经迟了。李/明夜幽幽地看了过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你的收入支出最好还是要记账,这样才能对你自己的资产做到精益化管控。”不得不说李/明夜的记忆力确实好,因为这句正是她当初的原话,“你的资产已经很庞大和复杂了,除了任务收入、历练收入、分红、团队资源点产出分成之外,你还有自己的资源点(靳一梦拥有银河共/和国裁判庭,但在团队资源点这一层面上,因为与李/明夜的绝地教团和自/由星域同属于银河共/和国,其资源点拥有者身份也是源于银河共/和国,所以计为同一个),每一项都涉及数十个项目。所以你记账了吗?” “我心里记了。”靳一梦果断说道,并立即转移话题,“你那时候没办法物尽其用,那现在呢?现在能办到吗?”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如他所愿不再提记账,但同时也下定决心今/晚睡觉前再提一次。“很遗憾,答/案依然是不行——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是圣主也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圣主并非只有一位,所以总会有‘被浪费的金币’,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圣主是如何看待‘被浪费的金币’的,但假如是我,我会很欣慰,这意味着世上尚有我无法掌控的事物……” “这是好事吗?”文森特奇道。 “当我达到那个境界时,这就是好事——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金币’,当我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会知道今天该去做什么。”李/明夜说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竖琴手同盟投递而来的,是关于博德之门东北方向的暗影诅咒之地最近异动的情报。 在百多年/前,那暗影诅咒之地有另一个更加动听的名称:雷斯文城镇。雷斯文城镇位于冲撒河上游方向,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乃是博德之门通往内陆的重要走廊。受益于两地贸易,雷斯文城镇繁荣昌盛,人口众多,兴旺发达,颇有气象,俨然有自成城邦的气势。此地领主名为凯瑟里克·索姆,在博德之门的野心扩张与艾尔图伽德的警惕抵触之间,他左右逢源,精妙地维持着平衡。他很有钱,且励精图治,将雷斯文建设得欣欣向荣;他有深爱的妻子与聪明美丽的儿女,全/家都信/仰月亮、梦境与变化的女神苏伦;他拥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精良部/队,以此来保护以上所有……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人生赢家。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女接连殒命,这使他的心灵堕/入了黑/暗之中。 在充斥着怪力乱神与神奇魔法的费伦大/陆,老婆和女儿死掉,其实在理论上不算啥大事——尤其是对凯瑟里克·索姆这样的一方领主而言,就更不是啥大事了。若是不想救,那办场葬礼再请大家吃席便完了,过段时间再娶一个也不是啥难事;若是想救,联/系一下苏伦神殿捐笔钱即可,妻女本就是苏伦的虔诚信/徒,神殿派个教/区大主/教过来复活一下也是应有之义。索姆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干的,他立即捐了一大笔钱,高阶神职人员也火速应约前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复活竟然失败了。 正常来讲,复活术失败有以下几种可能:其一,死者的灵魂不愿归来,但索姆妻女与他感情深厚,这种可能性极低。其二,死者的灵魂已经在朦胧域或其信/仰神灵的神国中自然消/亡,或转/生去另外的世界,但这两者皆需要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而索姆妻女刚死不久,心急如焚的索姆就着手复活,因此并不存在这一可能。其三,死者的死于灵魂伤害类攻击,压根就没有可供唤回的灵魂,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此只剩下其四,死者的灵魂已经被其他神祇或大能力者所持有囚/禁,自然无法回应呼唤、回到人间。毫无疑问,这一可能意味着索姆妻女之死乃是一场阴/谋,而阴/谋背后的主/使者也主动找上了索姆——那是一伙虚无女神莎尔的信/徒。 苏伦与莎尔是一对双生姊妹,但与此同时,也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永恒宿敌。莎尔信/徒谋杀苏伦信/徒压根不需要理由,况且于莎尔信/徒而言,传播折磨、仇/恨与痛苦本就是教/义中最重要的事,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另有安排。面对莎尔的要挟,索姆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如此深仇大恨,他怎可能轻易屈服?他向苏伦祈祷,希望他与妻女虔诚信/仰的女神能为他抢回妻女的灵魂,将她们还给他……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严格来说,索姆这个要求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真按神力强弱来看,苏伦其实是打不过莎尔的,而他在要求苏伦为了他攻入莎尔的神域!就算是再慈爱的神祇都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否则这神祇肯定早就被对头随便设个套就打死了。但就在这一刻,没有得到回应的索姆意识到自己与自己深爱的一切、自己与妻女的整个人生、自己与妻女的虔诚信/仰,都不过是他们所虔诚信/仰之神祇手中的……几枚“被浪费的硬币”,仅此而已罢了。 这一刻,索姆恨苏伦与恨莎尔一样多。他痛恨这两位女神永无休止的战争,竟然将妻女牵连了进去。他痛恨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玩/弄凡人的命运。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守护挚爱。苏伦和莎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莎尔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为莎尔效力。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绑/架,而他愿意付出他仅剩的一切作为赎金。他就这样黑化了。 考虑到莎尔乃是恶神,信/徒人人喊打,黑化后的索姆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苏伦信/徒”的人设,只是暗地里为莎尔信/徒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并提/供庇佑。他耗费人力财力,在隐蔽处建立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黑夜女士修/道院,并在建完后将捕来的工匠奴/隶全部坑杀;他纵容莎尔信/徒在治/下领土传播混乱、仇/恨与恐怖,又悄悄阻挠苏伦信/徒的调/查行/事,私下协助莎尔信/徒谋杀了一些苏伦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他更贪婪地敛财,更勤奋地练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哪怕再低调小心,战争也必定不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苏伦信/徒不是傻/子,竖琴手同盟也不是,更何况雷斯文附近还有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翠绿闲庭所设立之据点。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这里必须提及一点:凯瑟里克·索姆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领主,也对练兵作战颇有心得,个人武力值更是不弱……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土皇帝罢了。一旦动真格的,博德之门可以捏死他,艾尔图伽德可以捏死他,月之女神教、竖琴手同盟和翠绿闲庭联/合/起/来时,理所当然也可以捏死他。总而言之,当战争开始之后,索姆的未来很快就只剩下“兵败身亡”一个下场,理所当然的,他对这个下场很不服气。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妻女身亡时,没有人,甚至没有神祇对他伸出援手,凭什么这些家伙现在又冒了出来?凭什么苏伦身为神明却无/能到无力庇佑信/徒,凭什么当他想赎回挚爱时,所有人都来大/义凛然地阻止他?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荒唐? ——然后,夜咏者莎尔,亲自在他耳旁说话了。 承蒙索姆家族世代统/治此地的法/理血脉,承蒙雷斯文领主对世间一切的强烈仇/恨与极致愤怒,承蒙一个失去所有之强者那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绝望,黑/暗拔地而起,诅咒就此降临。 以索姆为锚点,黑/暗女神的力量降临世间。他的悲愤与痛苦是如此强大,使得那力量几乎如她亲临。狂野而又黑/暗的混沌魔法迅速侵吞了所有由凯瑟里克·索姆统/治的地域,不论是忠心耿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士兵,还是满心渴慕敬仰自发为他抵御敌人的平民,又或是感情深厚相处数十年的仆从,莎尔都一视同仁地将其摧毁,当然,索姆的敌人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进攻者几乎全灭于此,唯有寥寥强者与位于雷斯文领土边缘的幸/运儿侥幸逃脱。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的土地再无生机。 经此一役,苏伦失去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教/区,黑/暗女神莎尔的力量则深深地扎根在了剑湾的土地里。经此一役,暗影魔网发展得愈发蓬勃,原初黑/暗之力的锚点根深蒂固,莎尔的所有神职人员的力量都有所加强。经此一役,更多的仇/恨、毁灭与痛苦在世间传播,无数只有在幽影中才能孕育而出的邪/恶生物踏足凡世。经此一役,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之间,多了一处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禁地。 ——是的,幽影诅咒之地不仅诅咒生者,甚至诅咒死者。莎尔的黑/暗早于生命和死亡,是真正的混沌原初,因此它令生者堕/入幽影,使死者归于虚无。即使是亡灵生物,也不可能长久盘桓于此地,幽影会驱逐死亡的魔法,将其取而代之,转化为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另一种行尸。简单来讲,就是幽影诅咒之地不该有除了莎尔信/徒与幽影生物之外的任何活动,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却有所改变。 “我们的人在死亡之地外的瞭望塔上目击到死亡之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迹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炊烟,篝火,河流上甚至还有行船。除此之外,死亡之地深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在失去了三个瞭望手之后,我命令瞭望手不许持续监/视超过一天的时间,也不许凝视魔法波动的来源方向超过1个小时。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限。”来自竖琴手同盟的传/奇英雄贾希拉如此说道,“在那三个瞭望手中,一个彻底疯了,嘴里始终念叨着‘融合’、‘降临’之类的疯话,另外两个都走入了幽影诅咒之地……我相信这绝非出于他们的自主意愿。” “‘欺诈师’。”阿斯特罗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既然有幸能监/视超过一天,那这三位倒霉的竖琴手想必并非“欺诈师”的施法目标,仅是由于其注意力与思想长久聚焦于前者的力量辐射之中,因此产生异变罢了。凯恩斯为何要一刻不停地施法?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竟然能顶这么多天?是主脑么? 贾希拉挑了挑眉。半精灵德鲁伊业已老迈,但仍然思维敏捷,且耳聪目明。“抱歉,科恩先生——你认识这股力量的主人?”她问道。 “就像我认识制/造博德之门疫情的‘黑死病’,与引发幽影诅咒的凯瑟里克·索姆一样。”阿斯特罗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随即将话题引向他处,“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位恩维尔·哥塔什先生,在他家宅邸的文件里发现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唔,说起这个,贾希拉女士,我听说你曾经在一百年/前参与过对凯瑟里克·索姆的战争?” 第 310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一) “回去过春节?”李/明夜盯着靳一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当初她确实说过,在他的原生宇宙留下锚点之后,他可以常回家看看,而且二人此时正在高级宇/宙/历练,也确实满足了“通/过时间流速之差薅假期”的标准……但他的这个提议,仍然让她有些意外。 “对啊,过年嘛,就该阖家团圆。哎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老早就想这样了,带老婆回老家过年。就是以前没老婆,过年也经常没啥空。”靳一梦笑道,“我寻思咱们最近也没啥事,这边又有阿斯特罗看着,正好度个假。这次咱们就别搞突然袭/击了,提前几天回去,给我姥姥说一声……要没事还能多待几天。” “可以是可以。”李/明夜仍然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我就好奇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本宇宙再过1小时25分18秒是你原生宇宙的腊月二十八?”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不是不会算吗?”李/明夜冷笑道。她也懒得算,只施术往那锚点一探,再稍微一估,发现竟然分毫不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需知靳一梦既无慧眼,又无锚点,计算的难度和复杂性甚至比她更高,因此每次她兴之所至,对他来个“随堂测验”时,他错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他耍赖宣称自己既不识字(高等卢恩魔文)又不识数(还是高等卢恩魔文),遂嚷嚷着太难不想学,她便也就算了。去他/妈/的不识字! “呃……高人托梦。”靳一梦若无其事,脸皮极厚。反正尼德霍格肯定不会跑来现世反驳他。 高你个头!李/明夜翻出一对白眼,没好气道:“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我们离开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假如不计波动值的话,这时间足够我们在你的原生宇宙停留半个月了。只不过,既然要离开,总得交代一声。你去处理这些事,我要布置一些东西。” 靳一梦奇道:“你要布置啥?” “考虑到我们的敌人有点多,也有点强……你不会希望其他任何人通/过我的魔法痕迹,发现你的原生宇宙时空坐标,对吧?” 靳一梦脸色微变。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度假时记得做好通讯屏/蔽。假如有精通时空穿行之术的人给你打电/话,不论你接还是不接,他都有可能获知你的时空坐标。”李/明夜说道,“我建议你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会把除了我们本部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屏/蔽,包括阿斯特罗。假如真有要事,仅让他们转达。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把能够被动干扰感知洞察类魔法的道具佩戴好……嗯,佩戴是一回事,不要显示装备。你的原生宇宙是d级宇宙,我还不想被雷劈。”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 说是回老家过年,二人于靳一梦原生宇宙中的降临点却非北/京,而是缅甸,准确来说,是“高欢”位于缅甸掸邦东枝市的某一处公寓房产,即靳一梦初期斗兽场住所之设计原型。这是李/明夜的要求,她对“高欢”颇为好奇。 靳一梦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识数又识字这一事实,只得又埋头苦算一通,报出时空坐标,但与此同时,他也给李/明夜打了个预防针。他那套房子确实没卖,实际上他所有房子都没卖,毕竟给他处理遗产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因此他索性将大部分变现方便的产业,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收藏、车房等留给了徐少秋派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为了徐少秋能接手照顾他的家人。至于自家公/司股份跟老板宿舍,靳一梦索性就直接送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接/班小弟,方便小弟继续上班努力工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此时此刻,那小公寓里搞不好正住着人。 即使没住人,靳一梦作为死人贸然复活,万一被人撞见,似乎也有点不太好。当然他们易容手段多的是,但他们既然要登堂入室,那改头换面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反正要么就闯空门皆大欢喜,要么就尸体在说话,要是改头换面了,说不定直接来人抓强盗…… ——这对他们而言还算问题吗?李/明夜不屑地白了靳一梦一眼,抬脚迈出了七彩虹光。 东枝说是缅甸第四大城市,市区在外观上跟中/国三四线城市相去不远,街道宽敞平整,车流不密,却有许多摩托车与自行车来回穿行。这儿没什么高楼大厦,沿街多是二三层小楼,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翠绿的峰峦与山间高/耸的佛/寺金顶。这里寒冷湿/润,因地处高原之故,离云层格外的近,好像抬手就能扯一片云雾披在肩头。这是清早,朝霞才褪去不久,云团洁白,天空湛蓝。 二人站在人行道上。阳光灿烂,洒落一地,没有照出任何影子。有人路过,漫不经心而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却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凡人只能看到光。 靳一梦抬头望天,“看起来不会打雷。”他很欣慰。 二人都在隐身,但用的功/法不太一样。李/明夜是用原力抹除了自身与“世界”的联/系,这个法子虽然比较玄幻,但因为抹除联/系之故,不太容易遭受世界排斥;而靳一梦则是施法使得射在身上的可见光与不可见光均发生反方向偏折,听起来似乎挺科学,本质上跟原力一样玄幻……虽然他被雷劈个几下确实是死不掉,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他们面前是一栋灰墙红顶的七层公寓楼,从外观装潢来看,在当地已经算是高档。“我还以为你住在山里。这里哪有地方给你放直升机啊?”李/明夜好奇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这个公寓在你公/司附近吗?” “对啊,我公/司本部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靳一梦往斜对面指了一下。那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外观简约大气上档次,堪称鹤立鸡群。他漫不经心说道:“山里那是培训基/地。我跟人谈生意,总不能一上来就往山里拉,而且我这人名声又不好,上来就往山里拉,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要绑票。我看看……哦,还在,17楼就是。我/操,老许这王/八蛋,老/子好好的风水鱼,让他养得跟猪一样……还喂,他/妈/的,还喂!”他嘴里骂着,眼眸却流露/出笑意。 “你的这位遗嘱受益人,也是徐少秋的人?”李/明夜好奇问道。她探出感知的触手,顷刻间将靳一梦所指之处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他的人。许敬是武/警退役,在内地拖家带口的,跑缅甸这边就是为了挣钱,这地儿捞/钱快,所以我给他留下的就是些正经生意。我之前有给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风险太大的活儿就甭沾,徐少秋那边也少搭理,保持个不断线就行,别往深里参与。安分守着老/子打下的江山,够他吃一辈子的。”靳一梦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老许他……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问了少秋,那老小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少秋也照顾他,找/人给他拉了一堆中/国驻缅项目的活儿,每天躺着数钱。” “他叫你高欢,还是靳一梦?”李/明夜问道。 “高欢。”靳一梦道,“在缅甸这边,除了陈柏,没有人知道靳一梦。就连张德景也不知道。”张德景是高欢遗嘱的另一名受益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就像“高欢”一样。 在李/明夜的感知之中,写字楼17层东北角大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气血充沛、身心健康状况均极其良好、骨骼和牙齿状况接近三十五岁男人,正站在一个半面墙大的鱼缸前,专心致志地撕面包喂鱼。“我第一次见到……球形的锦鲤。”她忍俊不禁。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还别说,这几条胖鱼花了老/子不少钱,有用没用说不好,反正每天没事干的时候看它们慢腾腾地游,心情会变好点。”靳一梦也是失笑。他朝那个方向望了片刻,嘴角含笑,目光却复杂,欣慰、欣喜与一丝怅然哀伤。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两天我可以叫你高欢,然后陪你去见他。”李/明夜用拇指摩挲着他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这个抚/慰温柔得简直像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呢喃,又诚恳得如同预/言:“不论你想/做什么,这个宇宙里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止你。你可以见他,用高欢,或干脆使用靳一梦的身份,如果他无法接受,你有能力轻易说服他。你抽一个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出来,就足以杀光高欢的所有仇人,不论他们的安全屋在地/下还是水上,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属于‘靳一梦’的一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靳一梦打断了李/明夜:“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把你哥杀了吗?” 李/明夜闻言,不由一怔。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宝贝儿。”靳一梦捏了捏李/明夜的手,他的声音很温和,“不论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跟以前有多大区别……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宇宙,我是靳一梦,也是高欢,总之不是詹姆·科蒂。我不能像詹姆·科蒂一样随便乱来,想干嘛就干嘛。”他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早几次历练之前过来,那我应该会像你说的这样干,但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m “既然你认为这样对你更好,那我没有/意见。”李/明夜耸耸肩,“但我仍然对高欢很好奇。” “那你想上去看看吗?”靳一梦抬手指了指公寓楼。门锁没换,但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个问题。 . 跟靳一梦在斗兽场的早期住所相比,这间公寓在装修上只有一个区别:许敬将布沙发换成了同样颜色、相似款式的皮沙发。除此之外,书架上的书李/明夜大半部分都见过,就连电视机都跟靳一梦当初那台一模一样,就是旧了一点。就连高欢的个人衣物,以及一些继任者不方便继续使用的个人用/品,通通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打包装箱,稳妥地安置在储物间里。就好像现任房主执着地认定,这套房子曾经的主人一定还会回来似的。 李/明夜刻意收敛感知,以探宝的心态翻箱倒柜。她正在翻其中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装衣服的。28、9岁的靳一梦比现在瘦一点,但骨架子没变,这些衣服都合身。只是收了两三年,一股霉味。 “你以前的衣品比现在好多了。”她一边翻一边鄙视他,“你看看,以前你还有夹克、衬衫、卫衣、针织衫……现在呢?除了土著服装之外,你只有一百套一模一样的作战服,除了迷彩的就是黑的。你的好看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说你就不/穿!身为共/和国大裁判官,天天穿得跟科洛桑大学的保安一样。” 靳一梦此时穿的正是一身“好看衣服”。他外套黑色修身款羊毛大衣,内着暗蓝色提花暗纹窄衬衫,腿上一条黑色刺绣马头徽标的工装长裤,脖子上搭一条棕色格子围巾,端的是英俊潇洒,风采逼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交代完/事务,换下土著衣物来找李/明夜出发度假时,穿的正是一身纯黑色作战服。他那身作战服不仅宽松利索便于行动,价/格更是昂贵得堪比装备,面料防割耐磨阻燃甚至还吸光——随后他就被李/明夜一脚踹到隔壁去换衣服了。 靳一梦两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她翻,“我以前要出去谈生意嘛,得见人,当然得认真收拾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谈生意的是你。说起这个,领/导啊,你那一百件阿斯加德斗篷……” 李/明夜随手翻出一团皮/带,往后一丢,风声凌厉,快逾闪电,直奔靳一梦面门。他抬手接住,稳稳丢到身旁的另一个收纳箱上。 “我本来以为会翻出一些……啊,女士内/衣之类的。”李/明夜笑道。她已经翻完了衣服,也不收,直接整箱连带翻出的一地凌/乱衣物,通通用原力推到身后。她兴致勃勃地打量余下的收纳箱,突然打定主意,又把一箱拖来身前。 靳一梦蹲下开始收拾,手脚利索,动作极快,精准缜密,将所有衣物原样叠好,原样收纳,完全还原。方才开箱时他用感知稍微探了一下,因此这对他而言不成问题。“我要带人也不会带这儿啊,基本都是去酒店。”他淡定而又坦然,甚至开始逗她:“再说了,把内/衣留这儿,人家走的时候穿啥?我又不是变/态。你真要找,找找有没耳环啊,保湿喷雾啊,口红什么的,这还靠谱点。”话语中颇有促狭之意。 李/明夜原本只是玩笑,闻言索性冷笑道:“找出来一个扣一次小黑屋。” “喂!不讲/理你这……”靳一梦立刻急了。在比一瞬间更短的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把剩下所有收纳箱通通扫了一遍,而后重新恢复淡定。 “一个都没有?”李/明夜还挺不服。 “嘿,你!过分了啊。”靳一梦合身扑上,出手如电,抓/住李/明夜的手腕,将她手心里藏着的口红抠了出来。他笑骂道:“小混/蛋,要翻旧账你就老实翻,别搞诬陷这套。”顺手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叫诬陷。你的犯罪事实很明确,这只是创造证据。”李/明夜不屑道。她把口红收回储物空间,接着翻那个收纳箱。 “那你就班门弄斧了,科蒂大师。创造证据这个事儿,还是我们裁判庭比较专/业。”靳一梦笑道。他蹲回去接着整理,忽然抬头往李/明夜那边望了一眼,“呦,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李/明夜将手里的物事拎起来一抖。那是一个磨砂塑料袋子,形如无指手套,袋口收得极小,围有一圈塑胶松紧带。“这个……”她诧异地挑挑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洗澡用的?” “嗯对。我不是有段时间手断了吗?打了钢板和钉子,搞了石膏固定,三个月不能沾水,洗澡就很麻烦。缅甸这破地方,又是夏天,每天不冲凉实在不行,得出人命。这个洗澡的时候套/上,就不进水了。”靳一梦笑道。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手部精细关节受伤,以至于留下了轻微后遗症,他重生于斗兽场时,其身/体才会塑造成他受伤前的状态,比实际年龄年轻4岁。 李/明夜紧接着又翻出了一个手腕关节固定器。她把这固定器拿起来看了看,把右手伸了进去,左手系好绑带,略一活动。“这个是软的耶,真的能固定吗?”她奇道。 “你戴反了,手掌心在这边。而且你没插支撑板,插了才能固定。”靳一梦说道。他趋身上前,解/开固定器,又从收纳箱里摸出支撑板装入固定器之中,随即熟练地将其戴到李/明夜手上。他一边戴还一边嘀咕:“老许是他/妈属仓鼠的?这些他要么扔了算求,要么直接烧给我,不烧不扔的留着干啥。” 护具戴好之后,李/明夜稍微活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些许限/制——但这跟护具质量无关,纯粹是由于她力气太大了。“你痊愈之后不也没扔吗?” 靳一梦端详那护具,与束缚其中的那只素白纤手。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又飞快把那护具拆了,“算是留个纪/念吧!骨折不是啥大事,那也是老/子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她按住那护具,抬头盯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上,会让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靳一梦说道。这也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心里,李/明夜是不能跟含有“受伤”、“死亡”、“疾病”、“痛苦”一类象征的事物放在一起的,这种场景会让他不安。当然,她是施加者时除外。 李/明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片刻后,靳一梦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地上:“好吧……我就这么说吧,宝贝儿。我断手那时候呢,还是我自己出/台干活儿的时候。我刚打出点名气,开始挣大钱了,开始有朋友了,也开始有敌人了。结果这时候,我手断了。”他的声音平静依旧,“断的比较严重,粉碎性骨折,开放性骨折,骨缺失,软组/织损失,至于恢复后的功能丧失程度呢……写字拿东西都还行,但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一把枪几十斤,以前端那儿半小时都不抖一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我残废了。” “难怪你刚进斗兽场的时候枪/械技能那么低。”李/明夜说道。其实靳一梦那时候的枪/械基础技能并不低,足以把大部分奴/隶阶枪/手毙得满地找牙,但水平这种东西,主要看跟谁比……要知道js刚进斗兽场时直接就是枪/械基础9,亚瑟·杨更是精通1。他们的起点,就是许多人的终点了。她笑道:“我记得杰森好像还嘲笑过你这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科蒂呀!‘不败的’詹姆·科蒂,无敌的大将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结果刚进斗兽场时枪/械基础才6/级。” “我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开过枪了。后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卷轴就赶上来了。”靳一梦便也笑了。他所叙述的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落魄的低谷。彼时他还很年轻,而他出众的实力是他艰苦奋斗所得的荣耀,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骄傲。他的眼前刚开始有未来,转瞬间急转直下。因此他几乎被绝望击溃,虽然最终走出了那段阴影,却也不愿回顾。 ——然而,李/明夜没有急着同情他,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她的态度很轻/松,好像一切不过如此。这令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不再难以启齿。就像他此时讲的,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过去的故事,而非自承软弱。 靳一梦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你别看杰森那么嘚瑟,还他/妈嘲笑我,要是丫在缅甸,十有八/九是给老/子打工的,就一小马仔。他不是宝贝他那头红毛吗?那鸡冠头阿斯特罗忍得了老/子忍不了,非得让他剃光了不可。” “想签杰森可不简单,他的要价是很高的。”李/明夜笑道,“所以,你最后找到了不用开/枪的方法?” “嗯,找到了。我后来想了一下也想开了,不能打就不能打了吧!这手说是残废了,要是搁普通人里,老/子也不算残。我就决定干点普通人干的事儿,转型开公/司。我找了一帮退役武/警过来,主要是当教官抓训练,愿意干脏活就干,不愿意大不了另外找/人,慢慢的就把公/司做起来了。老许就那时候过来的。” 靳一梦的语气轻/松平静依旧,但李/明夜还是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开了公/司,资源何来,渠道何来,资金何来?想必从此之后,他就不再完全是他自己了。她想起他对过去自己的评价,最经常使用的词,正是“急功近利”。“你是如何想开的?”她问道。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啊,医生谈话都是找陈柏谈的,他也没告诉我。那时候我以为最后能全好,就想着好了就行了,然后这手仨月不能用,我就练练左手呗,写字啊拿筷子啊什么的,正好住院无聊,就打发打发时间。”靳一梦又在那个收纳箱里翻了翻,翻出了几张泛黄干脆的纸与一张黑漆漆的片子,那是他的出入院记录、诊断单、Ct报告单和三维影像片等等,“手术后过几天不是得拍片子吗?要检/查手术情况。那天早上陈柏有事,非得叫我等他来了再去拍,我就寻思老/子断的是手又不是脚,他陪个手术也就算了,手术嘛,总得要人签字,我左手字那时候写得还不像样。可他拍个片子还要陪?这小子指定有事瞒我。我就自己去拍了片子,完/事后拿着片子去找医生,把实话问出来了。” 李/明夜坐到地上,靠进他怀里,拿过那叠材料瞄了一眼,发现他是回北/京做的手术,而陈柏陪了全程。我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家伙亲切一些,她心里想,随即仔细查看所有报告单——尤其是三维影像。片刻后她做出判断:“你的手术其实很成功,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但你这个伤……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至少得用纳米机器人。就算在科洛桑,你也得住两天院的。” “这点小伤还去科洛桑住院?老/子一瓶驱散药就治好了。但我那时候……怎么说呢?陈柏那小子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我有没有打医生。” “呃,你打了吗?” “没有。”靳一梦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力气打人,就是想睡觉。我不想打人,不想看电视,烟都不想抽,啥事都不想干,话也不想说。反正吊着营养剂也不用吃饭嘛,我整天就躺床/上,除了被叫醒吃药和起床/上厕所,就是一直睡觉。” “……哥。”李/明夜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听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所泄/露的症状,她判断这并不是受了打击一时自闭,而是严重的心理病症……假如他那时就是古道修行者,因此生出心魔都不奇怪。 第 311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二) 从前公/司出来之后,靳一梦本想着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带李/明夜在附近转悠一天。东枝跟北/京比再怎么乡下,到底也是掸邦首府,景点还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猫寺、茵莱湖、水上市场什么的,都是外地游客必去景点。况且他们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点的?结果李/明夜对这些都没多大兴趣,只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训基/地转一转。 “我在孤山和铁丘陵见过更加壮观的塔群——用矮人、精灵和人类的头颅堆成的高塔,时至今日,再没有其它塔给过我这样的震撼。我见过更加精美、历/史也更悠久的寺/庙,足有一万年历/史的诺莫斯星浮空绝地圣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并且我还在里面开过会。还有完全由思想构成的圣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头颅。至于湖和水上市场,你认为它们能超越纳布星和潘多拉星么?那次我们翘班去度假时,纳布的水上市场令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些到处横冲直撞的冈根小贩和他们该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耸耸肩说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我对缅甸的所有兴趣都仅仅源自于你,亲爱的,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才想来看看。给我看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把我当景点来着。那行吧!我作为老板,就带咱们老板娘巡视一下,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样了。”靳一梦笑道。他牵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飞——然后晴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几乎同时的,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好似一头扎进了无形但极度坚韧的罗网里。“我/操?”他赶紧拉着李/明夜落地。.m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天空立刻从晴朗转向阴沉,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疾速赶来,其中有电火在酝酿。看来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战术终端的使用——尤其是战术终端从物质世界中抽取游离能量,以供使用者飞行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为——给这个d级世界的法则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郁闷地抬头望天。在她的心灵深处,心灵扶木那片属于“原力·闪电”的树叶微微颤/动,以贴合风云与雷电的频率。短短一瞬间的感应之后,她说道,:“法则冲/突的时间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平衡已经被打破。一会儿要下大暴雨,风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开的直升机了?” 靳一梦也抬头望天:“这天气……你想坐直升机的话,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来了再坐吧?或者年后再来也行。”他顿了顿,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话,不然咱们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李/明夜对此没有/意见。 “回老家”这一过程相当简单惬意,不过两个幻影移形而已,就避开了中/国那举世闻名的恐怖春运。二人的落点就在靳一梦姥姥家小区门口,即李/明夜上次过来时留下的锚点旁边。靳一梦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园里的那台已经法则化的诺基亚n97。他吹开尘土,解除锁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读短信,来自于他姥姥的保姆赵姐,询问他今年是否回家过年,而这条短信已经得到了回/复。他低头又发了一条,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 李/明夜将锚点留于此处,就相当于一部分的她待在这里。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别人发至这部手/机中的讯息,并回/复那些讯息……假如他们都有闲,他甚至可以用这部手/机接打电/话。本宇宙去年春节时,他们都脱不开身,他正是这样送上了祝福。 “我给他们说我今/晚到。”靳一梦笑道,“现在咱们得去商场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里,内/衣之外的现代衣服也就一两件,啧,枪啊子弹啊魔法材料啊黄金啊药啊,这些倒都是满的……我也不能给我姥姥说这是国外特产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场,去机场买吧。机场啥都有卖,带洋文的东西也多,随便买点带回来。” “别的倒也罢了,枪如何不能算特产?说我们去年在美国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把伊恩绑来。”李/明夜笑道,“哦不对,伊恩得算法国特产。” 靳一梦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带坏了。”他说着便牵着李/明夜往外走。适逢其时,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一辆空出租车竟然驾到。他便一抬手拦住了。 “呃,有吗?”李/明夜耸耸肩,“用凯特的话来说,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来是这样,对自己人没这么直接。就比如我练你那个英语口音的时候,给你说‘howdoyoudo’,你就站那儿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亚’……” “好吧,那我该怎么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志’?”李/明夜撇撇嘴,“我当时穿着家居服,甚至都没有穿拖鞋,正在厨房倒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着腔调,以标准的播音腔说出了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给弗兰克也玩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应。” 靳一梦于是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达首都机场。这里仍然是靳一梦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宽广得接近庞大——并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便买了两张机票,就排队进了安检,开始疯狂购物。中间靳一梦接了一次家里电/话,称自己已经抵达北/京,不用人接,一会儿自行打车回家。又四十分钟,他接到了徐少秋的电/话。 彼时靳一梦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来往行人或惊艳或震/惊的侧目中,旁若无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难得见老婆有喜欢的装饰品,他打算给她买几个适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后者见状,捋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她右手上是靳一梦那支陀飞轮商/务表,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梦的姥姥林以兰送她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这还仅仅是看得见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隐藏了外观的装备(四个手部加两个腕部),这两只手上当真是满满当当。 “你可以换着戴嘛,配衣服戴。”靳一梦嘀咕道,又见李/明夜执意不肯走,甚至两脚踩下来牢牢蹬在地上,便只得算了。“我就寻思你刚买了个紫色的大衣,也买个紫的表配一配呗……”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两手都占着,不方便接电/话,遂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李/明夜,让她挪到身前推着。“喂,干嘛?” 徐少秋在电/话那头笑道:“大忙人,听说你要回国过年啊?” 这时李/明夜发现远处有一家男装店,服饰设计面料皆是颇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梦就推着她坐着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么。”他随口应了徐少秋一句。 “难得。我寻思你不正忙着人间蒸发呢么,蒸发到一半回魂了,还抽时间来过个年?” 靳一梦闻言就笑了:“说的也是,这是我的不对啊!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了,我给您赔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放个风,忘了跟您请示报备了。” “你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的。”徐少秋笑骂道,“你说你,催老/子给你搞身份的时候跟催命一样,身份搞好了又他/妈不用,鬼知道又埋哪个山头去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次回来待到几号啊?” 他们计划停留两周左右。“没意外的话,二月四五号吧!” “啧,多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天啊,六号就是元宵!过完十五再走。给你讲啊,老/子新发现一家馆子,绝了!听说那厨子祖上是以前宫里头的御厨啊,嘿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样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况吧,没事儿的话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还?也是,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北/京我还放点心。最近东南亚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国那边,你又玩失踪,老/子天天查新闻,提心吊胆的……”徐少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欲言,却又止住,“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过完年也甭说。”靳一梦说道,“不对啊,过完年爷就回美国了,才懒得听你唠叨,妈/的一天到晚碎嘴个没完,每次一开手/机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点儿盐吧,看你一天天闲的!”这倒是实话。后来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懒得转达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着我发短信我都不发,你还给我摆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机的荣幸。”徐少秋笑骂了两句,倒是真的不说了,“行了不跟你扯了,节前这时候忙着呢。初一早上开门候着啊,我带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给你们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对了,我闺女你还没见过吧?你丫出生满月周岁通通错过,好意思不?见面红包得给老/子包个大的啊,小的不要。挂了。”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包个大的,还小的不要……真他/妈不/要/脸,包个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挂了电/话的靳一梦捏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将其揣进兜里。他嘴里骂着,嘴角却在笑,欣慰喜悦的同时,又略带一点点惊讶。“这才多久,一年半多,这小子啥时候造出个闺女来了?”他自语道。 “按照徐少秋的面相和可见命理,他是34岁——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儿,39岁又会多出一对龙凤双胞胎,43岁以后应该还有,只是我不睁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记得至少准备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欢看靳一梦跟徐少秋或陈柏说话,每当这时候,他的神情话语都会活泼不少……准确来说,是年轻不少。就连跟文森特或js斗嘴,他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我靠,三个?那送不起。”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乐完后又思考起来,“唉,我给那小丫头包个啥好呢……明天找个金楼,给她弄个长命锁?明明,你以前家里长辈都送你啥?我家里没啥亲戚,你亲戚多,说出来给我参考下。” 这时靳一梦已经将李/明夜推到了男装店铺门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盈跃下行李箱,迎着行人与店内导购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铺。“黄金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年纪的幼体……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礼物也并不是很多,我小时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饰。不过按照你的思维惯例,恐怕会觉得长命锁太小了。”她笑着说道,同时招手叫了个导购过来,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货品,“劳驾,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麻烦给我拿他的码,我知道你们有。不用包,直接剪标装到箱子里。另外,这两条皮/带和那两条领带,对,菱纹和波点的那两条,拿来给我。” 靳一梦的目光瞬间拐了不知几道弯,同时落在所有货品上,“就这几天,买那么多干啥?领带皮/带也用不着啊,大衣买一件就够了。”其实他心里寻思,大衣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完全用不着买……反正他现在与外界几乎只有最纯粹的能量交换,自身力量层又约等于防尘罩,穿啥都不会脏。 “我想看你这么穿。”李/明夜笑道,“你这张脸,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看腻了,又不能随便换,只好让你换换衣服了。” “这样啊!不给你换。” “就换。” “不给。” 这时一个导购红着脸急急忙忙去拿货,另一个则笑颜如花地凑上前来,结果一转过拐角,正正对上靳一梦那张脸……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乐,脸上笑吟吟的,眉眼间笑意流转,神采飞扬,那容光几乎满壁生辉。可怜的导购不过是个普通人,“啊呀”一声,顿时整个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排除服/务人员数次给错折扣、扫错货码,或干脆忘记刷钱之类的囧事之后,靳李二人的机场购物终于胜利完成,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顺便拎了三个大包——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后他们就将机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样,离开机场,踏上出租。排除因时运加成、以至于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们抵达上车点时竟然正好有刚下客的空车之外,一切再平凡不过,就连高速堵车都一如既往。是每一个他乡游子的必经回家路。 时值春运,途中堵车,久等无聊,靳一梦便拉开车窗抽烟,顺便给李/明夜和司机各散了一根。李/明夜无所谓地接过,点火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喷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车流与寒风里。 不远处的前方,两辆肩并肩堵住的车摇下车窗,副驾递出一袋吐司面包,司机掰了一块。头顶上方,一架庞大的银鸟披着夜色匆匆下降,钢铁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轰鸣;在另一条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只几口烟的功夫,降落的飞机成功落地,滑/入机位,起飞的飞机则消失于夜空。一者已然归巢,一者则迫不及待地奔赴远方,正在归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烟抽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不远处的高空光点闪烁,那是另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春运。”她笑道,“现在想想,我们其实应该坐火车来,好好体验一下。”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问她:“说起这个,明明,你们那儿是怎么过年的?” “我么?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么的。”李/明夜回忆了一下,“我家是轮流过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爷爷家,参与者都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参与者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对于过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妈做的饭。” “唔?”靳一梦想了想,“比平时好吃?” “不,难吃得一塌糊涂,我爸都吃不下去,我哥硬着头皮吃了几筷子,也不行了。这菜最后就没上桌。”李/明夜笑道,“我家里人多,而我伯母婶/婶和舅妈他们呢,平时也不太会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但过年期间家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回家,年夜饭人又多,所以做饭比较麻烦。我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从酒店请人过来做的,大家也都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了,结果那一年呢,我四婶学了一个甜品,非要下厨房做给我们吃,我大妈二妈她们就拉着我妈去看热闹,最后不知怎么的,她们一人做了一道菜。有专/业大厨指导嘛,切菜配菜都是他们团队的人来,绕开了很多难点,我大妈做的就还行,二妈做的一般吧,四婶做的我吃着有些太甜了,但我哥很喜欢,五婶做的颜色很奇怪,但味道还不错。唯独我妈,看在奥丁那只独眼的份上!那道菜大概是风味茄子,我以前吃过才能认出来,但她做的吧……反正我一口吃下去,又麻又辣还全是汤,直接把我呛住了。” 靳一梦听得直乐:“调料放多了,收汁儿没收好?”这道菜他也会做。 “或许吧,反正我是怕了。我妈还很不服气,回家后想要再做一次……那次做得也不怎么样,好在我哥能咽下去,所以轮不到我受罪。”李/明夜也忍俊不禁。她又从靳一梦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正想直接叼进嘴里,他赶紧递上打火机。她便低头凑过去,以凡人的方式点火,又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嗯,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堂/哥堂弟他们一起玩。大人都在打牌聊天,小孩子比较无聊嘛,就到外面院子里玩。” “你们都玩什么?”靳一梦好奇问道。他是真好奇,这大户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玩些啥啊? “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放炮仗,在小湖的冰面上滑冰。对了,有一次我三堂/哥把冰面弄了一个小窟窿,我们就从窟窿里放擦炮,擦炮会直接从水下冲出去,然后爆/炸,冰面就会以起爆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我们就把这项娱乐称为‘玩鱼/雷’。我们还组建了对立阵营,以随便什么杂物充当‘船只’,互相用‘鱼/雷’攻击对方的‘船只’,假如‘鱼/雷’发射/出去,恰好在‘船只’下方爆开,那‘船只’就被击沉了,假如不够准,那或许得两三发‘鱼/雷’才能击沉。评判‘鱼/雷’对‘船只’造成的损伤,需要一个公认铁面无私,或……口才好到能说服所有人的裁判,于是我把我哥从屋里拖了出来。那是一场好激烈的海战啊!最终战场满目疮痍,冰面到处是坑,以至于我们要走上冰面‘开船’时都得格外小心……但结果是我赢了。而这正是我需要我哥的原因。” “看你们这群小屁孩把人家湖给造的,这下别人想滑冰都滑不成了。”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家的湖。” “……呃。” “其实那个湖并不大,我只有小时候觉得那是个湖。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花园池子罢了,跟我们在西海庄园里那个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座假山、池边有许多自然造型的景观而已。”李/明夜说道,“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了?” “听,听……您继续说。” “还有一年,我四堂/哥找到了一个材质坚/硬的圆筒,随后又找来一块木板,把圆筒平放,将木板置于筒上,做成一个平衡板,人就踩在木板上,稍不留神就会左右摇晃。这说来很无聊,其实很好玩,而且并不高,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比较丢脸。说起这个,每次春节期间,我爷爷家的保安队都非常紧张,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一定要在附近看着。”李/明夜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找到一条特别直、特别长,甚至还有像护手一样的两条分叉的树枝,哇,那简直是天降神器呀!就算未来哪一天,我真把传说中的轩辕剑握到手里,也未必能抵得上那一刻的快乐。我抄起我的神剑就去找三堂/哥,心里想着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我要跟他决斗!真正的战士,就该用决斗来决定堂屋里那台电视机遥控器的归属!结果我还没走出十米远,神剑就被保安队的人没收了。” 靳一梦听得忍不住大乐,乐到一半忽然一顿,他想起了自己陪同李/明夜回原生宇宙时,所见到的那个墓园……墓碑排得满满当当,然而冰冷空寂。她在大雪里轻/抚墓碑,查看每一个名字。这是我三堂/哥,她那时微笑着对他介绍。我竟不知道,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魔法,靳一梦心想。好在他们跟永远拘泥于混沌海一隅的凡人不同,假如他们变得够强,那一切都可以挽回。他笑了一笑,将李/明夜揽进怀里:“人家保安打个工也不容易,谁能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平时也就捉个迷藏啥的,过年了玩的也这么不斯文。打海战,玩炮仗,玩平衡板,捡树枝决斗,呵!得亏没给你找到下水道盖儿啊牛粪啊茅坑啊这些,不然你肯定得给它炸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些鬼东西听上去就脏兮兮臭烘烘的,我才不会去碰这些。”李/明夜嫌弃地撇撇嘴,她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却一直都是很干净的。“不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地毯下方铺一层摔炮’的点子不错,可惜我那时没想到这个。”她神情里还透着些许遗憾。 靳一梦不由失笑:“呦,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还给你说,我那次这样干了之后跑得不够快,结果被打惨了?” “愚蠢,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干啦!而且你就一个人,但我既有哥/哥,也有弟/弟,我怕什么?哪怕是我亲自做的,也有的是人给我背黑锅。”李/明夜笑嘻嘻地说道。她顿了顿,颇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炸点东西玩了,我上次炸东西,炸的还是德国魔法部……明天采购的时候,得多买些烟花爆竹回来。” . 因为堵车,二人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的突然袭/击,乃是有提前告知之故,家里已经为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整个房子的地暖开得热/烘/烘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都被抹了一遍。靳一梦的所有茶壶茶杯都被又洗又泡,拾掇得闪闪发亮,空荡荡的衣柜内部还放上了新买的香薰,是李/明夜上次过来时使用的牌子与味道。床/上铺了崭新松/软的被褥,连几十斤重的床垫都拖到院子里翻来覆去晒过数次,盥洗室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林以兰和赵姐坐在客厅里望眼欲穿,厨房桌上搁着炸好的酥肉丸子、一大碗草莓、一大碗青提与一大碗山东大樱桃,灶台边还有一块腌渍好的牛排等待下锅。虽然靳一梦宣称自己二人在飞机上吃过了,但老太太还是担心他们路上堵太久会饿肚子。 靳李二人自然是不饿的,但多少都有点馋——尤其是靳一梦。他自从上次回老家之后,又自己在家里做了好几次肉丸子,但奇怪的是,做的依然不是那个味儿。李/明夜尚在跟林以兰寒暄,就见他把大包小包往屋里一搬,随即一头扎进餐厅里。老太太把靳一梦养大,何其了解他?见状也顾不上李/明夜,紧跟着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发现他正伸手抓丸子吃。 “先去洗手!”老太太神威凛凛的一声断喝,出手如电,一巴掌拍在靳一梦手背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 “啊!哎呀我饿死了,先吃一个再洗。”靳一梦一边叫嚷,一边换另一只手抓了一个,忙不迭塞/进嘴里。赵姐一溜小跑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今年有靳一梦回家,赵姐就可以真正放假了。赵姐是本地人,往年春节期间,多是半天半天地休息——老太太虽能自理,但赵姐不放心,晚上还要回来照看。如今终于家里有人,自然可以解/放。 靳一梦一到家就落实了这件事。他给赵姐放了好几天假,从年二十九(明天)直接放到初八,又给她塞了一堆“国外”(机场)礼品,多是巧克力、电子产品等,还有一双国外大牌的球鞋。其时是2012年,国外的月亮暂时还比中/国圆,带洋文的进口货都还是好东西,赵姐自然十分感激。除此之外,他还另外给赵姐包了两个大红包,一个给她本人,另一个给她刚上高中的儿子。 等这一通忙完、行李也全部安置完毕,已经深夜。赵姐都扛不住去睡了,老太太精神头却挺好,还坐在餐桌旁,兴致勃勃地跟正在吃宵夜的二人分享老年大学里发生的诸多趣事。比如谁谁谈起了黄昏恋,谁谁摄影课上掏出的设备比老/师还好,谁谁和谁谁争着当班长,谁谁自恃书法水平比老/师高就疯狂翘课还扰乱课堂纪律,最后被请了“家长”……云云。直把二人逗得乐不可支。 自从徐少秋将他们家菜地包给园林公/司,老太太成天没事干难免无聊,他就把林以兰塞/进了附近一所社区老年大学里。那老年大学风景优美,环境设施优良,教学质量良好,学/员素质也很高,多是一些退休老/师、退休干/部之类,堪称是一票难求。不过老太太对此还是颇有微词,她冲二人抱怨,说英语老/师留了太多作业,尤其适逢春节假期,作业更是一大堆,她根本就做不完。 靳一梦问完作业量后,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遂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老太太帮做作业的要求:“这才多少?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气的老太太竖/起眉毛骂他。李/明夜见状,忍笑表示可以代写练习题,而且还可以模仿笔迹,担保老/师肯定分辨不出来……但单词还是得林以兰自己背的。 像老年大学这种性质的学校,教学目的主要是为了满足老年人的社交娱乐需求,期末考/试一般都附带答/案,平时当然更不会有抽查默写之类的测验,因此练习题做不完还有个脸面问题,但只背单词压根就跟没有一样。林以兰目的达成,当然是开心得不行,又对着李/明夜一顿猛夸,还顺便踩一捧一,狠狠埋汰了一通自己的大外孙/子。靳一梦倒也无所谓,含笑听着,埋头狂吃,不时还耍个贫嘴,逗得老太太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终于他见时间太晚,遂宣布自己吃饱了,大家赶紧洗洗睡——明早还要出门大采购呢。 林以兰聊得正是兴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靳一梦只能嚷嚷着飞机坐久了太累想睡,强行把老太太塞/进电梯,随后又回到餐厅。这时李/明夜正在收拾餐桌。她将吃剩下的水果归进一个碗里,又拿起保鲜膜蒙上,他见状便去收拾碗筷。虽然一贯都是位高权重、仆从如云,就连家中也有家务机器人鞍前马后地伺候,但斗兽场的科蒂夫妇在眼前有家务活儿的时候,还是更习惯于像寻常夫/妻那样,你一把我一把地亲手做一做的。 “我现在是真琢磨给徐少秋那个丫头包个四合院了。反正真要买也买得起,就是得把仓库里黄金拿出来换,黄金又无所谓,资源点里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咱们去中几个彩/票嘛!”靳一梦一边笑着说,一边将几个碗碟两双筷子一起放进厨房水槽里。这点东西用不着洗碗机,他就打开水龙头,拿起挂钩上的清洁海绵,挤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老年大学,亏他怎么想到的。要是我,嗯,顶多也就找几家旅行社?让老太太出去旅旅游?也就这样了吧。” 李/明夜将水果放进冰箱里专门储藏新鲜果蔬的舱室,又抽/了一张厨房湿巾抹桌子。“你就算真包了,他也不敢收吧!我建议你收起你的暴发户思维,别给人家添麻烦。” “也是哦。”靳一梦寻思了一下,“那就还是去金楼吧!买个首饰,长命锁啥的,我再刻个符文上去?算了用不着。这世界里大概不能出现太强的符文,弱的嘛……嗯,弱的就更用不着了。只要是我送的,应该刻不刻符文都一样。” “我记得我在满月的时候收过一种礼盒,里面是长命锁、一对手镯和一对足镯。不过金子这东西你也知道,大小合适的戴着太重,至少我当时是挺讨厌它们的,重量合适的呢,看着又太小太薄,不够实,也不够暴发户,你肯定不满意……算了,想必金店的售货员比你我更有经验。”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接话,“现在看来,徐少秋对‘高欢’不怎么样,但对‘靳一梦’呢,还真是不错。”..m “那个啊!那应该算是‘高欢’自找的。”靳一梦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在他最后的凡人时期,他除掉了在心灵最深处将其视为半个父亲的吴奈温/的势力,因此情绪极不稳定,做事容易发癫走极端,现在仔细想想,他有不少行为都是在刻意找死,后来果真死了,也算求仁得仁。“高欢已经死了,死了活该,不用管他。大过年的不提这个,提他干嘛,多晦气啊?还是想想明儿要买啥吧。” 李/明夜一时还真被问住了。“我不参与家里春节活动的筹备工作。”她回忆了一下,“在北/京的话……我爷爷家里过年比较麻烦。家里会挂红灯笼,还会‘扫岁’,就是大扫除。我们得动手干活,不用多干,象征性扫几下地,剩下的交给佣人就可以了。这大概是一种仪式吧?” “嗯,那明天买个新扫把回来。”靳一梦此时已经洗完了碗筷,遂擦完手离开厨房,拉着李/明夜回了卧室。他打开衣柜门,拿出两套睡衣放到床/上,又开始翻内/衣。 “家里还会准备一大堆年画,给我们拿回去贴到自己屋的窗子上,不过那种老版的年画应该很难买了,就是那种故事年画,我有一整套西游记。还有那种老式绒花……要是有见到就买一下吧,没有就算了,我在杭州就没见到。可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李/明夜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继续回忆,“我爷爷会写很多春联,除了大门、堂屋和后门会贴上之外,主要是给我们拿回家贴。除夕当天要祭祖,初二祭财神,其实也就是随便烧几炷香,然后在饺子里包一个小金元宝,看谁能吃到。对了,初一到初五的主食都是饺子,初一还得吃素。” “这个我家也是。不是指金元宝,就是初一吃素饺子。哦对了,我家也会赌彩头,不过塞的不是金元宝,就一分钱硬币。”靳一梦笑道,“我最讨厌这条规矩了,他/妈/的封/建迷/信,害得老/子吃个饺子跟探地雷似的,还耽误老/子吃肉。”他是无肉不欢的那类人,一顿饭没吃肉就跟没吃过饭一样。 “嘴里骂‘他/妈/的封/建迷/信’,也不妨碍你每次历练之前去白塔喷泉里丢铜板啊。”李/明夜说到这里不由莞尔。 “图个吉利嘛。”靳一梦笑道,“我这人很实在的,要是碍着我了呢,就是打/倒他/妈/的封/建迷/信,要是没碍着我呢,那就是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呸,白塔保佑。” 李/明夜拿起衣物,走向盥洗室打算洗澡,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明天我们去买几盆水仙。既然要过年,没有闻到水仙的味道,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靳一梦也拎起睡衣和内/衣,跟在李/明夜后面进了盥洗室。他口/中漫不经心地数着:“嗯。那明天要买的就是,鞭炮,烟花,零食,菜,衣服,手表……” “等等。” “还有文森特那台什么什么什么相机,拿去给老太太在班上同学面前嘚瑟一下,给她撑面子。还有水仙花,红灯笼,绒花,西游记年画,春联,小金元宝,金楼……” “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1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m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m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2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m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那你还不如在那个星球显圣传教,教/义就是不许吃香菜,不许种香菜,把所有香菜通通人道毁灭。”靳一梦笑了一下,略一停顿,再开口时话语变得淡漠——那是褪去凡俗情感的包裹,所展/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本质。视世间一切如潮汐涨落的平静。“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哦?”李/明夜有些诧异,“这就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种想法每个古道修行者都会有。你就想啊,这世上不少有钱的凡人都看不起穷人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跟穷人是两个物种了,更何况我们?我们跟凡人那真是两个物种,感知到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靳一梦的话语中没有傲慢,仅仅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而这也确实是实话。“所以啊,就算我再努力,有时候也很难把凡人视作同类。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来找乐子,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的事儿了。” ——在如靳李这等古道修行者的感知视角之中,这世界乃是各色微粒的聚合,以及微粒们聚合的方式。用凡人科技来形容的话,他们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连接着如光谱仪、雷达、声呐、电子显微镜、全站仪、表面轮廓仪等等高科技设备(根据功/法境界不同,“设备”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大致相似),而这些“设备”所反馈的信息以及信息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他们感知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幽微、玄妙、精细且无比复杂,一粒沙子里蕴藏有整个宇宙的秘密。毫无疑问,这是凡人永远无法亲自体会的视角,哪怕他们能够通/过高等外道仪器从中周转、略窥一二,终归也不是全部。 ——就连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生命本质已经完全转变升华的古道修行者们,该如何把低等生物的凡人,视作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种兴趣爱好。”李/明夜指出这一点。 “是没有,所以我就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样:我想/做,是因为我可以。”靳一梦淡淡说道,“归根结底呢,这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冲动,想欺负人来找乐子,看他们死啊哭啊的就开心了。因为我们强嘛,我们想咋样就咋样,别人啥办法都没有,只能硬受着。中/国有句古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差不多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对着一帮凡人耀武扬威有啥意思?所以只要别碍着我,我一般就只想想,不会去做。”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一个事。” “嗯?” “每当我想问你什么事情,你总是能找出一句奇怪的‘中/国古话’来回答我,而这些回答竟然恰如其分。”李/明夜说道,“我突然明白真武堂为何能成为圣座组/织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国古话’。” “所以叫你多读书嘛!九年义务教育没搞完就去喝洋墨水了,这不就抓瞎了。”靳一梦一下子就乐了,圣者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发现大家都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担心我这种残/忍的欲/望,是因为受缚于觉者之道,而‘登上觉者圣座’的最终目标与现世人类的存在相斥,因此我才对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产生了……不以我主观意愿为转移的恶意。”李/明夜笑道,“既然这种残/忍不过是我天性的一部分,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语气还挺欣慰。 “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残/忍的成分,不管是凡人、圣者、半神还是神魔,这都一样。”靳一梦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嘛,为香菜毁灭一颗星球还是有点过了,要是别家在那星球上有资源点,一次两次不找你,三次四次也受不了,说不定就找上/门来叫你赔钱。下次还想欺负人的话,要是良心挡不住你,那就想想利益。咱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合作共赢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别动不动就掀桌子。” “也是。”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乐,“说起这个,有一次凯特来找我倾诉苦恼。她的修行道路不是‘死亡’么?死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但她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我偶尔会出于情势需要,让她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是藉由谋杀来制/造巨大的混乱,她也确实完成了我安排的任务,干净利落,但她事后就像……‘看完了一本以悲剧结尾的小说’一样。” “嗯,然后她来找你,让你以后不要安排她杀好人?”靳一梦随口接话。 “啊,不是。其实如果她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另派他人就行了。但经我再三确认,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除这种负/面情绪。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她作为‘死亡’,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李/明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她之所以来问我,是因为我是‘她见过的最丧良心的人’,肯定不会存在这种烦恼……就凭这句话,我就该狠狠扣她绩效。” “哇,现在的打工仔还真敢说啊。”靳一梦感慨道,“老/子都跟领/导睡一起了,这话都不敢当面说。” “扣你小黑屋了!” “别,别介,宽宏大量啊老婆。那我知错就改,立马改!我这就来找你当面说。” “你刚炸完垃/圾桶,洗完澡换完衣服再来当面说!”李/明夜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笑了,“反正我尽力开导她了。我告诉她,我们都曾经是人类,而人类是社/会性生物,社/会性生物的本质中都天然地存在利他这一天性,即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给集体,以取得更大的利益,否则这种生物必然无法结成社/会;与此同时,社/会性生物仍然留存有利己的天性,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想要资源就必须竞争,而所有资源竞争都是损人利己的过程。假如以狭隘的善恶来分类,在这两种天性中,利他即为善,利己即为恶。我们的出身与过去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因此不论是想要行善还是为恶,都是我们过去天性中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对此予以包容,坦然接受……” “我猜这段长篇大论最后,肯定有句‘简单来说’。”靳一梦笑道。这是李/明夜教学时的口头禅,而命运组/织的诸位,也已经很习惯略过“简单来说”这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只听后半句重点了。 “简单来说……”李/明夜果不其然这般说。她不由莞尔一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当她像我一样见证过无数命理,自然不会觉得一桩谋杀比一片落叶重要到哪里去。秋风修剪树木,将其处理成自己所希望的形状,我们对世界也在做一样的事。在她习惯之前,假如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暂时可以这样处理:杀完人之后找个教/堂,往募捐箱里丢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我跟文森特一样缺德。” “文森特又干嘛了?” “就是上次在《加勒比海盗》嘛,她跟文森特不是屠/杀了迪拜亚首都吗?她把整座城市屠/杀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确实不好,弗兰克后面为了成功殖民,额外付出不少心力与土著财富。总之,文森特就建议她回来找弗兰克改旅者圣典,把他们屠/杀迪拜亚首都的那一天定为感恩节,这样一来,后世信/徒们必定非常感激她,因为这一天他们肯定能放假。这可是福泽后世的大善举!简直功德无量,可以立地成佛了。”李/明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乐了——考虑到文森特乃是美国人,这个主意堪称地狱笑话,“这他/妈/的大天才,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靳一梦听后也乐了:“这王/八蛋也真是,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给你讲,上次老/子派他去安博里特诺星办件事……” 就这样,两人一边玩一边聊些闲话,忽然靳一梦那里没声了。这方圆数公里皆在李/明夜心中,因此她对他那里发生的事也并不意外,只是与小学/生们分开,溜溜达达地去找他。等到地方一看,赫然是小区里一处犄角旮旯的小角落,靳一梦正蹲在地上,拿个树枝逗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这只小奶狗身旁的灌木枯枝之下,还窝着两只小狗,一只还有一口气,另一只已经死了。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又到处都在放鞭炮,况且林以兰所居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物业会定期捕杀流浪狗——实际上前几天就有一次,为的是春节期间不要闹出什么恶犬伤人的破事——毫无疑问,这生活环境对流浪狗而言堪称绝境。看这几只小狗的外形,应当是血统不太纯的灰桃阿拉斯加犬,这种犬只的成年体型颇为庞大,理所当然是逃不过捕狗队的。母狗既去,这三只小狗看起来还刚出生没几天,娇/嫩脆弱,只死了一只,已经算是命大了。 “想带回去养吗?虽不好带回斗兽场,带回你家里还是没问题的。”李/明夜笑着问道,“反正家里有个院子,平时还有赵姐,不会养不过来。有这两只狗,老太太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靳一梦捏住一只狗爪看了看骨架,“这狗以后能长挺大的吧……个头大,力气也大,老太太赵姐她们拉都拉不动。” “是啊,不过狗毕竟只是畜/生,而你是一位圣者。你要是希望它乖/巧听话,那它就会是全世界最聪明听话的狗。”李/明夜笑道,“我就好奇一点——这三只狗前两天就在这儿了,那时还是三只活的,也没见你管它们。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知道和见到不一样啊!我刚转悠到这附近,就寻思来看看,得,这只就突然出来,眼都没睁呢就冲着我尾巴一通摇。”靳一梦笑了笑,低头拎起那只最有活力的小奶狗,又把还剩一口气的那只也拎了起来——后者分明已经快死了,被他触到的瞬间,竟然还挣扎着摇了摇尾巴。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狗,递给李/明夜,“这个真要不行了,你给弄/弄。” “脏兮兮的,我才不碰它。”李/明夜断然说道。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只小狗瞬间一个激灵,接着便活力十足地在靳一梦手中扭/动起来。“好了,活了。” “ok,那就带回去先养着吧……”靳一梦拎着两只小狗打量了一下,“两只都是公的,叫啥好呢……年三十捡到的,就一只叫除夕,一只叫守岁吧。” “哪只叫除夕,哪只叫除岁啊?” “问它们呗。”靳一梦顿了顿,声调上扬,吆喝道:“除夕!”方才被李/明夜救活的那只小狗立刻张嘴“嗷”了一声,另一只却是呆呆的,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嘛。“你的原力让它变聪明了?”他奇道。 “或许吧。我的力量中蕴藏有我的意志,而这不过是一只低等生物幼体,对它产生任何影响都是很自然的事。”李/明夜倒不是很在意,“你希望它变回笨/蛋吗?” “还是不要了,聪明点也好,就别聪明得不像狗就行。”靳一梦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另一只小呆狗,“这不是还有一笨/蛋么?这小笨/蛋就是守岁了。” . 对于“靳一梦出门一趟就捡回家两只小狗”这件事,林以兰接受得挺淡定。她还给李/明夜爆了靳一梦的一个关于狗的黑料:靳一梦小时候(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强调,是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有一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竟然招惹到一群大鹅,被啄得涕泗横流。彼时林以兰家里养了一只大黄土狗,听闻小主人被大鹅欺负,当场跑出院子,急忙忙前来护驾…… “他就被那只狗给救了?”李/明夜好奇问道。这时靳一梦正在盥洗室洗狗,她在厨房泡骆驼奶粉,打算一会儿注到针筒里喂狗。没办法,家里没奶瓶,不过针筒这玩意儿二人有的是,先拿来凑合一下。 老太太一想起这件事就乐:“哪儿啊!那群鹅凶的要命,把他俩一起揍了,狗毛都给揪掉好多,两个一起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后来养鹅那家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了一只烧鹅过来,给咱家年夜饭加餐。” 李/明夜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狗,原来是一起挨揍的交情。” 靳一梦的声音幽幽从盥洗室传来:“您少往那家人脸上贴金,原本就厚脸皮,再贴上一层可了不得,咬咬牙都能防弹了。还主动送烧鹅?想得美嘞,那是他们家实在受/不/了/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群鹅咬了我之后,那家人就把院门关起来了,不让鹅出来嘛。他/妈/的,以前不关门,就让那群鹅横行霸道的,出了事才关。那我肯定不服气呀,我就没事就往那家去一趟,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我一扔石头,那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狗啊鸡啊还有那十几只鹅啊,全都在那叫,在那扑腾,然后我就跑了,等平静下来了,我又回去继续扔石头。也就一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宰了一只最疯的鹅送我们家,说是给我们道歉。要是我没去扔石头,还道歉,还烧鹅?嘁。” “对对,是有这事儿。你从小报复心就重,特别淘,还一肚子歪点子,每天都有人找我告/状。”林以兰也想起了这件事,然后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遂兴致勃勃地继续给李/明夜爆料。由于年深日久之故,林以兰的记忆力便不是很靠得住,靳一梦便慢悠悠地补充,直把李/明夜听得乐不可支。待到除夕与守岁沐浴完毕、烘干毛发,小狗窝也已经搭成。 说是狗窝,不过是林以兰在一楼主卧套间地面上铺了一条大浴巾,周围以旧衣服、旧毛巾等垒起一圈矮墙罢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本不该洗澡,但它们得到了完美的照顾,因此洗完澡之后不仅精神旺/盛,甚至还极具冒险精神地开始探索狗窝。这干干净净的、肉/嘟/嘟的两只小团,小短脚在浴巾上扒拉滑/动,从这头“游”到那头,小尾巴摇得活像两只螺旋桨,嘴里唧唧呜呜一刻不停。 林以兰看得忍不住心生怜爱,伸手拨/弄这两只小狗。守岁呜呜大叫,扭着身/体躲,除夕却是一口咬了上去,含/住了林以兰一根手指,急不可待地吮/吸。这狗用/力吮/了两下发现没吸到东西,顿时急了,哼哼唧唧地呜咽,却舍不得松嘴。 “哎呀,这是饿了呀。”老太太摸了摸除夕的狗头,柔声哄道,“乖乖啊,不饿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此时驼奶已经泡好。靳一梦拿手试了一下,发现太烫,他也没在意,直接拆了两支最大号的针筒,取了针头后递了一支给林以兰——就这短短十来秒功夫,那一大杯驼奶就已经不烫了,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温度。等一大杯驼奶喂完,两只小狗的肚子都立竿见影地圆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窝在一起睡着了。 肉/嘟/嘟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睡觉,这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林以兰简直爱得不行,立刻就动了念头,打算连狗带窝一起搬进自己卧室里。靳一梦顾虑到这狗几小时就得伺候一次吃喝拉撒,遂出口阻拦,末了见老太太实在喜欢,还是先把狗窝搬到了客厅里,方便她看春晚时顺便看狗。这一下子,老太太立刻扎根在客厅不肯走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小狗睡觉,小狗稍一动弹,就去调电视音量,最后几乎降到静音。 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吃吃弄/弄就差不多可以看春晚了。靳一梦见老太太舍不得小狗,干脆就自己进了厨房做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热/烘/烘的锅铲声。李/明夜留在客厅陪林以兰,见老太太对这两只小狗如此喜爱,遂拿了靳一梦的手/机,上网查阿拉斯加成犬的照片给林以兰看,老太太看完,实在不能相信这两只小肉/团子竟然能长得比人还大,再三确认后,不由陷入了沉思。李/明夜本以为老太太顾忌到这狗体型太大,说不定便不打算养,孰料老太太沉思完,竟然下定决心,宣布为避免小狗长身/体时营养跟不上,一断奶后就立刻开始喂肉…… 李/明夜听了不由失笑。她不太确定老太太之所以这般喜欢这两只小狗,是纯粹出于对可爱动物幼崽的喜爱,还是无意中受到他们二人内心期盼的影响……算了,管他呢。喜欢就好。 就在此时,室外又响起烟花的爆响,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听起来非常热闹。菜香从厨房/中传来,热/烘/烘的油脂、热/辣/辣的辣椒与酸津津的醋,还带了一点葱蒜爆锅的浓香。李/明夜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向厨房。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温柔甜/蜜的暖黄/色灯光下,靳一梦正穿着一身米色哑光丝绸家居服,站在灶台前翻炒锅中的食材。这样颜色和材料同样温柔的一身,与盯着铁锅信手翻炒的悠闲与自在,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任何人印象中的那位“詹姆·科蒂”……假如遮住那张英俊得光芒四射的面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手里握有的权力,不过是统领厨房/中的小小王国。 李/明夜注视着靳一梦的身影,用一双更接近凡人、而非圣者的俗世眼睛。分明是她看惯了的场景和看惯了的人,但她的心灵却仍然会因此而振动……那是一丝隐秘而又温暖的悸/动温柔。 “哥。”李/明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 “嗯。怎么,馋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高/考的时候不考现在这个专/业,不读现在这个大学,你会选什么?”李/明夜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中/国高/考有什么,第二志愿,对吧?” “过去没有如果,过去是事实。要是太想要一个‘如果’,我们的‘现在’就被否定了,被我们自己否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靳一梦先是顺口给她补了一下古道修行常识,随即回忆了一下,道:“其实我有想过念外交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最好还是留京嘛,上北外。我那时候就不太想留……” “这个应该很难考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战术终端连上当地网络现查了一下,还顺便查了一下靳一梦最后就读大学专/业的分数线。她并不了解本宇宙中/国高/考的分数构成,比如总满分多少、单科满分多少、一共分几科之类,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所谓的“北外”分数线要高得多了。“分数线比你现在的专/业高呀,而且高好多。” “是挺高的,不过我估分应该是到了的……”靳一梦略一停顿,也查询了一下他高/考那年的录取分数线,“靠,还真到了,哎呀可惜,算了反正我没报,无所谓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想到一个事。”李/明夜轻笑道,“要是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我没有遇上16岁那年的事,你也最终选择了这个专/业……” “那你哥搞不好跟我是同事啊!哎呀,要按年龄算,我参加工作应该比他早,他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哥。”靳一梦也想到了,顿时就为之一乐,“看来咱俩要是在同一个宇宙,还是有机会碰头的,就是你比我小这么多,上你家提亲可能得挨揍。”他说到这里,这道菜已经做好了,便提起锅倒进盘子里。红亮亮的浓汁里拌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裹在炸得酥脆挂壳的茄子片上。这是一道风味茄子。 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不由笑了:“你要是能提着这道菜上/门,嗯,不对,你会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妈也会加入。让你臭显摆,全天下就你会做这道菜?”话虽如此,她还是找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茄子吃了。茄子入口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滋味咸香酸甜,外加一丝恰到好处的麻辣,吃起来喷香四溢。 “好吃不?”靳一梦笑着问道。 “嗯,唔,还不错。”李/明夜又夹了一块,喂进靳一梦嘴里,“比你上次做的好!” “那敢情好,看来老/子当年还能选新东方啊,等毕业了到你家当厨子去。”靳一梦笑道。他说着就转身去开冰箱门,端出一碗洗净切好的鳐鱼肝,打算开始做下一道菜了,“行了你啊,待这儿是监工呢,还是伺机偷吃啊?陪我姥姥看电视去吧!——哎哎,偷吃,不许再吃了啊,吃光了一会儿年夜饭光啃盘子吗?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3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m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第 315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事实证明,作为真武堂士兵阶一团成员,王少华的算术虽然及不上“算尽鬼神”的张天然,却也是其他正常算师连个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高上存在。又或许,这个宇宙里虽有一定的古道遗存,却不过是益气养身的水准,并不涉及“天数”相关的高深算术……总之,靳李一行人的白云观之旅并没有出现“道/士拦人称其将有血光之灾”,或“道/士拦人称其为异界妖孽”之类的岔子。 当然靳一梦对这个称谓是不服的。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原生宇宙!他乃是高贵的本地人,这里的异界妖孽只有李/明夜一个。李/明夜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地指出他的身/体构成法则之中,“异界”和“妖孽”的含量都为数不少——要知道他此刻不仅怀有恐龙基因、黑/暗精灵血脉,还有黑龙之相和各种传承自远古的拟态仿生功/法,成分复杂至极,而李/明夜至今一个血脉技能树都没有,比靳一梦更像人不知多少倍。靳一梦立即表示她体/内那能够感应原力的纤原体也并非先天原生,况且她的眼睛还比他多了一只?大家都是妖孽,成分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二人就这样在团队频道里争了一路,互相鄙视对方是妖孽,又扯到李/明夜身为绝地大师,竟然买门票参观异教庙/宇,实在是大逆不道,李/明夜就在靳一梦上香时宣布旅者使徒此刻正在供奉异教神,自己要给奥利西欧打小报告…… 就这样吵吵闹闹,景点逛了,香也上了,石猴摸了(徐昭云也摸了),钱眼砸了,福包也领了,徐少秋想到父母年事已高,还专门去摇了签,结果自然是上上。他虽然不信这个,但直接摇了个大吉,心里还是高兴的。 中午饭是在徐家吃的,也算是靳一梦时隔多年再次上/门给徐家二老拜年,只不过他上次是孤身一人,这次则带了老婆。“幸亏有你跟我一起,”靳一梦在车上还对李/明夜嘀咕,“少秋家那位老/爷/子,啧……得亏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少秋的父亲很凶么?”李/明夜有些困惑。 徐少秋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嫂/子你别理他,他那是心虚。谁让他爱玩人间蒸发那一套?活该的他。”语气相当不屑。 靳一梦没好气顶了一句:“最开始是我想蒸发的吗?”他那时候是真死了喂! 徐少秋干咳一声,多少也有点心虚,遂岔开话题:“没事儿嫂/子你不用怕,我爸就一普通老头儿,人也不凶,挺好说话的。” 能被这样形容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普通。李/明夜连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信息并不多,但退休前职位一目了然。不过她很清楚,靳一梦——或者说,银河共/和国统辖数百大星区国/安事务的大裁判官,连一球之长都说撸就撸詹姆·科蒂,绝不是因为这个而心生顾忌的。 徐少秋的父亲徐立业是靳一梦他爸的老战友,算是看着靳一梦长大的一号人物,靳一梦小时候跟徐少秋一起炸过他们家水缸,事发后两人并排挨揍,两个爸爸一起抽各自的儿子。这连光着屁/股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看过了,哪怕是“不败的”詹姆·科蒂,又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只能当场矮下去一截,拎着礼品陪着笑,忙不迭地喊叔递烟。 老徐同志先是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随后让夫人、儿子和儿媳陪李/明夜唠嗑,自己则以抽烟为名,专门把靳一梦叫到阳台,严厉批/评了靳一梦出国几年连个信都没有,害得家里老人提心吊胆,对国内家人更是直接撒手万事不管,简直是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靳一梦哪里敢回话,只能诺诺称是,心里暗自庆幸徐少秋因保密考虑,没把自己的事情跟他父亲说全。老徐同志跟靳一梦的父亲交情很好,对靳一梦一直很照顾,不仅背着蔡家二老给靳一梦塞过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就连上学的诸多手续都是他默不作声帮的忙。靳一梦生平最怕恩情,因此身为圣者,超凡脱俗,又向来身居高位,在徐立业这个凡人老头面前竟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徐同志训完人,气也就顺了,见靳一梦拿着一根烟转来转去不敢抽,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给他点上火。徐立业家的观景阳台并不大,但也安置了两张单人沙发与一张小茶几——另一张单人沙发一般是徐少秋的宝座,徐少秋来看父亲时,父子俩时常在阳台抽烟聊天。徐少秋本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打算要孩子,就咬咬牙把烟戒了。 “我听少秋说,你前几年就结婚了,怎么今年才带人来?你张姨之前就准备了见面红包,搞得现在才给出去。”徐立业责怪道。 靳一梦笑道:“之前那次回国时间短,本来总共也没几天,事情也一大堆,没待多久公/司又有事,我就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不,机会这就来了。”上次他之所以没提此事,主要还是看徐少秋仍然对自己并不是很放心,提出来他又不好推脱,恐怕会十分尴尬。 “嗯。那你现在在欧洲哪个国/家?还是在干军事安保那一行?” “差不多吧。之前是在科西嘉待了一阵,这一两年其实主要是在非洲。”靳一梦说道。他专门搜了一小时的新闻,就是为了方便编瞎话,“再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了,这个还挣钱,而且其实也挺安全。非洲那帮土人/大部分连摩托化都没有,还在拿刀子抡,帮些土人酋长抢地盘烈度很低,但那黄金啊美刀啊那真是哗哗的给啊!就是那边经济比较差,花钱都花不出去。” “你都结婚了,还干这个?”徐立业皱起眉。 “哦没事,我老婆也干这个。” “啊?”徐立业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 “不是,叔,我也不能单干啊!单干能成什么事,连个给我买保险的人都没有。现在其实我也很少自己干了,都是抓业/务定方案什么的,她就专门搞别的,后勤啊,拉业/务啊,联络人啊组建团队这些。她在欧洲那边有人脉,干这个比我好多了。” “那这姑娘挺厉害,这是被你拖累了,跟你一起当土/匪。”徐立业对靳一梦向来是很不客气的,“非洲,那是人家姑娘能安心待着过日子的地方吗?” 靳一梦笑了笑:“其实我们俩别的都好,就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平时得到处飞,要么呢就是谈项目,要么呢就是去各项目驻地救火。而且非洲那鬼地方确实是……等挣够了钱,肯定再也不待了,还得再挪地方。”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将林以兰接出国。 “这就不是你们没法儿安定,是你们自己专门找不安定的地方待。”徐立业哼了一声。作为职业军人,他对雇/佣兵性质的私人武/装实在是看不上,觉得那就是土/匪(实际上确实差不多),结果故友的儿子长大了执意要当土/匪……也就不是自己儿子他不好拦,不然靳一梦早就屁/股开花了。“当初你高中那时候,我就给你说了让你毕业考军校,我来给你安排,你这小子愣是有主意啊!就非要跟我死犟。结果现在呢?为了钱去当土/匪!嗐。” 靳一梦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话。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听从徐立业去考军校,正是因为怕继续欠恩。从小到大,不过张口叫一声叔,每年顶多见一次面,但他已经欠了徐立业很多,好不容易成年,实在不能继续欠下去。有时候恩情如债,假如债务积得太多,他不论如何都无法偿还,那对他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命好,一直遇到贵人。您就是我最大的贵人。”靳一梦诚恳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起来,“不过这事儿我还真不能听您的,您也知道我这人最怕人管,要真进了部/队肯定待不长,到时候给您丢脸。”他随即转变了话题,开始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他现在的生活着实是非常精彩,就算是稍微本土化一下,再减去各种奇幻或科幻成分,也有大把的话题可供分享了。 . 长辈对小辈无非两个要求,其一是过得幸福,其二是过得体面。如今靳一梦既然已经再度沦为土/匪,再有钱都不可能足够体面,那自然只能稍微变幻一下内容,让徐立业知道自己如今不仅足够有钱,而且足够幸福了。好在这对靳一梦而言并不是太难,他甚至不太需要撒谎。聊着聊着,徐立业的神情逐渐柔和,目光中也慢慢流露/出欣慰。不过多时,徐家的保姆敲响阳台的门,提醒二人进来吃饭。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应该素食,不过徐家为了招待李/明夜这个“外国人”,除了松仁玉米、素鸡、豆腐、素馅饺子之类的素斋之外,仍然是做了越南烤鸡、牛排等洋荤,专门放在李/明夜面前。徐家保姆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一桌也相当丰盛,不论荤素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场面和谐愉快,老徐同志兴之所至,决定从库房里拿酒来开。徐立业的妻子张月见状,又叫老头/子从库房里拿出红酒,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以供女士们选择。 “哦呦,老爸,你这不是为难小梦么?你是不知道,就他那点破酒量,你这酒他一杯下去就得倒。”徐少秋一见老/爷/子拿出的酒,立即开口挤兑靳一梦,语气和表情都极尽嘲讽,“他还带媳妇来的,媳妇在旁边看着呢。您就给他点面子,就让他喝果汁吧。” 靳一梦闻言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前酒量是不行,主要是一头扎进金三角这个毒窝里,自然不敢练麻/醉品耐受,现在都成圣者了,还怕这区区53度茅台?96度他都能面不改色干一百斤下去。“这话说的!我可告诉你,老/子出国几年,专练酒量了。”他摆出一副受不得激的神色,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过年嘛,别扫兴。叔,今儿我陪您喝,喝到您尽兴为止,就是丑话说前头啊,我是实在不会品酒,您要是让我说出这酒哪儿好哪儿好,那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您别舍不得好酒啊。” 徐立业刚要开口,徐少秋就飞快接话:“什么话!我爸哪里那么小气。是吧爸?来来来,大方点儿啊,满上满上。”他直接从老徐同志手中抢过酒瓶,给三人倒上——给靳一梦倒得尤其的满。 “两个臭小子。”徐立业失笑,却也没反/对。 “大过年的,真喝醉了怎么办?”张月有些担心,“你们不要喝多呀。” “不会。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在外头。”徐少秋笑道,“是吧,小梦哥?像以前你那个麻烦,每次跟你吃饭还得专门给你点果汁儿,难得啊,这回终于雄起了。来来来,陪哥们儿走一个……” 李/明夜含笑旁观,等二人碰完第一次杯,方才开口。“说起这个,”她好奇问道,“我记得,少秋应该比梦哥大三岁吧?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记得‘嫂/子’应该是对兄长的妻子的称呼。你为何一直叫我嫂/子?”值得一提的是,陈柏也比靳一梦大半年,也是一口一个“欢哥”、“梦哥”的。 靳一梦闻言一笑:“你问他呀。”“问”字还是重音,微妙的嘲讽,极其的得意,以及一百万分的幸灾乐祸。 “嗐,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不是你耍诈。”徐少秋白了靳一梦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就是小时候嘛,大家在院子里玩,小孩子嘛没啥可玩的,就玩打仗游戏,他是敌对国的。他那时候小/鬼一个,打起来屁用没有,挡不住他会耍诈,最后给他赢了……” “然后他就成哥/哥了?”林雯也好奇问道。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当哥?那次我印象里就是大院里有个很阴的小/鬼,讨厌的要死。”徐少秋顿了顿,继续不情不愿地往下说,“就是有一天,大院外头有一帮孙/子,好像是旁边小学的,来抢我们的球场。那我们就得把他们打出去啊。他们跟我们这边的有年龄差,打起来是我们吃亏,但又不能不应战啊!是吧,不能不战而降啊,怎么都得打一场。这时候这小/逼崽子就冒出来了,给我们说让我们听他的,能打赢,就是打赢以后我们都得叫他哥……”他又顿了顿,加倍的不情愿,“我/操,后来真赢了。就是把人从球场上引开,引的少就引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引得多就仗着地形熟悉跟他们绕把他们分割开,反正就是形成局部规模的以多打少以后再打。简单吧?就这么简单,白赚一句哥。本来以前我们都不爱带这个小/鬼玩,现在成哥了,只能带他玩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徐立业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我就说那天……他/妈/的,你自己没用,害你老/子也跟着丢人!来,小梦,你徐叔敬你,活该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徐少秋不乐意了:“干嘛呀!又不是光我没用,这不是大家都没用嘛!要有一个有用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鬼当大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老婆在旁边,赶紧给埋头吃饭的林雯解释,“我们那时候都小,那时候打架都院子里自己哥们儿玩,都是提起拳头干或者打仗游戏那样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说这自己哥们儿,上战术多伤感情啊?对吧,赢的不体面输的不服气,也就是他靳一梦不/要/脸,给整得礼崩乐坏的。结果谁能想到还有外敌啊?对付外敌就得来礼崩乐坏这一套。反正,我就是那根筋没转过来,不然……” “少废话,过来陪一杯。”靳一梦笑道,“不管怎么样,老/子都是你大哥。哥/哥喝酒,弟/弟陪一杯。” “你他/妈/的。”徐少秋骂骂咧咧,还真陪了。 . 这一餐饭吃下来,靳一梦果不其然把徐家父子都给喝倒了。 徐立业和徐少秋的酒量其实都不错,徐少秋尤其海量,两三斤高粱视若等闲,以往靳一梦每次跟他吃饭,连啤酒都不敢点,次次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徐少秋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从来都坐小孩那桌的弱鸡,士别几年,竟然真的脱/胎/换/骨。更别提靳一梦那是真想报仇啊!只见他时而装怂推拒,时而假作被激上头,各种欲迎还拒,给徐少秋一种“再来一口就一定能灌倒这小子”的错觉,一路穷追猛打。而这穷追猛打,自然也是需要加倍消耗自家酒量的…… 当然徐少秋也不是傻/子,酒过数巡终于发现不对,待要重整旗鼓,严阵以待,吃菜喝汤助消化拖时间,奈何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灌下去一半。这时靳一梦就开始正面硬拼了,口/中还各种挤兑,终于成功把徐少秋挤兑上头,就不信灌不倒他!——后来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灌倒了。 酒罢/餐毕,徐立业喝多了,徐少秋喝倒了,而靳一梦多年大仇得报,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他把徐立业扶回卧室,又将徐少秋扛去另一间卧室,笑眯眯地出来给张月和林雯道歉。 反正喝倒了也是在自己家里,张月和林雯都不是很有所谓,只是徐少秋一倒,家里两个保姆都不会开车,林雯驾照拿了之后从没上过路,春节出租车本来就少,此地又有点偏,二人都担心他们怎么回去。徐立业喝多了仍然耳聪目明,在卧室里大喊“小梦啊别担心徐叔送你们”,口齿不清地喊了两遍,便睡着了。厅中诸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林雯提出建议:“嫂子会开车的话,你们直接把我家的车开走就行了,我们明天就坐老/爷/子的车走。” “那更耽误你们了。没事儿,我刚看了,外头半公里就有个公交车站,正好走一走散散酒。” “那你们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外头那么冷,你又喝了酒,等会儿吹风着凉了。”张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小梦你们要没事的话,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晚?等明天少秋酒醒了再一起走。”她看了一下表,“这也三四点钟了。” “不用,真不用。我就走两步的事,不用折腾大家。”靳一梦笑道,“主要我家里现在有俩刚出生的小狗,隔几小时就得喂一次,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家里保姆放假了,总不能叫我姥姥半夜不睡觉起来搞这些。”二人又跟两位徐太太说笑几句,随即收拾收拾,拎包出门了——并且直接在小区里就打到了出租车。彼时他们刚出院子,两位徐太太还在身后送人,而那辆出租车显然刚送完人下完客,直接就被靳一梦招手拦下了。 李/明夜一上车,先将车窗拉开一条缝,“你这一身酒气,等散了再来抱我。”她嫌弃地拍开靳一梦伸来搂她的手。他听了便没有继续抱,只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地搁在他的腿上。 但不给抱这事儿是没完的。靳一梦说完地址,转头盯着她,面露幽怨,语气惆怅:“嫌弃我了。” “……难道你不该被嫌弃吗?”李/明夜撇撇嘴,“徐少秋说你阴还真没冤枉你。他根本喝不过你,何必耍心眼?” “好玩呗!我心眼子本来就长在那里,平时不动几下多没意思。”靳一梦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而且我给你讲,我要正面硬拼把他放倒了,下次他就不敢跟我这样喝了,但我像现在这样把他喝倒了,他就肯定不会服气,会觉得是中计了才喝不过我。十五不是约了吃饭吗?他到时候肯定会主动挑衅我,想一雪前耻,嘿,我到时候就再让他倒一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阴险。”李/明夜顿了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恶趣味!”论起阴险程度,两人半斤八两,只是李/明夜阴/谋做局向来只为利益,所谓损人利己而已,哪里像他,竟然是为乐子……她自认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靳一梦又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车子静静开着,窗外景物飞逝,街头寂寥无人。靳一梦突然在团队频道里说:“明明,你听没听说过柯罗诺斯干的那些事儿?” 柯罗诺斯是至高荣耀的高等神魔,在一些宇宙中,他乃是时间之神,但在斗兽场之中,他的外号是“收藏家”。“你是指他的那些收藏吗?”李/明夜问道。 据说至高荣耀的柯罗诺斯有个爱好——当他看中一个特别喜欢的宇宙时,便会花费力气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也不会开采资源、建立产业、督促发展,而是会将那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并用法宝将其做成雪花玻璃球那样的装饰品,摆在他收藏室的架子上供他赏玩。毫无疑问,这个爱好其实是沾点变/态的,将某个宇宙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某一刻,这个宇宙中所有生物与死何异?只不过柯罗诺斯似乎眼光刁钻、口味奇特,因此他制/作“雪花玻璃球”的频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混沌海中许多神魔都有其它更变/态的爱好……这样一来,柯罗诺斯“收藏宇宙”这一爱好,倒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我之前听说他的那些收藏,就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神/经病。”靳一梦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是变/态神/经病,不过……” “你发现自己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李/明夜笑道。 “嗯。”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你姥姥现在就成离难,然后是徐少秋和他的父母妻子。既然这个宇宙的法则允许,离难并不难,用我的生物炼金术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系功/法都可以。”李/明夜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们团队仓库里原料和药都多的是。对了,还可以加上陈柏的母亲,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靳一梦先是被“员工福利”这个说法逗得一笑,笑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握住李/明夜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显露/出内心的挣扎。“算了。”他半晌说道,“还是不能这么搞,有的事是不能开始的,一开始就没救了。要真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我成神魔了,说不定比‘收藏家’还要变/态。” “他在神魔里还算不上变/态吧……同是为了取乐,兄弟会那些神魔才叫变/态。”李/明夜耸耸肩,在她看来柯罗诺斯的爱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现在用的鼠标垫乃是一颗完美无缺的巨魔心脏切片,实验室中的衣架来自于一位有着漂亮牛角的牛头人,冥想室里的熏炉则是某位预/言者的头骨……说真的,每个有生活情/趣和审美品味的古道修行者都该学习至少一门炼金术,这技能真是太方便了。等她杀了张天然,一定要把他的头做成灯。“我知道你不想扭曲你在意的这些凡人的命运,但你不知道凡人的命理有多脆弱——要是哪个半神或神魔无意中向这个宇宙看一眼,整个宇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你爱的那些凡人。实际上,虽然你还不是半神,但你对这些凡人的关注本身,就已经在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靳一梦微微一怔:“你看见什么了?” “我们上次来时,你姥姥的生命活力和命理只够她健康到八十六岁。到时候她有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生重病,可以通/过外道手段——呃,医/疗技术,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徒增痛苦而已。”李/明夜说道,“这次一见她我就发现,她的寿命变多了,而且面相和命理都有所改变。假如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靳一梦打断道。 “ok,那我就不说。”李/明夜顿了顿,“但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就算你不了解命理,生命活力的多寡,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靳一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向车窗外,眼中掠过行道树披雪的残影,一棵,一棵,再一棵。时值严冬,树叶凋尽,仅剩枯枝。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在想什么?”李/明夜问道,“不要这么难过,亲爱的。就算你没有任何道境,你还活着,你回来了,这件事在客观上就会影响那些你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你的凡人。他们见到你时都是很开心的。” “我知道……”靳一梦沉默了半晌,“我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为我自己。” “唔?” “你说他们时,称他们为‘凡人’。”靳一梦说道,“我曾经也是‘凡人’,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起,但现在我一个念头,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走运或倒霉。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一本书骤然被打开。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心中看到了如山如海的孤独。 “哥,古道是有代价的。”李/明夜的语气格外温柔,“超凡脱俗,本身就是代价。” 半晌后。“嗯,我知道。”他低声说道,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搂紧。 . 那天回家之后,靳一梦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决定不会直/接/干涉那些土著亲友的命运。至于陈柏的母亲,他打算交由陈柏做决定——正如李/明夜所说,将其作为员工福利。反正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将人点做离难,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靳一梦自己也知道,不论他选择拔擢与否,都是源于自私,只不过一个是自私,另一个是更自私罢了。毕竟他也没有像古代传说中那样,现出圣者修为、搞出酷炫特效,从天而降到亲友面前,对他们如实陈述一切,然后再给出选择。到了那时候,焉知他们是否会选择长生,追随他踏上古道?既然白云观的道/士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他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不直/接/干涉”这一选择,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靳一梦仍然记得自己在《星球大战》中的那个傍晚。彼时李/明夜使用黑/暗原力除掉了梅斯·云杜,引发心魔暴/动,阿斯特罗贡献出自己的法/力为她封□□魔。他坐在客厅里等待,他听见了内心的声音,他感受到力量的诱/惑。 ——只要他愿意,可以改变她的记忆,抹除她的痛苦,消灭她的心魔。这确实很过分,她绝不会原谅他,但……他们之间不会走到“原谅”那一步。她将永远爱他,永远不会离开。 ——只要他愿意。而他不愿意。 我必须记住,我一直都是不愿意的,靳一梦心想。即使代价是孤独。 靳一梦心里很清楚,不论他愿意与否,他爱着的、同时也爱着他的那些凡人都太过渺小,命运也太过飘摇,太过容易受他们与其他高位格者左右,但他必须记住自己曾经的选择。一旦跨过这个界限——由他自己所设立的界限——天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力量永无止境,古道没有尽头,而他也不愿成为欲/望的奴/隶。 靳一梦一念至此,不由庆幸自己并非独行,同伴与爱人的陪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这种孤独。但……他更加庆幸她足够强大,足以战胜心魔,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古道修行越深,他越有如履薄冰之感,陷阱好像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堕/落。好在他叫高欢时也经常陷于类似的处境,面对相似的困境,他对此已经很习惯了。 靳一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总是面对相似的问题,说明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曾经他最怕自己因为力量、权力或其他种种而彻底堕/落,如今仍在为此烦恼,说明他至少迄今为止是成功的。 . 接下来几天,二人都在走亲访友之中度过。他们陪着老太太踏遍了每一个亲朋好友的门槛,或敞开大门接受每一次拜访,坦然地承受他们的艳羡与审视,微笑着给每一个小孩子派发红包,诚恳地复述他们说过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老太太的初衷不过是想嘚瑟一下,向老朋友老姐妹们证明自己真有这么一对儿聪明漂亮事业有成的外孙/子和外孙媳妇,靳李二人自然是一路配合。结果几天下来,老太太就有点不好意思,既怕他俩累着,又怕他俩嫌无聊。二人听罢只笑,让她只管放宽心,这世上比走亲访友更棘手更繁琐更无聊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也不知处理了多少。如今这点工作量连度假都不如——李/明夜在科洛桑西海庄园的沙滩上晒太阳时,面前还摆着联络仪接打电/话和开/会呢。 “不过话说回来,在《星球大战》里的那段经历,正是我下定决心挖弗兰克的原因。”李/明夜在私底下对靳一梦说,“我本以为我就像阿斯特罗一样热爱行使权力,事实证明并不是。行使权力真是烦得很,我只是喜欢得到它。” “也就是说,权力这东西你其实不怎么喜欢,但不能没有。”靳一梦稍微总结了一下,随即笑道:“这还不简单。权力就是暴/力,你现在在大部分宇宙都已经够暴/力了。” “等我暴/力到能拆白塔再说吧。”李/明夜撇撇嘴,用原力将奶瓶里最后一点儿驼奶推进除夕的嘴里。此时是初五,一些商家已经开始上班了,小区门口的母婴店赫然正在其中。 作为家里的新成员,除夕与守岁已经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奶瓶、毛巾、浴巾、梳子和系脖小绳儿,除夕的全是黄/色,守岁的全是蓝色。两只小狗已经睁眼了,甚至学会了凭颜色认自己的东西,其中除夕比较聪明,莫名其妙就学会,以至于靳一梦兴致勃勃、信心满满地开始教/导守岁。守岁这个小笨/蛋耗费了他半个小时——这并不是说半小时后守岁就学会了,而是半小时后靳一梦终于忍无可忍,伸指往小笨狗头上一点,对照着除夕修改了它的大脑,催生出些许智慧。自那以后,两只小狗的性格开始分明,除夕愈发沉静,守岁更加活泼。 有几次,靳一梦避开林以兰,将布莱克召唤出来,让双方认识。如今已是二阶传/奇的布莱克对两只小奶狗很感兴趣,刻意收敛通体威压,低头将两只小奶狗舔/了个遍。两只小奶狗也很喜欢这黑漆漆的大哥/哥,除夕静静地趴在原地摇尾巴,守岁则狗胆包天,竟然去/舔布莱克的鼻子……被后者一头拱翻,叽里咕噜滚出去老远。 李/明夜趴在床/上围观这一幕,见状忍不住说:“你这狗是不是早就该突破化形了?”她记得靳一梦很早就引布莱克入古道了,没道理肉/体都修到二阶传/奇了,位格也在离难大后期,竟然连人形都不是。 “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混沌海,突破后最适合继续修/炼的体型就是人形。布莱克不喜欢两只脚走路,我呢养个人也觉得怪怪的,所以它就还是继续做狗了。”靳一梦顺手拍了拍布莱克的脑袋瓜,随即收手,后者立即抬起狗头,追着他手掌心舔,完了还一拱,将他的手拱到自己头上,示意他继续摸头。他一边摸布莱克毛/茸/茸的狗头,一边撇嘴说道:“你看,这要是个人,啧……” “也是……”李/明夜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堪入目。 “无所谓,适合小狗的功/法我也有挺多的,就是练到后面了跟现在的法/理规则不太搭。”靳一梦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倒是实话,《灭世黑龙卷》里的功/法通通都是给非/人用的,而且版本太过古早,不管是人还是狗,练起来其实都不太合适,需得针对人族体质与当今法/理规则进行一定改良。“等到后期再说吧!它是宠物狗,用不着太厉害。” 在如今的靳李看来,二阶传/奇确实不太厉害,李/明夜的巨怪——如今已是巨人——也已经有三阶传/奇的位格了,搁C级宇宙恐怕都是个区域级小Boss。李/明夜笑问:“后期?” “圣者。” 李/明夜忍不住一呛:“这他/妈……果然是后期。”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圣者罢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便也了然,天人合一位格已经开始接/触规则类能力了,天人合一升法相,需得凝练自身法则,可想而知得至少一门规则类能力达到精通才行。到时候假如布莱克还是狗,修/炼规则类能力确实会比人难得多。m..m “所以,以后再说吧!”靳一梦拍拍布莱克的脑门,“日子还长。” . 春节假期过后,赵姐休完假回归,人们重新上班,商铺和各色娱乐产业陆续开业,街上的人气逐渐旺/盛,老太太便又开始赶人出门了。 北/京/城仍是没啥可逛的,不过很显然,二人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区区一城。他们专门抽/了一天,幻影移形到了东枝,把靳一梦曾经公/司的培训基/地逛了个遍,而李/明夜也终于坐上了靳一梦开的直升机,在天上好好飞了几圈。之后他们又去了茵莱湖,跟其他游客一起,乘上一艘又窄又长的小船,游入水浪飞/溅的湖水小径,在极具特色的水上田地、水上村庄、水上佛/寺之间游览穿行,再然后是跳猫寺……等一天逛完,他们幻影移形回家,正好赶上吃晚饭。 当天晚上,靳一梦被李/明夜摁在那里,回忆自己作为高欢时的诸多经历,于是他们第二天去了泰国,第三天去了老挝,第四天去了越南,第五天……靳一梦从前来这些国/家时并没有游览玩乐的心情,这次跟李/明夜一起当了一回游客,也是发现了许多新奇。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之前来时所待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逛的。毕竟他一不想带李/明夜去赌场,二没必要带李/明夜去酒店,三/不可能带李/明夜去妓院或夜/总/会,四不好带李/明夜去别人地盘瞎逛,五嘛,他也没必要把她带去哪个地方,然后指着脚下说“我之前在这里杀了个人”吧…… 这段旅途并无任何波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中途顺手打杀了两个降头师。其实二人原本懒得管这档子闲事,不过是些财迷心窍的修行者罢了,所做的也最多是协助谋财害命之类的区区小事,法术气息还都有些恶心吧啦的,远远就一股虫子味儿和尸油味儿,他们实在不想靠近。然而他们当天所蹭导游之旅行团中,有几名游客深信这一套,为求财运姻缘,特地脱团秘密拜访预约好的降头师,而二人急着去下一个景点,人不齐导游就到处找/人,不给发车……眼看李/明夜开始皱眉,靳一梦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下车,不一会儿就跟那几名游客一起回来了。几名游客一脸傻乐,显然刚被篡改完记忆,而且手法极其粗/暴,施术者明显非常不耐烦。他们离开不久,火光冲天而起,好在消防车及时赶到。后来这事儿上了当地报纸,据说是电路短路引起的火灾。 就这样逛着玩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十五,徐少秋请靳一梦吃饭。席间徐少秋果不其然主动挑衅,想要一雪前耻,而结果跟上次差不多——他又喝倒了。 好在徐少秋今日虽然连老婆都没带(靳一梦也默契地没有叫上李/明夜),却因本来就预备喝酒之故,提前约好了司机。徐少秋的司机按约定抵达,彼时徐少秋已经彻底喝倒了。靳一梦帮忙将醉死之人扛到车上,后便潇洒离去,并发短信嘲讽对方,问是否嫌餐费太贵,遂借酒醉逃单(账是靳一梦结的)。徐少秋第二天酒醒后看到这样一条短信,当场直接破防,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骂人,奈何最近战绩实在丢人,最终没有骂赢。 末了徐少秋多少有些悻悻,转移话题问靳一梦何时走,靳一梦便答:“今天下午的飞机。” “那么赶?”徐少秋啧了一声。 “本来前几天就要走了,就是为了蹭你一顿留到现在。”靳一梦笑道,“最后还他/妈没蹭到。谁能想到你平时这么嘚瑟,结果这么废物。” “去你/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又道:“下次肯定给你蹭。哎,反正我今天请假了,用送你不?几点的飞机?” “不用,我姥姥送我。” 徐少秋“哦”了一声,略一停顿,又问:“你下次回国什么时候?” “等定了再说吧。”靳一梦说道。他这次来度假本就是一时兴起外加机缘巧合,他平时事又多,经历又凶险……谁知道他或他这些肉/体凡胎的凡人亲友,是否能活到他下次有空的时候?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靳一梦在等徐少秋开口,而徐少秋并没有。他忽然想起对方昨日酒后难得狼狈,握着他的手哭着道歉,又质问他既然打算假死跑路为何不告诉他,末了继续哭,说知道他不信他……这一套转变是如此的突兀,同时兼具了丝滑,靳一梦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平时从不提他身死之事,除了昨晚。事到如今,一切时过境迁,反而是谋人性命之人,竟然比受/害/者本人更加介意。好在这一切截止于昨晚,这件事已真正成为过去。 又过片刻,靳一梦开口道:“下次回来我会说,提前告诉你。” “嗯,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5 章 番外一免费阅读。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m..m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由于幽影诅咒之地这一莎尔信/徒大本营就在附近的缘故,这百多年里,艾尔图伽德俨然已经是莎尔信/仰的重灾区。只不过莎尔信/仰着实是过于人人喊打,莎尔信/徒又极其擅长潜伏隐蔽,大部分老百/姓对此几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惋惜于村里信/仰海姆的义警队长被强盗所杀/害,愤怒于贡德教/会竟然贪墨砖窑与炼铁厂的收益,不齿于信/仰提尔的律师竟然在一桩案/件中为坏人辩护,并齐心协力将其赶出了村子。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大城市跑来乡下做义诊的医生可真是温柔又和善啊!大家都喜欢找医生说话,帮医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医生聊一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诉说一下最近的烦闷和苦楚…… ——邻居真是讨厌,竟然占了我家的田,吃了抢来田地种出的粮食,合该全/家暴毙…… ——老婆真是粗/鲁,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竟然那么大声地骂我,还不给过夫/妻生活。她完全看不起我,我今夜就要掐死她…… ——村里富户上次吵架时竟然对我吐唾沫,又不肯借钱给我侄/子娶亲,为富不仁,其罪当诛!他们家院子里堆了满满的木柴,只要有一瓶油,再加上一点火…… ——村里那个该死的小/鬼竟敢来我店里偷面包,他爸妈根本不管!不对,说不定就是那对无赖指使的,不/要/脸的杂/种崽子。下次再被我抓到,我要捏碎那只贼手…… ——啊,医生,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请千万帮我保密,您也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是吧? “第一,莎尔邪/教多隐藏于艾尔图伽德农村。”文森特的目光掠过这一行——这是由他亲自归纳的艾尔图伽德当地的莎尔信/仰特征之一,记录于他的硬皮笔记小本上。“第七次符合。嗯,可以视为普遍特征了。农/民比城里人好骗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农村数量很多,消息又比较闭塞,与其他农村市镇又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就像一个个孤岛。与此同时呢,农村不受正神教/会重视,在这儿乱搞不容易被其他正神教/会发现……” “第二,莎尔邪/教/徒经常会伪装成互助会成员、酒保……”文森特拿起笔,在“酒保”这个单词后加了个顿号,补上一个“义诊医生”。“总之,都是一些有利于外乡人融入乡村,跟本地农村人做深度交流的职业。”他总结道。接着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向桌上的头颅询问道:“你说对吧?” 头颅呆滞地望着他,头发湿/漉/漉的,刚被斩断不久的脖颈渗出一点点淡红色。它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 “啊,灵魂好像用完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文森特嘟囔道。他的目光移向第三/条,“第三,莎尔邪/教/徒进入农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除掉当地正神教/会的代/表人物,或腐化当地治安官……嗯,也符合。唉,你们这些莎尔教/徒真是欺软怕硬啊!博德那边老巢都被伊恩端了,堂堂教/区大主/教被他一个重力锤砸得跟饼一样,你们哪怕往阿斯特罗那里派个刺客呢?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跑来艾尔图伽德农村欺负人。”他想了想,又抱歉地对头颅笑了一下:“你们大概是不同教/区吧?那确实不太关你们的事。” ——就在半天之前,文森特随瑞文嘉德抵达这座城市,随即前往该教/区几个正神教/会查阅卷宗,寻找附近符合以上三/条的区域,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他随后前往其中一处区域,清除了该区域的莎尔污染,并藉由此地莎尔教/徒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录,确认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只不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没想好。 莎尔教/徒之所以把传教重点放在农村,确实是有原因的。任意一个正神教/会单独拎出来跟莎尔教/会集结放单,不论打仗还是传教都肯定不会输,但正神教/会的力量是分散的,分散在整个费伦大/陆之中,跟大本营就在隔壁的莎尔信/徒哪里能比?更何况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正神教/会可不止一家,假如海姆教/会要往这里加派人手,除了要顾虑艾尔图伽德本土贵/族的意见之外,还得顾虑提尔教/会等其他正神教/会。这样一来,大家互相牵制,互相顾忌,只能投入有限的人手,自然也只能重点攻坚,抓大放小。城市与大城镇人口稠密、财富充裕,农村却是数量众多、人口稀少、信/仰庞杂、难度极大、收益极小,如此一对比,选择结果不言自明。这却是给莎尔信/徒钻了空子。 要知道,恶神信/徒传教,最怕遇见其他正神信/徒。既然大家都是神,莎尔可以随便给凡人洗/脑,那么其他神明自然也可以——实际上,这也是最人道的意志污染破除方式,因为另外两个方式分别是心灵控/制与心灵抹除——只不过大家平时碍着彼此,不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方式争取信/徒,但这次说不定可以例外。借着“将民众从莎尔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借口,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不论对哪个教/会而言,信/徒都是资源,是人力,是权/势,是财富——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取的。文森特很快就发现,几个正神教/会在被他提醒“注意农村”之后,立即怀着远比他更饱满的热情,加入了莎尔信/徒狩猎活动,而正神教/会之间的冲/突也紧随而至。为了不被教/会人员叨扰,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大/会洗/脑,因此文森特在行动完成之后,公平地通知了艾尔图伽德势力最大的三家正神教/会,让他们去做收尾(洗/脑)。结果这三家教/会的牧师,几乎就要在他面前打起来了…… 艾尔托瑞尔这么一沉,遗留下来的问题真是多啊!多到文森特一想就觉得头疼。他本以为跟一群信教疯/子打交道会省心一点,毕竟这帮人疯归疯,至少信的是正神。然而最近他发现,信教疯/子毕竟还是人,而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 目前这三家正神教/会的前任大主/教通通都随艾尔托瑞尔沉入了地狱,大主/教之位悬而未决,所有主/教都在为此争抢。莎尔瘟/疫蔓延许久,已经令这三家教/会的整个艾尔图伽德大教/区面上无光,好在还能甩锅给前任大主/教,但要是诸位主/教不能赶紧收回失地做大做强促发展增亮点,如何有可能升迁?升迁主要有两个重点,一打关系,二靠业绩,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就算输给了同/僚,至少也不能输给友商。这还是正神教/会,主/教们的道/德水平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出现“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无底线恶性竞争,但这三家要是变本加厉层层加码地争下去,一个搞不好,玩出宗/教战争都不是啥稀奇事。 当然,宗/教战争也不是随便哪个主/教一拍脑袋就能打的,因为艾尔图伽德并不像文森特屠/杀的迪拜亚那样好欺负。艾尔图伽德可是正儿八经的A/级宇宙独/立主/权国/家,能够在这种宇宙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而非宗/教国,说明这种国/家的世俗统/治阶层也拥有不逊色于有正神坐镇之宗/教的力量。偏偏听瑞文嘉德所说,最近世俗统/治阶层也是你争我夺,要是宗/教界再乱起来,这内战恐怕不打也得打了。 其实文森特是寻思,内战就内战呗!他对天/下/大/乱血流漂杵又没啥意见,反而隐隐期待。更何况这内战一起,兰瑟和他的至上真神教团肯定不会继续躲在幽影诅咒之地,而是会趁虚而入攻打艾尔图伽德。至上真神教团躲在幽影诅咒之地,有莎尔罩着,所有人都无从下手,整一个铁王/八,他们跑出来还更好打。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目前艾尔图伽德这倒霉状况,怎么可能没有兄弟会的布置?既然兄弟会想要让艾尔图伽德爆发内战,他们自然应该竭力避免这一点才是。 毫无疑问,艾尔图伽德目前的局势就是兄弟会搞的鬼。就算有莎尔教/徒打下的根基,但这些动/乱的每一次爆发与矛盾的每一次碰撞,都透着“欺诈师”那惯于玩/弄人心的恶臭。当然他本尊大概是不在艾尔图伽德境内的,根据竖琴手的汇报,幽影诅咒之地中心的精神力辐射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即使如此,他的风格仍然十分明显。除此之外,要是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并非在幕后操盘,而是亲身入场,那艾尔图伽德大概早就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文森特现在真是烦得很,最要命的是,不论他打不打击莎尔教/会,艾尔图伽德宗/教界都一天比一天乱,火/药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这时他又有点后悔一来艾尔图伽德就找宗/教人/士介入,但问题是他自己对心灵系功/法完全抓瞎。光杀几个莎尔牧师顶什么事儿?不找教/会搞后续洗/脑,被污染的农/民一样被莎尔教/会牵着鼻子走。他在给靳一梦打电/话时抱怨,早知如此,不如让李/明夜占卜一下,他抛开正神教/会自己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邪/教/徒据点通通找出来,再把邪/教/徒和剩下受污染的人统统杀掉算了…… 靳一梦听罢有些无语:“你这家伙……这几次历练到处狩猎中高等传/奇生物,磨叽半天好不容易把仲裁者升到A/级,就是为了对一帮刀都不会握的农/民搞大屠/杀的?”壹趣妏敩 “我其实无所谓。”文森特说道。这确实是实话,虽然缺乏主动屠/杀弱者的兴趣,但毫无疑问,他对屠/杀弱者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在他心里,把所有带有污染迹象的农/民通通杀光,性质就跟打扫卫生一样。“要不然你过来一趟算了,反正洗/脑你也会,把他们洗/脑成奥利西欧的信/徒,如何?这样他们能留条命,我也省事。”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哎哎就这样定了,帮帮兄弟啊,就当是做个好人。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帮你个头。凡人能留条命,你也省事儿,就老/子不省事是吧!你他/妈想得美。”靳一梦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艾尔图伽德一共大几百个农村,要全部这样搞他得烦死。“这破宇宙神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加一个。而且你别光看那三家成天吵架,恨不得明天就打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未必就那么想打。你这时候组建聆星者?呵,人家求之不得啊!第二天就和好了组队一起打你。” 文森特一想也是。“那你巴尔教/徒的衣服给我弄一套啊!我衣服穿三个x。”这就是打算都杀了。 “滚蛋。” “我这身高就是穿三个x,码小的话,四个x也行。” “老/子管你穿几个x!别他/妈装傻充愣,不许搞屠/杀,万一曝光了算谁的?”靳一梦的语气很冷酷,无情拒绝了文森特图省事的妄想。“我们现在是给正神打工,你他/妈有点职业素质,就算是硬装,你丫也得给老/子装成大侠。那三家你就先不管他们,照常做你的事,无聊了就拍拍照泡泡妞啥的。放心,他们吵架归吵架,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文森特撇撇嘴,这个道理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太愿意接受。在他的立场,这帮主/教还是打起来他最省事,直接跟着瑞文嘉德一起挑一家站队即可。像现在这样,瑞文嘉德这个海姆信/徒顾忌艾尔图伽德当前政局,反而不好直接站队海姆教/会——这等同自绝于另外两家的贵/族信/徒。这些贵/族信/徒数量不少,影响不弱,联/合/起/来就更强,博德方本就是外来者,稍不注意就会激化矛盾。瑞文嘉德既然迫于情势不得不搞平衡,文森特作为博德一方的大能力者,就得跟着大公爵一起每天端水。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眼下这局面真是搞得他烦不胜烦。 靳一梦继续说道:“教/皇不拍板,神灵不托梦,打宗/教战争?拉倒吧!这群主/教虽然成天挑事儿,但谁真要挑出事儿来,谁就铁定出局,这个他们心里肯定有数。所以这三家不管乱成啥样都无所谓,肯定不会打,就算真有哪个傻/逼一时脑残了,也肯定立马被其他人清理门户。反而是贵/族要小心,说要打那是真打,不过贵/族轮不到你操心,有瑞文嘉德顶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文森特就更烦了,“这帮主/教自己不明着打,暗地里肯定会鼓动贵/族信/徒闹/事,借助统/治权/柄打击异教。”是的,就像《加勒比海盗》中一样,在这种高级且比较魔幻的宇宙之中,“统/治”也是一项能够直接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的权/柄,归属于全天下所有统/治阶层使用,且集/权程度越高,权/柄集中个体的力量就越大。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现。这也正是这个有许多神明的世界里,仍能存在许多独/立主/权国/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由于土地贵/族与统/治阶层存在有法/理层次的力量,当初的莎尔信/徒才执意要诱/惑雷斯文领主黑化。只有作为领主的索姆黑化堕/落,自愿化身为莎尔在物质世界的力量锚点,才能使得莎尔的暗影魔网扎根于雷斯文的土地。以一人之身,将一整片大地拖入黑/暗,这就是统/治权/柄所拥有的恐怖力量。 “统/治权/柄这玩意儿是挺烦人的,妈/的,至高荣耀……但这也不关你事吧?”靳一梦不耐烦了,都哄半天了,有完没完,“别他/妈穷抱怨了。我就闹不明白了,艾尔图伽德再怎么乱又关你屁事啊?你丫说是清理莎尔信/徒,其实就一挂名的,主要是找个由头让你跟着瑞文嘉德,用你的圣者位格给他撑撑场面。清理莎尔污染这事儿,人正神教/会比你积极多了,你要是不干活成天躺旅馆里泡妞,人家还求之不得。” “光是一天到晚听人叽叽歪歪就有够烦了!要是换成《加勒比海盗》或《星球大战》,我早他/妈砍人了。不过这个先不提。”文森特很不爽。在旅馆里泡妞固然舒服,但他一则闲不住,二则实在不愿被堡垒比下去,偏偏眼下的艾尔图伽德实在不是一个他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况且……“当初路易斯骗我过来,是说艾尔图伽德会有大热闹。他/妈/的,说好的大热闹呢?” “哦,你说这个。”靳一梦顿了顿,笑了,“这个得等机会,再等等,就快了。说起这个,你知道明明这儿有这么多人,为啥非要派你去吗?” “嗯?” “你这名字,招苍蝇。” “操,滚!” “我说真的。”靳一梦轻笑道,“虽然因为各种干扰,跟角斗/士有强关联的事情占卜起来准确率都不咋高,不过嘛……这苍蝇晃晃悠悠的,应该就快飞到了。” . 回忆进行到这里,文森特越发不爽。 那次电/话后又过了三天,大热闹压根没见着,一切风平浪静。文森特耐着性子继续跟在瑞文嘉德身后当保/镖,无聊之余只能夜夜笙歌,差点混成艾尔图伽德多地高端妓院的vip。最后他终于忍不下去,瑞文嘉德参加晚宴,他本该随行,却跑去邪/教/徒据点砍人解闷,结果只砍了几个随手就能拍死的小虾米不说,还被三家正神教/会纠缠许久,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他今/晚就不该去砍人,而是该跟昨天一样,出门直奔妓院才是……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吧?文森特心想,毕竟他连赶路带砍人加起来,才花俩小时不到,而他的时间和金钱都有的是。是亲自过去,还是叫外卖?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最近治安环境不太好,让姑娘大晚上跑一趟,就算头牌出/台说不定会有人护卫,也实在不够绅士。他决定亲自光顾。 于是文森特将手中牛皮小本一收,站起身来,打算换一身足够/骚包帅气的衣服。他将身上的黑色皮质长风衣脱/下抖了抖,对着风衣下摆那一圈已经干涸的血迹皱皱眉,随手找了个衣架挂起来,随即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件棕色的复古美式皮质机车外套。闪亮且帅气,硬汉又风/骚,配上他的背心牛仔裤与马丁靴,再加上他那堪称完美的强/健身材,更是荷尔蒙爆/炸,着实夺人眼球。文森特一贯的品味。 文森特正打算穿上外套,忽然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向窗外瞟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一甩,搭在肩上,走向窗户,路过桌子时顺手拎起了那颗莎尔教/徒头颅——紧接着,他将那颗头从窗口掷了下去。底下响起几声惊呼,他这才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路灯明亮的光辉之下,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风尘仆仆的人类青年呆呆地注视着地上被一劈两半的人头。青年的手里握着一把手半剑,剑身雪亮,不沾半点脑浆。 “喂!”文森特大喊一声。青年一惊,抬头望来,露/出的面容颇为英俊,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风霜之色。青年的一只眼眸乃是石质义眼,除此之外,他的五官似曾相识……威尔·瑞文嘉德? 文森特有点诧异。他感觉到有个陌生有穷接近旅馆,因此秉持着保/镖的职业操守,随便丢个人头出去吓唬一下,却没料到来人是被大公爵扫地出门、浪迹在外的大公爵独子。这小屁孩跑来这儿干嘛? ——是的,小屁孩。文森特跟大公爵差不多平辈论交,又都是圣者的位格,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既是子辈,实力又不过有穷水准而已,还是个实力几乎完全源自其宗主、自身位格也就约等于离难的契术师,这水平在文森特眼中也确实是个小屁孩。这就有些尴尬了,要是文森特早知道这是瑞文嘉德家的小孩,那他肯定不会拿东西砸的。多不礼貌啊! 文森特一念至此,索性直接从窗口跃下。他住四楼,窗户离地十几米高,但他的落地是无声的——不仅如此,就下落那短短一刹,他还顺便穿好了外套。 “威尔·瑞文嘉德?”文森特走向小瑞文嘉德,狭长锋利的铁灰色/眼眸微微眯起,略带好奇地打量吟游诗人口/中的“边境之刃”,“你老爸没说你会来。” “……我老爸应该不知道我会来。”威尔多少有些混乱地应了一句。他看看地上那只一分为二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呦。”文森特立刻笑了。他何其老辣?只凭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就能一瞬间做出判断,“谁让你来的?弗洛瑞克?安德森?布里克?”这三人皆是瑞文嘉德身边颇受倚重的亲随。 “弗洛瑞克。”威尔下意识回答。 “我就知道。”文森特低声嘀咕。感情用事,偏偏还多愁善感!“她半个月前叫你来的?”那是瑞文嘉德今日行程确定的时候。他盯着威尔的那只石质义眼,感受到些微的魔法能量波动……一颗传音石与简陋的定位锚点,游戏中与现实中皆是如此。其气息中蕴藏有一丝炽/热的硫磺气味儿。 “13天前,弗洛瑞克的使魔找到我,给我传讯。”威尔说道。他顿了顿,稍微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抱歉,但你到底是谁?” “文森特·托雷斯。目前……应该算是你老爸的保/镖。”文森特答道。他环视一圈,从周围的围观人群中挑出旅馆工作人员,遂招手叫其过来,指了指地上那两半人头,“收拾一下。” “怎么收拾?”可怜的门童看起来都快哭了。 文森特奇怪地瞥了门童一眼,考虑到自己目前是正派阵营的英雄角色,还是拿出了一点英雄应有的耐心。他用教/导小学/生一般的温和口吻说道:“你去拿个扫把和簸箕过来,用扫把把它扫进簸箕里,然后倒进后厨装厨余垃/圾的那个垃/圾桶里,盖上垃/圾桶盖。接着,你再去打一桶水来,把地上冲一下。” 门童的脸都白了,但因文森特的气场过于强大,语气又太过理所当然,他竟不敢反驳,于是真的转头进旅馆,打算拿扫把和簸箕。威尔看看地上的人头,又看看文森特,表情复杂,显然有些混乱。“等等,这颗头……”他语气迟疑。 “一个莎尔教/徒罢了。”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老爸现在不在,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一个刹那,地动山摇。即使任何一个对空间魔法一无所知的凡人,都能觉察到整个空间都爆发了剧烈的震荡。周边有形与无形的一切都在颤栗,空气在尖/叫,岩石在崩解,钢铁在爆裂,屋舍在坍塌。整洁干净的道路石板就好像炒锅里的土豆片那样被抛上了天,石板下的泥土纷纷扬起,冲向血红的天空—— 血红的天空? 在天地的巨变之中,在城市的毁灭之中,在瘫倒尖/叫的凡人之中,远比凡人、岩石与钢铁更加强/硬的文森特,仍似山峦般巍然不动。他只是诧异地抬起头,打量那赤红的天空、浓烟滚滚的黑云,以及黑云中不时炸响的血红闪电。闪电、黑云与汹涌暴/虐的元素能量一刻不停地彼此征伐,孕育出一颗又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似流星般向大地咆哮奔袭,然后轰然爆/炸。 文森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战术终端。环境读数里的四维方位读数暂时是乱码,空气成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温度显著升高,虽不至于把人直接煮熟,却也达到了凡人假如不快速补水,就会很快因内脏衰竭而死的程度。这里是…… “这天空……阿弗纳斯!”威尔震/惊的声音在文森特身旁响起,“这里是阿弗纳斯,地狱第一层。该死,怎么会——” “先别激动,问你个事。”文森特打断了小瑞文嘉德。他的语气镇定,姿态从容,钢铁颜色的眼眸里是钢铁一般近乎于冷酷的平稳神色。“我不是本地人,对艾尔托瑞尔的‘堕/入阿弗纳斯’不太了解……我就想问你们一下。”他环视周围那群惊慌失措的凡人。他的目光有奇特的力量,令这些人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等尖/叫止歇,他才开口问道:“你们首都掉进地狱了,首都里的那些人,像是什么,国王啊王/后啊、摄政王啊大贵/族啊、议会成员啊这些,总之就是有统/治权/柄的那帮人,他们确实是死了吗?当场就死了?新闻上怎么说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死了吧?” “不太清楚。” “落入地狱之中,落入大魔鬼扎瑞尔之手,他们想必是死了。”威尔答道。然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作为博德之门大公爵之/子,他对“统/治权/柄”的了解自然远非平民可比,“该死的扎瑞尔!” “未必完全是扎瑞尔,不然哪用等到今天?这都两三个月过去,整个艾尔图伽德早就该沉了。”文森特说道。不完全是扎瑞尔,那还能是谁呢? 文森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但他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那是兴/奋的火花,暴/虐的烈焰,与蓬勃暴/涨的战意。不愧是兄弟会,不愧是骸骨之王!敢于称王的圣者着实是不同凡响,这一下果真是大手笔。他再没看这群平民一眼,转身离开。 威尔正在招呼附近的凡人们集结进旅馆避难,见状提起声音喊了他一句,见他不停,赶紧几步抢上,抬臂拦住他。“你先别走。我听到了翅膀的声音,小魔鬼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来,这些人——” “他们死定了。”文森特说道,“但你老爸还没有,要是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他的话。”他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周围,“他是博德之门的大公爵。你不想博德之门也变成这样吧?” 威尔咬了咬牙。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动/摇了。 “走吧!”文森特淡淡说道。他绕开青年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看。不过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一开始很迟缓,充满了迟疑,但迅速变得迅捷和坚定。 “边境之刃”跟上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6 章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第 318 章 第十四章 宇宙10第十四章 在靳一梦发表了一通“伦敦是美食地狱”的暴论之后,李/明夜……李/明夜不服气也没用,这确实是事实。实际上她有时也觉得很奇怪,为何两个世界、两个时代的伦敦,只要跟英格兰沾边,比如英格兰餐馆、英格兰超市,那里面的东西就都不好吃。她一直是理智的人,于是她理智地认为这大概是殖民地劳工奴/隶的诅咒,或是一场等价交换的献祭,主宇宙的大不列颠王室献祭了所有与美食相关的元素,换取了以岛国之身称霸世界百年的辉煌国运。假如不是这样,那大概就只有“蜥蜴人秘密替换了英国境内所有厨子”这一解释了……这种不科学的解释她是不会相信的。 总而言之,李/明夜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她转头对文森特叮嘱,“你去艾尔图伽德的时候,衣服带薄一点。” “干嘛,我这趟出差还要下地狱?”文森特“嘶”了一声,“不是说好了只有……咳,下地狱的另有其人吗?” “闭嘴!”李/明夜立刻白了文森特一眼,指了指几人头顶。 李/明夜的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举头三尺有神明”,而这也确实是事实——兄弟会“导师”的团队正在此地,而那个团队里有数名法相,在斗兽场里也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半神。 诚然,“导师”有“贤者”盯着,而且“导师”这次是来给兰瑟监考的,理论上不会插手凡间,但李/明夜和阿斯特罗都不认为这位半神的素质能有这般高尚。兰瑟突破得靠自己,这件事“导师”确实插不上手,但在堡垒降临此地的前提下,他肯定会尽可能地在“回避原则”、“监考原则”和“贤者的盯梢”之外,为兰瑟的团队提/供一些帮助……除此之外,一个法相能有多少手段,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对面的法相还不止一个。 总而言之,不论这次“导师”是否来监考的,他都不可能会希望兄弟会的历练布局失败,这相当于明晃晃抽他的脸。“贤者”和午夜女士虽然会为堡垒和命运提/供帮助(大家——尤其是命运团队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了这一点),但对面毕竟也是法相,开/战之外的手段多的是不说,以天人合一的位格甚至有可能都无法想象,这根本就防不胜防。这样一来,想要阴死兄弟会,就必须格外谨慎,仔细斟酌了。 李/明夜跟阿斯特罗冥思苦想了非常久,最后得出结论——想要突破“导师”的阻碍破/坏兄弟会的布局,就必须做到“事出突然”。必须在对方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达成突如其来的反转,烈度得大,时间得短,使他们整个崩/盘,一下子弄死。当然,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同样的处境。 只有这样——只有让事/故突然爆发,大感意外的半神对上早有准备的半神,才能令前者猝不及防,后者游刃有余。这一点对李/明夜尤其的重要,因为只要兄弟会没有真正的死伤,“导师”就不会动阿斯特罗和他的堡垒,但只有游刃有余的“贤者”,才能顺手保住命运团队的所有人。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非常繁琐、非常细致的前期准备。现在就要开始。 这一次很危险,李/明夜也知道。好在,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这一场神战,最后都是得神明来兜底的。 . 从理论上来讲,布朗的绝命诅咒和诺兰的病毒,都是必定致命的东西。 以“诅咒之影”的咒法造诣,以其身死血仇为基所爆发出的诅咒,足以在瞬间扫清艾尔托瑞尔这样大城市至少70%的人口;“黑死病”的病毒更不必提,要是他耐心点,可以让混沌海所有B级以下世界,步入影视版《生化危/机》或《辐射》那样的绝望末/世。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确实有数个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性质的资源点,这般的财大气粗,即使是如今的李/明夜都颇为羡慕。 只不过,当这绝命诅咒与致命病毒用于圣者——尤其是文森特这样精练肉/体的圣者时,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了。 就比如“诅咒之影”的绝命诅咒。首先,对于巴里·布朗而言,只要有“构造师”在,有“构造师”建造于大本营的临时“母巢”在,有用于团队复活回归的正版“母巢”在,最重要的是,有“欺诈师”与“构造师”联手制/造的护持自身灵魂之装备在,性命和脑袋就都不是什么不可再生的资源。哪怕身躯全毁,若是不打算直接回归,那大不了让路卡·瓦利再给他捏个临时身/体便是了。换而言之,他虽然刚才被文森特瞬杀,但只要路卡·瓦利稍微腾出手来,他就又能站起来,脖子上连个疤都不会留。实际上文森特能中诅咒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他刚才死的太快,是来不及提前施展诅咒、好随时被动触发的。这血咒无疑是他死后以灵魂状态发起,这对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唯一艰难的事情,就是以有穷的位格发出诅咒,并成功诅咒到一名天人合一。这真是一件严肃又艰难的任务。需知二人位格有差,生命本质全然不同,天人合一乃是圣者,在某些宇宙甚至被称为半神。若非他实在是有钱有资源,将自己的诅咒技能树整体提升到了A+的等级,即以斗兽场的高上本质弥补了自身的低下,按文森特的装备、属性、位格和功/法来看……就算是十个布朗同时死在文森特面前,后者大概也就打个喷嚏罢了。 诚然只要“构造师”有闲,布朗死上十次也没太大所谓,就是“同时”这个要求有点困难,恐怕得叫上“欺诈师”一起,才能完成“以凡人之身令圣者打喷嚏”的壮举。只不过话虽如此,那毕竟是布朗的性命,他方才也是真的死了,真/实确切不打折扣,他以自身死亡发出的绝命诅咒,那也是实打实的,跟任何一个与他同样水平的咒术师临死爆发出的死咒强度完全相同。试想一下,十名绝望的咒术师以死诅咒他人,而那个“他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喷嚏,这是何等的死不瞑目啊…… 这就是位格之差,极其的残酷,一阶就有天渊之别。好在励志的巴里·布朗终究是不辞辛苦、不惜资源地花大钱升了技能,使他只需要死一次,就能诅咒到圣者。这真是一件值得发爱秀炫耀的成就,一盏咒术师界的明灯。而这个死咒体现在文森特身上的效果,就是以怨灵(他本人以及被他驱使的怨灵和恶意)束缚侵蚀文森特,阻碍其“天人合一”的交感,恍惚其心神,削弱其肉/体……总体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全方面的削弱,大概能持续十秒左右。 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为“构造师”和“黑死病”创造机会。 这里必须提一句,“构造师”和“黑死病”虽然是圣者,但都是不太擅长正面战斗的圣者。“构造师”可以用无穷无尽的召唤生物、血肉魔像来淹没敌人,其知识甚至可以武/装起一个科技魔法宇宙的庞大帝/国,而“黑死病”可以开启生物进化的新纪元,亦或是让整个世界在他手下苦/不/堪/言地哀嚎,但这两个家伙的本体与体术能力,大概也就跟李/明夜差不太多,说白了就是只能虐菜。毫无疑问,这就让他们在面对文森特这样的圣者时——尤其是近距离(一般圣者概念上的“近距离”大概是三十公里那样,文森特这种有位移技能的会更大一些)面对这样一位圣者时,很容易陷入一个稍微有些尴尬和危险的局面。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初诺兰为何/在面对唐正时直接滑跪?正是因为对方的近距离作战能力和瞬时杀伤能力过于恐怖。像当时那种情况,别说兄弟会二号人物“欺诈师”翘了辫子,就算他在现场,兄弟会多一个圣者,他们同样也只有“滑跪”和“全灭”这两个选择——只不过若是他们鼓/起勇气选后一项的话,命运团队也有可能跟他们一起灭罢了。实际上,“欺诈师”这位资深圣者,竟丢脸地死于刚升阶突破的文森特之手,除了后者意外突破,导致前者始料未及之外,正是因为文森特虽然强度不如“剑圣”,却也是跟唐正一个类型,在近距离战场上,实在是天克这群喜欢躲起来搞阴/谋诡/计的家伙…… 在近距离战场上,文森特克布朗、克诺兰、克瓦利,而且很显然地已经克过一次“欺诈师”凯欧斯·加西亚,这就导致以上诸人假如打算弄死他,最好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战场。只可惜好战场并不常有,需得仔细谋划创造,而在兄弟会诸人的谋划之中,最首要的大事还是完成今次的历练目标,杀文森特乃是顺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但需要为前者让路。总之,既然战场不论如何都不会太合适,那就得靠战术来弥补了。 这里必须提一句——作为咒术师中的佼佼者,“诅咒之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上进,直接就想要送死。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还能多发挥一些作用,而他的两位圣者同伴,也很认真地尽力挽救过他,只是确实救之不及,才导致他被瞬杀。但不论如何,他还是发挥了战术中的预计作用,使得“黑死病”的瘟毒之蝇成功叮咬到了文森特,并在一瞬间为其附上了整整四个病毒。要知道病毒附体首先得破防,其次得过体能判定,诺兰平时想要让文森特得病可一点儿都不容易,但只要成功一次…… 文森特只觉得头脑眩晕,头痛如绞,眼前时而漆黑时而昏黄,肉/眼所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蒙上一层毛绒玻璃,模糊不清、扭曲变形,还拖着重重暗影。他又是一个幻影移形,想要避开蝇群,然而这次竟然直接落在了涌/出地底的滚/烫岩浆之上——这似乎是他在幻影移形之前的那一个刹那,心想“不要落在此处”的缘故。他的头脑此时不甚清晰,以至于平时随心意流转的技能,都混乱到了这等程度,而那些平时对他根本不是威胁、哪怕不刻意抵御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岩浆,竟然在他跳开之前的短短一瞬,就在他腿上制/造了一大片的烫伤血泡。他的喉间泛起腥甜,并着一股令人恨不得把气管挠烂的痒意……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于是绵绵无绝的瘙/痒中又多出疼痛。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道迅速红肿、溃烂和破裂,一直延伸到肺脏里,病情随着他的每一声咳嗽加剧。但他停不下来。 “黑死病”的致命病毒,在成功作用于文森特身上时,并不会像种植在凡人身上时一样光速致命。它们将会弱化成负/面状态,就如死神恭候,耐心地取走他的性命。 ——免疫缺陷:体能属性大幅度下降;基础性功/法的效果大幅度下降,在自身持有的基础性功/法涉及生物系灵能时,有大几率引发自身畸形和异变;自身/体能相关法/理规则之间的链接变得松散脆弱,自体能量内平衡被打破,无法获得自动回/复,从天人交感中得到的回/复从增益转变为损伤,并有一定几率(几率随时间增加)根据周边存在的法/理环境获得畸形、突变或其他负/面状态。 ——神/经损伤:精神属性大幅度下降;肢/体控/制能力下降;抽/搐;思维错乱,技能成功释放概率大幅度下降;出现幻视、幻听等一系列症状;受到幻术系能力与灵魂系能力攻击时的抗性大幅度下降。 ——呼吸道感染:持续扣血;窒/息;乏力(力量属性下降);引导类技能无法释放(易打断);瞬间释放技能有极大概率因招式变形等原因无法形成效果。 ——出/血热:迅速地、逐步加强的持续伤害;组/织消融(体能属性持续下降);脑损伤(精神属性持续下降、灵魂攻击)。 这就是“黑死病”,这就是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本部与一级直属总共有万/人,每个都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而他在这些人中排到第三。 任何人同时中上这四个负/面状态,都不可能活上太久——即使这个人是文森特也不例外。不需要任何计算,只凭肉/体感觉,他就能得出结论:自己还能活1分17秒。在那之后,他将会“融化”。他的身/体会从组/织结构这一层面崩解,彻底的毁灭,而他的灵魂即使没有破灭,在回归智能基因胎/盘之后也会留有创伤。他的精神系属性会下降,在面对精神系功/法时,会更加脆弱。 文森特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使用了驱散药剂。他已经升级了,如今是军官阶角斗/士,他所使用的药剂等级也提升了一整个大等阶,只可惜仍然及不上诺兰的技能等级。他身上的所有负/面状态仍然存在,只是全部都被削弱了。如今的他,在没有被瘟毒之蝇第二次叮中的前提之下,还能活5分钟。 是的,五分钟。此时此刻,供给诺兰那些“术”的并不是诺兰本人,而是文森特自己,是他强大而丰沛的生命力。那些病毒汲取他的血肉而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越来越强大,重新回归乃至于超越驱散之前的等级。除非杀死诺兰,并迫使他回归千里之遥的临时“母巢”或斗兽场,否则它们不会消失。 诺兰现在距离文森特很近。在这样的距离中,文森特想要杀死诺兰,即使有诸多负/面状态的强/势干扰,也并非全无可能。诺兰的强大近战能力多半是装备附带,他也认真练习过,但仍然不可能比得过文森特。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构造师”正在他的身旁。 而“构造师”的脚下早已亮起了一个炼成阵——在那炼成阵之上,一小块虫族菌毯,已经成型了。 . “我说,路卡,你弄出这么大阵势,扎瑞尔说不定会生气。她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地盘了,而且她需要奴/隶。”死而复生的巴里·布朗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更别提你还杀了她一些士兵……啧,回头她要是翻/脸,那我们就有点麻烦了。” 此时此刻,兄弟会三人已经退到了方才战场的十公里外——而这十公里的范围,已经全都被粘/稠、濡/湿的深紫色菌毯覆盖。 菌毯覆盖了道路、泥土和倒塌的建筑,而无数形状怪异、狰狞恐怖的虫族建筑生长其上,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虫族在其中穿行忙碌,或是就地采集地/下的地狱矿藏或附近的俘虏,以这陌生之地的奇特能量元素哺育孵化池,或是刚被卵囊孵化出来,便一刻不停地赶往前方,奔赴战斗。这些新出现的战斗虫族,其外观开始更加接近地狱本土生物,而非遥远宇宙星海之间的同族。远远望去,十公里外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大片大片的虫族被血色闪电般的光华湮灭,但转眼间便涌上更多。虫潮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冷酷如机械,即使是耗费大量资源堆砌出的高级兵种亦如此。只为狙杀一名圣者。 菌毯和虫族的成长所需要的最重要资源就是生物有机体,在这方面,“构造师”也不是不能用自身法/力构建塑造,但毫无疑问,用现成的不仅更为节省,还能扩充孵化池中的生物基因多样性。迦南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后,死伤者甚多,但孱弱的普通市民显然不如地狱本土生物强劲,只是提/供了大量给养而已。因此在虫潮扩充时期,路卡·瓦利不仅逮了不少地狱本土生物,还悄悄往扎瑞尔前来抓奴/隶的正规军下了几次黑/手……并且都成功了。在那之后,扎瑞尔的正规军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领主的意志的关注。 “她为何要翻/脸?我们帮助她获得了她所憎恨的艾尔图伽德的另一个重要城池。合作进行的很愉快。”诺兰淡淡说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接下来……她已经得到了艾尔图伽德统/治权/柄所有者的臣服,又得到了大量有可能腐化的土地贵/族……假以时日,她完全有可能独自将整个艾尔图伽德拉入阿弗纳斯,化作她的新领土。在这种时候,我们对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布朗说道,“现在乌/尔德·瑞文嘉德正在她手上,假如她足够贪婪,未必会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计划的下一步,而我们已经对莎尔作出了承诺,以博德之门换取莎尔教/会的配合。这段时间以来,莎尔教/会死伤惨重,假如我们的承诺没能兑现……” “放心,我和凯欧斯都不会轻信魔鬼的承诺。”诺兰说到此处,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他们之所以亲自来杀文森特,正是因为扎瑞尔听说对方不仅是圣者,更是魔法女神神选者,因此拒绝让自己的手下领主代劳,否则他们根本用不着亲自前来。毕竟他们与文森特虽有仇/恨,却也没有如此中二,非得亲手报仇不可,更何况他们面对文森特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只可惜,扎瑞尔拒绝了这一要求。 要知道圣者这一位格,即使在地狱里都是很金贵的,扎瑞尔虽是半神(法相),但其手下位格最高也不过是圣者而已,每一个都举足轻重。更别提地狱里强敌环伺,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重要棋子来冒险?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只是在兄弟会已经让她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前提下,这“人之常情”,多少显得有些诚意不足了。 “凯欧斯预料到这一点,因此才叫我来。”瓦利说道,“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够诱人,那就再加一根,或换一只驴子。扎瑞尔虽然是阿弗纳斯最强大的领主,却并非唯一的领主——她看到我的能力,就会需要我的知识。其他领主也是一样。” “正好让其它下/注方也看看,我们有把握打赢任何一场战争,这绝非虚言。若不是虫族受限于路卡的施法距离和位格上限,征服这片大/陆也不是难事,我们何须到处找合作者?”诺兰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战争,并不再是像低级宇宙中发生的那样简单了。”壹趣妏敩 诺兰的叹息中多少有些生不逢时的遗憾。假如他们在低级宇宙中历练时,路卡·瓦利就有如今的位格和修为,那一切将变得多简单?哪里像现在,即使“构造师”有虫潮,即使他们掌控了一个夺心魔主脑,想要拿下区区一个大型城邦的博德之门,仍然需要仔细斟酌、认真筹谋。作为完全为战争而生的种/族,虫族不可谓不强悍,但在圣者面前仍然脆弱得像纸糊的,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用无穷无尽的数量、悍不畏死的斗志和精密周到的算计将其拖住,使得他们能够居于安全之地,静待诺兰的病毒发挥作用罢了。而在博德之门这样的城邦里,光是土著圣者就有六个,这还得排除在博德之门范围内有半法相强度的乌/尔德·瑞文嘉德。 虫族并不是不强。随时能召出一支无穷无尽、悍不畏死、配置完备的大军,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强?“构造师”突破之后,欣喜若狂地向团队分享自己能力的进步时,大家也都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强大的能力,也很难在他们的历练中发挥一锤定音般的重要作用了。历练日久,紧迫感便愈重,好像永远都一山更有一山高,难度永远快人一步。 诺兰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半神?神魔?就连伟大而永恒的圣座愚者都无法真正高枕无忧。圣座之下,大家也只能各自挣扎罢了。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到她……他……呃,反正就是那家伙知道路卡这新能力之后说的话。”布朗说道,“‘这世上炮灰有的是,而圣者不常有。你们这次本来就人手不足,竟打算把一个圣者布置在常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中,未免也太过浪费了’。本来我是不当回事的,但我又想起这次休整期里劳伦斯老大知道路卡的新能力时,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只说了‘有一定价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当课题研究一下’,然后就没了。”他顿了顿,又道:“路卡,我不否认虫族是很有用,就是——” 瓦利发出一声冷笑:“你竟相信敌人的话?” “我不是相信那家伙,只是相信凯欧斯。” “等你也突破了,再来对我说这些吧。”瓦利嗤了一声,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战局。黑压压的虫群就在这一刻散开。“已经死了。”他说道。 “没有原地复活吗?”布朗问道。以命运的财力和知识技术储备,虽不至于像兄弟会那样搞出多重保险,但复活方式全覆盖也不是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原地复活也并不是什么很有性价比的复活方式,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在原地复活之后,迫使角斗/士不得不原地复活的危险,通常都还留在死亡当地。 瓦利凝神感应了一下:“没有血肉重构魔法的迹象。他应该能复活,但不会是在此地。” “放心,宿主确认已经完全失去活性。”诺兰也道。他们没有阻拦文森特复活的打算,只想达成战略目的顺带出口气,而不是想结下真正的血仇——否则等在这里的便会是“欺诈师”本尊了。“走吧,该回扎瑞尔那边了。” 三人便转身往外走。半空中,一具具庞大的虫族尸体似暴雨般坠落,未孵化的卵囊逐渐干枯,融化在深紫色的菌毯上。菌毯上还有不少未完全消融转化的生物尸体,此时也停止了“消化”,暴/露/出恐怖的、半融化的创面。 为了杀文森特一人,除了晚宴所在的酒店之外,整个迦南已经无一活人,甚至……几乎无一完整的尸身。从普通市民、教/会人/士、冒险者,到来此地猎食的地狱生物,虫族屠/杀了他们,搬运了它们,作为猎杀圣者的养分。不过这有何打紧?只需付出区区数万凡俗性命甚至尸体,竟然就能谋杀一个圣者,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路卡,晋升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你感觉如何?”诺兰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惊险的。”瓦利承认道,“要不是你在,再多的召唤生物都不可能挡住他——要么被他杀穿,要么被他逃走。如果没有病毒,就非得有圣者级别、擅长近距离作战的人缠住他才行,还得封/锁周边的空间魔法运转……他才突破多久?竟然就这么强了。” “你需要尽快强化你的几个固定召唤生物,使它们提升到圣者级才行。”诺兰说道,“劳伦斯和亚度尼斯都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总会遇到需要独自面对圣者的情况。”亚度尼斯·摩尔是兄弟会的刺客,也是一名资深圣者。这次诺兰出差办事,兰瑟醉心突破,凯欧斯全力辅佐,那亚度尼斯就得留着看家,因此没有出现。 “这我知道。不过亚度尼斯在的话,虫族就没有用了。”瓦利笑道。 “也是。”诺兰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有mt。” 是的,想要在近距离克制文森特这种类型的圣者,最好的选择其实并非是能够与他对攻的同道,而是一个圣者级别的mt。多简单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答/案足以令阿斯特罗笑而不语,唐正默不作声,兰瑟暴起杀/人。很显然,这不是堆资源就能解决的问题,否则唐正和兰瑟的团队肯定早就配置了这种人员。 似唐正或兰瑟这种团长,之所以团队中没有这类成员,那肯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需知圣者已经是稀缺,而一个圣者mt,那就真是稀缺中的稀缺。道路天赋都是心之所向,一个选择mt道路的圣者,必须具备强烈的保护欲、崇高的牺牲精神,以及顶天立地的担当,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选择并投入在这条道路里。但话又说回来,具备这些素质的圣者确实很稀少,在斗兽场里更是少之又少,却也真没少到兄弟会、真武堂总负责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就比如靳一梦就甘愿为李/明夜付出性命,也曾豁出命去拯救陈英华;奈斯特·诺兰愿意为了大局,独自面对真武堂的唐正,这无疑都是甘为同伴牺牲的保护之举。他们俩都具备这种精神,也都是实打实的圣者,但这俩人一个用枪一个使毒,跟mt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以唐正和兰瑟的资源,也不是不能从本等阶其他团队里调一个有天赋的mt,是圣者最好,不是圣者就努力培养,不行大不了再换,但很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古道修行主要就是在修心,换团队当然会影响修行者的心境,进而影响他们的修行。混沌海无量数年下来,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但实在非常非常少,且经历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这样一来,各位有权有势的总负责人,哪怕私心再重,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实际上,所有有志于古道的大型组/织团队,若不是真的队内不合或人员损耗,都很少对人员进行增补替换,就是怕这种人事变动影响到团队成员和有潜力的组/织成员的心境。自家少个mt也就罢了,唐正或兰瑟都不是不能客串一下,反正他们能者多劳,在己方出现伤亡之前把对方全杀了不就行了么?但出于私心毁掉组/织一个古道苗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总而言之,一个圣者乃至以上/位格的mt,那真是时也命也,撞大运才能遇到。并不是所有团长都有阿斯特罗的运气。 “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我需要一些实验。这次可能来不及了,下次我试试看。”瓦利顿了顿,又道:“对了,下次休整期里,你的第七号资源点借我用一下,还有一些资料,我需要你的帮忙——” 路卡·瓦利的话语突然顿住,就在这一刻,他与奈斯特·诺兰同时回头。就在他们身旁,堕/落到地狱里的城市微微颤/抖,下一刻便重新构筑成型,木块、砖石、钢铁与血肉融为一体,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手持巨盾长刀的恐怖巨人。“黑死病”的威势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如山如海的瘟毒之蝇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数十米高、手握镰刀、身披斗篷的羊头恶/魔。这恶/魔似灵/体又似实体,其威能犹如实质,体表漾起的能量波纹赫然是一串串首尾相连的奇特魔文。那是一百万种来自不同宇宙的致命疾病,与随之而来的一百万种死亡,是“黑死病”所完全掌控的高深知识与不可一世的滂湃力量。 “疾病君主”喷薄出剧毒的瘴气,就好像病毒做成的核弹被引爆,顷刻间覆盖了数十公里的距离,还在向外扩散,不过假如有凡人在这里,那他大概不会死于瘴气的侵袭。毕竟,诺兰的显化法相是那般的显眼,而一个凡人又是那般脆弱——他在看见“疾病君主”的那一刻,在视觉中/出现那些疾病的法则真名的那一刹那,就会因此而死了。 毫无疑问,同为圣者,诺兰比瓦利要强得多,而这二人此刻都拿出了真本事。 因为在十公里外的某处,有血光冲天亮起。 . 那是一片广袤无际、波涛汹涌的血海,血海中的每一重波涛都是纯粹而磅礴的力量,然而仔细看去,血海中有无数头颅在沉浮。假如陈英华或命运团队的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从中发现一些熟面孔。 “屠/夫”文森特记得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记得他们死亡时的恐惧面容,不论他是否在意他们的名字。 作为角斗/士,作为过目不忘的圣者,文森特记得每一场战斗,不论是乏善可陈,还是酣畅淋漓。他身负如山血/债,脚下是如海血路,每一个血脚印里都是一条性命,是他在这混沌海里留下的印记。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霸者之路。 一只漆黑巨狼踏浪而来。 巨狼的左眼是杀/戮,右眼是毁灭,每一颗利牙都镌刻着末/日般的大恐怖。它的体表没有任何符文,只是充满力量,最纯粹的、最霸道的、最残/忍的力量。是恃强凌弱之强,是以力破巧之力,是毫无花哨简单直接的磅礴。山峰般庞大的巨狼连看都没看炼金术构造的巨人一眼,好像那不过是一个轻易就能摧毁的玩偶。它只是盯着疾病君主,弓起腰身,足踏血海,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在之前的战斗中,文森特不是不想显化法相,但他毕竟只是圣者,而非“法相即本体”的真正半神。 ——所谓法相,乃是修行者所完全掌控凝结的法则与力量,这需要在圣者之境停留足够的时间、总结足够的经验、拥有足够的心得,以及最重要的,获得足够的力量。想要使出这等层次的力量,他非得使尽全力不可,而诺兰的疾病使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当他死去之后,他可以了。 ——他用自己的二阶段被选中者特/权,换来了一次死亡后满状态原地复活。 毫无疑问,文森特的祈求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祈求回应的力度标准,乃是祈求者自身的位格和力量。在这世上,还有比“满状态原地复活”更符合祈求者自身位格和力量的回应么?恰恰是严丝合缝,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文森特不是斗兽场中第一个这么干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诚如布朗之前的猜测,文森特不仅拥有死亡后直接回归的选择,也拥有可以原地复活的道具——自陈英华死过一次之后,李/明夜被她的死亡所提醒,忙不迭的一通大采购,迅速完成了土豪团队必备的“复活方式全覆盖”——但这种复活方式的要点在于修补肉/体的致命损伤,瞒不过“构造师”和“黑死病”的感知,很容易被他们干涉和打断。而直接由白塔赐予的复活,却是如羚羊挂角,瞬间完成,无迹可寻。 “他能显化法相……”路卡·瓦利完全震/惊了,他决定在这一战中认真给诺兰打辅助。开什么玩笑,能显化法相可是天人合一中阶的标志!同为圣者,他这种刚突破的跟中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哪怕定位不被克他也打不过。“巴里,你离远点。奈斯特……奈斯特?!”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没有回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心脏部位。那里有一处诡异的隆/起,好像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那是一只顶起衣物的手掌。 奈斯特·诺兰的身后,站着一具干枯的尸体。尸体的服饰沾满了菌毯的粘/液,但仍能看得出来材质乃是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织金缕银,花纹灿烂,奢华堪比国王。从衣着来看,这是一具很体面的尸体,可被衣物包裹的躯体却惨淡一如沙漠里风干千年的木乃伊。 皮肤是凋零的破布,眼洞是干涸的深渊,骨骼是干脆的枯枝,肌肉是单薄的丝缕。作为一具尸体,它被勤勤恳恳的虫族“工蜂”搬来,跟其它尸体一起堆在菌毯上。然后,它等到了菌毯的主人,和他那强大的圣者同伴。 随着圣者之血的浸/润,尸体迅速复生了。骨骼苏生,肌肉隆/起,白/皙的皮肤覆盖其上,眼眶里长出两只深绿如翡翠的漂亮眼睛,头发闪耀如黄金。 美丽绝伦的血族大宗师微微一笑,抽/出了手。他的手也很美,而且很干净。皮肤洁白,五指细长,肌肉有力,骨骼强韧,指甲修剪得很短,颜色是健康漂亮的粉红色。随着他的动作,片刻前还是“黑死病”的干尸倒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死生流转,轮回往复,几乎只在一刹那。 “虽然早有预见,但想及时抵达地狱仍然不容易,就算是路易斯都很难做到。”弗兰克发出一声轻笑。他那双深邃得近乎深情的绿眼睛注视着路卡·瓦利,笑容显得有些狡黠,语气则犹如恶作剧得逞一般的轻快愉悦。“但我不一样——我是魔鬼的主人。” 瓦利感到了杀意。凶/残而暴/烈的杀意,与他无可匹敌的力量。无需回头,他“看到”手持巨盾长刀的巨人被汹涌而来的血海淹没,被海啸般磅礴的波涛直接拍碎。 下一刻,凶狼亮出獠牙,刀光一闪而没。 . “好久没死过了,我还真有点怀念。”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冰可乐,一口咬开瓶盖,灌进嘴里,灌到一半,还不忘又抽/出一瓶冰可乐,丢给弗兰克。“这鬼地方热得像他/妈/的地狱。”他在团队频道中抱怨了一句,忽然想起这儿正是地狱,不由一乐,接着就呛了一下。 弗兰克接住可乐,顺便白了文森特一眼:“白/痴。”他低头端详了一下可乐瓶,却没有喝——约克伯爵毕竟是个高雅的体面人,直接对着瓶口喝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他将可乐放进了自己储物空间里。“刚才的战斗,你录像了吗?”他不忘提醒文森特。这可是李/明夜的要求,自从知道场情局和堡垒的情报部得出“构造师已经突破”的一致结论后,她就对路卡·瓦利的能力非常感兴趣。 文森特不耐烦地挥挥手:“录了录了。”他将喝空的可乐瓶往旁边一丢,在团队频道里抱怨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傻/逼,《星际》玩太多玩中毒了吧!涉及这么多物质系法则的牛逼能力,不拿去造强大的精英个体,拿去造虫族!老/子是在跟他打架,又不是在跟他打仗,虫族顶他/妈屁用,要不是黑死病一直/捣乱,我早一巴掌把他扇到九狱最底层了。实在不行他复制几个厉害的神器出来也行啊,待这么大组/织,见过的神器肯定不少,造出来的神器有个原版的三成威力,那也挺厉害了——”..m “你录像时,有开数据分析吗?用的是路易斯给的数据库?”弗兰克打断并再次提醒。跟文森特不同,他完全明白“构造师”构造虫族的用意,不过很显然,他懒得跟文森特解释。 文森特再次不耐烦地挥手:“开了开了,你烦不烦。”话虽如此,他还是悄悄把录像调出来快速过了一遍,发现一切搞定,还是在心里略松一口气。虽然他不录应该也不会被扣钱,但假如没有满足李/明夜的要求,他那因冲动消费、花巨资购/买原始山林实景,而被靳一梦亲自要求封/锁的团队公共区域装修权限,必然不会被她大发慈悲地解/开。这样一来,他把“酒吧3楼属于自己的那间会客室改造成游戏房”的规划,自然也是遥遥无期了…… 就在此时,文森特忽然“咦”了一声。他和弗兰克望向不同的方向,但他们感知到的环境变动是一致的——原本已经包围了堕/落迦南市的地狱魔军之中,有两个方向的队伍突然退去,其它方向的队伍则分出兵力,接替换防,重新完成了包围。毫无疑问,这一调动大大削弱了包围的力度,那被困锁在宴会厅中的大人物,即诸位艾尔图伽德土地贵/族以及他们勇敢的侍卫团,以及博德之门大公爵和他骁勇善战的访问团,将有更大几率能够成功突围了……只不过话虽如此,逃出迦南和逃出地狱,仍然是两回事。 “你还真找到了能牵制扎瑞尔的魔鬼啊。”文森特奇道。扎瑞尔已经是阿弗纳斯的第一领主了,乃是半神级的大魔鬼,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你去找了谁,提亚马特?她能有耐心听你说话?”这又是另一位半神,邪/恶龙后,半神级别的远古龙。等等,龙后,母的……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弗兰克的下/半/身瞟去。 “我找了拜尔。他觊觎扎瑞尔的权位已经很久了,更不愿她将整个艾尔图伽德的灵魂收入囊中,本就有/意破/坏她的计划,我正好顺水推舟。”弗兰克说道。他的话语虽然平淡,心中却多少有点余悸,要知道拜尔虽然比扎瑞尔次点儿,那也是响当当的半神。要不是他们这次历练有后/台……“另外,收起你的龌龊思想!还有,我跟碎盾家族的尤莉夫人之间,完完全全是清/白的。”他没好气地补充道。 “切。”文森特不屑地嗤了一声。 弗兰克仰起脖子,抬手整了整衣襟,又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丝绸刺绣衬衫袖口。“既然这里的事务已经完结,我们也该去参加晚宴了,希望还能赶上。”他微笑说道,“尽量让自己体面点儿,流放之地的乡巴佬。别忘了,我们这次扮演的是英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318 章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319 章 第十五章 宇宙10第十五章 就在“黑死病”三人死在阿弗纳斯的那一刹那。 好似幕布被揭开,暴/露/出隐藏其中的真/相。一道道目光从星界——即神灵的界域投/注了下去,从过去看到现在,详细清晰,一览无余。 . 在迦南市“堕/入阿弗纳斯”之前;在李/明夜借助至上真神信/徒潜入幽影诅咒之地之前;在“神瘟”肆虐博德之门外城区之前;在纷争之神班恩的神选者哥塔什逃离博德之门之前。 . 这是一处与世无争、雾气笼罩的幽静山谷。 山谷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是白帆、涛声与潮汐,山谷之内却静寂异常,只偶有虫鸣鸟叫,愈衬凄清,幽邃至绝。山峰高/耸,却并不荒芜,嶙峋岩石之间点缀着绿意,乔木、灌木、苔藓和地衣。谷底深处,一条河流从雾气里蜿蜒而出,河面并不宽阔,水流近乎平/滑,看起来很清澈,却不论如何都看不见河底。河里没有哪怕一条鱼。 ——而河边的杀/戮刚刚结束。 陈英华正坐在阴影里,用油布仔细擦/拭她的两把匕/首:“鬼牙”和“慈悲”。法则化装备无需清洁,最好的滋养就是鲜血,但她仍然保留了过去的个人习惯。 在陈英华脚边,冒险者打扮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不过其中有两个很奇怪——这两具尸体没有穿衣服,皮肤和空茫圆睁的眼珠同样苍白,面孔扁平而狰狞,活像被平底锅砸过的恶/魔。这是两只变形怪,其衣物与容貌都不过是伪装,在死后复归丑陋裸奔的本来面目。这是一群伪装成普通冒险者的巴尔信/徒。 这附近经常有冒险者出没,因为山谷里藏着一个传说:据说雾气最深处,无人知晓抵达方式的奇特所在,埋藏着一座封镇有远古隐秘知识与无尽奢华财富的宏伟陵墓。根据小道消息,该陵墓属于一个早已失落在历/史中的伟大王朝。 每一个足够诱人的传说,好像都得有一句足够吓人的劝退,比如“所有出发寻找宝藏的人都没回来”。但这个山谷里的传说有些不太一样,因为出发寻找宝藏然后一无所获灰溜溜离开的冒险者其实挺多的,多到偶尔会有人怀疑这是附近城镇发展旅游业的阴/谋,不过……也确实有出现过“冒险者从村里休整完毕,开心出发,却一直没能回来”的传闻。毫无疑问,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业的阴/谋了,但假如这些传闻都是真的,那么想必任何一个冒险者,都能得出同样的结论——那些没找到陵墓的人都回来了,而找到陵墓的人,都永远留在了陵墓之中。 简单来说,进山寻宝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没找到宝就不会有事,可以无限尝试。找到宝之后虽然有大概率遇险,但这些传说完全契合冒险者“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赌/博心态,因此大家不仅不介意,反而很热衷。嗯,这听起来更像是旅游从业者放出的针对式炒作造谣小广告了…… “老大,你看出什么没有啊?”陈英华一边擦/拭武/器,一边随口发问,顺便抱怨:“我是觉得大老板那占卜有时候也挺坑的,尤其是给的时间……好像也不能说错,但要说对吧,又好像哪里不对……” ——在一天前,李/明夜随手占卜了某一桩巴尔教团手法谋杀案的凶手,其结果乃是此时此地;随后她又占卜该如何得到谋杀灵魂的武/器,结果有一大堆,第一个正是此时此地;接着她想起了陈英华的请托,再占卜了陈英华得到死亡法则相关能力的线索,这次的结果比刚才少一些,第一个和第二个结果都模糊不清,据她推测是由于涉及线索位格太高之故,而非有/意为之的干扰,在占卜的是高大上的死亡法则相关能力时,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但第三个结果很清晰,恰恰是此时此地……于是陈英华便来了。 ——本着对李/明夜的充分信任,陈英华幻影移形“嘭”一声闪亮登场,直接落在人堆里,于是结果自不必提。等人杀光后,陈英华发现自己很擅长令活人去死,却不擅长令死者开口,在试图召唤李/明夜而未果(李/明夜正在监/督实验室装修)后,她召唤了刚完结一单通缉、正琢磨要不要去帮忙搬砖的靳一梦。 这位刚刚独自清理一整个邪/教/徒完整据点的强大圣者,此时正把作战服的衣袖挽到手肘上,又摘下了干净的战术手套,换了一双满是血/腥味和火/药味的脏手套。他把一具具尸体拖来,快速做了个拼图(有几个缺胳膊少腿掉头),又按高矮种/族排好,打算开始干活。听闻陈英华此言,他立刻白了她一眼:“占卜不是万能的。” “但大老板是万能的。”陈英华笑嘻嘻说道,“老大也是万能的。咋样了咋样了,下一步线索是啥?” “下次再找我做这种事,记得换武/器。”靳一梦没好气说道,“就这么几个小虾米,你随便拿把菜刀不是一样?死亡对灵魂的伤害本来就大,你还用‘鬼牙’和‘慈悲’杀的,这下好了,渣都没剩几个。” ——陈英华的武/器强化到现在,不仅熔铸了各种高精尖材料,位格提高不说,伤害效果更是多样。更别提李/明夜偶尔灵感爆发,把她叫来暗黑实验室,研究这两把武/器之余(尤其是法相级工器师亲手打造的“慈悲”),还用炼金术往里加材料和符文……事至如今,这两把武/器早已具备了一定的灵魂伤害,能够杀灭灵/体,自然也能创伤生魂。 “……怎么能用菜刀呢,我回头还做不做饭了。”陈英华嘀咕道,有些失望。“真死/光啦?我记得这三个比较厉害,是有穷,你要不再搜搜看。”她指了指其中三具尸体。 靳一梦没好气道:“是有穷,然后这个被你砍了七刀,这个九刀,这个他/妈/的三十五刀。你砍就砍了,砍死不就行了吗?他/妈/的三十五刀,你不嫌累啊?人家本来还能闹个鬼,现在死/光了。” “我砍了三十五刀他才死嘛,怎么能怪我。”陈英华用无辜的抱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其实三十五刀听起来多,真打起来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当然作为一名圣者,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彻底死去是在她砍下第十三刀的那一刹那,但问题是这三十五刀属于同一个体术招式……假如旁边还有强者,她会立刻强行打断招式,或直接转移目标,但当时人都死/光了,强行打断就没啥必要了。“哎说起这个,他们武/器有灵魂伤害,我武/器也有,好像还是大老板搞的效果。这有啥不一样吗?为啥大老板非要弄来他们的武/器不可啊?”她迅速转移话题。 靳一梦闻言,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腰间抽/出一把形制略短的漆黑刺剑,随手抛给陈英华。陈英华信手接住,跟自己的“鬼牙”和“慈悲”对比了一下,“符文长得不一样。”她说道,“然后我就看不出来了。” 靳一梦正在翻检尸体的随身物品。“不同世界观之下的宇宙,符文肯定不会一样,但它们触动的力量有可能会相似。”他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符文’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它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种科普性质的知识,陈英华还真不知道。她确实被李/明夜摁着上了不止一节课,但李/明夜哪里会给她讲这些?基本都是上来就直接讲高级应用。“……就是一种文/字吧。” “对,是一种文/字。而文/字的本质是信息。”靳一梦说道,“符文,尤其是高级先天符文,比如我们一直使用的高等卢恩魔文,它的每一个文/字都承载了大量的信息。”他顿了顿,抬起头用下巴点了点“慈悲”,“我老婆刻在你这把武/器上的那个符文就是这样,它讲了一个故事。它的完整涵义是‘诸神黄昏’第一个死者——光/明之神巴德尔的死亡。如果掌握了足够深刻的规则力量,也足够深入地了解那段历/史,就能在刻下符文时完整地释放这个故事所蕴含的力量。这些力量包括无法闪避,这来自于巴德尔命中注定的死亡;强大的杀伤力,来自于巴德尔之死的象征,世/界/末/日的开端;巴德尔是光/明之神,然后他还死了,所以它的攻击肯定能致盲;然后呢还有对武/器持有者自身的诅咒,因为巴德尔是被榭寄生干掉的,这种植物非常弱小,还怕火……反正它效果很多,有的弄成武/器还不太合适,我老婆弄出来的只是一部分,取个合适的意象而已。” “这么厉害。高级先天符文……”陈英华仔细思考着这个词汇,“我记得大老板说过,这是从世界源直接诞生的文/字。也就是说,巴德尔死掉之前,这个符文是不存在的?” “对。”靳一梦说道,“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历/史,会诞生出不一样的高级先天符文。不过来自主宇宙的高级先天符文比较牛逼,在所有与它规则有关的次级衍生宇宙都会有效果。比如有另一个九界宇宙,奥丁没有用眼睛来换智慧,用了——咳,生育能力。他压根就没孩子,那肯定不会有‘巴德尔的死’了,但就算是这样,这个直接来自于主宇宙的符文仍然会在那个世界触动规则,产生效果,因为符文讲述的是历/史和知识不过是一段信息,真正有力量的是信息里蕴含的法则,它们的法则是有一定互通的。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没差,拿去白塔鉴定一下,不管啥符文都通用。” “也就是说,白塔的等级更高。”陈英华说道,“那白塔有符文吗……哦,对,斗兽场神文。” 靳一梦耸耸肩:“目前的斗兽场神文只是翻译,是简化过至少两次的版本。真正的斗兽场先天符文,我们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哪里?”陈英华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得不说,听靳一梦上课比听李/明夜上课有趣多了…… 靳一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是角斗/士徽章的所在。“不是那只单头鹰,那只鹰大概是学者的品味……”他对此很肯定,因为尼德霍格曾经很嫌弃地表示:以前的斗兽场并没有这个丑东西。“我指的是鹰周围的花纹。其实这个符文的大部分法/理结构都被鹰占了,如果是完整的符文,会有非常强的力量,就算是神魔都不一定能完整容纳。它讲的大概是圣座会/议的事,就是学者给斗兽场定规矩的那场会/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被选中者的花纹款式跟普通角斗/士不一样,不同圣座的款式也不同,像是你胸口那个,它的完整含义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猜测大概是从‘隐者成道’里诞生的吧。” “嗯,也就是说,只有足够重大的大事,才会诞生高级先天符文,像是巴德尔之死,隐者成道什么的。我靠,那这个宇宙的高级先天符文一定巨多!那么多神,登神是一大批符文,谈恋爱又是一大批符文,生孩子又是一大批符文,死了还有符文。啧……”陈英华打量手中的漆黑刺剑,与点缀其上的陌生符文。“这个符文就是这个宇宙的高级先天符文?” “还不知道,可能性有很多,比如不够高级也不够先天的符文,比如武/器材质特殊什么的……不过我大致能猜到这些武/器的来历。”靳一梦顿了顿,捡起一把匕/首抛了抛,“兄弟会那个谁,路卡·瓦利,他不是也会炼金术吗?他想搞这些也简单。我听说巴尔教/徒之前搞谋杀从来就只是杀,没搞谋杀灵魂这一套,这次这么搞,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批武/器是瓦利弄的。灵魂被杀了,想通灵都没法通,谋杀案就更难破了。”他正说着,翻到一个有空间魔法气息的小包,遂打开看了一眼,接着皱了皱眉。 陈英华也抬头,同样皱眉。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靳一梦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的空地,将小包翻过来一倒,几具人形尸体从包口跌落,砰砰砰摔在地上。他皱着眉抖了抖小包,又倒出几具,挪了几步再抖抖,又是几具……“都是用那种武/器杀的,但不是同一个人杀的。”他一边抖一边鉴定,“死亡时间也不一样,大概就是这两天?”他翻过袋子确认了一下,又翻回来继续抖,“啧,这袋子低档货,不保鲜啊……反正都是死了一到五天那样吧……” “哎?”陈英华忽然发出一声疑问的轻呼。地上的一堆尸体中,有两具被莫名的力量触动,自行翻了个面,露/出了腐/败的可怖面容。“这两个人我见过,在报纸上,说是失踪。” “哦。”靳一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此刻那小包已经倒完了,他随手丢到一边,看着地上的一堆尸体,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些农/民牧民打扮的刚死一天,应该是那边那个村子的吧……”陈英华觉得非常费解,“死得久的那几个是博德之门的。不是,这帮人有病吧?我知道巴尔教/徒都是神/经病,这一路走一路杀我也能理解,那尸体干嘛还得带着走啊?献祭?仪式?他们在城里也不这样啊……” “我发现一个事。”靳一梦说道。 “嗯?” “这伙巴尔教/徒没带多少食物。”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这伙巴尔教/徒的随身物品。这里面虽有食物,但量不算多,更别提这伙人里还有几个有穷,那食量简直是无底洞。 靳一梦也是从有穷过来的,按他自己的经验来算的话,这些食物大概也就他们吃三天左右,这样一来,留给探索挖宝的时间就更少了——要知道这伙人可不像命运团队,他们路上也得算时间的。 陈英华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但语气却很冷静:“这不能吧……老大,你不是说这袋子不保鲜吗?虽然装袋子里没苍蝇就不会长蛆,但烂了也没法儿吃啊,会中毒的!”她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是这样——这些人可能是来探路的前哨,知道这儿有宝藏,就先派一波人过来搞个营地,平时做饭做菜就打点小猎……”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那堆巴尔教/徒随身的随身物品,发现不太符合“建造营地”的需要,“或者,他们对这个宝藏门儿清,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不是说巴尔是死亡三神之一吗?这儿又有死亡规则能力的线索,说不定就是巴尔老贼的后花园。这帮人过来一趟跟回家一样,算上来回三五天也就够了。” 陈英华说到此处又有些疑惑,假如真是这样,那这伙巴尔教/徒为何之前不来?不过转瞬又了然——他们之前不来,想必是因为不知道,此刻知道了,多半是因为兰瑟来了。死亡三神本尊乃是兄弟会的神魔,而兰瑟是兄弟会本部的等级负责人,他们说不定还一起开过会。跟兰瑟比起来,土著教团不过是三神的舔狗,再怎么卖力去/舔,也必然没有自家人亲近。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这些尸体是拿来干啥用的。”靳一梦语气冷静地指出这一点,“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把人全杀了?” “……我错了,老大。下次我肯定多带一把刀。” 两位圣者蹲在巴尔教/徒那堆随身物品之前,同时陷入了沉思,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打量周边的自然环境。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河面上。 “这条河有点‘飞翔荷兰人号’的感觉。”陈英华说道,“好像是死气?” 陈英华说着就起身,循水流方向往上游走——分明是在走,速度却快得离谱,一眨眼就不见了。靳一梦仍然蹲着没动,只是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河水里。水流很慢,水花很小,河水很深,并且……沉底很快。他于是抬起手来,随手拔了片叶子,往河水里一扔…… ——又沉了。 靳一梦想了想,指着河水道:“你以后就叫流沙河了。” “老大,你有没有文化,这河又没沙,就不能叫弱水吗?”陈英华的声音远远传来,由远及近,这句话说完已到眼前。“上游很正常,下游也很正常,就这一段不正常,大概两里地左右。分界的地方不太看得出来,大概是个比较高级的亚空间。”她说道,“要不,请大老板来一趟?” 靳一梦撇撇嘴:“你大老板正在用炼金术搞她的全/套实验仪器,今天晚饭都请假不吃,觉也请假不睡。你要请得动你请。” “……那算了。”陈英华于是又蹲了下去,“‘飞翔的荷兰人’……”她似乎有了灵感。 两位圣者蹲在巴尔教/徒那堆随身物品之前,面朝那条“弱水”,同时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二人对视一眼,靳一梦冲着邪/教/徒带来的尸体堆努了努嘴,下一刻,一具博德之门市民的腐烂尸体被莫名力量所触动,翻滚着落入河水中。 “没有沉哎!”陈英华语气一振。 确实如此。尸体不仅漂浮在河面上,竟还违反了河水的流向,向上游缓缓漂流而去。陈英华点足一掠,已消失在岸上,恰恰好落在尸体上—— “等等,我/操,你/妈了个——!”靳一梦话刚出口,那尸体与陈英华便一同沉了下去,幸亏陈英华见机极快,直接启用战术终端飞了起来,身形一转,又落回岸边。只是她脸色极苍白,气息也骤然衰弱,不像是被吓的,而像是刹那间就受到了对凡人足以致命一百次的伤害。 “你他/妈是傻/逼吗?脑子呢?合着平时你都这样做任务的?”靳一梦黑着脸骂道,抬手一巴掌就朝陈英华的后脑勺呼过去,她一缩脖子躲过了,他也没在意,只继续骂:“我就烦你们这帮刚突破的,尤其是突破大境界的,杰森也是你也是,一个个diao了吧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非得被打一顿才长教训。你他/妈/的——” “文明,老大,注意文明……”陈英华讪讪说道,“你上次开/会自己说的,你都天人合一了,要讲文明不说脏话。” “文你/妈个头。”靳一梦顿了顿,“什么效果?” “状态里显示我被幽冥死气侵蚀,24/小/时内血上限降低100,自动回/复降低50%,天人交感也降低得差不多……我靠,就那么一下子,这么厉害!还好能驱散。”陈英华舒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河面,发现那尸体又浮了起来,继续往上游漂去,“要不把这些尸体扎一起,做个船?就叫……叫‘不沉底的博德人’。” “试试呗。”靳一梦说道。从他的语气来看,似乎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随便的一次尝试——因为巴尔教/徒的随身物品中没有多少绳子。 二人的手脚都麻利,很快便用邪/教/徒带来的尸体扎成了“木筏”,并额外加长了一截长长的纤绳,以免实验失败,“木筏”沉底,再也弄不上来。“木筏”顺利入水,并没有沉底。陈英华正要上船,转眼一看,靳一梦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立刻干脆地止步。很显然,这时候上船要挨骂。 “老大,请!”陈英华毕恭毕敬。 “……亏我还以为你脑子长出来了。”靳一梦摇摇头,“在这儿等着。”他说完就原地消失了,也不知幻影移形去了何处。 . 陈英华一见靳一梦离开便了然,也不由暗骂自己一句白/痴。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远比平时莽撞,大约真是刚突破不久的缘故。 跟人力有穷比起来,天人合一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以至于过去对力量的标准、对强弱的参照,都在一瞬间失去意义。天人合一,那是无限的力量,和完全的自/由,与世界合为一体。她直接感知到能量的微粒在天地间流转,伸手就能捕捉,随她心意捏/弄塑造,不论是地风水火,又或是人。当她洞悉凡人,洞悉他们的每一点情绪、每一滴血液与每一丝肌肉,与组成那些结构的更微小的物事,如同洞悉路边的蝼蚁与脚下的沙砾…… 这是陈英华在有穷时期永远无法想象的强大,就像任何一名天人合一一样,她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构建自己对强弱的参照和力量的标准,并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一阶段,挨一顿毒/打确实是很有帮助的,比如文森特刚突破时就被狠狠打过,之后他就没有过/度膨/胀,以至于失去应有的谨慎。要知道,混沌海无量数年来,不少古道修行者都陨落于刚突破的膨/胀期,跟那些倒霉催的家伙比起来,已经意识到自己膨/胀的陈英华,可以算是幸/运了。 靳一梦不多时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臭烘烘、衣衫褴褛的大活人。大活人的表情极其惊讶,似乎完全搞不清状况,并且一落地就大声尖/叫咒骂。“死刑犯。”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将其丢上“木筏”,随即在“船沿”上踹了一脚,使“木筏”脱离河岸。 ——然后一瞬间就沉下去了。 “嘶!”陈英华抽/了一口气,我的船!她赶紧拉纤绳,试图将那“不沉底的博德人”号拉出/水面。纤绳入手,分外沉重。她皱皱眉,手上一个发力…… 河面上爆出一声尖啸,听起来似乎是音爆,又似乎是成千上万/人遭受惨烈折磨时发出的绝望嚎啕。这并非只是音波,更有心灵层面的共振,假如换个凡人在这里,恐怕非死即疯,随后便会被那嚎啕惨叫的成千上万/人拖入水底——只不过,区区成千上万/人的力量,当然不可能跟陈英华单手的力量相比。这“不沉底的博德人”仍然被拉出了水面,不负它的名字。这交锋只是一瞬间的事。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死刑犯就已经死去,面容青白阴黑,不过这并不是二人关注的重点。他们盯着“不沉底的博德人”号,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分钟后,陈英华打破了沉默:“会不会是这群巴尔教/徒信邪/教信神/经病了,其实这样搞屁用没有?还是这堆尸体是搞仪式用的,不是用来当船的?” “巴尔教/徒肯定都是傻/逼神/经病,但兰瑟不是。”靳一梦拉开一名邪/教/徒的袖子,那胳膊上赫然烙有至上真神烙印,“至少不是傻/逼。”他想了想,还是补上这一句。 又片刻,“我好像有点思路了。”陈英华说道。 靳一梦微微点头:“我也有了。” “死刑犯还有多少啊?”陈英华问道。 “应该够用了。”靳一梦说道,“没事,博德之门要是不够,还有艾尔图伽德。”之后他再次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在之后的一小时内,靳一梦与陈英华做了十来次实验,累计消耗死刑犯约百人,终于总结出了这“弱水”的规律。 根据常理来猜测,献祭仪式肯定是打开这高等亚空间的最正常、最合理的方式,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年深日久、仪式流程失传,或是献祭仪式消耗过大、排场复杂的缘故,不论是巴尔教/徒还是命运团队,都没有采用这种传统方式。他们找到了一个“后门”。 这“弱水”中万物皆沉,只有因人为导致/死亡之人的尸身不沉,不仅可以浮在水面,还会溯流而上,去往那未知的高等亚空间之中(半路消失)。在这期间,任何人登上那具尸身,都会导致尸身沉没,唯独致这具尸身死命的凶手,即身负这桩谋杀罪孽之人登上时除外。 凶手乘坐罪孽本身,与死者一同溯流而上,去往未知的所在。毫无疑问,这一意象听起来非常诡异,充满了不祥之感,因此在验证出这一点后,靳一梦和陈英华又做了两次实验。比如在死刑犯灵/体中留下感应,随后令其携带巴尔教团的纹章、武/器等,搭乘死者之舟溯流而上,但很可惜,在死刑犯与死者之舟步入未知高等亚空间的那一刹那,感应就被切断了。好在这种切断并不含有/意为之的恶意。根据靳一梦的感知,那更像是对方一刹那去到了非常遥远的所在,因此失去了信号——总之,这是去往不同空间时的常规情况。 前期情报已经大致摸清,剩下的就只是行动。陈英华眼见靳一梦拖着一具尸体走到河边,显然是打算跟自己一起去,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你也来吗?”她求助的只是前期准备部分,探索部分她是打算自己来的。 “嗯。”靳一梦停下脚步,侧头瞥了陈英华一眼,“怎么,担心最后东西不够分?这种区域探索肯定有支线,我那份钱斗兽场会给,你操什么心。” “不是,哎呀,我就是觉得我刚突破得多锻炼一下,你要是跟来我就没啥发挥的空间了。”陈英华更加不好意思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想要死亡规则类能力才来探索,你来帮忙不是给我打工吗,这多不好。” “想要发挥空间?”靳一梦玩味地打量她,似笑非笑,“得,老/子知道了,你下次再往河里跳就不拦了,多给你点发挥空间。” 陈英华干咳一声:“老大,咱们不提这事儿呗。”况且你当时也没拦着啊……呃,二人敏捷没差多少,他可能确实想拦,但没拦住…… 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如她所愿,换了个话题。“这次我就跟着你,进去以后你该干啥干啥,只要你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都不会帮忙。”他顿了顿,语气转淡:“我进去不光是为了看着你——我也想看看这宇宙的死亡规则,跟我知道的那些有什么异同。” “哦,好。”陈英华便没有异/议了。靳一梦掌握了一定的死亡规则能力,这是她知道的,之所以决定自己寻找而不是直接找对方要,则是源于她在古道修行中的一丝体悟: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来自于经历本身,假如没有获得死亡规则能力的经历,那这份力量不仅不会真正属于她,反而有可能对她有害。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在古道中更是如此,而所有来自于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假如不能当场付清,就得支付高昂的利息。 陈英华仍然记得,当她对靳一梦表达了这一观点时,对方怔愣了好一会儿,目光非常复杂。在她发出疑问之前,他用一个寻常的玩笑结束了话题。不过事后她也没多想,毕竟在她心中,靳一梦是向来用不着别人去/操心的。 河水平缓幽深,轻轻推/送着搭乘罪孽之人,以及他们的罪孽本身。 “按照仪式学和规则学的常识来看,我们应该是要去……类似‘审判之城’的地方吧,为杀/人接受审判。”陈英华说道。值得一提的是,所谓“仪式学和规则学的常识”并不是真正流通于角斗/士和土著之中的常识,而是李/明夜口/中的“常识”。至于这份常识,一半来自于尼德霍格,一半来自于阿斯特罗的堡垒内部培训录像,而培训讲/师最低也是高等法相。“否则的话,就这两个凡人,生命本质完全无法与我们相比,我对刚才的谋杀也没有产生任何罪恶感……在其他情况下,这两具尸体不可能撑起我们的分量,除非这是规则的一部分。” 靳一梦轻轻颔首:“‘平等’是死亡领域的重要权能之一。”他顿了顿,又道:“这个亚空间规格很高,有可能是哪个死神神国的残余。”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死啊?”陈英华“啧”了一声。她这句话的内容很不妙,但语气也不是很怕——既然敢于染指死亡规则类能力,她自身必然有些倚仗。 “凡人皆有一死。”靳一梦淡淡说道,“但我们不是凡人。巴尔教/徒估计用的是他们的至上真神烙印,这个我们没有,但我们可以靠生命本质硬抗,可以靠功/法硬抗,也可以柔和一点,靠死亡相关的功/法转变我们的生命形态,比如暂时模仿一下弗兰克。方法多的是,为了避免伤害,你现在做下准备,等快进去的时候搞一下。”他顿了顿,“要是这套规则比较完整的话,审判应该还是会有的,这个有点麻烦,得再想个方法出来。”话至结尾,他的语气产生了些许变化,从思考转至沉定。很显然,他说到这里时已经想到了。 陈英华就直接问了:“嗯,啥方法?” “老/子不认/罪,不对,这人就是我杀的……那老/子认/罪不认罚。”靳一梦说道,“谁他/妈敢审我,你就杀谁。这你自己想要的啊,发挥空间。” “……好吧。”陈英华用近乎忍气吞声的语气应了一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她随即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颜色突然黯淡了几分,好像随时会融化在雾气里,消散于无形中。她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随着尸体之舟溯流而上,白雾愈发浓/密,看起来有点像骨灰,闻起来也像。周围也骤然静寂,原本残存的些许水声鸟鸣也消失不见,舟上如同与世隔绝。 忽然之间,一道敞开的大门出现在浓雾中。那大门似虚幻又似真/实,看起来像是石质,表面嶙峋镂空,刻满了奇特又神秘的花纹,也不知是纯粹的装饰还是蕴藏有魔力的符文。假如有个精通本宇宙亡灵法术的术士在这里,会发现这些花纹非常熟悉,要么在法术中时常用到,要么在召唤中莫名出现。经常接/触历/史、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学者也会认识它们,因为它们与一个早已陨落的强盛魔法古国,有非常重要的联/系。 毫无疑问,这都是些极重要的符文,是这个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此时此刻,它们都很安静。与寻常的装饰性花纹没有任何区别。 靳一梦盘腿坐在尸体之舟上,缓缓抬起头,探究地望向那被浓雾遮蔽的大门顶端。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一瞬间穿透骨灰般的浓雾,看到了位于大门尖顶之上、门楣顶端的那个符文。极度的复杂,近乎磅礴的信息,与接近无限的力量。没有人能完整勾勒出它的轨迹,除非是神,或世界本身。 这一刹那,一股极强烈纯粹的死意从靳一梦身上爆发出来,阴冷而又沉沦,无尽的腐朽与衰败,足以令一整座城池在顷刻间化作死域。但眨眼间就消弭。浓雾更加汹涌,彻底遮蔽了大门的上半截,靳一梦则平静地垂下视线,没有任何表情地望向门后的黑/暗。 虽然并没有完整解读出那个符文代/表的故事和蕴含的力量,但靳一梦记住了它的外观。准确来说,他早就记住了,很早很早,早在他降临这个世界之前。 ——这个高级先天符文,跟他在“混沌王庭”投影中,射/向“律令神使”帕特里克的子弹上所镌刻的符文,几乎一模一样。 第 281 章 第十六章 宇宙9第十六章 “路,看在奥丁或随便谁的份上,你能不能只用这具身/体——”文森特指了指坐在苍白巨人肩上的妙龄女子,“——只用它跟我们说话?就像以前我们都还是人时那样。”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状况。”女子抬起手推了推帽檐,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你不是也学了《种神大/法》么?” “我能理解,但不适应。”文森特嘀咕道,“这里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把这家伙也当成你的话,我就会意识到你,呃,至少是这个你,你没穿衣服……”不止如此。当异形的魔物拥有了同类的内核,他就在一瞬间联想到自己击杀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它们似乎通通是全/裸的……这着实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之感。 苍白巨人与李/明夜同时嘴角一抽,一时之间竟然无可辩驳,只能无/言/以/对。靳一梦咳了一声,朝文森特瞪了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陈英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冈恩则直接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弗兰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了指面前那“货运码头”。“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个吧。”他十分淡定——至少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此时此刻,其他人已经把工厂走了一遍,将整体结构已经立体扫描完毕并上传至共享资料库中,可以断定呈现在诸人眼前的“货运码头”,乃是整个工厂所有/码头中最为庞大宏伟的那一个,其占地面积几乎就有半个新图特加市那么大,更别提穹顶高远,直如神殿般恢宏。数百条运输肉管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纵横交错,立体分布在深邃恢宏的腔室空间之中,给人以繁忙昌盛之感。更有坚固稳重的骨骼结构与流光溢彩的能量管道交错其间,整个“货运码头”虽是由血肉骨骼铸就,听起来十分地诡谲邪异,但看起来竟然很美,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这美丽只是光的魔法,略微凑近一看,其衰颓邪异顿时像尸斑与霉菌那样显露/出来,使人一览无遗。在那些血肉骨骼组成的流水线之中,残留有不少生物活动痕迹——大部分都是些细碎的、断裂衰朽的骨骼,以及少许干涸成化石的粪便,经战术终端分析,它们都来自于人类。弗兰克找到了几乎完整的人骨,但数量极少,根据骨骼状况来分析,他们死时都很年轻,只是似乎长期遭受饥饿的困扰。他们是饿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弗兰克同时也找到了几具苍白巨人的骸骨,这些骸骨均没有发生变异,其体表甚至没有外伤。这些远古的“天人”肌肉干涸,脏腑枯萎,形销骨立,好像完全脱水的木乃伊。即使是半神的身躯,拥有法/器般不可理喻的活性与强度,一千年也已经太久,久到足以令其枯朽。这些来自远古的巨人是真的死去了。 与人类骸骨不同,苍白巨人的骸骨十分完整。它们位于几扇瓣膜门的操作肉台旁边,肩上的第三只手臂与门旁的肉/柱相连。那些肉/柱鲜/润依旧,大致呈鲜红色,体表浮起丛生的经络,覆盖有淡黄/色的筋膜,顶端呈台面状,当中绽开一只小口,恰好容苍白巨人的第三只手插/入其中。根据常理推断,这肉/柱应该起到类似操作台的作用,苍白巨人用他们第三只手臂顶端的海葵状外置神/经端口来操纵它。 从眼下情景可知,这些巨人似乎要进行一个“开门”的操作,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瓣膜门通通没有开启——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站在那里是想关门,但假如当真如此,他们在关上/门之后就可以拔/出手臂了,而不是一直将手臂插在端口之中。除此之外,这些苍白巨人的骸骨周围没有任何斗/争迹象,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关死瓣膜门,那么被/关死在此地的人应该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才是。综上所述,还是“开门失败”更加符合常理。 “灾变突然降临时,这个码头应该很热闹,有许多工/人在这里做活。”弗兰克悠悠说道,“直到意外突然发生,这里彻底封闭,人们再也出不去。由于饥饿,他们打开了所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货物——”他抬手指向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骨质囊,与几具比较完整的、明显是异族魔怪的骸骨,以及一旁留有锐器伤的几具人骨,最后抬手一招,凌空攫来一只弯刀般的魔物利爪,展示给大家看,“有些货物比工/人更凶猛,但根据现场的状况来看,最后是工/人赢了,可惜啊,赢了也没用。他们喝光了囊袋里的营养剂,吃光了所有货物,然后开始吃同类,却始终没能异变出足以破开古神血肉的能力,最后还是只能饿死在这里。” 在天人合一的感知加持之下,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愈发强大精准,不可思议。整个“货运码头”的三维立体图像完整地呈现在诸人的视网膜上,道路分析结果显示所有能够供人或中大型生物通行的道路通通呈密闭状态,生物活动轨迹分析结果显示有至少数十种生物曾在此地生活,甚至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同的聚落……但这个“货运码头”终归太过渺小,环境也太过脆弱,其资源更是有限,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生态。 由此不难想象,困锁在此地的生物,那些已经被欺/压奴/役了一辈子的工/人与货物,在临死前所置身的乃是何其庞大而又漫长的绝望,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生生饿死的比较痛苦,还是葬身肚肠的更为悲凉。时至今日,已经无从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这座城市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文明本该拥有的、标志性的东西。”李/明夜倒是想到了其他方面,“我并非专/业考古人员,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没有文/字。” “对啊。”靳一梦被她一说,立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嗯,那些奴/隶没有留下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们缺乏留下文/字的工具。”需知整座城市都由古神血肉构成,若是奴/隶们拥有能够在古神血肉上镌刻文/字或图像的工具,那他们理所当然就能破/坏它,也不至于面对几扇瓣膜门就一筹莫展了。“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呢?” 文/字是信息的载体,就像声音一样。文/字突破了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使得信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流传,但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其核心目的乃是传达信息。 “他们也许用不着文/字和图画。”文森特提出这一点,“像我们之前,不是被扎个标记就能获得信息了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比如气味之类的东西。” “我猜你指的是信息素。”弗兰克说道。 文森特撇撇嘴:“管它是什么。” “注射器是给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奴/隶用的。”李/明夜纠正道。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因为注射器的刺看着尖锐,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尖锐,但其实就连苍白巨人的皮都扎不破,他们几人也需要卸除装备、控/制肌体、甚至向斗兽场申请削弱自身指定部位才能使用。而那苍白巨人似乎也仅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工具之一,除了本事更大、权限更高、数量更少之外,貌似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赞同你的话,亚特兰蒂斯人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一种,无需落实于物质的沟通方式。”她顺手摸了摸苍白巨人的光头,后者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她也不以为意,只若有所思道:“很可能是精神沟通?从这些巨人可以看出来,这个远古魔法种/族的精神素质一定很棒。” “要是咱们早几百年过来,这里肯定遍地宝藏。”陈英华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方面。她口/中的宝藏当然不是人类骨殖,而是那些远古异族生物的遗体,只要稍加炮制提炼,就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神秘效用……只可惜它们都不如古神坚强,不足以抵御漫长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遍地垃/圾了。”李/明夜说道,“好在那些工厂里的基因汤池都还完好,在我看来,这是古人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宝贵的遗产,之后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它们重新培育出来。”她顿了顿,意犹未尽,“我一回斗兽场就能做到这个……我想想……确实可以!希德和斯/诺会爱死我的。” 第 282 章 第十七章 宇宙9第十七章 一只苍白有力的拳头破开保护囊。 骨质的碎片迸溅四散,保护试剂早已干涸,甚至散发出腐臭的气味。碎片表面的花纹呈现出奇特的磨损,部分像是被时光风化,部分仿佛被水流腐蚀,还有一部分似乎产生了病变,坚/硬的骨密质或融化成胶,或冒出疱疹,或爬满赘生,或绽开腐/败。但不论如何,从保护囊的碎片中站起的苍白巨人是完好的,健康灵活,强而有力。 ——但他的同行者并不是全都如此幸/运。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大部分同行者都异变成了怪物,没有注/入灵智的对照组那几位更是全灭,其外形变得十分怪诞,很难在现实宇宙找到合适的参照…… “一个长蛆的鲜奶蛋糕干了一个长满癌细胞的胰腺,生产时的主刀大夫学艺不精,不幸把你的头剖掉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冷静地对一只怪物说道。凭借同类的感应,他知道对方的骇人躯体中仍然有灵智留存,“还好没有让吉米看到这一幕。需要我动手吗?” “干嘛,欺负我?我还能走,甚至手和脚都比你多。”鲜奶蛋糕同志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有头也没有嘴,只能用灵能说话和感知,然而他那庞大而布满颗粒状赘生物的肚腹张/开一只大嘴,吐出无数骨状节片和吸盘触手,“帮我一把。”他说道。 苍白巨人走上前,帮它翻了个身,好让那无数节肢接/触到地面,像寄居蟹一样行走……见鬼了,走得还真不慢。“还不错,至少可以当探路炮灰。”他评价道。后者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这是李/明夜的逻辑,物尽其用的冷酷,把天地万物亲朋好友都当棋子般使用,即使对自己都一视同仁。 就在苍白巨人与鲜奶蛋糕交涉时,几场战斗正在他们身旁进行。躯体变异、灵智犹存、且变异得比鲜奶蛋糕更能打的怪物们在破囊而出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对同样变异却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动了手。双方都没有专属于李/明夜法则身/体的武/器与法术,躯体更是变异得面目全非,这使得战斗进行得十分艰难,同样也很不好看……然而同类们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意控/制战场,必要时甚至以自身躯体做阻隔,使战斗不至于波及苍白巨人。 ——这同样是李/明夜的逻辑,是她冷静理智的思维,体现在变异怪物之中,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任何沟通,每一个李/明夜都立刻默认苍白巨人必须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好去进行内城的前期探索……为保证这一点,变异者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苍白巨人和鲜奶蛋糕则饶有兴致地旁观这血/腥的一幕。“死了这么多,本尊肯定痛得要死。”苍白巨人说道,“痛倒也罢了,但异变……精神上的异变被阻隔在奥利西欧神国之外,无需担心,肉/体上的异变嘛……唉,怎么就没有一个争点气,把慧眼变出来?”真正的苍白巨人有三只眼睛,眉心那一只应该是比较低等级的慧眼,以李/明夜如今的生命炼金术尚且无法还原,只能留下一个空洞。 “狗/娘养的张天然。”鲜奶蛋糕恨恨说道。那些唾手可得的知识啊! “狗/娘养的张天然!”苍白巨人赞同道。看来慧眼更像是外来移植物,他在心里想,没说出口。说不说出口都无所谓,反正鲜奶蛋糕也知道,异变者也知道,本尊同样知道。每一个李/明夜都知道。 “你所乘坐的保护囊配方有大概率是正确的。”鲜奶蛋糕说道,“等本尊恢复之后,应该还会派人乘坐一次,予以确认。” “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用等待本尊。”苍白巨人说道,“这次是尝试,也是试错,真正的目标是亚特兰蒂斯首都,因此我们的失败和成功一样重要。为提高效率,我们先做自己的事。” 战斗仍在持续。苍白巨人打量周边环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极为奇特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奇特,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在梦里。对于李/明夜而言,梦境与入梦皆是寻常事,但这次不大一样。 一个梦,无疑是虚无缥缈之意识层次的事物,是发生于智慧生物大脑中的脑波活动,是无法触/碰的脆弱泡沫。但是否有人想过,当梦境落实于物质世界,虚无缥缈的幻想直接体现于现实,这个梦会变成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眼下这样。 从远处看,他们应该正在一只庞大如山岳的异形颅骨之中,然而真/相与表象绝不一样。太阳升起的同时也在下落,无数的太阳,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月亮。晦暗阴沉的光,灿烂夺目的光,弯曲的光,水波般荡漾的光,扭曲如漩涡的光,它们同时地呈现,照耀在草野、丘陵、山岳、海底与海面上。游鱼在海水中游曳,忽然跳到月光里长出翅膀,正在祭拜巨大石像的原始人看见这一幕,呼喊着拔/出武/器冲来,又在离开月光的一瞬间化作一尾尾飞鱼。狮子是会飞的,蚯蚓生出剑齿虎,飞鸟叼起火把,然后将它吃掉,象群在蚂蚁的颚间挣扎,但它们的大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洪水淹没森林,使森林燃/烧了起来,新出生的孩子长得像垂暮老人,老死的人类如同婴儿。一块石头从山顶松脱,然后它向上直落,飞到天上,成了一颗新的月亮……这一切通通发生在周围一公里之内,以及一秒钟里。时间短暂,同时又无比漫长。 苍白巨人将手伸进洪水里,然后迅速拔/出,手上起了一圈燎泡。燎泡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破碎,生出崭新的皮肉。他审视自己的手,“确实是烫伤的反应,也确实挺疼的,但是……凉的,蓝色和绿色,苦味。”他慢吞吞说道,“我确认这是一只手,而不是眼睛或舌/头。”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仅仅一尺之内,就连时间都不一样。”而时间本不存在,不过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鲜奶蛋糕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像是显化于物质世界的思维碎片,而且是潜意识层面的碎片,才会这样狗屁不通,毫无道理……这里的灵之海很活跃,幻想与现实没有太大分别。是拼接糅合的记忆?” “极有可能。谁的记忆?”苍白巨人的语气冷静依旧,“没有统/一的操纵者,没有衔接的协调者,也没有负责维护的平衡者……这绝不是正常的环境。不论是谁的记忆,不论是多少人的记忆,他或他们都应该已经是死人。” 已经结束战斗的几名变异者向他们行来,小心避开过于暴/乱混沌的思维碎片。有一位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类的空间概念——但它的灵能暂时留了下来,“世界是梵天的一个梦,”那位说道,“但梵天没有醒来。梵天直接死了。” “但因为灵之海与现实交融的特殊环境,因为祂生前死后都如出一辙的强大,祂的梦留下了。”另一位变异者接道,“构成这座城市的生物,就命名为‘梵天’吧。”所有李/明夜都不反/对,被命名为梵天的已死之物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既然这样,这里就是一号梵天的脑部。” “跟在我周围。”苍白巨人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能稳定这里。” “本尊同意你加装彩虹桥了?”一名变异者奇道。 “没有,但我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它回来了。”苍白巨人抬了抬自己的手,“并且它仍然是一只手。” 失去身/体的那位变异者说道:“那你确实能让它们稳定。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发生了空间上的移动,而是不触/碰到了一个……充斥着疾病与死亡的思维碎片,然后被那里的规则同化了。法则身/体在这方面天然具有抗性,我算一下……军官大概能顶半个小时,而我的躯体经过路上的侵蚀之后已经残破衰朽,一秒钟都顶不住。”他留下的灵能嗡嗡震荡,甚至还有闲心考虑除了死亡之外的问题,“这种拉扯真是难受,我还得抵/抗那些规则侵袭我的思想。我要死了。” 面对同类、甚至可以说是自身的死亡,没有李/明夜表现出任何动容,即使是即将死去那位也不例外。苍白巨人只是淡淡说道:“对本尊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能学到一些新东西。” “这里真是奇特啊!不愧是法相的身/体。想象一下,一个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方……如果你拥有这里的控/制权的话。”鲜奶蛋糕则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可以把科洛桑大学和绝地圣殿都搬到这里来,甚至还不用花钱。” 第 283 章 第十八章 宇宙9第十八章 回到曙光女神号的李/明夜,所关注的第一件事倒也并非提佐克,而是给阿尔法找一身合适的衣服。 是的,不仅仅是文森特,就连李/明夜本尊,其实也不太能接受一个3米多高通体无/毛的苍白大肌霸当着自己的面肆意遛鸟,更别提这位遛鸟壮汉正是自己。由于种神大/法的缘故,她能同步感受到所有分神个体的所思所想与感官体验,包括那种诡异的……垂坠感与晃荡感。虽然这种感受在许多过去记忆与前世人生中都有所对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习惯,且在必要的时候,李/明夜可以忍受全天下/任何不适甚至痛苦——但现在显然不是必要的时候。 至于提佐克,以及他身怀的契机,李/明夜决定交给靳一梦去处理,她相信他比自己更关注这个。她现在既疲惫又伤痛,缺失的灵魂给她带来的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仿佛失去世上一切快乐的寒冷,如此了无生趣。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兴致和精力再去深挖他人的秘密,而这正是靳一梦所擅长的……他总是能令人敞开心扉,不论用哪种方式。 此时此刻,船长舱室内,李/明夜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阿尔法则坐在床/上看书——这家伙裸重足有小半吨,块头又大,很难找到能令他放心坐下的沙发,因此只能坐在床/上。 阿尔法看书的姿态全然是另一个李/明夜,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偶尔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正常人压根听不懂的鬼话。只是他那蒲扇般的巨手跟书本的对比过于鲜明,显得有几分怪异,小心翼翼翻过书页时尤其滑稽。房间另一侧,李/明夜自己与陈英华的女/奴正在飞针走线,努力为这名巨人缝制衣物。 室内很安静,李/明夜与阿尔法显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冲动——直到靳一梦推门而入,“毛戈人的文明还挺有/意思的。”他进门笑着说,顺手做了个手势。女/奴们立刻会意,迅速拿起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静悄悄离开,去其他地方继续赶工。 “唔?”李/明夜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咕哝。她慢吞吞坐直身/体,随即像没了骨头一样,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倒去——而靳一梦及时坐到她身旁,让她恰好倒进他怀里。她全程没睁眼,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一座岛屿上的狩猎文明,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她懒散地说道。此刻她收束精神力包裹自身,好尽快愈合灵魂上的创口,而她的感知正是精神力的一部分,创伤迫使她只能关注自身。因此方才靳一梦与提佐克在隔壁说了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是‘海上游牧文明’。”靳一梦纠正道,“他们的文明中包含有很多航海知识,我稍微问了一下,比那些海盗厉害得多,而且这些知识很实用。比如他们知道一种海鸟,极限飞行距离是60海里,只要见到这种鸟,就能知道60海里之内一定有陆地,跟着鸟就能找到陆地,获得补给。他们部落还有世代传承的专/业领航员,从小就学习航海知识……” “这个我知道。”李/明夜曾在慈悲之岩某一名少年的身上寄托一缕分神,因此能大致了解那个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岛屿的具体情况。说句老实话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有些迷惑的,毕竟慈悲之岩不仅地处风暴海,周围更是风暴环绕,学习这些知识有什么用?按正常来讲,这种知识甚至都不可能被发现、归纳和总结出来。李/明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这些知识本来应该是能派上用场,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比如那些风暴,十有八/九不是自然生成。这样一来,提佐克远航的起因动机,就略微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可惜,为顺利寄托分神,不至于惊动提佐克称为“伟大先祖”的法相,李/明夜选择的那名少年乃是底层中的底层,甚至全/家都是孤僻的边缘人,没有聆听神职人员教/导和参与大型宗/教活动的资格。而众所周知,在比较原始的文明之中,知识和历/史作为智慧生物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往往寄生在宗/教的王国里。故而少年以及其家人在这方面所知有限,不过些许耳濡目染,寥寥而已。彼时的李/明夜跟靳一梦吐槽过这个,也提及了那孤岛文明存在的些许违和,但因为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亚特兰蒂斯探索上,故而对这方面也没有太过关注。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那时谁能想到,那些孤岛土人竟然跟亚特兰蒂斯还能扯上关系?这世上一般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除非是“机缘巧合”。好在提佐克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李/明夜寄托种神的少年也还在,一旦他们起意探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经提佐克交代、靳一梦整理之后,那个孤岛文明的真面目终于展/露了出来:他们是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是一场大灾变的遗民。在久远的过去,他们的先祖,本是跟随远古天人一同出海的奴/隶。 是的,提佐克信/仰供奉的“伟大先祖”,高高在上的精神体神灵,无数“受神恩者”英/灵的意识聚合——此为靳一梦倾听了提佐克关于自身信/仰之后的分析——不过是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奴/隶。这一点有许多宗/教故事和道具壁画可以佐证,同时也被代代祭司口耳相传。提佐克幼时曾无数次在篝火边听家族老人谈起过他们昔日的主人。 在祭司们的口/中,天人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是灵之海汹涌的波涛与宏伟的潮汐,当他们屈尊显化于凡尘俗世时,便会化为洁白高大的三眼巨人。正是这个缘故,提佐克一见到阿尔法,当场便是一个滑跪,之后也是对靳一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佐克并不知道自己祖先昔日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探索舰队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人”,也不知道舰队探索的正是他们主人失落的国度,但他认得苍白巨人——在他的思想王国之中,苍白巨人可是比“伟大先祖”更加高贵的存在。 从这个表述来看,古亚特兰蒂斯人听起来很像灵之海中的灵类种/族,他或是他们生活于亚空间之中,在物质宇宙本没有实体凭依,想要行走于人/世/间需得炮制出合适的躯体。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为何阿尔法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然而没等靳一梦回答(编造),他便自己脑补出答/案,认为伟大的主人是缺少了那颗至关重要的第三只眼睛。 眼睛,这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器官,在混沌海万界之中都同步地具有相似的意向:那代/表了感知与洞察的眼睛,是智慧生命对事物本质与无尽知识的永恒追逐,是完善,同时也是超脱。无数跟感知洞察有关的仪式、法术和符文都存在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眼睛,或是指代眼睛的变体符号,更别提苍白巨人直接就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必然具备某些含义,拥有某种力量。而失去这只眼睛,当然意味着力量的遗失。 在提佐克口/中,天人们并非这凡尘俗世的原住民。这个伟大的灵能种/族来自神灵的世界,即传说中的“天堂”,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回去。他们传播知识的种子,启发凡人对魔法的思考与智慧,从中甄选出合适的奴仆为他们效劳,并慷慨允诺在飞升时会让忠仆们占据一席之地。那些仆从之中,有个别是格外的强大,其中甚至包含有不少今人耳熟能详的异端神明。在奴/隶与仆从的拱卫之下,天人的文明欣欣向荣,对灵能魔法与天地造化的掌控不断发展,飞升似乎近在咫尺……只可惜,灾变先超脱一步而到来。..m “神圣飞/天节”(天人的节日)前夕,一场叛乱骤然爆发,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叛仆们对自己的导师与创造者悍然亮出兵刃。在经过一段充斥着各种雄伟壮阔之神话大场面的描写,且时长足有17分半的宗/教叙事性长歌之后(靳一梦边听边稍微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描述靠谱,叛乱者里应该至少有7个法相),亚特兰蒂斯陨落了,就连大/陆都破碎,堕/入灵之海与现世之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提佐克的先祖挺幸/运,彼时他们正以行船奴/隶的身份随同一名天人出海,于是便逃过一劫。然而叛/徒紧随而至。幸存的天人在大海中掀起风暴,布下最狂乱的暴风与最愤怒的雷霆,让天空与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自然的伟力化作神明的兵刀,阻击那些胆大妄为的叛逆。终于,他们脱离了追踪,来到一座岛屿,天人便扯来暴雨、大雾、雷霆与狂风,好将岛屿安稳地保护下来。奴/隶们感念主人的恩/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自己,因此将岛屿命名为“慈悲之岩”。 第 284 章 第十九章 宇宙9第十九章 藉由贝塔的辛勤劳作,梵天头颅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大部分布置。还原并不完整,漫长的时光对其中储藏的奇思妙想造成了一定损耗,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处置完毕。由此,千年/前的古老城池,终于呈现在千年后异域来客的眼前。 此时此刻,诸人头顶并非那梵天的颅骨穹顶,而是无尽虚空。宇宙深邃漆黑,星斗璀璨罗列,每一颗都对应着俗世与灵海中浮沉的强大生灵。高塔林立,通体洁白如玉,彼此间以彩虹缀连,高/耸峭拔的姿态犹如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苍白巨人。但那些高塔并不是用来住人的,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只具备装饰作用,以彰显城市主人古雅高贵的品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人们概念中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民生设施——学校、医院、商店、酒吧、饭店、妓院等等,一概皆无。这里倒是有不少符合苍白巨人尺寸、且装潢精致奢华的住宿区域,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住宿区域都在各色厂房与科研设施附近。天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休闲娱乐这一需要,也没有抚育后代、生老病死的考虑。这样古板乏味的种/族,如何能设计出这般美丽的城市?也许,并非是天人们不需要,仅是“苍白巨人”不需要罢了。 宽阔的广/场、华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与奇花异草盛放的花园在这里随处可见,一座座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利剑直指苍穹。最为宽敞的城市主干道两侧,一尊尊苍白巨人雕塑高大雄伟,单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膝上,额头则深深地抵在手背上。那姿态恭敬而又虔诚。 “这很有趣。”这是弗兰克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评价。他饶有兴致地旁观那些毕恭毕敬的苍白巨人,打量他们身上的服饰。“奴/隶敬奉天人,而天人呢,似乎也有自己敬奉的对象。可能是他们的王,也可能是他们的神。” 根据雕塑来看,天人们的服饰就是他们功绩伟业的象征。一侧是全副武/装、背负各色武/器的骄悍武者,其服装花纹都是些被斩杀的恶/魔、被屠戮的怪兽与断裂破碎的图腾(这似乎意味着他们覆/灭了一个文明)。另一侧好像是学者或文官,他们有的身怀魔文,有的牵引群星,有的兴建城邦,还有的被凡人簇拥为王。此时诸人在本宇宙盘桓日久,对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已经颇有了解,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远古神话所叙述的故事,在这些天人的服饰上竟然能找到对应……也许这些神话故事的主角本就是天人,这也未可知。 越往前走,雕像便越高大,及至近乎顶天立地,其服装上叙述的故事,也愈加难以理解、闻所未闻。忽然间文森特在远处一座雕像前停步,面露迟疑,“这个……”文森特认真分辨了一下,仍然有些不确定,“这画的是宇宙飞船吗?” “别逗了,这宇宙哪来的宇宙飞船,就土著那些个破船,跨个太平洋都跨不利索……”靳一梦向来对旅游观景没多大兴趣,得知此地安全后,他一直懒洋洋跟在后面,说到这里时,他的感知才堪堪投到前方,“……我/操?”他本人随即闪现般抵达。 服装上描绘的场景,大致是一群看起来很像宇宙飞船的物体,正在群星之间列阵集结,跟一个巨大如同行星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战斗,怪物背后宇宙苍穹撕/开一角,可见怪物大军(不如那打头阵之怪物个体的庞大,大小也就跟比较小号的飞船差不多)正在其中列队部署,虎视眈眈,呼之欲出。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尊雕塑开始,之后雕塑的外貌再不是三目三臂的苍白巨人,而是逐渐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有的是最普通的人形,有的却是奇形怪状,一看就不是地球环境孕育出的生物。这样的一堆雕塑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银河共/和国的胜利大游/行…… “我有一个推测。”李/明夜本尊不在此地,开口说话的是贝塔,用着李/明夜的语气。“天人并非本宇宙土著文明,而是一个来自高等宇宙的游牧文明,在不同宇宙中流浪。他们没有物质现实世界的实体,因此当他们想要干涉物质现实世界时,会采取‘附身’或‘制/造身/体’之类的形式,这些雕塑选用的也是他们的物质形象。我个人倾向于他们的本相很难用物质方式表现出来。” “在不同宇宙中流浪的高等游牧文明?”弗兰克若有所思,“这真有/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还有些像。驱使我们在不同宇宙中‘游牧’的是斗兽场,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历练一次的规则,那驱使他们‘游牧’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关键,我不知道。”贝塔引着诸人往前走,“路的尽头是城中最大的广/场,那里本该有座雕像,也可能不是雕像,总之,那里本该有一个值得他们安排自己跪拜的东西。他们的神,一张王座,政/府大楼,鬼知道是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空空荡荡。我清楚地知道那里应该有东西,一些残破的思绪在那里回荡,但我还原不出来。它们消失了。” “被战争破/坏了?”文森特提出这一点。 “应该不是。根据毛戈人的说法,那场战争发生在天人的首都。”靳一梦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如果这里也同步地遭到了极精准的破/坏……广/场上的东西,可能跟天人的首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弗兰克推测道:“比如寄宿或转接天人存在的物质实体枢纽?” “有可能。说起这个,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能够跨越宇宙之界的文明,竟然被几个亲手扶植起来的法相给处置了……照理来说,这样的文明应该不会缺乏法相才是,有神魔都很正常。”贝塔耸耸肩,“不过嘛,古道确实会遇到这种问题——并不是‘照理来说’,就‘一定可得’的。潘多拉跟科洛桑的外道差距算什么残酷?同一宇宙规则之下,外道的所有成就都是可复制的。不过是石器时代和星际时代罢了,只要科洛桑肯不计成本地大力扶持,这些差距几十年到一百年就能抹平。一个古道势力坐拥无数高级功/法、天材地宝、聪慧后辈和强大先辈,却几百上千年间一个新法相都没有,这才叫残酷。”他顿了顿,又摊摊手:“这也是古道的寻常事。” 靳一梦随口接道:“是这样。上次王不离还跟我说,脑子正常的,谁他/妈有外道不走非走古道啊?也就是他真武堂家大业大,大小组/织资源点多得跟米一样,兵源地又倾向古道,人员才补得过来。就这样还麻烦呢,每个能进一级直属的都是大宝贝,进本部的更了不得,那资源不要钱地砸呀!每次本部内部培训,要么上高阶法相,要么干脆上神魔。上回徐道林不是没了吗?差点没给唐正气心梗。那段时间他跟晨星的魔轮(晨星组/织士兵阶总负责人)不对付,好像是抢什么东西抢赢了,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徐道林是被晨星阴了,要不是很快查清楚是土著搞的鬼,几乎就打算开/战。都说真武堂团结,这能不团结吗?古道的死一个那得多心疼啊!” 这种本等阶高级大佬的八卦,显然比土著文明的历/史更加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法相有那么宝贵?”陈英华颇为诧异地接了一句,“我以为神魔随便就能制/造法相,爱弄几个就能弄几个。” “确实是这样。但你回忆一下,那些因为功勋受封擢升的法相,有哪个进步到神魔了?别说神魔,初阶升中阶的都没有吧。”靳一梦淡淡说道,“每个人的古道都是不同的,别人走不了你的路,你也走不了别人的路,尤其是到了法相之后,就算是圣主之路,也不可能完全包含一名法相的道路。所以你看吧,那些受封擢升的法相神魔,基本都是些劳苦功高的老古董,要么是完全没有自己突破晋升的希望,要么呢干脆就从没走过古道,反正都是一些能力很强但实力有限的老家伙。要是在土著里头,这些老家伙都该每天点卯等着领退休金了,但斗兽场里没有退休这回事儿,不管是待遇还是权力都需要实力来服众。所以啊,那些组/织的大老板就得让他们有实力,不然整个系统就乱套了。” 陈英华想了想:“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受封法相的话,这个人的实力基本也就到头了。” “不只是到头,还有可能倒退。古道是要人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历,而道境呢,就是心灵在经过这段经历之后的变化的体现,力量只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你没有匹配的经历就获得了对应力量,这力量还这么强,对你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对经历没有感/悟,对力量没有思考,这些力量就有可能跟自身的心灵和经历产生冲/突,至少绝不可能融洽,就算是投影和本尊都不可能完全融洽。不够融洽就会停滞,产生冲/突就会倒退。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抡动几百斤的大锤,一个成年人本来习惯用刀,换了锤子就觉得不好使,一样的道理。”靳一梦说到这里,略一思考,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像是在圣座组/织,要是受封后干活儿干得好,说不定还能继续受封神魔。” “那得干得多好啊!等等不对,靠,被你绕进去了。老大,那可是法相和神魔耶!被你讲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成一样。”陈英华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一个B级宇宙里能有10个法相就很了不起了,还得是条件极为优越、法/理极度严密、人口极其爆/炸并且整体倾向古道的高质量B级宇宙才有这种可能,而神魔则只有可能出现在A/级及以上等级的宇宙里。这是何其金贵的位格?在靳一梦口/中,倒像是个“安慰奖”一样。 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 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场战斗在47分钟之后结束。 战斗地点位于黑珍珠号一层甲板左舷附近,对几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显得格外凶险。这样的地点对擅长远程作战的半神显然相当不公平,不过,能打足足47分钟,已经足以证明双方乃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王者之战必须堂而皇之,以力取胜,因此杰克·斯帕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下属,以保证牵制住对方的下属,使得那场决斗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与此同时,这也是仪式的要求。王者的登临,必须有臣属见证。 天空、大海与图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盗王的臣属,李/明夜很显然并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场仪式性的决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她对本宇宙这种奇特的法/理结构非常感兴趣,因此饶有兴致地“旁观”了那场决斗的全过程。她本人并未在场,但那场决斗发生于她所设立的界域。她无处不在。 在那场战斗开始之前,杰克·斯帕罗邀请李/明夜亲自旁观——她是促成这次仪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该缺席。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在场,这样他会更有底气。“每当我进入一片人为设立的独/立空间界域时,我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她礼貌地拒绝了这一邀请,而这也确实是实话。同时,这个举例是恰当的,因为李/明夜设置独/立界域的手法,正是来自于杀死她、后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个人。 在“归墟”进化之前,李/明夜其实一直拿云杜濒死时爆发、后又留存于她心灵世界中的强烈意念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将其禁/锢起来,用自身心魔对其进行攻击消耗,以免影响自身精神世界的稳定,结果“归墟”一进化,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地大师啊!其力量又与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系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记忆与知识何其宝贵?可惜的是,梅斯·云杜并非高阶法相的张天然,又是意外遗留,其精神能量实在经不起她的刻意磋磨。当李/明夜发现“这玩意儿能吃且大补”时,已经来不及了…… 总而言之,李/明夜从云杜的记忆中所得有限,绝地教团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却并没有卵用。偌大一个云杜,最终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虚空楼阁般的剑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基础而无法掌握),再然后就是些许寥寥的原力知识,其中包括云杜本人对“联/系”的残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识与功/法对此加以补足,如今看来,虽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却不大。由于构成该能力的不同知识与功/法体/系迥异之故,这一能力并没有法则化,但李/明夜还是认认真真给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 当“原力·囚牢”作用于灵能者身上时,可以人为制/造出灭灵者,而当“原力·囚牢”作用于一片区域中时,则能制/造出昔日将她困死其中的绝望界域。应斯帕罗要求,李/明夜适时施展这一法术,一是避免黑珍珠号在半神的战斗中受到损伤——若是放任半神、特别是自然系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会被轻易摧毁,黑珍珠号这等传/奇珍宝虽然比城市更加坚强,却也免不了遭受磨难,而这无疑会令杰克心痛万分。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防止决斗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时的李/明夜警告杰克,“近距离作战更加危险,假如你处于劣势,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坚决的肯定答/案。杰克告诉她,在弱肉强食、残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为王的理由。 按照杰克·斯帕罗自己的说法,他与巴布沙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水平大差不离。“给我们两把剑,我们可以打到世/界/末/日。”这是他自己的评价。然而正是在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之势中,任何微小的额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许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这块砝码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时,可以是开打前换了一双干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决心。 当“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后,仪式的结果作为答/案浮现于世。胜利者是杰克·斯帕罗,而赫克托·巴布沙则变成了一具尸体,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战死,在场另外三人选择顺服杰克·斯帕罗的统/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罗的手下——唯独“报丧女妖”珊萨既没有身死,也并没有打算顺服。只不过,在意识到图特加一方的优势与斯帕罗的意图之后,她也并未干扰仪式的进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毕竟她是“报丧女妖”,厄运与苦难的半神,即使同为半神,图特加一行人也不太愿意得罪她。 在从“原力·囚牢”中脱离之后,珊萨随即向杰克·斯帕罗提出,想要带走巴布沙的尸体。“我欠他的债尚未还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为还这笔债,我会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图特加岛半神当即拔/出爆能枪,直指“报丧女妖”。专供银河共/和国红衣近卫的深空装甲使其看起来异常雄伟,犹如山峦般强壮而不可撼动。全覆式面甲令他的声音冷酷如同金属:“还债还有一种方法。人死债烂,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归来的巴布沙不会再成为你的敌人。”黑衣的女巫用梦幻般飘忽的语气呢喃道,“他已经支付了野心和贪婪的代价。失败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运也会将他导向失败的方向……让他归来,他会欠您一笔债,然后您静待来日的偿还。” 杰克挑挑眉:“他已经欠我不止一笔债了。” “正是这个缘故,导致他今日确凿无疑的失败。”珊萨安然说道,“无数次的,我试图吹开挡在命运道路上的迷雾,终于我明白了命运的奥秘:我们塑造事物,事物同时也塑造我们,而我们的改变塑造我们的命运。他的背信弃义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场,他过去的仗义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给我他的尸体,只因我不想在未来某一日,变得跟他一样。” 现场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罗麾下的半神(包括顺服者)都警惕地盯着珊萨,只等杰克的命令,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她。杰克稍微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李/明夜一眼,后者无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带走巴布沙先生的尸体,是打算把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巫妖么?” “巫妖?”众人立即哗然,几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们几乎全都是法/力强大的黑巫师,不愿接受生命的短暂与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灵魂放置于法/器之中,已达成更长久的寿命。在成为巫妖之后,该黑巫师由于沉浸于“死亡”之中,自然便拥有了相关领域的强大魔法天赋,能够更迅速和方便地学习与死亡相关的魔法知识。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极低,因为除了漫长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时间之外,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就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肉/体复活。值得一提的是,这正是珊萨敢于面对在场诸位半神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巫妖并不常见,然而在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诡异传说的大海上,在热衷于奸/淫掳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盗中,巫妖却也没那么罕见。基本上,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名实力强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陆地文明的各色猎魔组/织与宗/教组/织的围追堵截之下狼狈逃窜至大海——至于他们是否能够逃生、以及能够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这一存在本身就是对生者的挑衅,又因危害极大、击杀难度极高之故,猎魔组/织给巫妖的悬赏一向很高,宗/教组/织则犹有过之,其赏格会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悬赏惯例金额溢价个10%~20%左右,这其中包含/着相当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圣遗物。在场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猎杀过巫妖,因此他们作出这等反应,倒不是像凡人一样对这名“报丧女妖”有多忌惮畏惧……只不过半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半是觉得实在有点晦气罢了。 珊萨凝视着李/明夜。“报丧女妖”看起来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实际上,这名女巫身段绝佳,面容艳/丽,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只是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恐惧。她那光洁润泽的浅棕色肌肤表面布满漆黑邪异的咒纹,随着她的气息流转似活物般细细蠕/动——就连眼球、牙齿与舌/头上也是如此。这应该是某些极端强大然而同时也极其邪/恶之可怖功/法的表现,因为当李/明夜注视她时,看到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般永无止息的折磨,以及一万个在其中受苦的灵魂。就连“死亡”都没有。因为死亡是解脱。 “刚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说道。她或许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许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隐藏变化术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还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没有见过。”红衣的教宗温和开口。她微笑着,语气如闲谈般和蔼:“我虽然不慷慨,但也绝不算小气,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我担心你看不完。” 珊萨的目光在一瞬间穿透织物,落在李/明夜拢在斗篷中的手上。她看见了复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热,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识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没有恶意。”她说道。 “我也没有。”李/明夜于是微笑起来,“但我觉得,在让他人做出选择之前,你应该把后果解释清楚,这样比较公/道。你认为呢?” 珊萨显然并不愚蠢。她立即转向杰克,诚恳保证道:“假如您愿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尸体赐给我,我保证他不会以不死者的面目归来。他会逃离死亡的阴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场仪式的条件,那我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领域里更进一步。但仅仅将生者推离‘死亡’,对我却并不困难——这件事的困难之处,仅仅在于站出来面对您,加勒比海至高无上的王。而这就是我会做出的全部的事。”壹趣妏敩 经过考虑之后,杰克同意了珊萨的请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过的对手,诚如珊萨所言,作为仪式中的失败者,也不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并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结束,但他还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将巫妖与里海的海盗王永世驱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滚出我的疆域,永远不许回来。”他对巫妖说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这一方领域的回应。只一瞬间,黑衣的女巫与半神的尸体就在诸人眼前凭空消失,至于落点在哪里,或许只有真神才能知道。 面对这一结果,杰克自己看起来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属都更加惊讶,很显然,在他过去不怎么长久的统/治岁月中,加勒比海从未如此听话过。他扬了扬眉,忍不住吹出一记诧异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们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作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陆地君主与其他海盗王的事迹,以及王者们那些不可思议的权能。比起本就实力非凡、仅凭力量登基的海盗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脉与智谋就足以完成仪式、登基称王的陆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据说有些陆地王者在登基仪式之前甚至仅仅是个凡人!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别的。“真扫兴。”一名新归顺的半神对着片刻前珊萨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妈/的是个活死人!” “怎么?”有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托马斯追求过她。”另一名新归顺半神笑嘻嘻地解释道,“幸亏没得手啊,汤姆。听巫毒教那帮人说,操巫妖跟操/死尸没什么两样,干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块……呃,抱歉,女士。”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身旁有女士——而且还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显然打不过的女士——遂立刻为自己的不雅言辞道了歉。 李/明夜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在场几名身着异世装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动,将一切属于绝地大师路易斯·科蒂的异界“魔法”消于无形。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她对杰克略一点头,随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 深夜,图特加/群岛的旅者大教/堂内。 石匠还没有入睡,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却十分大方,足以令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竭力尝试满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图特加严苛的宵禁/令一向与旅者大教/堂无关,而且……作为灵能者,他也并不像凡人那样每日都渴求睡眠。 这世上有许多灵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强大且擅长战斗,甚至被人尊称为半神,但就像并不是每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一样,也有一些灵能者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其他方面,比如艺术、学术、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这类人之一。作为自然系灵能者,石匠的战斗实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当的一般,但他有两处远超同类的优点:他出身于城市中产阶/级,受过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审美很不错。 凭借这些优点,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娴熟的装修设计师、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钱,效率却足以抵300人的建筑和装修工/人。他用灵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论是土壤、植物、木头,还是大理石,都乐于听从他的差遣,自行从运输货车上挪移到他面前,然后遵循他的意愿,乖/巧地成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状。像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是很能赚/钱的。 当同位格乃至于高位格灵能者在各处遗迹、废墟、秘境、战场等凶险之地挥洒血汗,为一份魔法材料或诅咒物打破头时,石匠却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华的房子,养了五六个听话能干的黑奴,雇了一个出色体面的管家,还攒下了一大笔家财。他甚至为陆地君主修建过离宫——当然,那次他仅是建筑设计师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厉害、审美也更棒的家伙是他的头儿——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他职业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陆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座海盗之城,然而在一个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为某位公爵服/务的管家,派人叫来了一辆马车,而车夫敲响了他的门。 在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石匠见到了自己的现任雇主约克大人。约克大人是一位尊贵的半神,高贵,俊美,完美无瑕,微笑映衬着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只恨不能停住时间,好多欣赏一会儿那令人心醉的绝美仪容。跟约克大人比起来,那位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闻名的风/流公爵瞬间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凤凰旁边的火鸡。因此当约克大人提出要请他干活儿时,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只因他万万想不到,约克大人这样高贵完美的半神,竟然会跟野蛮邪/恶的海盗扯上关系。而当他稀里糊涂地在一瞬间就来到图特加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释然,并立即对工作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约克大人的规划中,旅者大教/堂将是一栋极伟岸华贵的建筑,除了完整复杂的教/堂主体之外,还有修/道院学校、演武练习场、职工和学/员宿舍等布置。而仅仅一座大教/堂,并非约克大人宏伟蓝图的终点。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选址还没定,但一定会是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城市里,再下一座则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约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说服英王亲自动用权能压/迫国内诸多宗/教组/织,力排众议为“旅行之主”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块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他的主人则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亏了他。”——石匠认识这个人,虽然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却是个孤僻阴郁、脾气暴躁、粗/鲁不堪的下等人,其名为阿尔伯特。难道这阿尔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论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继续为约克大人服/务,完成那些计划内的宏伟建筑。他的主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他渴望能尽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将青史留名。 目前图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体建筑框架已经大致完工,只差室内细节方面的填充。作为总设计师,石匠每日尽心竭力,就连梦里都是该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从梦中得到灵感,便强令自己醒来,赶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当他意外于竟然没有暴风雨,并匆匆赶到祭坛时,却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人了。 “你是谁?!”石匠警觉地厉声喝问。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窃贼! 祭坛后方乃是旅者奥利西欧的塑像,高17英尺,通体由一块犹如彩虹凝聚的无暇美玉雕琢而成,蕴含有滂湃纯粹、如同最顶级圣遗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图特加可是个贼窝!而这雕塑又非真神当面,却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贵。假如是灵能者出身,恐怕顾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说不定就胆大包天,竟然敢于潜入教/堂,试图把雕塑敲下一块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筑装修工/人们已经逮住了十来个贼人,稀奇的是,这些贼人通通没有动手,而是呆站在祭坛前思考,被人摇醒后则立刻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总结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令逮住他们的人颇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码头卖力做工挣钱,小部分则在做工之余缠着教/堂人员,死缠烂打地苦求对方教授拼写和算术……总之,经过对自己人生彻底的思考与反省之后,这些小贼已经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诸人惊讶好笑之余,亦不由对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边大步上前,一边在心中琢磨,这次是不是干脆把贼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里打工不是打?教/堂这边薪水不低,只要看得懂他画的图就行。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祭坛前那人转过身来。虹之玉七彩焕然,清油灯光影摇曳,勾勒出一袭烈艳如火的红袍,以及一张白/皙姣美的面容。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间停步,不由有些结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贵的一位。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赞恩先生。”红衣的教宗对石匠微一点头,露/出一个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风度优雅从容,其体态容貌也并非毫无瑕疵,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原来您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喃喃说道,“真该死,我应该扣凯格的钱。”凯格是一名画师,由他推荐来这里,负责绘制布道室的壁画和圣/徒像,现在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来重画还来得及,他心想,然而转眼间便打消了念头,“不对,应该找灵能者来画,凡人总是不够敏锐,缺乏对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过执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旅者雕像,“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使徒大人,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还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风采?” “要我说,不是很像。”李/明夜说道,“因为他人眼中的奥利西欧没有固定的容貌,每个人眼中的奥利西欧都存在一定的差别……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战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奥利西欧一直有点像《星战》电影里饰演欧比旺·肯诺比的那名演员,但自她从星战归来之后,不仅发现他跟那演员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还变得有点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过,你的雕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虽然容貌并不非常相似,但这就是他。你一定见过他。” “使徒大人明见。”石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控/制得很小心的得意,“约克大人慷慨地将旅者尊上以及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灵之中,但我仍然害怕无法完全还原出尊上的风采,因此在我动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祷,希望能得到一些启迪。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尊上。我从没见过祂,但一见到祂,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祂……” 虽然还没有加入聆星者,但这个人已经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点。年轻的石匠以为自己仅仅是屈服于金钱和权/势,但弗兰克仅凭魅力就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师也可以把这世上最顽固的心灵驯服为忠心耿耿的奴/隶…… ——而奥利西欧则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绝,详细地汇报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夸口大教/堂建成后的辉煌胜景,同时又提出崭新的、美轮美奂的畅想,希望能从这位尊贵的第一使徒身上争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设计权力。李/明夜本人并不是很关心设计者的具体人选——反正这件事肯定会有合适的人来做——但从他的热诚与激/情中,她意识到这名石匠会付出一切去争取这份权力。她给出的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他将其视为荣耀。 “这是一份过于沉重和繁琐的工作,即使对灵能者也是一样。”李/明夜温言说道,“赞恩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哪怕仅是睡上完整的一觉?” “这不重要。”石匠坚决地说道。 李/明夜摇了摇头:“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体承受这样长期的负担,疲惫会让你出错,出错会让你无法完成工作——而无法完成工作,会让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从我这里继续得到工作,那你更应该把现在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顿了顿,微笑起来,“所以,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石匠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有所察觉,转身望向敞开的大门。壹趣妏敩 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老人。 老人曾经高大健壮的身躯已经略微有些佝偻,粗糙的棕褐色皮肤遍布沟壑,每一条皱纹都深深镌刻着对衰朽的哀怨。但不论如何,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气质中含有一种原始异教神明般的野蛮与神秘。在凡人眼中,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干练、看起来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异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灵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们即使被海洋吞没,也不会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为更加高深的灵能者,即半神眼中,这名老人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强大凝实到拥有物质实体的幻影,如他亲临。 “蒂格·斯帕罗先生。”李/明夜对着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绝地大师之间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易斯·科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7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9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见的是蒂格·斯帕罗,那我算是来错了。”以加勒比海前任海盗王之面目降临的老者开口说道,“但你真正想见的,难道不是我么?” 石匠早已识趣告退,室内唯有一人、一幻影,以及一尊腰系罗盘、身披斗篷的高大雕塑。李/明夜端详着老者,淡然回道:“确实如此,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此只能使用你所选择的身份。” 老者问道:“就像路易斯·科蒂一样?”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对方十分陌生——从这个名字,到其存在本身。 “不一样。”李/明夜摇了摇头,“路易斯·科蒂只是一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者再度开口:“所以,小杰克骗了我。” “请不要为此责怪他,他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是异界来客,而我也是,因此他将我们视作同类。”李/明夜笑了一下,轻声说:“但你我是不同的。” ——不论遵循的是何种“道路”,永远地争强,就是强者之道。然而十分残酷的是,这混沌海中的强者着实有点多,而且永远都一山还有一山高。 可以想象的是,当某位强者一路从“区域级”、“大区域级”、“行星级”、“星系级”拼杀到“宇宙级”,乃至于终于可以跳出一方世界成就神魔之后,却发现上方还有更强者——那些成道者、俯瞰混沌海的大能、圣座会/议之主、自身部分或全部力量所代/表之“概念”的主人、又或许自身不过是投影分/身而对方则是本尊——到了那时,这位强者的心情,想必也是绝望的。他们或许会疲惫,或许会感到气馁,但在成道者们看来,这些人又是何其幸/运?道路固然艰险渺茫,但他们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可供奋斗。 然而成道者却没有。 在远古时期的混沌海——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的斗兽场中,存在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组/织。这些组/织多以混沌海大能为首领、以殖民万界为目的,其成员涵盖有混沌修士(角斗/士古称)、土著生物、生化造物等等,可以说,这些远古组/织乃是今日许多斗兽场大组/织、跨宇宙土著宗/教信/仰与跨宇宙土著势力之基础。 这些组/织游历殖民万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搭乘白塔的顺风车,也有某些组/织,其首领竟是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拥有奇异高上的空间挪移之法/门,因此决定另起炉灶。毕竟时空挪移之法又不是很难(尼德霍格锐评原话),觉者能从三木和白塔中悟出彩虹桥,其他大能为何就不能悟出些别的?而对于这种层次的大能而言,能殖民多少个世界、传播多少次信/仰、获取多少种资源、扩充多少个势力倒在其次。就像如今的李/明夜对世俗金银一样,多少有些在意,但要说有多看重,却也未必。他们,或者说祂们,更看重的是——是否能从“以自身模拟代替白塔”这一过程中,知道白塔究竟是何物,以及“白塔”所代/表的更高境界,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很有实践精神的一个选择,如果论道探讨行不通,很有执行力的诸位强者都不介意亲自试试看。事至如今,已经不难看出“古天人”究竟从何而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组/织,其历/史远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并且至今没有斗兽场化——至少他们决定殖民本宇宙之前正是如此。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跨宇宙殖民组/织,是某位大人物的直属,是祂不愿放弃的尝试之一;其二,那位有能力使组/织完成斗兽场化的大人物,在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就已经陨落,或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更了自身的“存在”。混沌海中圣主虽然稀少,古老神魔却多如恒河沙数,其中有资格把议程送上圣座会/议的大人物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要辨别这两点,其实也并不困难…… “你的神是谁?”李/明夜问道,“祂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头衔称号?” “祂就是祂,隐秘之主,自然之灵,宇宙间游牧的浪客。恒星是祂伟大的呼吸,行星是祂每一步行走时落下的足印,世上一切生灵都徜徉在祂的怀抱里,最终安眠于绿色的梦境。但我已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老者回答。 “可你记得祂的存在。”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陨落了,因此失去了“名字”的呼应,但其本身的“存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这个“存在”听起来有些耳熟,其概念似乎在堡垒被选中者培训录像里听过。“是‘晨星’的远古分支吗……”她低声念了一句。隐者,美缇斯?她下意识抬头望了奥利西欧的塑像一眼,塑像温和地看着她。她记得对方就归属于隐者之道。 “晨星?”老者不解问道。 把你卖给魔轮,应该值不少钱,李/明夜心想。她还真的试着拨打了一遍晨星本部一到十团团长的编号,发现没一个在本宇宙。看来张天然回去之后没有大嘴巴,既然如此,李/明夜当然更加不会嘴碎……退一万步说,她在这个宇宙的收益大部分都得靠薅“古天人”的羊毛,魔轮要是来了那还了得?分享当然不如独占快乐。 “这个组/织曾经属于你的神。”李/明夜说道,“我不愿如此残/忍,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神很早就已经陨落了,新神取而代之,获得了祂曾拥有的一切。你的族群也许已经归属于新神,也许因为存在隐秘的缘故,没有被全然继承——至少你没有被继承。这或许能让你感到一丝安慰。” 老者看起来并不非常激动:“我知道这件事。” “哦?”李/明夜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件事?”考虑到疑似出现在古天人遗迹中的低阶慧眼,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祂自称‘觉/悟者’。” 应该是清愚,那位圣主之下第一人,李/明夜心想。既然被法相尊称为“祂”,想来应该不是极推崇敬仰清愚的李神秀——虽说离神魔仅一步之遥,但后者毕竟仍然是法相,同为法相,老者的态度不至于如此夸张。作为马甲狂人清愚的诸多自称与代号之一,“觉/悟者”并不为人所熟知,也没有什么事迹,除了极稀有的老而不死的狂/热粉丝之外,如今恐怕只有曾追寻过先行者足迹的张天然和她会知道。壹趣妏敩 在万界历练中就有这个好处——人常于猝不及防之间,与历/史莫名其妙地打个照面。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心愿:请那些跨宇宙共鸣之历/史中的大人物投影们吃饭。她决定从杰克·斯帕罗开始吃起,就定在这件事了结之后,然而她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不少历/史中的大人物了……想到这里,她不免莞尔一笑。 “从那之后,你们这一族就开始服/从‘觉/悟者’的领/导?”李/明夜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摇了摇头,“‘觉/悟者’不是我们的领/袖,至少在我开启这次殖民时是这样——即使这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不论是成为我们的领/袖,还是成为我们的神。但祂不愿这样做。这位神灵的权能无比强大,但也有凡人一样谦和的心性。祂是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失去神明指引的那段艰难岁月中,祂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他的目光投向李/明夜额上的红痕。 李/明夜打量着老者,忽然微微一笑,友善而又诚恳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有慧眼证明渊源,又同为“异界来客”,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同/胞,会面地点更是定在图特加岛上,斯帕罗家族的地盘,王/权归属之地——但老者仍然选择以幻影的形式降临。从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深重的防备之意,而这种心理必有缘由。总而言之,自从发现这位古天人遗民竟然以幻影形式现身之后,李/明夜就决定对他的话只信两成,其中一成还是看在“觉/悟者”一词上给的,毕竟他确实具备这份知识。只是这份知识的由来值得推敲考究。 ——在如此深厚之信任基础之上,老者深重的防备确实令人生疑,他毕竟还是来了。毫无疑问,他有所图谋。 ——李/明夜从来不怕他人有所图谋。 “我同我的族群失去联/系,滞留在这一方世界里,如今已经有近千年了。”老者感慨了一句,后又提问:“觉/悟者如今可好?”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他陨落了。”李/明夜采用了角斗/士的习惯称呼。在斗兽场里,若非格外尊敬或有/意谄媚,即使强如高等神魔,仍然配不上“祂”的尊称。这一方面是由于至高无上的圣主的存在,导致神魔们不敢僭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等神魔固然已经是概念神灵,自身又投影万千、化身无数,本尊却仍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脱离肉/身物质法则,因此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性别种/族等属性的缘故。 “哦!”老者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到了觉/悟者的境界,陨落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暂时离开了‘当前’。”李/明夜说道。这当然是实话,并且是角斗/士的常识,但她同时也相信,清愚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圣主亲自出手干预,岂有挽回余地?除非情势变化,使得圣主将其放出,又或是另一名甚至多名圣主出手。“我和我老/师是他的同道,我更可以算是他的后辈,我们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尝试将他从陨落中带回来。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我的追寻并不顺利……”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去过很多世界,但很少见到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族的眼睛,确实是来自于觉/悟者的馈赠。”老者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神之/子嗣,由成道者亲自在梦中孕育的种/族,蜃族(即古天人)的出身可谓是混沌海中一等一的高贵,而理所当然的,这个种/族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就没有经过多少挫折。蜃族乃是一个纯精神体的种/族,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当时的混沌海,世界是混沌的,幻梦与物质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有神使。 神使,即那被李/明夜称为“梵天”的奇妙生物,乃是倾注了成道者心血智慧的结晶,是真正的神之创造。每一个神使都相当于一个世界,一个真正令人心想事成的世界——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个世界便会奉上蜃族想要的一切,大至一颗恒星,小至一颗原子,复杂至外道巅峰的恐怖机械,简约至一粒渺小普通的卑微砂砾。在成道者的宠溺下,蜃族就如同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能够决定他们快乐之上限的,仅仅是想象力与见识。于是他们命神使造出通往万界的桥梁或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的舰船,开始了他们的万界探索之旅…… ——李/明夜听到这里,再结合靳一梦透露的远古秘事,以及堡垒宝贵珍稀的、仅针对本部被选中者培训的一些内容(她收到这段非正常录像时恨不得亲阿斯特罗一口),已经大致猜出了前代隐者培育蜃族的缘故。 ——在混沌海中,有一个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唯有圣主才有可能略微涉猎的权/柄领域,这个权/柄叫做“创造”。在权/柄的领域,“创造”和“创作”堪称天壤之别,再伟大的人之创作,都不过是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的火花,所谓推陈出新而已。真正的“创造”却全然不同。至少在堡垒的培训内容之中,“创作”被授课的高等神魔赫尔墨斯归属于物质领域权/柄之中,而“创造”甚至无法被分类……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事物,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分类它。人的一切未来由过去构成,可悲的是,就连神魔也是一样。 ——作为初代圣主之一,前代隐者对“创造”颇有研究,而根据老者的阐述,蜃族的一切听起来就像祂为此举行的一场实验。李/明夜从不相信神爱世人,在她看来,假如人真是由神制/造,那神对待人,想必顶多也是像对待钟爱工具而非亲子,这道理就像她不可能去信/仰她亲自炮制的宗/教一样。只不过,“你的神创造你们不过是为了做实验”听起来就跟“你爹妈生你不过是为了养老”一样不礼貌,因此她没有将其告诉对方或认真探究真假的意愿,只是安静聆听,偶尔捧场,并饶有兴致地等待转折的出现。 第一个转折很快到来,那是发生于整个混沌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者炼世。当然在老者口/中,那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万界灾/难。 觉者炼世之后,物质的世界变得强横稳固,幻梦不再能脱离物质实体独/立存在,就连思想竟然都要依靠生物电!这改变在正统远古物种的蜃族看来简直是搞笑,但后果却很严重——大部分正在低级宇宙中游历的蜃族直接因此而烟消云散,少数有幸觅得智慧生物充作寄体,因此幸存。至于那些恰好在高级宇宙中的蜃族,虽然因高级宇宙法/理繁多复杂,规则冲/突频繁的缘故,能钻一钻那些被后人称为“魔法”的空子,从而侥幸得存,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对蜃族而言,觉者炼世之后的混沌海绝不宜居,哪怕是在高级宇宙甚至主宇宙,他们的感受都像把常年生活于盆地平原地区的生物直接丢到珠峰上一样,就算没有直接冻死,也是喘口气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跑跳跳了。经此剧变,大部分幸存蜃族都恐惧地逃回了自身所归属之不同神使的怀抱,小部分蜃族则命神使赶工出适合当今世界的舰船,仍然鼓/起勇气在外游荡,根据族人的去向做一些搜救工作。然而这一搜救,他们就从低级宇宙幸存者身上,发现了“寄体”的妙用。 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短袖短裤、熬夜虚胖的亚健康社畜从回家的地铁上直接丢到珠峰顶,那名社畜肯定且理所当然地马上就会寄,但假如给那名社畜套/上一身帕尔帕廷红衣卫队专属深空作战装甲,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智慧生灵就好比蜃族的装甲,在“穿戴”上智慧生灵之后,蜃族不仅可以在物质世界中自/由活动,更是可以完全发挥出寄体生灵的全部能力,使得蜃族在万界历练时远比昔日更加如鱼得水。除此之外,虽然老者没说,但李/明夜还是依据个人经验与研究所得推测出一点:这名智慧生灵的经验智慧也能够作为养料为蜃族所吸收,使得蜃族人更加强大。 总之,在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蜃族又快乐了起来。可是又一个转折点接踵而至——发生于阿斯加德主宇宙的黑龙之祸。在这场旷世大战中,前代隐者陨落,新神取而代之。 或许是美缇斯圣主并未完全吸收前代隐者的“存在”,又或者是祂对“创造”这一权/柄的掌控与前代隐者不同,再或者,干脆就是祂根本不喜欢、不在意蜃族……总而言之,这个古老的种/族被新神抛弃了。 没有了成道者的爱宠,神使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渐枯萎。虽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强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涛建立通道和通讯的蜃族极其稀少,大家都是通/过神使周转,更何况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乡,他们只有在保留了远古环境的神使之中,才能从思想里孕育出新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觉/悟者正是在那时出现的。”老者告诉李/明夜,“我族送给祂一个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参详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维持活力的方法。‘这是一个世界,既然如此,你们就用‘世界’来喂饱它。’祂是这样说的。祂赠给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们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们用神使制/造‘心灵之石’——那是盛装‘世界’的容器,同时也是旧‘世界’的一个小投影。我们必须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导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灵,令他们繁衍壮/大、繁荣昌盛。我们要带去心灵之石,令他们信/仰我们,令他们的思/潮足够庞大和虔诚,直到装满‘心灵之石’为止。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心灵之石’才有足够的能量带我们回家,至于剩下的能量,则能够让神使焕发活力。” “旧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这个宇宙里冒险家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地方吗?我去过其中一座岛。”她还以为被称为“心灵之石”的法宝不会有多大呢…… “很遗憾,因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见到的只是它的尸体……甚至只是尸体的一部分。”老者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电般雪亮,一闪即逝。他的语气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将它带来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凡人将受/精卵养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长到大/陆般庞大。它本可以成为一颗恒星,甚至一个世界!它——”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可它再也不会长了,再也不会……它的核心已经被摧毁了。” 李/明夜想起广/场上空置的虚无之处。“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是这样。”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穷尽一生甚至无数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庞大的囚笼,也一样是囚笼。“每一天过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着我……好在我用不着继续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寿命将尽,快要死了。” 超过1300年,甚至更长……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闪。她开口问道,“假如你还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许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你们说不定能想出回到故乡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边,也是一个慰藉。”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 “我听说亚特兰蒂斯毁灭时,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完整。”老者说道,“你不过是个半神,可能无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应该见过肢/体残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头发,强的如我的肢/体。他们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但我仍然活着。”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高阶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断。很显然,那数之不尽的苍白巨人之于老者,都不过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调遣,听他指挥,如同手脚驯服于头脑,或阿尔法贝塔之于李/明夜本人。这就是精神系高阶法相的强横,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国……如果有足够的物质载体,塞满一颗行星都不是没可能。 “我很遗憾。”李/明夜让自己的神情呈现出最真挚的同情,“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带我回家。”老者立即说道,“神使的时空坐标永远处于‘当前’,因此并不固定,‘心灵之石’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也无法获知之前和当前的时空坐标,但是——” “我做不到这个。”李/明夜断然拒绝。每个时空通行法术的坐标参照与判定标准都不一样,需得找出恒定标准值才能“翻译”,而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与法术模型才能做到对比参照,即使不考虑信息源问题,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下这事儿她这次历练就干不了别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派出高阶法相搞万界殖民的势力!那是真正的远古异族,成道者子嗣,他们的地盘清愚想去当然可以随便去,但那可是他/妈/的圣主之下第一人,张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是她李/明夜了。“我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宝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仗着机缘之巧和工器之利罢了。我对空间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这个庞大领域的门槛而已,你若要我带你去亚特兰蒂斯,那我们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带你离开这个宇宙……”她摊摊手,“我确实做不到这个。” ——李/明夜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彩虹桥碎片和扶木这种大道至理般的规则造化之物,自身又极度好学,苦心钻研,是绝无可能将彩虹桥之术修/习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实际上,物质空间法/理乃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其构成严密至极,深奥莫测,艰难晦涩,修持空间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够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经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了。 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 宇宙9第二十四章 当李/明夜、靳一梦和提佐克抵达慈悲之岩时,海岸边风平浪静。据说永恒咆哮的环岛风暴早已止歇,天空中冷月斜落,海面上银光点点,海浪轻轻拍击着沙滩,潮声安详静谧。唯有在极高极远的天穹角落有一团乌云悄然堆积,云团中有闪电夹杂缭绕、时隐时现——那是哈根的注目。 李/明夜盯着那坨乌云看了一秒:“唔,我突然想起一招,文森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雷神。”她兴致勃勃地在团队频道里发问,“就是那种,虽然哈根人在很远的地方,但他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能把敌人劈死,他还会跟着闪电一起出现。他会这一招吗?” 靳一梦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这对哈根而言不是很难:“应该会吧!其实你想过没有,他本来就可以像闪电侠似的光速把整个行星兜一圈,只不过他不会搞效果,可能待在家里把人远程劈死就拉倒了,自己就不会还费劲儿过来一趟。你把这招跟他说一下,告诉他你想看,他下次应该就会了。” 李/明夜抿了抿嘴:“我才不要跟他说,好幼稚……” “那我给他说,就说我想看。” “不要,你说也一样幼稚,我们在约恩老滑头心里不是这个形象。那老东西欺软怕硬,要是他知道你我竟然这么幼稚,下次说不定就会跟我们耍滑头了。”李/明夜迅速出了个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要暗示哈根,让他觉得这一招很酷。” 靳一梦其实并没有觉得飞雷神很酷。不过是打个雷再加个闪现,究竟为什么会酷?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只是道:“我感觉我这么一说,说不定会启发哈根,以后每次动手都搞个效果出来,他那些能力本来就特别适合做效果……啧,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人带坏了啊。” 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说着废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时间,刚一落地就手挽着手、施施然往前走,虽是悠闲散步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反倒是提佐克,落地后先是被这瞬息挪移的空间魔法震了一下,再意识到此地风暴止歇,又是震了一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追上。好在那二人也停步,他很快便赶上了他们,开口道:“这风暴竟然停了,我的族人可能已经离开——” 靳一梦抬手摆了摆,示意他闭嘴。“他们没走。”他说道,“你仔细感知,2731个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人,中等体型,两条腿。你们这儿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这么热闹。”他顿了顿,“2730了,不过……” “2731。”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纠正道。她睁开/慧眼,做极目远眺状,感知在一瞬间穿透丛生的乱石、起伏的草海与幽暗的密林,将一切尽览无余。“你不要这么狭隘。两条腿的是人,多几条腿就不是人了?不过是一点点变异罢了。” “灵魂被抽空会有这么大影响?”靳一梦在过来之前只是听李/明夜粗略说了一点情况,就连蜃族法相的袭/击都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挺意外的,“我怎么记得灵魂被抽空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啊!” “你说得对,这不是灵魂被吞噬造成的。”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再结合“一号梵天”头部主城的初始状态,很快作出了推测,“那个蜃族法相可能已经濒临死亡。像这种纯精神体的生物,濒死表现跟有物质实体的生物不大一样,他表现为错乱和疯狂。他的思维中不再有秩序,也不再有稳固的结构,本尊意识可能还存在,但也无力约束他那些饱含力量的思想……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他则是精神。”她顿了顿,“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毛戈人的异变原因倒不难猜测——通/过信/仰,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跟蜃族人紧密地链接在一起,他的疯狂当然会传递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催动他们体/内的灵能,从而诱发身/体上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灵能越强、信/仰越坚定的人也就越容易变异。你发现了吗?提佐克就没事。” 提佐克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团队频道里的对话,只是沉下心来感知,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出异样。那是空气里充溢着的诡异味道,闻起来极辛辣而又极晦涩,灵能者超凡脱俗的感知自动将其翻译为邪秽、诅咒和绝望,由此产生一万种各不相似的疯狂。普通人只能闻到腥咸的海风与清新的草野,比较敏锐的普通人能闻到远方传来的一丝鲜血气味儿,但灵能者能洞悉空气中涌动的疯狂和不祥。失控的魔法。 “死个法相而已,动静这么大。”靳一梦嘀咕一句,松开李/明夜的手,走到她前方。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眼前这一切绝对跟他老婆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方想动手,奥利西欧直接一巴掌就把人拍回了慈悲之岩”而已,因此她一定会成为对方濒死反扑的重要目标……不论他的直觉正确与否,既然对方还有余力折腾,那他就得小心了。 提佐克听着前头二人的对话,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先祖之灵,他的族人世代供奉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最初之神,将要死了? 提佐克最近忙得很,作为曙光女神号实验室唯一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民/工,他上被阿尔法和贝塔指挥得团团转,下则是将来实验室轮/转的土著指挥得团团转,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学读书学写字,学算术学医药(李/明夜教授的医药是指生物炼金术,跟他以往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学古语学魔文……这样一副重担压下来,即使是灵能者的杰出头脑和无穷精力,也是被压得够呛。 除此之外,李/明夜还弄来了当今世上许多宗/教的典籍,命他如看故事般阅读。“故事”看得多了,他逐渐领会到那些宗/教的长处,也逐渐可以从中挑出毛病来,比如浅薄的局限、矛盾的逻辑、空洞的吹嘘、虚伪的粉/饰……而他颇为汗颜地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即伟大先祖可以说是以上皆有。当他生活于信/仰伟大先祖的族人之中时,当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当他从未听过另外见解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缺陷。 “旧的打碎了,新的却没有立起来。空有皮囊,没有骨肉,还自命不凡!字也挺难看的。”这是阿尔法翻看提佐克阅读笔记之后的评价,尖刻得令他满脸通红。忙于记录实验变化的贝塔则抽空下令道:“你自己写一本聆星者的圣典出来。”这下好了,提佐克的活儿又加了一项。 ——被后人称为“第七使徒”的“黑衣教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用毕生时间不断书写编撰的那本《律己录》,名气甚至比靳一梦那几本都要大得多,直到数百乃至于千年后,还经常登上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正是这本《律己录》,真正塑造了聆星者教/派苦修律己、学道无穷的探索精神,它超越了不同宗/教的隔阂,启发了无数迷惘者,坚定了无数开拓者,激励了无数求知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提佐克还不是那位圣贤般的伟大人物,他只是个刚刚找到方向、每天被人填鸭、抽空努力消化的迷茫青年。他有了全新的生活,每一分钟都有新见解,每一秒钟都有新发现,新的知识充满了提佐克,使他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般充实和漫长。他现在回味过去的那个自己,那个虔诚得近乎愚昧的自己时,都不由感到十分陌生,但不论如何……乍然听到李/明夜本尊亲自降临,并对他说:“你的神快要死了。我曾承诺带你回故乡,这就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又将他瞬间带到慈悲之岩时,他的心情仍是十分复杂,且极度懵逼的。 在背离伟大先祖之后,提佐克的思乡之情淡了不少。他很明白,归乡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活祭给风暴和大海,哪怕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都不会对此有半点犹豫——与之相反,她只会感到受/辱,只因他的存在玷污了她的信/仰与荣耀——他便只能熄了归乡的念头。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对当下的情况有完整的了解,只是遵循二人先前的话题问道:“先祖为何会突然……陷入死境?” “他活了太久,本来就快死了。”李/明夜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愿,却也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道:“他是蜃族人,对他而言,延寿之法有二:一是获得权/柄,二是吞噬灵魂。” “在这个世界,权/柄的法/理具象为‘王/权’,他或许对此有所计划,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况且王者必须待在自己的疆域之中,这或许与他的复仇计划不符,因此他才让位给杰克·斯帕罗,将其作为必要时的储备。虽然当中有些波折,杰克最终还是不负他希望,成功守住了王/权。只可惜,他现在想去吃他也来不及了,而咱们的海盗王呢,恐怕也未必会乖乖给他吃。”李/明夜顿了顿,笑了一下,“至于吞噬灵魂嘛,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只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灵魂,否则即使对方不反/抗,那也并不算吞噬,只能被称为‘融合’。融合之后,鬼知道是谁吞噬了谁?要是对方反/抗,这事儿就更难办了。他本来就十分虚弱,又自不量力,要来吃我。为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成功消化我,他调动了许多力量,结果只吃了我一缕分神而已。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主体,正想开餐,结果被奥利西欧和哈根打成重伤,退了回去……这真是得不偿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蜃族还挺经打的,换个人被这么打,大概早死了。他至少还能逃回老巢才咽气。”靳一梦笑着说道,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当先踏入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草野。没膝的野草驯顺伏低,倒向两旁,在半神的面前自觉弯下脊梁。从一处处断桩不难看出,这里曾是密林,可惜树木已经被暂居此岛的毛戈人砍伐殆尽了。 “是啊,他也挺可惜——跟梅斯·云杜比起来,这蜃族其实还算是挺讲道理的。”李/明夜是真的有些遗憾,但她也很清楚,眼下这局面几乎是必然。如果她是法相,那么对方或许能成为她的又一个“阿斯加德人”,可惜他们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在有他心通的情况下,他何必屈尊同她合作? “得了,在我看来这俩都他/妈是傻/逼,死了活该。”靳一梦撇撇嘴,随即一顿,转头对提佐克说了声“抱歉”。 提佐克几乎有些惶恐,但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闷声不言。然而正在此时,夜风送来声息,微弱窸窣如虫鸣,仔细听去,却是狂笑、痛哭和惨叫。好像突然间意识到“先祖之死”对亲眷好友意味着什么,他有些焦灼地朝前方望了一眼,忽然咬咬牙,疾步向前冲去。 靳李两人都没有阻拦。此地虽然因异变而充满危险,但以毛戈人族地之距离,计算提佐克的速度对比二人当下的速度,他不论如何都跑不出一公里去,这个距离几乎跟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只见靳一梦懒洋洋抬起手来,往旁边空处虚虚抓了一把,十来颗石子便从草丛中凭空跃起,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被无形的力量研磨,石粉簌簌而落……几乎只五六秒钟,这十来颗石子便被打磨成一头尖一头圆的水滴状,被他握入手中。 “快没子弹了?”李/明夜问道。 “能省一点是一点,咱们还得待大半年呢。”靳一梦说道。 “看来弹弓已经过时了。”李/明夜笑嘻嘻的,“现在流行的是石子。” ——在命运组/织之中,“弹弓”是一个梗。这个梗源自靳一梦对文森特的某次早期射击成绩的吐槽道:“老/子拿弹弓比你打得准。”后来被其他成员用在各种场合中,表达不同意思。比如李/明夜让靳一梦写圣典时,就称“你用弹弓都能写出一本来”激他写作,文森特拿高级船员餐厅出品的鸡肉派当早餐时,陈英华路过也评价“这狗都不吃的肉饼是你用弹弓做的吗?”……但其实大家(包括靳一梦)都没有弹弓,也并没有打算做一把弹弓。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靳一梦的感知中,前方是有点危险,但那是对提佐克而言。只要那蜃族法相没有埋伏着打算阴人,那这座岛上所有危险对他都确实属于“拿把弹弓都能搞定”这一范围,因此也就不浪费了。他只是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嘴能说,一天天的。”他望了一眼远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你要不要试一个?” 第一个目标在300多米,这个距离李/明夜单纯用石子打不准,得加上原力辅助修正,但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直接用原力将目标捏死。“不行呀,我还没进化到这个阶段。我还得用弹弓。”她仍然笑嘻嘻的。 靳一梦便直接一石子飞了出去。一声破空的利啸,紧接着是一声惊叫——是提佐克的声音。他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这家伙真是蜃族?”真蜃族可稀罕的很,就连绝大部分的圣座组/织本部团长,也仅仅在培训中听说过。当然,这也跟蜃族作为纯精神体,一般很难在历练中辨认有关。 “关于这部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他所描述的蜃族历/史,同你告诉我的可以对得上。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你没能告诉我的内容,而这部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比如清愚曾跟蜃族——” “哎等等。”靳一梦打断她。 李/明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其实你想过没有,清愚,李神秀,烛阴,张天然,这些人的实力与能力,均不可能比我更弱——正相反,他们应该比我强才对。我为了破局所想到的一切方法、所做的一切尝试,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到,甚至也做到了。”她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们都失败了。我如果想赢,就必须获得他们没有的东西,引入足够大的变数……” 尼德霍格就是这个变数,靳一梦心想。万/古以来从未履迹万界的古老圣主,黄昏前的最伟大者……毫无疑问,对于当前的混沌万界,这是一股足够庞大也足够陌生的力量。然而……“变数太大也不好。”他说道。这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力量,极度危险善变,且很容易反噬己身。 “是这样,”李/明夜点头赞同,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话语沉静:“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靳一梦更正道。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方伸出手,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握住了。她发出一声轻笑,向前轻轻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清愚接/触过蜃族,和蜃族达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李/明夜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清愚与蜃族的渊源,随后提出分析:“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有几个推测——第一,清愚当时在尝试领悟‘创造’。他距离圣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创造’可能跟他的境界突破有关。至于第二嘛……”她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靳一梦又随手飞了一颗石子出去,“说说看呗。” “你之前告诉我,‘只要万界中的人族依旧繁荣昌盛,觉者陨落的事实就无可更改’。”李/明夜说道,“像我或清愚这样的人,我们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创造’,创造自己的圣座,否则我们的未来就只有觉者之座,而这意味着陨落。这对我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清愚而言,就相当紧迫了。” 靳一梦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万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只见到两手。”李/明夜顿了顿,叹了口气:“想要扫清‘人族’这一障碍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因我而受影响的智慧生物数以亿计,其中因我而死的人类恐怕有几百上千万,我亲手杀死的人类有——”她略停顿了两三秒,似乎在回忆计算,“672个,唔,我本以为会少一些,我很少有时间亲自动手杀/人。总之,我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却连一颗行星都填不满,而整个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宇宙,但他要是见一个宇宙就摧毁一个……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他一时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会被其他组/织或圣主亲自出手剿灭,这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规方式毁灭一个宇宙中的人类,比如搞个审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热战啦这些手段,那他就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人类根本就杀不完。即使当时杀完了,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堆来,重拾科技飞快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出几个法相神魔。”她耸耸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较……委婉的方式。” “让蜃族来干。”靳一梦说道,“有必要的话,一个蜃族高阶法相等于60亿人。” “可能没那么多,嗯,无所谓啦。”李/明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招挺妙的,“你看,这样不会太过触/碰‘人族灭绝’的禁忌,与之相反,前来殖民的蜃族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族兴旺发达,这能使世界源与自身的收获更加丰厚,也顺应了万界潮流,不太容易失败。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隐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隐秘,被人发现的几率不大——哪怕被发现了,前代隐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干系?等时机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个世界,将其打包带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迹和留下的信/仰呢,又会在该宇宙的次级衍生宇宙中不断流传,要是那名蜃族足够强,就可以通/过这些‘锚点’吞噬一个又一个次级衍生宇宙……” 靳一梦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说起这个,现在这个宇宙会不会就是次级衍生宇宙?一个承载了‘蜃族吞噬失败’可能的宇宙?你见到的那个蜃族法相之所以这么弱,只是因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说道。这一点她记得堡垒培训中有提过,遂解释给靳一梦听:“一般来说,像蜃族和梵天这样不容于当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时很难诞生出与本尊相似的投影。这个宇宙可能存在次级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级衍生宇宙中,可能还会有毛戈人和‘伟大先祖’,但那个伟大先祖应该不会是蜃族……唔,有可能会顺应当前情况做出改变,真变成毛戈人的祖灵也说不准。” “好吧。”靳一梦撇撇嘴,“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还寻思这得是个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尔:“那是你误会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编的那几本书。” “当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但不是写给你自己看的——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书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明夜微笑说道,“而你本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制/造了那些工具呢?” “……啧。”靳一梦不由撇撇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本就对宗/教不怎么感兴趣,因此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就是跟李/明夜相处的好处——她总是能从十分新奇的视角切入,带领他人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原因了。”遥远星河间那疆域辽阔之国度的宗/教协会会长如此说道。此时远处火光隐隐明灭,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梦手中石子已经用完。 毛戈人的村镇,也已经在望。 . 就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镇足以称得上豪华。 这个村镇占地面积颇大,村镇中/央乃是一个平整朗阔的广/场,屋舍皆由红泥和干草垒塑,看起来易于搭建,也颇为牢固。许多屋舍外都搭设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晒有各色草药与少许的动物皮毛。村镇虽是泥土路,却相当干净,看起来有定点掩埋销毁生活垃/圾与人畜排/泄的良好卫生习惯——而这意味着较高度的组/织化的社/会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连图特加都做不到这个。装饰性的雕刻石柱与石像随处耸立,雕饰有极具原始粗犷美/感的宗/教花纹,脚下则洒满香叶、鲜花、乐器、漂亮石子贝壳,以及鲜艳的、经过精心处理的鸟类羽毛,甚至还有用动植物染料当作颜料、精心描绘出的儿童石板画。这些可爱的小祭品排列得错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干净、规整的村镇,与其说是落后野蛮老土,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情。如果说建筑群之于/文/明,就犹如脸庞之于人类,那么毛戈文明的面庞无疑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由于遗传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卫生,每天洗脸护肤,勤快地修剪眉毛、鬓角和胡须,于是“他”仍有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场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使得整个村镇都散发出浓浓的草药与香料气味,以及——浓郁的腥味。并不是血的腥气。并不仅仅是。 就在大约15分钟之前,几乎整个村镇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唤下来到了广/场,以举行为神明奉上祭品的仪式。他们狂/热地呐喊,唱着源自远古的歌谣,跳着几近癫狂的舞蹈。而现在,他们还在。 那是一整个庞大如同小山的肉/团。 即使在感知中见证了肉/团逐渐形成的步骤,即使见多识广如靳李,但当这一荒诞恐怖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二人还是颇感震撼。手指连着乳/房,脏腑包裹头发,心脏的旁边是肚肠,皮肤与黏/膜呈现出绵密的胶质,夹杂着黄灿灿的脂肪,随着肉/团的每一次蛄蛹蠕/动,发出粘/稠得令人作呕的声响。液/体因受挤/压而渗出,深深地污染泥土。心脏在跳动,肺腑在舒张,眼珠在组/织间艰难地挪移,直到终于浮凸于肉/团表面……密密麻麻如同鱼卵一般。数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们。 一声惊叫响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这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常人噩梦中都难得见。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 “这种聚合……”靳一梦仔细打量着肉/团,迅速做出判断,“回光返照啊。”.m “你很生气,我能理解。”李/明夜轻声开口了。她睁开/慧眼,用三只眼睛与那数千只眼睛对视……然后她伸出手轻轻一招。位于肉/团后方的广/场石台上,一滩扭曲稀碎的血肉与鲜红织物里,一枚虹之玉勾轻/盈跃起,干净如新,荧光剔透,绕过肉/团,落入她的手心。她叹了口气:“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体撒气呢?她只是个倒霉蛋,而我很喜欢那件衣服啊。” 肉/团似乎努力想要长出嘴来,但移动眼珠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使得数千张嘴的挪移失败了。他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对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还没放弃‘黑海盗悬赏’中的戴维·琼斯任务吧?” “没。” “待会儿搜索这个岛,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李/明夜说道,“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须把我困在那具身/体里,阻断我的灵魂逃逸至灵之海、甚至斗兽场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体里的不是分神……我猜测,这就是科莉布索曾经的经历。” “那待会儿找找看。”靳一梦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一下,“这个完成标准,还得找海军……啧,把头带到金棕榈酒吧应该就可以了吧。” “给弗兰克也行,”李/明夜耸耸肩,“但得弄干净点儿,他最近有点洁癖。” “那现在……”靳一梦又打量了肉/团一遍。这一次他格外认真,眼眸在一瞬间变作黄金竖瞳,然后又轻轻一眨,恢复人类的面目。“他现在暂时寄存在这个……这群……这坨肉里,以物质的形式苟/延/残/喘,维持自身的存在。咱们随便把这坨肉弄死就行,他没能力反/抗,也没法儿再来一次了。”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惊讶于你把这座肉山视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活物’。说真的,我现在简直有些怀念d级宇宙了,在那种宇宙里,所谓的变异和畸形,最多不过是些……啊,遗传病、镜面人、连体人而已……” “是吧,你看B级宇宙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动不动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要是文森特在这儿,他还得补上一句——”靳一梦故意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而且还是裸/体的!” 李/明夜噗嗤一乐,靳一梦也不由莞尔。“你来?”他冲着肉/团抬了抬下巴,“干掉这个不知羞耻的暴/露狂,给你的新衣服报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这次哈根不是给你带了七八十件斗篷吗?红的你还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样的红!这件是非常健康的动脉血颜色。我还给她们取了名字,这件叫……叫血/腥玛丽。”李/明夜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这样一说,我杀他显得我有些小气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89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 291 章 第一章 中场10第一章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缺乏人气的卧室。 卧室并不大,装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多少陈设,仅有一张双人床、两只床头柜,另有一个老式木衣柜贴墙放置。加设了遮光布的窗帘紧闭,使得室内昏暗无比——然而饶是如此,也能轻易看出,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床/上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席梦思床垫,没有被褥枕头,所有器/具陈设都蒙上了足有一指厚的绒状细尘,木地板暗哑无光。看起来已经寂寞了数年。 ——直到卧室门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纤手轻轻推开。 “这就是最后一间了?”李/明夜探进头来打量,神情里有种孩子般纯净的好奇,“你在北/京的家?”眼眸一扫,好奇旋即熄灭,转为失望,“不对,这不是你家。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天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确实不是我家,只是一个房子,我买来放一些东西。”靳一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一停顿,带上一些笑意,“不过嘛,卖我房子的那家人确实有个女儿,挺早就出国了。”他的声音离开了厨房。 李/明夜也合上卧室门,回到了客厅里。客厅并不算宽敞,却同样空旷寂寥,只有几张木沙发、一只茶几,整个房子唯一一台柜式空调,与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的电视柜。这时靳一梦也来到了客厅,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密封袋。袋子看起来很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软薄,似乎沉寂了不少岁月。 “这是什么?”李/明夜好奇问道。 靳一梦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她:“‘高欢’的东西。”他看了看沙发茶几上的灰尘,皱了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包湿巾,三下五除二便抹净了灰。 李/明夜则对这个袋子起了莫大的兴趣。她接过袋子将其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茶几上——几张不同的身/份/证、几本不同的护照、一叠大额美金、一叠小额美金、一叠大额人/民币、一叠东南亚各国货币、一个插满不同银/行卡的钱包、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证/件。那些证/件包括东南亚不同国/家的驾照和合法持枪证,高级安保人员执照,潜水员执照等等,甚至还有飞行执照! “你会开飞机?”李/明夜震/惊了。 “会啊。”靳一梦翻开飞行执照,指着里面的等级型号,“不过我这是私/照,最低级的,不能商飞。而且你看到没?我只能飞直升机。” “你学这个干嘛?” “因为我有啊。”靳一梦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能算我有,是我公/司有,主要是给项目做一些空中支持。我看着好玩,就随便考了个证。其实很多事儿有个飞机挺方便的,也不太贵……我本来琢磨再买一个自己平时开着玩,后来耽搁了。” “结果你现在不用证和飞机也能飞了。”李/明夜笑道。她一边听着,一边把所有证/件带照片的那页都翻出来,一个一个看,“哇,你真的有胡子!”她顿时发现了新大/陆。 “……早就给你说了我有胡子。”靳一梦很无奈。 李/明夜兴致勃勃地一张张看。照片上的靳一梦比如今的他更加成熟沧桑,也更加削瘦。他的皮肤晒成近乎古铜色,上唇和下巴留着一圈淡淡的胡须——然而这一切都非常适合他。他就这样站在照片里,简单而又平静地跟她对视,面容英俊,气质锋利,目光却淡漠。像一把饮过血的刀,和一段漫长的故事。 “我不反/对你留胡子了,你想整就去整吧。”李/明夜宣布道。要知道这几张都只是证/件照!假如照片变成真人,真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子。她特意从中挑出一张推给他,“按照这张整,这张的胡子最好看!” 靳一梦拿起来看了一眼,“好。” 李/明夜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审视他,“其实不整也行。”她忽然又冒出一句,“你以前虽然很帅,但看起来很不快乐。现在的你更年轻,就像……嗯,就像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样。”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照片上的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眉心处已经有了极浅的一道纹路。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刚才陈柏来白塔大厅送我们。”她放缓语气,极温柔地询问,“他私下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靳一梦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约半秒后,他轻笑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帮我做这堆假身份的那条路子没了,让我重新找。”他顿了顿,环视周围一圈,“这儿没法住人,你没身/份/证,酒店也不能住。这样,你在这边等我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给你弄个身份回来。” 李/明夜探究地打量他一眼,“会麻烦吗?” “不麻烦。嗯,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麻烦的不是我。”靳一梦笑着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又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零食——第一个巨大的灌满冰美式咖啡的保温壶,第二个巨大的灌满冰奶茶的保温壶,一包薯片,另一包不同口味的薯片,一盒老式小蛋糕,一盒黄油曲奇小饼干,一板黑巧克力,一板牛奶巧克力……他还在继续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叮嘱:“你先自己玩一下,战术终端禁了除沟通外的主动外界交互功能,但还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看看报告,也不会太无聊。我很快就回来。” 李/明夜笑吟吟地点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样子。靳一梦摸了摸她的头,从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叠现金,想了想还是拿起卡包,又亲了她一下才离开。外头是盛夏,日光灿烂,暑气蒸腾,树木青翠,蝉鸣阵阵。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着衬衫和风衣,想了想便把风衣脱了。在一群穿着夏装还大汗淋漓的普通人里,他穿两件很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他并非当真不知寒暑,实际上,他很明白此地是炎热的,也能切实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其感受甚至比绝大多数环境探测仪器更加精准……只是这种温度,已经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了。 ——即使他正处于属性压/制、装备剥除、法则化能力禁用的休假状态之下,但他的境界和功/法却都还在。他早已离难,超越有穷,迈入了无穷无尽的天人合一。早已并非凡俗。 靳一梦买的这套房子位于闹市中的老小区式公寓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是90年代老式公寓楼的典型外观,一层是铺面,没有多少公共活动区域。由于童年正是住在这类房子中的缘故,他向来对这种房子有莫名的喜爱,觉得看起来格外温馨,有人间烟火气。他买下这套房产时还很年轻,这是他在中/国购/买的第一项大额固定资产,在此之前他一无所有……那时他还想着老老实实挣一些能养家糊口的钱,挣够钱了就回国成家,结婚生子,因此才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 多遥远而又多渺小的梦想啊!靳一梦想起这个,不由有些叹息。要不是他上次回来时不小心翻出房产证,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套房子,而上次回来时的他……他将高欢埋葬在最初的梦想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离开,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活着回来。 而且,还带着媳妇……靳一梦一念至此,眼中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情本来极差,离开李/明夜面前不用再装,一张脸顿时冷得掉冰渣,但不论何时,李/明夜都有令他微笑的魔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吧。他在心里想。 靳一梦这栋楼的临街铺面是复印店和小饭店,旁边那栋则是一个比较大的杂货店,烟柜里各色烟盒琳琅满目。靳一梦路过时瞟了一眼,忽然瞧见自己年轻时常抽的烟,遂停下来打算买一包。老板娘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客人,还有点不耐烦,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之后,这点不耐烦迅速烟消云散,转而同他热情攀谈了起来。从“小伙子最近刚搬来吧”到“以后常来照顾阿姨生意呀”,这段简短的对话不超过五分钟,当靳一梦揣着烟、防风打火机(送的)、找错一次的零钱,叼着冰棍(送的)离开时,余光瞥见老板娘正在用手/机悄悄拍他…… 虽然多少有些无语,但这张脸跟了靳一梦三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类待遇。他只是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的死亡和上次降临时间都是20o8年,那时能随手拍照的手/机还并不常见,最常见的随身通讯工具叫做“小灵通”。而现在,不过是2010年而已。 靳一梦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上。充满劣质感的呛辣气息令他微微皱眉,但那种熟悉感顺肺而下,夹杂着无数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心情。他留意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看他,遂将手插/进裤兜里,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支大屏触/碰全键盘智能手/机——三年/前的型号,已经插上卡并充满了电。诺基亚n97,在20o8年时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现在却已经有些落伍了。..m 靳一梦先是发出一条短信,在略一犹豫后,还是拨通了陈柏给出的号码,同时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这时电/话被接起来了,他便示意司机先往前开,司机也无所谓,啪的一声按下了计费器。 “你好,我是靳一梦,蔡艳芳的儿子……对,我回国了。”靳一梦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知道了。”他声音淡淡,“我这就过去。”随即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他的手/机瞬间嗡嗡嗡响了好一阵,十来条短信一瞬间挤到他的屏幕上。他顺手点开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对司机说道:“常青精康园。” “常青,丰台的那个?哥们儿,您这……”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目光近乎怜悯。 靳一梦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更加没有聊天的兴致,司机便识趣闭嘴。他安安静静地看短信,屏幕在他指下滑/动,转瞬间便全部看完。他又把屏幕拉到最下方,打字回/复。 他没骗你,确实是我。他回道。不信就直接过来见真人,我在去常青的路上。对了,你现在还能□□不? . 当靳一梦所乘坐的出租车在常青精神康复疗养院的大铁门前停下时,徐少秋已经到了。 七八月的天,太阳足有簸箕大,明晃晃地烤着大地,马路被灼煮出一股沥青味儿。徐少秋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徐少秋本人却在太阳底下站着,脸被晒得通红,对着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翘首以盼。靳一梦特地让出租提前减速,路过时往他的车尾瞟了一眼。白牌,总参。 靳一梦一下车,手就直接被握住了。他抬眸看了徐少秋一眼,由着对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关上车门,方才转过身来,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徐老板,恭喜高升,这都有司机了。” 徐少秋盯着靳一梦猛瞅,左看右看,上下端详,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真是你……我还以为陈胖子又驴我来着。”他半晌蹦出这一句。 靳一梦仍然是微微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冒出一些回忆。陈柏小时候很胖,圆/滚滚的一个肥球,拧一把能榨出二两油,遂得名胖子,雅号麻球。后来陈柏上初中,不仅开始谈恋爱注重形象,更是开始抽条,整个人唰的一下瘦下来,一路瘦到现在,这两个外号便逐渐没人提了。只是后来认识陈柏的人不知道麻球这个绰号,便总是会纳闷为何大家都叫他油条……呃,麻球拉长了难道不是油条吗?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你尸体都让人给挂树上了!”徐少秋兀自不敢相信,“我还雇人把你抢回来,把你烧了埋西山了,你……我/操,我埋了个啥?” 放/屁,老/子尸体是自己亲手埋的。靳一梦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念一转,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仇人挖出来鞭尸了。对这个结果他略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那是‘高欢’,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一句:“抢回来的时候,烂了吧?” “废话,早烂了,都烂透了。” “烂了就好。” 徐少秋眼珠一转,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是情报官,天底下心眼最多的那类人,只是被老朋友死而复生一事搞得太过震/惊,以至于乱/了方寸,才显得有些愣头青。现在靳一梦给出了这样的几句话,他立刻就依据职业本能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版本——然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徐少秋对着靳一梦后背狠狠锤了一拳。普通人倾尽全力的一拳在靳一梦看来屁都不算,他没理也没躲,径直往前走。徐少秋则跟在后头一路咆哮:“够狠的啊,你!瞒了老/子三年!你姥爷没了,老/子办丧事张罗,你姥姥孤零零一个人,老/子接到自己家当自己姥姥照顾,你那个破墓地,老/子掏钱买的,结果你他/妈一回来,居然问老/子还能不能给你□□?你要装死好歹吱一声,真跟我说你想走,难道我会拦你?你——” “既然知道自己办的是假证,就不要说那么大声。”靳一梦淡淡打断了他。前方是保安亭,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搓/着手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她,走到她面前,“你就是蔡艳芳的护工?” 靳一梦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极冷,近乎肃杀。以他如今境界气场之强大威严,等闲有穷都可能被吓出心律不齐,更何况承受他目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徐少秋跟在他身后,尚且呼吸一窒,护工自然更加紧张,嘴唇翕张,心跳如雷,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了。 “带我去看监控吧。”靳一梦移开视线。他也不是故意吓人,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妈死了,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 . 其实靳一梦跟他/妈蔡艳芳是真的不太熟。他对蔡艳芳只有两个大体印象,第一是疯,第二是漂亮。是的,就是这么浅薄,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真的很少。 靳一梦年幼时父亲意外亡故,家里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蔡艳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打工养家,度日很是艰难,不得已之下欠了一些外债,只能更加努力地打工,实在顾不上孩子。彼时靳一梦的爷爷奶奶已经病故,姥姥姥爷便打算接手照顾这对母/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母/子二人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与老人住到一起。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选择,唯一的缺陷在于:蔡艳芳真的太美了,因此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论是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债主。 当时还是千禧年/前,治安尚且有些混乱。母/子二人住在军/区大院时,债主还不敢放肆,谁敢在部/队头上动土?但他们住到外面时,一些麻烦就找上/门了。蔡艳芳是个要强到父母帮还债都不愿意的女人,长得比花还美,脾气比铁还硬,因此自然不愿屈服,被/逼到极处时,情急之下就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要跳楼。毕竟是军人遗孀,债主也怕闹出人命,因此只能退去。这一局是她赢了,但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长期的精神情绪压力与过/度操劳,却终究是种下了祸根。在那之后不久,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几乎无解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不可能痊愈。 当时大家都对精神疾病没多少概念,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连蔡艳芳自己也是。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蔡艳芳一直徘徊于债主上/门的那一天里,在那一天中,她差点掐死靳一梦,差点砍死她父母,差点把上/门家访的老/师和搭讪的路人推到马路上的滚滚车轮下,而最后一位报了警。终于她被强/制隔离,关到精神病院治疗,自那之后,靳一梦就很少再见到她。当时是1990年,另一个宇宙的这一年里,李/明夜还没有出生,而他也不过10岁。 蔡艳芳的状态时好时坏,最好的时候甚至被接回了家——然后她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便偷偷停药,试图重新回到社/会,能够自食其力。这也是靳一梦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期,是自他有知以来,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柔。可惜好景不长,停药后她的精神疾病再度发作,她隐瞒不说,努力伪装,以为自己能靠意志克服,可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疾病。她又被送回精神病院,而她的病也因此愈加根深蒂固。 那是最便宜的一家精神病院,其目的并非治疗,仅是看/守,形同监狱。但靳一梦没有阻止,他那时才16岁,他明白姥姥姥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了。这对老人已经为子孙倾尽所有。 每当靳一梦回顾自己的一生,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考离——更准确的说法是逃离。他逃离了北/京,去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开始。那是种自毁般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新生或是死去。后来他开始挣钱,并不多,虽然沾染人命,他却勉强算是安心,作为儿子他救不了老妈,至少也得给她换一家更好的医院。随着钱也越挣越多,医院也越换越好,终于他看见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步的急功近利,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处理他的遗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数字,足够家里人富贵一生。老妈姑且不论,不要再变坏就很好了,他对她的希望是过得舒服就行,尽量能治好……但他衷心希望姥姥姥爷在辛劳一生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直到四十多分钟前,这两个希望中的一个破灭了。彼时他在白塔大厅中,身边是李/明夜,陈柏则在他面前。休个假回趟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却突然来送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眸深处暗藏忐忑。 “欢哥,啊不是,梦哥,我得跟您说个事儿。是这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姥爷……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嘛,身/体又一直不好……”陈柏被靳一梦瞬间锐利的眼神震得一激灵,招供般迅速交代道:“人已经没了。” 越是突发事/件,越是情绪激动,靳一梦便冷静得越是迅速。这是他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因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只轻轻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这都得怪少秋!”陈柏立即回道,“是这样,你那时候不是死了吗?少秋把你找回来烧了埋在西山,还他/妈傻/逼兮兮地给你搞了个碑。他寻思碑上要是写高欢肖诚这些,烧了纸怕你收不到,就觉得反正那帮老缅也不知道你叫啥,干脆用的你真名……” “……”靳一梦着实有点无语。我把我自己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挖出来烧掉,缅甸缺那一块地吗?不是,徐少秋为什么要去挖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死在哪座山里,又是怎么挖到他的??? “然后呢,你也知道,平时老/爷/子那边主要是少秋在照顾,但你以前偶尔还会回去过个年打个电/话嘛,这次四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只有钱一笔一笔地汇,时间久了老/爷/子心里就打突突。结果去年,应该是去年吧,正好赶上清明少秋去给你烧纸,少秋的司机说漏嘴了,也不多就漏了一点,结果谁知道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他一寻思,这西山,他们家老人也不在那儿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偷偷去了,一查你名字,墓碑就在那儿竖着,当场人就不行了。”陈柏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通讯里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声——他感到非常难过,竟至于有些哽咽,“欢哥,少秋尽力了,真的。他是靠着我们一路升/官发财,但也没有亏待我们。我这次回去,他把我们两家子人都照顾得很好,就只有老/爷/子出了事,但他也是没办法。对了,他还给你/妈换了个护工,之前那个退休了嘛,现在这个我验过,人还不错,老实本分。” “把她姓名电/话给我。”靳一梦的声音冷静依旧,“这次回去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医生治不好我妈,我给她治。” “你给她治?”陈柏一怔,旋即恍然,“哦,难怪你这次回去要带上嫂/子。” “我说的是我给她治,你别说漏嘴。”靳一梦警告道。他既不缺精神系功/法,又不缺物质系功/法,解决精神分/裂症的生理和心理性/病变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李/明夜知道蔡艳芳有病,但他仍然希望李/明夜能直接见到一个正常的蔡艳芳,而不是迷糊呆滞的病人,或歇斯底里的疯妇。 “好,保证不让嫂/子知道。”陈柏便笑了,“阿姨要是真能好……嗨,总算有件好事儿了。” ——此时此刻,靳一梦正在监控室里,屏幕上是蔡艳芳,身边是徐少秋和护工,还有疗养院的住院医师和数名领/导。除了靳一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在看监控,而蔡艳芳…… 蔡艳芳在看一把椅子。 虽然监控的分辨率很有问题,但这间病房看起来仍然干净而舒适。这是一个附带盥洗室的单间,东西并不算多,却有空调和电视。床脚、桌角等尖锐部位都用海绵层层包裹,所有电插头都上了锁,所有架子都做了额外加固,窗户也被锁死,只能开一条仅容手腕通/过的小/缝。电视正在透/明塑料柜里工作,屏幕上放着连续剧,都市爱情剧,蔡艳芳却没有看电视。她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本来,本来……确实不应该有这把椅子的。”住院医师结结巴巴地解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所有病房里都没有放椅子,都是有人要用才带进去,用完了就拿走。椅子是活动物体,以前出过事嘛,尤其是您母亲这样没有束缚又有一定攻击性的病人,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还是得小心。这个事情我们也宣贯过,但是,但是……” “我才离开不到5分钟。”护工忍不住哭了出来,“芳姐经常藏药,把药片压在舌/头底下或喉/咙里面,就是不肯咽下去,我一不注意她就吐掉。这次就被她吐掉了,药吐到地上脏了,我就只能再去领药。我就离开了5分钟……” 靳一梦注视着监控中的蔡艳芳。在通俗认知中,精神病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凄惨形象,但她头发整齐,甚至还有点造型,可见经常修剪;她的衣服很干净,身材几乎算是丰/腴,可见照顾精心。得益于以上两点,年近60的、被精神病和生活重担折磨了三十年的蔡艳芳,在粗糙的视/频画面中仍然很是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曾拥有怎样震慑人心的美貌。她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身躯微微晃动,数次抬起手又放下,似乎打算做什么,又执意不想这样做。 “我猜测,您母亲应该是又出现了命令性幻听的症状。”医生说道,“她正在同它对抗。” 忽然间,蔡艳芳急速抬头看向病房的门,下一刻她冲向那把椅子,将其一把抓起,扑向窗户。这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护工回来了。她离开时根据条例规定锁上了门,这使她失去了阻止悲剧的最后机会。护工尖/叫着冲向蔡艳芳,但她已经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然后…… 视/频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护工。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着靳一梦,紧张万分。就连徐少秋也是。 靳一梦没有任何表情,“麻烦给我倒回去再放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领/导还没有开口,值班人员便直接开始了操作,很快蔡艳芳就又回到了屏幕上。 又是一遍放完。靳一梦沉默了片刻,“再倒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从容,但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方才还有些许交谈与咳嗽声的室内一下子彻底安静,好像被夺走了空气。护工迅速抬手捂住脸,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医生眨了眨莫名泛红的眼眶,移开视线。 “我来。”徐少秋哑声说道。他挤开值班人员,低下头操作电脑,在蔡艳芳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你们这边,平时的监控有吗?回头我让人来拷一份——” “不用。”靳一梦摇摇头制止道。 于是徐少秋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靳一梦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蔡艳芳,约两三分钟后,他终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度开口:“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尽力了,把她照顾得很好。”他随后看向医院领/导,“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给窗户装上栅栏。” “是,我们有考虑过,但也有家属反映,这看起来像监狱,对病人的身心健康不利。”领/导苦笑道,并立即作出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靳一梦点点头,看向徐少秋:“我妈她,已经火化了吗?”监控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于4个月前。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在西山。”徐少秋顿了顿,“跟蔡老/爷/子一起,就在他旁边。” 那就是都烧了。靳一梦目光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处理得很好,麻烦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不能让你劳心劳力又劳钱。”他拍了拍徐少秋的手臂,转身打算离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还有证/件的事情,我回头发资料给你,帮我弄一下。” “哎,你干嘛去?”徐少秋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你还没给我解释,你——” “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北/京,有的是时间解释。”靳一梦没有停步,但也没有甩开对方。在踏进电梯之前,他陡然间停住脚步,望向走廊外……这里是9楼,走廊外唯有虚空,以及盛夏的炽/热阳光。 “怎么……”徐少秋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便往外一挤,挡在靳一梦与走廊栏杆之间。电梯里的人疑惑地看着二人,帮他们摁住了开门键。徐少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二人等下一班电梯,于是门就合上了。 靳一梦瞥一眼徐少秋故作若无其事的紧张神情,笑了笑,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给他。“我没想跳楼。”他解释道。况且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他。 “这可说不准。”徐少秋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搬走了,我们还老是去找你玩儿。反正又不远嘛!结果门卫看我们烦,不让我们进,那就只好你出来。你姥爷家大院里西边那堵墙,两三米高吧,看着就吓人。你有门不走,每次都从那儿跳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松,很显然,他在竭力说一些愉快的话题。 “那个墙啊,我记得。”靳一梦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门,每次都爬那堵墙吗?” “嗯?” 靳一梦附到徐少秋耳旁,用揭/露秘密的语气悄悄说道:“因为我怕高。” “扯!”徐少秋压根就不信。 “我真的怕高,小时候。”靳一梦轻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搭在徐少秋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烟,微微侧过头,看进夏日的烈阳里,神情一如凝视遥远的回忆。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照得极浅,水晶般清澈透亮。“我妈那时候还在家里,她经常有幻觉,幻视幻听那些……有一次姥姥姥爷出去工作,我自己在那里玩,就听外面很吵,她在尖/叫,一间一间的找什么东西,把门撞得山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打开门去找她,她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说有人要害我们,他们已经来了,然后就把我抱起来冲出门,一路冲到5楼。就在楼道里,她抱着我一边尖/叫一边躲,还跟空气打架,最后好像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我放在楼道的台子上,自己也爬上来……还好她嗓门儿够大,所以在她抱着我跳楼之前,邻居先找来了。” “你……”徐少秋沉默片刻,只能说:“她只是想保护你。” 靳一梦点点头:“我知道。”他抖了抖烟灰,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她其实有挺多吓人的事儿。像是……她说自己是一根黑色的竹子,姥爷是莴笋,姥姥是菊/花。她说陈柏是狗,鬣狗,你是蜜獾,这两个动物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我问她长啥样,她形容给我听,后来我去查了书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她说我是蛇!很大的那种蛇。”他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尼德霍格,不由眼神微变,却是笑着继续往下说:“然后她就纳闷,为什么竹子能生出蛇来,她应该生竹笋才对,就想拿刀剖开自己找一找。她还经常说,家里到处都有人,在我们看来是阴影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黑色的人,一件放在床/上的衣服都能让她尖/叫……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有这么多吓人的事儿,吓到我那么多次,但我只怕高。”.m “因为你怕高,所以你才经常爬那堵墙?”徐少秋有些无语,但一想到这是靳一梦,却也释然。就靳一梦那又臭又硬的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接受自己竟然有怕的东西?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软硬不吃,只有激将法对他最管用。 “对。”靳一梦点点头,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所以我后来就不怕了。”这时电梯又到了,他便走进电梯,徐少秋也灭了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咦?这烟头……”徐少秋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嘀咕道。 “你不会是看到烟头动了吧。”靳一梦冷静地吐槽道,“这句话有点像我妈。” 徐少秋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老/子看错了!” 靳一梦淡淡一哂,没有再开口。徐少秋一直用眼角余光瞥他,似乎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却也只能闭上嘴。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正打算开口说话,电梯到一楼了,靳一梦走出了电梯。 我/操!徐少秋暗骂一句,跟在靳一梦后头一溜小跑。他突然意识到对方走路看起来并不匆忙,其实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却没这感觉,可见靳一梦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他。而现在,他似乎不怎么想等他了。 于是徐少秋逐渐从小跑转为快跑,好在路并不长。靳一梦离开这栋住院楼之后,目标明确、无比娴熟地往旁里一绕,顺着卵石步道经过一个花坛,又拐弯,绕过一棵树,再拐弯,走过一座小桥……终于他走到另一条卵石步道上,停步。他面前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位于另一栋住院楼下,如茵碧草上竖着两个公园漫步器,一旁的花丛欣欣向荣,蓬勃繁盛。 ——而他脚下是一些陈旧的、渗入卵石与水泥路面缝隙的血渍。 徐少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地点,微微一怔后旋即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在这儿……”他忍不住看向靳一梦。 刚才那间值班室里有整个园区的监控,靳一梦只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脑里把园区结构图画出来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破事,只是盯着地面看了两秒,又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终于睁开眼,向徐少秋询问:“是当场死亡吗?” 徐少秋点点头:“是。阿姨走得很干脆。” 靳一梦闻言直接闭上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尸体已经烧了,死亡地点没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一丁点都没有。作为一个经验阅历如此丰富的角斗/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明夜出手,从坟墓中挖出那两坛骨灰,又从骨灰中还原出两具躯体,再施以复活石那起死回生的妙法…… ——他最多只能得到两个由他记忆构成的血肉幻影而已。 我已经能救你了,靳一梦心想。我明明能救你们,只差一点点,一百三十多亿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年零六个月。我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我还很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之所以遭受这些,你们之所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时间是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靳一梦喃喃说道。假如以时间来度量,我还需要变得多强,才有资格打捞起过往的历/史,挽回失落的遗憾?而这个想法是否又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毕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你说什么?”徐少秋没听清。 “没什么。”靳一梦摇摇头,“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放心,我不会跑,我还指着你给我□□……对了,来个全/套的。” “……你他/妈/的。”徐少秋嘀咕一句,多少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 虽然靳一梦本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相当精准的感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瞥了一眼战术终端里显示的时间,“一小时能办好吗?” “你丫做梦呢!”徐少秋终于再度咆哮,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骂了一句之后又强行收敛,非常忍气吞声地承诺道:“一天,一天后给你。” “那么慢。”靳一梦撇撇嘴。当初回李/明夜娘家的时候,李唯一都是退休的人了,照样俩小时就搞定了。 “现在都快下班了,下班你知道吗?下班!而且你要全/套,麻烦的要死。哎对了,这次你要叫啥?” “李/明夜,女,25岁,23也行,反正要超过20岁。照片一会儿发你。” “等等,啥?”刚走了没几步的徐少秋噌地转身——然后他就震/惊万分地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空空如也,空空荡荡。 阳光灿烂如火,世界清晰明亮。 . 离开常青精康园之后,靳一梦先是去银/行给徐少秋转了一笔钱,再一看时间还早,又去租车行租了辆车,付钱时顺手买了份地图看了两眼。背井离乡多年,他对北/京已经很陌生了。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靳一梦回程时开得并不快。眼看着一辆辆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还有人不爽他开得慢,刻意超车来别他,他也只是慢腾腾地开着,没有任何提速或反超的冲动。直到后方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终于决定放弃,转弯消失之后,他才提起车速,恢复了正常偏快的行驶速度。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一亮,是条短信,来自徐少秋。靳一梦瞟了一眼,没点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回小区的路上,靳一梦路过一个新开的广/场,意外发现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一堆人或打伞或戴遮阳帽,竟是不顾炎炎夏日排起了长队,旁边还有几个卖冰棍遮阳伞手持电风扇的小贩,抱着裹了棉被的纸箱卖力吆喝。他有点好奇地用感知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苹果体验店,门口广告显示店内有一批iphone4到货。 靳一梦看了眼时间,又估了一下队伍长度,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遂找了个地方停车,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他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个宇宙,既然如此,买本宇宙通讯工具就有点必要了。跟战术终端比起来,这极受追捧的新一代智能手/机,落后得简直像一只掉了一半珠子的算盘,但毕竟……本宇宙土著应该不太能接受“用意念就能打电/话”这种事。 更何况,靳一梦其实很喜欢排队。他喜欢这种很简单就能打发掉时间的方式,喜欢置身人潮之中的热闹,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参与其中。在排队时他可以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或做自己的事,也不用担心掉队,前面的人进一步他就挪一步……再加上战术终端、一副随便插在裤兜或移动通讯设备上的有线耳/机,以及一份遮脸套餐(即墨镜口罩),排队就变成了所有“与陌生人打交道”活动之中,靳一梦最喜欢的那一件了。 靳一梦一边排队,一边悄悄把战术终端插上手/机,导了一张角度比较像证/件照的李/明夜照片进去,并转发给徐少秋——下一刻,来自徐少秋的短信果不其然如潮水般涌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靳一梦撇撇嘴,一条都没点开,转而用手/机连上网,认认真真补起了时事新闻。 半晌,“帅哥,帅哥?嘿,哥们儿?”身后的人拍了拍靳一梦。他茫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前方多了一截空地,旁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犹豫要不要插队。靳一梦微微一怔,往前几步,填上空地。 “真是的,哥们儿你排队认真点嘛,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身后人抱怨道。 靳一梦顺口道:“我在看……”他话语忽然一顿。他刚才在看什么来着?那一行行字,一张张图,清清楚楚,却又混沌不明。 其实以靳一梦惯常的脾气,根本就不会回答,这次脱口而出,他自己也挺意外。好在那人也并不是真心想问这个,只是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什么天气太热,什么女友崇洋媚/外,什么女友快过生日了,什么好在一年就这么一次,不然他就得像新闻上那傻/逼一样去卖肾……抱怨一会儿之后,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也收声闭嘴了。 在正常情况下,以靳一梦的实力境界与战士本能,方圆数公里中的一切环境变化、人员活动、魔法波动乃至智慧生物情绪意志变化,都应该历历浮现于他的心灵之中,即使他并非刻意。如今他虽然是休假状态,数百米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的,决不至于出现“险些被人插队”这种囧事。因此直到被惊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若是有人对他不怀好意,那么只需要在手里拿把刀,就有可能伤到他。 就像伤到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轻/松简单,而他却对此浑然不觉。当然,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做。 靳一梦望向眼前的长队,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李/明夜真的需要这台手/机吗?想必是不需要的,买回去也是放着。要知道就连全息通讯仪这样切实用得上、并且作为议员必须经常使用的高级通讯工具,她也一向是放在秘/书那里。科蒂议员在全息网上颇为活跃,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演讲、那些热情洋溢的互动、那些感人肺腑的文案,那些深明大/义的倡导,没有一条是她本人发的。 差不多得了,他心想。这世上有太多的失去,但人还是应该向前看。 . 正当靳一梦打算脱离这支队伍时,忽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广/场。 一只毛绒绒、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大玩偶向他走来,蹦蹦跳跳,憨态可掬。在靳一梦从震/惊诧异、逐渐转为柔和温存的注视下,这只胖熊猫走到他面前,抬起圆乎乎的小胖爪冲他挥了挥,然后翻开腰上的小/腰包,在小包里选了选,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靳一梦看了看那支举到他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胖熊猫,忍不住笑了。墨镜后,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深呼吸了一下,方才接过那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对熊猫说。 胖熊猫抬起两只胖爪捂了一下大圆脸。 “好,我不认识你。”靳一梦笑道。他扬起棒/棒糖晃了晃,“那谢了啊。” 胖熊猫叉着水桶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拽住靳一梦的手臂,将他拖离了队伍。靳一梦倒也从善如流,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胖熊猫的小胖爪,在路人的惊呼侧目中走向广/场。他不知道她想干嘛,也对此并不在意,她想怎样他都无所谓。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而她看起来目标明确,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 ——那是另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黄澄澄的皮卡丘玩偶,身高与靳一梦相仿,正在烈日下跟一群小朋友合影。合影完之后,皮卡丘同样打开腰包,掏出棒/棒糖散给孩童,掏出商场传/单发给一旁的大人。 胖熊猫拍拍靳一梦,挥起圆爪,利剑似的向皮卡丘一指。去! “我也要穿?”靳一梦失笑。 胖熊猫更加坚决也更加用/力地指了一下。 “好好好……穿就穿,跟你一起发传/单。”靳一梦笑着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胖熊猫。他抱得很用/力,胖熊猫温柔地回抱着他。隔着厚重毛绒的织物,他几乎能感受到玩偶服下方那具女子身/体里,温暖、规律而又强大蓬勃的心跳。 与他自己是一样的频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 292 章 第二章 中场10第二章 说服皮卡丘让出玩偶服并不困难。 夏日如火,炽/热难耐,玩偶服厚重如棉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穿成这样发传/单?如今竟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打工,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小伙子高兴都来不及。二人找了个公共厕所换衣服,换完之后,小伙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靳一梦给的钱直奔街对面的麦当劳,靳一梦穿着皮卡丘服走出门时,穿成胖熊猫的李/明夜正在门口等他。 “里面全是汗吧。”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这是我最难接受的一点。普通人太脆弱了,现在太阳底下才35.7c,他们竟然就会出汗。” 靳一梦不像李/明夜那么注重干净,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汗渍,“不是不跟我说话吗?”他笑问道。 “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穿着玩偶服,要是你告诉别人我穿成熊猫,我就告诉他们你假扮皮卡丘,大家一起丢脸。”胖熊猫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一仰头,“走啦,跟我发传/单去。记着哦,你现在不是靳一梦或詹姆·科蒂,你是一只皮卡丘!” 靳一梦跟在李/明夜身后,看着胖熊猫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由失笑。不论是李/明夜还是路易斯·科蒂,都从来没有一蹦一跳地走过路,她走路时向来步履从容、腰背挺/直,步伐颇大却绝不匆忙,手臂摆/动的幅度极小,整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属于领/导者的卓然自信,就好像领头的那只天鹅。这个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动作夸张的胖熊猫是谁?要不是气息实在太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不要这样走路啦。玩偶就要可爱一点……”李/明夜说到这里便顿住。二人一起朝不远处望去,同一时刻,数名孩童发现了这两只大玩偶,开心地跑了过来。大人们也小跑着跟来,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掏口袋了——这个动作让靳一梦习惯性地注意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无需多虑。果不其然,那名大人掏出了一台数码相机。 “熊猫,熊猫!那边有熊猫!”“耶,是皮卡丘!去吧皮卡丘,我是小智!”“我才是小智!”“你是小智才怪!”“你是小智才怪反弹!”几个孩子叫嚷着扑了过来,有的扑向李/明夜,有的犹豫不决不知该扑哪个,有的跑到面前了却又害羞,不好意思伸手去抱。而争着当小智的两个男孩则坚定不移地一头扎向靳一梦,几乎同时撞在皮卡丘柔/软圆/润的肚皮上。 小男孩全力奔来,冲击力也不小,换成刚才的小伙子说不定就倒地不起了,靳一梦却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他一手一个捞住他们,将两个孩子稳稳放在地上,二人犹自争吵不休,都想当小智。 “小智是谁?”靳一梦一边学着李/明夜给孩子们发糖,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一个宝可梦训练家,算了,一部动漫里的非常年轻的召唤师,孩子们的偶像。皮卡丘就是他的战斗宠物。” “皮卡丘还会战斗?”靳一梦多少有点诧异。看玩偶服这身材,这宠物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啊…… “人家用魔法的啦。” 这时家长们已经赶到。两个年轻妈妈蹲下来安抚孩子,其他家长笑嘻嘻地逗着其他孩子,李/明夜顺着家长的话作出可爱的动作,而靳一梦……靳一梦正在见缝插针地给家长们塞传/单。这时捧着相机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二人是否能合影,二人爽/快同意,于是家长们吆喝着指挥孩子站位。 捧着相机的家长正欲拍照,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那个皮卡丘,你能放个电吗?” 在孩子们“十万伏特!”的欢呼中,玩偶服下的靳一梦困惑地眨眨眼,“放电?”他确实可以,虽然强度不如李/明夜的原力·闪电,但以他的功/法与天人合一境界对能量场的掌控水平,搞出一些电火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不过……“呃,他相机没电了?”他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 “人家是让你摆个造型啦。”正一手叉腰,一手比剪刀手(其实看不出来,熊猫服没有手指)的李/明夜说道,“你把两只手放在脸上那两个红色圆形腮红上。对,就这样,身/体侧一点,向我侧,再弯一下腰……” 不论玩偶服下的靳一梦是何种表情,反正……反正可爱的姿/势确实是摆出来了,而合影也胜利完成。这大约是边境伯爵、德国魔法部及银河共/和国高/官、扶木神女和中/华宗/教局委/员、真神“旅者”的使徒夫妇,最荒诞也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一张合影了。 当然,现在他们并不是那些人。他们只是大熊猫和皮卡丘。 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孩子们终于肯离去,一步一回头,极恋恋不舍的样子。靳一梦在李/明夜的要求下,用夸张的姿/势同孩子们挥手告别。“我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儿。”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悻悻然,毕竟他现在着实有点囧,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卖萌…… “何止,我还讨厌吵闹的大人和吵闹的老人。”李/明夜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在想,假如我今年只有6岁,那我会如何做?” “嗯,你会怎么做?” 李/明夜盯着靳一梦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天空,“看,有奥特曼!”靳一梦一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去看——下一刻,皮卡丘玩偶服的尾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大笑着跑走了。 啊这…… 虽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靳一梦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开追,李/明夜一见他竟然这么幼稚,真的来追,顿时尖/叫着跑得更快。这二人还记得控/制速度,以免跑出非/人类的快捷身法来,饶是如此,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大玩偶也是引得人人侧目,嘻嘻哈哈地掏出相机或手/机拍照录像。 靳一梦的敏捷原本比李/明夜高,然而因属性压/制之故,二人的速度一模一样,着实不容易追上。最终他做了个弊,瞬开瞬解了几个移动类功/法(他的功/法太高级,目前属性承受不了全开),终于把那只胖熊猫扑倒在地上。面对李/明夜的挣扎和她在团队频道里的尖/叫,他毫不留情,果断无视,手上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然后,狂揪胖熊猫那圆溜溜的小尾巴! “啊,你这个变/态!我这么可爱的熊猫你都欺负!”李/明夜哀嚎道,“要揪掉毛啦!” “那不正好,全天下所有熊猫尾巴上都有毛,就你没有,你多特别!”靳一梦笑道,“现在奥特曼都救不了你了。来喊声好听的……” 就李/明夜那点节操,自然不可能宁/死/不/屈,而是光速滑跪,什么老公亲爱的甜心宝贝儿张口就来,但靳一梦还是把她压着,隔着玩偶服狠狠挠了一通痒痒,方才将其放过。在这之后,就好像诡异的开关被打开,靳一梦好像突然间就意识了到穿着玩偶服的好处……总之,皮卡丘和胖熊猫达成和解,决定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兴风作浪。 这家商场是新开的,为了人气请了不少吉祥物,还有不少店铺在门口放了充气玩偶(里面没有人)和气球束,而这些吉祥物就成了皮卡丘和胖熊猫的首要目标。什么用纸箱罩住正在摆pose的吉祥物的头啦,什么抢走保洁的簸箕和扫把作势要跟其他吉祥物决斗啦,什么抱起别人家店铺的充气玩偶就跑啦,什么突然张牙舞爪吓得路过的宠物狗汪汪叫啦,什么蹿到广/场舞大妈之中突然开始跳街舞啦,什么在亲/热合照的情/侣身后强行入镜演出《泰坦尼克号》经典浪漫小剧场啦……总之,三四个小时下来,从太阳西斜到华灯初上,这对欠揍的皮卡丘和胖熊猫被数波不同人员手持扫把簸箕追杀了数次,在围观群众的欢声笑语中留下照片视/频无数,发出传/单合计0张,连棒/棒糖都没散完。直到他们听说吉祥物们九点就要收工集/合,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发传/单。为了保证传/单能被发出去,二人还偷偷去新开业店铺门口的花篮里揪花,一张传/单附赠一朵花与一支棒/棒糖,总算半小时内把工作搞定。 在分头还玩偶服的时候,靳一梦特意多给了借他玩偶服的小伙子300块钱,算作补偿。在麦当劳里舒舒服服吹了半天空调的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社死的可悲下场,遂美滋滋收了钱,换上皮卡丘装,高高兴兴地前往商场集/合去了。望着小伙子无忧无虑的背影,靳一梦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上李/明夜赶紧跑路,以免对方过会儿回来找他算账。 “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文森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嘲笑我们多少年?”李/明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仅放下了头发,还完全换了一身衣服,从衬衫式外套加背心短裤变成了杏色丝绸衬衫和印花百褶裙,看起来高雅又体面,完全跟刚才那个贱兮兮的胖熊猫联/系不到一起。她笑吟吟地看着靳一梦,抬起手,将墨镜从他脸上取下,“没人在晚上戴墨镜。” “我就不换衣服了,我们得赶紧跑。”靳一梦笑道,牵起李/明夜就往停车场走。 “你不是要买手/机么?我刚才看了一下,店里还有货,但他们再过一小时就关门了。” “我不买,之前是想给你买。你要吗?要就回去买一个。” “要来干嘛?我买个电/话卡,把电/话卡跟战术终端做个连接就行了。”李/明夜果不其然对手/机没有任何兴趣,“身/份/证明天才出来,今/晚……嗯,不然这样,你先住进酒店,我飞上去?战术终端不能用,我用原力飞上去就行了。”角斗/士在度假时不能使用法则化主动技能与法则化装备的主动特效,但这难不倒李/明夜,因为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运用那些她完全掌控的知识。 “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现在穿的裙子啊,别动不动就飞。隐身又不难,普通人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你直接跟进来不就行了。”..m “也是,我用原力偏折一下普通可见光就能隐身了。”李/明夜顿了顿,好奇问道:“你还有一套房子?” “其实我家还有两套,一套现在应该是我姥姥在住,另一套是以前的旧房子,可能租出去了吧。”靳一梦拉开车门坐上车,转头笑着问李/明夜,“怎么着,宝贝儿,跟我回家见家长?” 李/明夜当然不反/对,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是之前“家长”的范畴中,包含有养育靳一梦长大的那对老人,以及他那悲苦而又极其不幸的母亲。望着靳一梦微笑如常的面容,她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呀。”顿了顿,又问:“要去买点东西吗?”他们有提前准备礼物,也提前整出了两个掩人耳目的大行李箱,但有的东西还是现买更好。 “不用,今/晚先回家,家里有缺什么明儿买。”靳一梦发动汽车,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你这又不是去做客,做客才要带东西。你是跟我回家。”见她不躲,还顺手揉了两下。 李/明夜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不要搞乱我的头发!” . 靳一梦的外公外婆住在一个联排别墅小区,每栋房子自带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可供老人家闲时侍弄一些花草。又因房子位于一排的尽头,自带一处颇大的空地,这二位闲不下来的老人便将其充作菜园,种一些番茄、韭菜、大蒜、白菜、小葱之类的常见蔬菜,又因靳一梦喜欢,额外划出一块地种了几棵杏树。老人把菜园拾掇得极齐整,两边是欣欣向荣的菜地,中间是一道水泥路,直通菜园末端的花园阳光平顶小屋。这间平房约五六十平方左右,内含一张大茶桌、两台柜式空调、盥洗室、行军床,以及一个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厨房。这一切并不非常精致,但看起来非常舒适,极具意趣。质朴而又惬意的田园生活。 靳一梦把车停在小院门口,就着路灯的光亮朝着一旁的菜园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帮我姥爷种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地。”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明夜分享,“那段时间二老在挑战玉米,正好可以收成了,就支使我拔了一上午的玉米棒/子,结果剥/开皮一看,您猜怎么着?平均一根棒/子上三颗玉米粒儿。说好了中午吃玉米,差点没给我饿死。” “虽然我从没种过玉米,但我猜应该是授粉没做好。”李/明夜作出准确但笼统的判断,“这次我帮你——” “免了,宝贝儿,不敢劳您大驾。”靳一梦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她。李/明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园杀手,她养出的动植物多半不会死——实际上,它们想死都难,因为它们通通变异了。“你今天往这地里一钻,明儿我家韭菜和蒜苗就得变章鱼,再过一两天它们就能设局赌牌了,让白菜输一局扒一层叶子。饶了我家白菜吧,它们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你真有想象力,”李/明夜多少有些悻悻然,苦于真的曾经把莲藕种成肉食性红色章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立即转移话题:“你车就停这里吗?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要下雨。”她没有看天气预报,但通/过能量变化在一定范围内预知天气是天人合一境界的基本功。 “没办法啊,我家就一个车库,现在肯定满的。”靳一梦笑道。如此宽敞舒适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更何况老人也不喜欢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四面看不见天空的感觉令他们倍感压抑。这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因此他给老人买了辆车,平时主要是徐少秋雇的保姆在开,负责接送老人和采购家用。 靳一梦上次回原生宇宙,主要是奔着处理自己遗产来的,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一方面是他的遗产确实数额庞大、情况复杂,而他的时间也有限,另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久,甚至活到了再次回家的时候,但真正令他放心离开,甚至放心到平静接受自己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之事实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少秋一定会照顾他的家人。作为靳一梦所知最靠谱的人,徐少秋同志确实相当之靠谱,虽然稍有翻车,却也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他给蔡艳芳挑选的护工确实老实本分、细心敦厚,而他掌眼挑选的保姆,当然也是靠谱的。 ——若非如此,一个接连失去老伴、独/生/女和独苗外孙的八十岁老年妇女,如何将菜园打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如果说靳一梦刚才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心情忐忑,那他现在大体是放心了。他见过不少失去一切希望又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在银/行的户头里或许很有钱,但他们的生活环境,那真是连苍蝇都没处下脚。可这栋房子就跟他上次回来时一样快乐。 靳一梦摁响门铃,别墅一楼次卧的窗户很快亮起。一个困顿迷茫的妇女在对讲机那一头问道:“谁啊?大晚上的……”.m “投宿,走亲戚的。有空房吗?”靳一梦笑着回道。他的声音很柔和,显然他认识说话的人。 “什么走亲戚,这大晚上……这这这!”保姆忽然拔高声音,一声惊叫,“哎呀,我的个老天爷,佛祖显灵了!小梦,是小梦吗?小梦?!老太太,是小梦哎,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格外嘹亮。紧接着对讲机里“卡啦”几下,妇女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地扣对讲机,而后“碰”的一声,宣告其努力失败。 当听到“老太太”这个词,靳一梦扶在对讲机上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深深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了一下。 ——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今天,在没见到姥姥之前,靳一梦是真的害怕,哪怕再来一次坏消息的概率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恐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横亘在他心头,一如无常的死亡和悲惨的命运。可是,既然保姆已经喊出了“老太太”……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心,正在二楼主卧里睡觉的老年妇女真的是她。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记住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呼吸平稳,体温较年轻人偏低一些,心跳缓慢却有力,肌肉衰老但健康,骨骼不如年轻人致密,却远比同龄人强韧。她还活着。 “人果然不能随便复活啊!看把赵姐吓的,门都没给我开。”靳一梦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放下扶在对讲机上的手,这只手立刻像没处放一般扶在了行李箱扶手上。“这下完了,可能要睡大街。” 李/明夜仰起脸看他,极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二楼主卧的灯打开了,但住在一楼的人更加年轻,也更加敏捷。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客厅大门打开,赵姐甚至都没在玄关换鞋,直接开了房门冲出来。她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衫,一个袖子套/上了,另一个却没有,在她身后如旗帜般猎猎飘荡。这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以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过小院,冲到院门前。已经晚上了,院门是她亲自用钥匙反/锁的,她却忘了,哐啷哐啷几下发现没拉开,又急哄哄地折返回去,同时嘴上还不忘叫嚷:“小梦你再等等啊,我忘了拿钥匙这就去拿,你再等一下。”靳一梦一时没回,她立刻就急了,“小梦,小梦?”好像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在呢。”靳一梦扬声回了一句,“你去拿,慢点不急别摔了,我等着。” 院门很快打开,赵姐一把抓/住靳一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脸色通红,激动万分,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转头又看到李/明夜,顿时更加激动。靳一梦听她心跳如雷,血流如涌,怕她当场厥过去,赶紧开口,声音柔和,渗入些许精神力:“先进去再说?” 赵姐如/梦/初/醒:“哦对,对对!进来说,进来说。哎呀你看我,稀里糊涂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她一边说着,一边抢着上前接过李/明夜的行李箱,口/中兀自埋怨靳一梦,“你也真是,小梦啊不是我说你,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家里收拾收拾……” 对赵姐的亲/热和絮叨,李/明夜其实有些不适应。她一贯位高权重,身边忠仆如云,其中不乏忠诚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下属和仆役,但哪一个敢如此多嘴?不过靳一梦看起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打算提前说的。”靳一梦含笑解释。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们本打算次日上/门,只是姥爷与母亲逝世的消息令他再也等不了了。“结果航班晚点,落地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就干脆直接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随后踏入客厅。 客厅极宽敞朗阔,一扇大窗正对小院,显得爽朗通透,家具皆是中式木制,温润端庄的黄花梨颜色。沙发上铺着厚重柔/软的绣垫,正对着几乎占满整堵墙的家庭影院。茶几上则是一方乌金石山水茶盘,一整套冰裂瓷茶具与紫砂茶壶纤尘不染,摆放得极规整,但杯盏茶色干枯,看起来久未使用。 “哎呀,怠慢了呀,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你们先坐会儿,姑娘你坐啊,小梦你自己泡壶茶,大老远过来先歇歇脚喝口水润润喉。”赵姐把二人迎进客厅,先是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把一盒粉黄圆/润的杏子和一大海碗的玫瑰香葡萄放到茶几上。这两样水果中杏子分毫也未动过,葡萄看起来倒是吃了几粒,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并不太凉,显然没放进去多久。“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一间就行了。”靳一梦说道。 赵姐立刻瞪了靳一梦一眼,他还不解其意,有些茫然。李/明夜见状便开口:“一间就行了。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她很温和地对赵姐微笑,“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已经结婚了。” “哦……哦哦!大喜事啊这是,这不得叫太太了!那就一间,听太太的。”赵姐便笑了,极惊讶也极开心的样子,却又莫名地拘谨起来。“那……小梦啊,你和太太就住你原来那间?” “好。”靳一梦点点头,见赵姐匆匆转身赶去收拾,多少有些奇怪,“她怎么了?”遂在团队频道里嘀咕了一句。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又一个雇主。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僭越,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独居又寂寞,或许这也是一种合适的主仆交往方式,因此她便没说什么。况且,“但她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好。”靳一梦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又站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下一刻,电梯门便打开了。 靳一梦的外婆名叫林以兰。与蔡艳芳母/子的美丽出众相比,林以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个头不高,肤色颇深,身材圆/润,满脸皱纹,一头染成乌黑的极精神的短发,眼睛也有些浑浊。她的手关节粗/大,有些变形,这是一双农妇的手,粗糙却有力,像大地一般坚强。此时此刻,这双手紧紧地攥/住靳一梦的手臂。男人的手仍旧是铸铁般的沉稳,老妇的手却在颤/抖。 “小梦啊,小梦?”林以兰沙哑地唤着,不敢相信地捏了他两把,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好像才终于相信了,喉/咙里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啕。靳一梦原本还有点眼眶发/热,正打算用功/法强行压下这段心潮,一见此情此景,注意力立刻转移,赶紧扶着他姥姥到沙发上柔声哄劝,悄施安抚。他功/法虽精,一则当下属性不济,二则务求真/实自然,只能徐徐图之,如此半晌方才止住。 在这之后,自然是解释。靳一梦其实也没太多选择,只能顺着徐少秋之前编的瞎话继续往下编,无非是做生意得罪了一些当地豪强,事出突然只能立刻假死跑路,远赴他乡避风头,与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如今风头已过,他又在另一个国/家做出了一番事业,遂重新联络徐少秋,惊闻噩耗,方才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当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剧情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人多半是不会信的,这段瞎话就听得李/明夜直撇嘴,但林以兰立马就信了。 在靳一梦面前,这小老太太是全天下最好骗的人,因为她深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其实以靳一梦说瞎话的功/力,并不是编不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但这意味着他得把不少黑锅扣到徐少秋头上,他当然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 “这样听来,一切都变得像是你的错了。”李/明夜听到一半,冷静地提醒他,“在你的叙述中,是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说吗?” 靳一梦没有回话,只瞥了李/明夜一眼。李/明夜心念一转,当即了然:“你……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确实是你的错吧?哥,你那时候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切不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上次回来时,也并不知道还能再回来,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会领悟彩虹桥,你已经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你姥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的要——” 靳一梦仍然没有在团队频道里回话,只是微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李/明夜身上:“……对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还结婚了,那时候实在联/系不了你们,所以也没给你们说。”他牵过李/明夜的手,搁到林以兰粗糙苍老的手背上,“这是我老婆,叫李/明夜,是个华裔,家里很早就出国做生意了。现在我们俩是合伙人,一起开公/司,生意还不错。” 李/明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在面上撑出温和的笑容:“姥姥您好。” “哎,你好你好。”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可以明显看出,她竭力想表现得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奈何她对这次见面毫无准备,着实是意外大于惊喜,因此一时竟哽住了。老太太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搜索枯肠也只能说出一些“小姑娘真漂亮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片汤话。李/明夜逐一应答,顺便趁着此地光线明亮,对方注意力又在别处,用原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状况,修补了几个陈年损伤。 李/明夜控/制得极小心,反馈在受体上,则是一股不易察觉,却又极慵懒舒适的暖流。林以兰到底年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又历经一场大喜大悲,经原力一冲,多说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开始犯困。靳一梦见状,便说自己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点累,想早点睡,接着就扶老太太进了电梯。 李/明夜没有跟进去,自顾自开了电视吃水果,她知道靳一梦不会很快下来,而事实果然如此。她稍微听了一下二楼的动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明白了靳一梦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如他所愿放弃了探听。 “梦哥啊……” . 赵姐手脚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楼主卧。卧房里家具并不多,装饰简单,一张双人床并两个床头柜,靠墙一溜黄花梨中式衣柜,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卷帘式遮光窗帘。窗帘后是一扇木制推拉门,连接着一个打造成玻璃暖房的封闭式阳台。阳台一侧摆着置物架子,遍栽各类小型绿色盆景,另一侧置有藤椅茶桌,刚摆上一套完整的、清洗干净的茶具。阳台正对着院里的假山鱼池,池畔花草繁盛,灌木葱茏。一棵栀子树正值花期,重瓣胜雪,娇蕊吐芳,轰轰烈烈开了满树。 总而言之,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以李/明夜对靳一梦的了解,可以从许多设计中分辨出他的偏好和品味,可见装修设计时他很认真地参与过,但屋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都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物。那一溜风格古典、材质上佳的衣柜里只有一套收纳整齐的床/上用/品,据说是他以前来住时用过的,但因为他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清洗晾晒,只能搬来备用的另一套。盥洗室里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具干脆就全都是新拆封的,就连电吹风也是。 在李/明夜打量卧房时,赵姐正对着一支电动剃须刀犯愁,她明明装进了崭新的电池,却还是无济于事——这玩意儿静置太久,其内部元件早就彻底损坏了。她又试着挤了一些剃须泡沫,喷口处涌/出的却并非洁白绵密的泡沫,而是稀疏粘/稠的乳/白/色半透/明液/体,其中夹杂着零星气泡。 “这两样无所谓,明天再买吧。”李/明夜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 “是挺晚了。”赵姐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收到一旁敞在地上的垃/圾袋里,又引李/明夜进来,拉开浴/室帘,让她看到泡澡木桶和置物架,“今天天气热,您要是想洗澡,沐浴露洗发露/毛巾这些都是全新的,我已经给放好了,要是用不惯就告诉我,我列张单子,明天去超市买新的。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这个脏衣桶里,我明天会收了拿去洗。你俩的行李我还没整,您就先放在那儿,我明天整。” “好。”李/明夜颔首应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赵姐就拎着垃/圾袋退了出去,临走时道了一声晚安,李/明夜便微笑回应。这时她抬头望了一眼二楼方向,发现还是一点动静都探不到,便也不再尝试,决定先洗澡再说。穿上玩偶服放肆撒欢固然很爽,但李/明夜已经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仍能毫不犹豫去滚泥坑的亡命徒,而是被靳一梦养得无比矫情,甚至会浪费法/力保护自己免于雨水、尘土和血污。此时她一想到身上沾了别人的汗,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李/明夜洗完澡出来,靳一梦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正在阳台抽烟。英俊如同神明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藤制沙发中,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静寂的黑夜里。烟雾缭绕,辛辣呛人,却也有栀子的芬芳。 李/明夜于是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才你家保姆问我,我今天穿的衣服能不能水洗。”她从桌上拿起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点燃。柔/滑细腻的丝织品像水一样随她动作在身上流淌,犹如第二层肌肤。“说句老实话,她是真把我问住了,在她问我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从衣帽间里长出来的。”她轻笑说道,“然后我忽然发现,除了部分内/衣、阿斯加德斗篷与绝地制/服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第二次见到同一件衣服了。或许z-4悄悄洗坏了我的很多衣服,却不敢告诉我。”z-4是他们的家务机器人总管。 “她居然问你怎么洗衣服?”靳一梦不由失笑,“问你彩/票号码你还有可能知道。” 李/明夜闻言想了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完/事儿居然还真的用手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她抬头望向靳一梦,虹膜纯黑如夜,眉心慧眼未睁,只一抹红痕,衬着雪白肌肤与漆黑长发,有种鬼魅般的妖异诡艳之感。“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14点27分31秒至45秒,去西边大门外那个彩/票店买吧。” “这么巧,就在家门口?”靳一梦奇道。 “实际上并不巧。”李/明夜笑道,“但明天说好了要在家里陪老人,还是不要跑太远了。” “唔,会中多少钱?”靳一梦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致。 “50万。” “怎么才50万,宝贝儿你功/力退步了?”靳一梦笑道,“这50万还得交税,完了就没多少了。” “不用交税。如果你买了,后天下午15点至17点47分之间去彩/票店,老板会请你喝/茶,再过半小时会有人找你,愿意花42万左右买你的彩/票,你可以讲价到50万,然后把彩/票卖给他。不要多讲价,高于50万他就找别人了。”李/明夜顿了顿,耸耸肩,“你如果想要500万1000万,也不是不行,但耗费的时间会更长——至少你明天肯定得开车出去一趟。你又不缺/钱,玩玩而已,就别那么麻烦了吧。”她说完皱了皱眉,忽然闭上双眼,向靳一梦伸出手。 靳一梦“啧”了一声,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小瓶眼药水,“你也知道是玩玩,随便聊聊天嘛,难算就甭算了呗……你这眼睛刚好没多久。”他没理她伸出的手,直接起身过去,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他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捏着眼药水瓶,对着那双顷刻间便布满红血丝与小血块的双眼滴了下去,“别眨。” 药水滴完,李/明夜这才眨眨眼,“其实并不难算,不过是区区‘人事’,又不是什么‘天数’……只是我现在属性不够,骰子也拿不出来。” “妈/的,难怪算命的那么多瞎子。”靳一梦嘀咕道。他俯下/身仔细查看她的眼睛,发现那些细小的出/血趋势已经止住,遂松了一口气,在她两边眼皮上各亲了一下。“没事了。”他宣布道。 “本来就不该有事。”李/明夜嘀咕一句,下意识抬手想揉眼睛,被靳一梦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啊,痛!”她发出一声极做作的惨叫。 “该的你。”靳一梦不为所动。他下手是什么力度自己心中有数,这一下也就能拍死个普通蚊子。 李/明夜闻言哪里肯罢休?不仅一边大声喊痛一边把手举到他眼前拼命摇晃,更是在他怀里疯狂挣扎,活像一条离了水拼命扑腾的鱼。靳一梦骇然失笑,见她执意要闹,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就是不给她吹。如此折腾半晌,一个逗一个作,忽然间李/明夜惊笑着跳起来,扭身就想跑,但这种时候靳一梦哪里肯放人?仗着自己手长攻击范围大,眼疾手快把人捉住,直接拎回来牢牢扣在怀里。 “手还疼吗?”靳一梦低笑着在她耳旁说,“还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男人音色略哑,微微灼/热的气息像电流一般鞭入李/明夜的神/经里。她不自觉颤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激素水平的变化……那些微小但刺/激的成分像火/药一样在她神/经中流淌,激起星星点点的火焰。“你从皮卡丘里出来之后还没洗澡呢,衣服也没换。”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似笑非笑,“脏兮兮的,还都是别人的味道。” “这个简单。”靳一梦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随即一把将人打横捞起,抱进浴/室。 . 对这二人而言,浴/室已经算是常规地点之一,但这儿毕竟是另一个被靳一梦称为“家”的一方,因此格外不同。带着女友或妻子回家,得到长辈的承认和祝福,是每一个男人都必然拥有过的幻想,于靳一梦而言,更是虚无缥缈和几乎完全不可能实现之事……如今幻想与现实交织,碰撞出远比梦幻更甜美的味道。 一如她的眼眸与微笑。 “为什么要超过20岁?”在他急切索取的亲/吻间隙,她轻声呢喃着,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我上网搜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什么?你们这里超过20岁的女性才可以结婚。” “被你发现了。”他忍不住笑了,(和谐)。 (和谐)“我们……嗯,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但你并不叫陈丽丽。”他柔声说道。这是他们结婚证上她的名字,来自于她的原生宇宙,而在那个曾经是她家的地方,她无法使用自己真正的姓名。“只有在这里,才是李/明夜和靳一梦。” “李/明夜,和靳一梦……”她失神般地低唤这两个名字,忽然间她咬了咬唇,随即深深/吻/向他。 由于双方都格外投入的缘故,这次缠/绵极激烈,却又异常持久,战场更是几度辗转,从浴缸到洗手台,再从浴缸到床。等到终于彻底完/事,二人的身/体都有些疲惫,神/经却仍然兴/奋,冲完澡后一同钻进被窝,松松垮垮地搂/抱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天。比起激烈火/热的性/爱与恨不得融为一体的紧密拥/抱,这种温馨松/弛的接/触虽然稍显平淡,却极舒适惬意。就好像有天长地久的时间可供厮守,于是便可安稳度日,不争朝夕。 作为外人眼中强大沉稳深不可测的大人物,二人彼此单独相处时,说得最多的却都是一些无聊到令人翻白眼的话题。从十万伏特和原力·闪电哪个更厉害,到圣斗/士留着长发该怎么打架……靳一梦掏出手/机上网一查,发现自己是狮子座,而李/明夜是双子座,至于星座特征等内容则全都是哄人对号入座的话术,不值一哂。李/明夜不屑地表示信这玩意儿不如信重金求子,靳一梦则笑言想发财不如找瞎老头儿算个彩/票。 李/明夜大怒,踹了他一脚:“你才是瞎老头!” “好好好,我是瞎老头。那你是瞎老太太。” “哼。”李/明夜很不服,“这次种个锚点,下次过来我就是满状态了,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只要没有角斗/士搅局,前五百年与后九年,全都能算得清楚明白。”其实超过九年她也能算,只是算不出事物细节,仅能知晓事“势”,比如“某日去西方有可能发财”之类。 靳一梦不由失笑:“你还真想算啊……你那天机之骰,拿出来会被雷劈吧?” “有可能。”李/明夜想起自己在原生宇宙突破境界那段时间的天气,“无所谓吧,又不是哈根的雷,劈个一两下又伤不到我。等我算完收起来就好了。” “你想算什么?”靳一梦奇道。他实在想不出李/明夜在他的原生宇宙能有什么追求,钱他有挺多,事业虽然崩了,但她要是真想要,那他再去弄个公/司就行了,若是想算人,土著靳一梦跟角斗/士靳一梦完全是两个人,不论从何种角度切入土著靳一梦的命运,求得的解都必定是年轻横死,而且死了好几年……他正思索着,她侧过头瞟了他一眼,忽然他就明白了。“你想算我姥姥?” “也可以算别的,比如你的其他亲戚和朋友。”李/明夜的语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算不出张天然,难道还算不出土著?只要她想,连他们接下来九年里每天上几次厕所都能知道。 靳一梦沉默了几秒,笑了一下:“算出来了,然后呢?”他转向李/明夜,把她掰过来,抬手轻轻顺了顺她耳旁的头发,“宝贝儿,我知道你本事很大,我们本事都很大。他们生病了,我们有一大堆功/法魔药,大不了抽弗兰克一管血嘛!实在不行还有复活石。他们缺/钱,那是最好解决的,要事业,那也不麻烦,要爱情婚姻那更简单,精神系功/法我们有一堆。这都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儿,但我们的‘力所能及’跟普通人不一样,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更得把握好度,否则他们就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人了,他们会被我们的力量扭曲,变成我们的一部分。都是好好的人,不该这样。”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姥姥今年已经82岁了。” “以普通人论,她的身/体很健康,唯一的病症就是衰老。”李/明夜说道。 “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也不算麻烦。”靳一梦微微笑着,他的声音很温柔,“但治好了以后呢?我现在就能让她活到一百岁,等我们成法相,点她成天人合一,她就能活300岁,等我们成神魔,点她成法相,她就能活一千岁,等我们成道,点她成神魔,她就有无限的寿命。但是,真的应该这样吗?包办好一切,把她像东西一样带着走?” 李/明夜静静地凝视着靳一梦,知道这不会是他最初的想法,而这世上能让靳一梦改变想法的事物并不多。“你跟你姥姥谈什么了?”她问道。既然他现在如此平静……他或许会愿意倾诉了。 “其实也没谈什么。”靳一梦慢慢地摩挲她的脸颊,“她问了一些我在国外的事,问了你的事,我就拿之前准备好的说了。也没问得很细,我们之前的一些准备都没用上。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知道我现在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她没有怪你。” “没有。”靳一梦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怪我,还劝了我半天,哎呀那叫一个唠叨,还不能不听……”他顿了顿,“等她唠叨半天唠叨累了,我就把她哄睡了。然后,我让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李/明夜微微一怔,转瞬便了然,“不错的方法。” “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不然很多事有斗兽场限/制,都不好跟她说。”靳一梦顿了顿,“梦里呢,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孤山,柏林,卡洛城,科洛桑,图特加,她玩得很开心,跟安德烈提佐克他们也挺能聊,但还是更想回家。我就带她回来了,一开门,你和赵姐在客厅里坐着,还有我姥爷和我妈,我妈/的病也好了。我说这就是科洛桑的科技,死人都能复活,区区精神分/裂,刷个医保就治好了,她一听就很开心。我就问她,永远都这样好不好?”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有些哭笑不得,“结果呢,她问我是不是来勾她魂的黑白无常,她是不是要死了?” 李/明夜不由发出一声闷笑。虽然可能有属性下降之类的客观因素,但对于一个精通精神系功/法的修行者而言,施术造梦时竟然让受体问出这样的问题,绝对是翻大车了……正常来讲,受体应该全情投入他们所编织的梦境之中,不应该有任何超脱于当前情境的想法才是。 “可能是我把那个梦造得太美了,太美的东西就像假的。老太太一辈子心明眼亮,眼睛毒着呢。”靳一梦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那我想了一下,只好说没错,我就是白无常,之前黑无常请假回老家,临时工顶班,给你们家老/爷/子勾/魂勾错了。那黑无常啊是我哥们儿,我来替他给她道歉,希望她不要去庙里投诉。” “排除临时工那部分,这确实是不错的说法,会让她联想到你‘死亡事实’的错误,进而相信你说的话,重新进入情境之中。”李/明夜评价道。 “嗯,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我就给她说,作为补偿,我可以满足她的愿望,比如把老/爷/子和我妈/的魂儿给送回来复活啊,让她活上一两三百岁啊,让她变年轻啊……反正我可厉害了,她想要啥都可以,就算是想成仙都行,我立刻抄20本功/法给她,修/炼材料我也有的是。”靳一梦顿了顿,神情流露/出几分感慨,“但她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呢,希望白无常照应着点儿我姥爷和我妈,让他们在下面好好过日子,等她几年再投胎,来世继续做一家人,第二个呢,是我好不容易才过上了一些安生日子,希望我能真的好好过日子,一生幸福平安。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 “你很惊讶。” “是有点,我本来以为她至少会想让姥爷回来,就问她了。她说人各有命,活到这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他们俩这一辈子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了,早几年晚几年都是走,现在我姥爷和我妈都在下面了,这也挺好的。她现在就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别生病,别拖累我,过几年能干脆利落地走,别太痛苦,等下去之后给他们多讲讲我俩的事儿。”靳一梦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伸出手,将李/明夜紧紧按到怀里,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沉闷:“这场梦造完之后啊,我是想了很久都没想通,为什么她不想变年轻也不想长寿,为什么她不想姥爷和我妈回来,最后我想明白一个道理。说难听点叫夏虫不可语冰吧!但这不是什么错。在我看来活个几百年是很正常的事,蒂格·斯帕罗不到一百岁就要死,那他/妈几乎可以叫夭折,而我姥姥呢,觉得活三百年简直是个老妖怪。她活就想正常的活,走也想正常的走。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得接受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愿。” “所以你决定,在她和你朋友面前伪装成一只夏虫。”在李/明夜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恰当的比喻,毕竟他们与普通人仅有外表相似,实质早已不是同类,但是……“这对你而言太残/忍了,亲爱的。”她在他怀里柔声说道,“你想象一下,这意味着有朝一日,你得面对你姥姥的死亡——而且跟无/能为力改变,只能接受这一结果的普通人不一样,你有许多办法阻止,但你通通不去做……这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所以啊,咱们明天还是得出门一趟,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夏虫活不到冬天,所以夏虫也有夏虫的招儿,要是冬天实在不可避免,那就让秋天久一点吧。”靳一梦说完后沉默了半晌,忽然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李/明夜。 短短片刻,靳一梦已然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有闲心抬手点了点李/明夜的鼻子,笑道:“说起这个,她之前跟我谈的时候,还叫我一定要对你好,说我都三十多了,你比我小这么多,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娇一点很正常。她让我要是遇着事了要多让着你,不能拿出以前那脾气来欺负你,要跟你讲道理。我说那哪能啊,我现在对你可是百依百顺,就差把你当祖/宗供到我头上了……” “这样啊。”李/明夜便也笑嘻嘻的,一条腿架上他的小/腿轻轻磨蹭,还对他抛了个媚眼,“那我明天想吃方便面。”她从没吃过方便面,好奇的不得了。 “不行。” “……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2 章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 293 章 第三章 中场10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悄摸/摸起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然而普通人手脚再轻也没用。靳一梦睁开眼,迷惑地盯了一会儿楼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战术终端的当地时间确实没有调错,凌晨4点半。..m “这干嘛去?”靳一梦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年人觉少他知道,但这少得有些夸张了。“早锻炼么?这个点儿公园都没开门吧。” 李/明夜眼都没睁:“看衣服不太像。你要起么?” 靳一梦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过来,揽在李/明夜小腹上把她搂进怀里:“不起。这时间起了,明摆着告诉她我没睡,完/事又是一顿唠叨。” 谜题很快得到解答。老太太洗漱完就来到一楼,到厨房里拎了最大的那个菜篮子,兴兴头头地独自出门去赶早市了。又过一个半小时,赵姐刚起床就接了老太太一个电/话,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从车库里出了门,并推走了车库里的购物小推车。又过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和赵姐满载而归,鼓囊囊的塑料袋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活鸡就买了两只。小推车里装满了青菜豆皮腐竹等菜蔬,菜篮子里干脆就全是肉,什么五花排骨里脊牛羊一应俱全,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鲜鱼。赵姐一回家就赶紧给水槽塞上放水,再拿装鱼的塑料袋比了比,发现水槽竟不能容,赶忙找出了最大的不锈钢盆一比划……还好装得下,不然就得丢浴缸里了。 一楼主卧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姥姥以前是农/民。”李/明夜冷静地说道,“我看到你们家菜园子,以为她是种地的,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养猪的。” 靳一梦其实也挺无语,早知道他就起来了!怎么着都得看着只让买一只鸡。他们都天人合一了,饭量约等于没有,虽然想吃也行,但这么多菜……说句老实话,哪怕按一整天来算,就算是他俩胃口最大时也挺费劲。“不许这么说自己。”他顺手在李/明夜大/腿上拍了一下。 李/明夜毫不留情地往后踹了一脚,“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你。” “……”靳一梦一想还真是,遂又拍了一下,“我是猪那你是啥?不许这样说咱俩。” 李/明夜于是又踹他一脚:“你不是本宇宙三年/前就死了吗?死了就不算了,所以还是只有你是猪。赶紧起床帮忙,不然我们今早出不了门。”她说着便拉开他的手臂,打算起身。 靳一梦又把李/明夜摁下去,“别闹了你,让你动手我还活不活了……接着睡,至少8点半再起来。”他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做睡眼惺忪状起身,拖着步子懒洋洋出了卧室。紧接着他就“卧/槽”一声,盯着厨房里那堆食材做目瞪口呆状,表情惊讶万分。 “小点声!”老太太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卧室门,发现里头暗着,遂松一口气,“怎么起来了?” 靳一梦顺手关上卧室门,“睡够了,本来我倒时差就没多想睡。你俩这……大清早的打劫超市去了?” “超市哪有这么新鲜的菜!超市里的菜全都是打了药的,还来来回/回折腾,这边运过来那边运过去的,再新鲜也不新鲜了。这都我在摊子上买的,还好我去得早。” “你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几天?还有,你别忘了,今早你不能吃,体检要空腹,等检/查完也中午了。回家这么远,难道你还回来吃啊?”靳一梦走过去翻了翻食材,“买了这么多,今天我们都不在,赵姐一个人肯定拾掇不出来。” “哎呀。”林以兰闻言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体检的事儿。这时再一看堆积如山的新鲜菜肉,又是心疼又是犯愁,“明儿再去体检成吗?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靳一梦奇道:“呦,敢情您这买的还是一天的菜啊?” 林以兰现在再一看,也觉得有点多,憋着嘴不说话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买这么多菜,要是全做了一天吃完,猪都给你撑死了。”靳一梦摇摇头,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我打电/话改预约时间,体检明天再说,你起太早了,不吃受不住。这次要记着了,明早体检。”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了。 老太太对着那一厨房的菜,想到要把其中一些留到明后天吃,着实是有些心疼,实在拿不定主意。“小赵,你看这牛肉都还在动哎,难得的哦……”她对着赵姐嘀咕,“这个今天就做了吧?” “牛肉新鲜,猪肉也新鲜,菜根子上都还带着湿泥,要是让您来选,哪个都舍不得。”赵姐笑吟吟地调侃道,“我就劝您别买这么多,哪次听了?小梦每趟回家,都得给您喂得胖好几斤。” 老太太当然不服,据理力争:“欸,这哪里能怪我,是这孩子太瘦了,才会好好吃几顿就胖。他从小胃口就好,每次回来都瘦,那肯定是在外头没吃好……” 这时靳一梦打完电/话回来了,顺口接道:“我胃口再好也吃不下这么多。鸡和鱼都是活的,先养着呗,正好给它们清清肠吐吐泥。鸡明天吃,鱼扛饿,后天大后天吃。”他拎出一袋新鲜的叶子菜,往水槽旁一放,开水洗菜,“经放的先搁冰箱里吧,香菇萝卜这些,今天吃明天吃都一样,像这种就今天吃掉,我先简单收拾一下,赵姐你到时候直接做。肉就分一下,今天做的先弄,明儿……明儿吃烤肉,正好今天把肉腌上。还有剩下的就冻冰柜。” 赵姐立刻提着鸡端起鱼便离开了厨房,并没有等待林以兰的吩咐,看来是完全习惯了靳一梦在家时万事皆由他做主的状态。林以兰看起来也挺习惯,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那一篮子肉:“冻冰柜就糟蹋了。” “不糟蹋,大不了包饺子,带冰的馅包了更好吃,煮了以后就跟汤包似的。反正先把这堆东西收拾个大概,剩下的让赵姐弄……” . 李/明夜耐着性子睡到8点才起床,洗漱完披上一件外披,悠闲地溜达出卧室。这时厨房已经空旷了不少,赵姐在一旁择菜,靳一梦正准备做早餐,老太太则在腌肉,准备今/晚的主食——靳一梦从小就爱吃的肉丸子。 这肉丸子并非纯肉,而是调好味的面团捏入腌制好的五花肉条,制成长条状下锅油炸,出锅时外焦酥内柔/嫩,一口咬下去咸鲜喷香,极为诱人。靳一梦口味随他姥爷,二人都极爱咸鲜,嗜肉成癖,主食也不喜欢米饭馒头,又不耐烦吃面,极其不好伺候。老太太顿顿饺子换着花样做了一段时间,直吃得靳一梦见到饺子就跑,老/爷/子也颇有/意见。最后老太太一气之下,便发明了这样一道主食,一举搞定爷孙二人。可惜这肉丸子既耗油又费肉,靳一梦少时家境不好,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后来他有钱了,却少回家,竟然还是过年才吃上一顿。他闲来无事自己也做过,后来还给李/明夜做过,但奇怪的是,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 “今天吃这个呀。”李/明夜一见就明白了。 “啊,对,肉丸子。他就喜欢吃这个。姑娘你怎么起了?这才8点呢,你要倒时差不是,多睡会儿,等吃饭了再起。”林以兰一见到李/明夜,立刻就迎上来。老太太昨晚表现得木讷无措,多是因过于意外之故,回头一想就觉吃心,于是今日加倍热情,着意弥补。因此李/明夜立刻感受到了长辈之爱那犹如机/关枪一般的威力。 “昨晚还没问,姑娘啊,你喜欢吃啥?家里有鸡有肉也有鱼,肉丸子油大,想吃米饭面条饺子也行,你就放心说,我给你做。”林以兰噼里啪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明夜是外国人,恐怕吃不惯中餐,又有些忧虑,“哎呀,光顾着买这些了,也没买个牛排薯条汉堡包什么的……”然后一看餐具柜,顿时一声惊呼,非常自责,“刀叉也没买!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小赵你也不提醒我!” “太太用刀叉的?”赵姐惊讶地说道。 “没事,她会用筷子。”靳一梦随口接道,“她跟着我们吃就行。”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林以兰急了,又转向李/明夜,“姑娘你别听他的,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人。你想吃啥就跟姥姥说,不用听他的,他爱吃啥让他自个儿做了吃去,姥姥专门做你的。” 靳一梦撇撇嘴哼了一声,李/明夜闻言倒是笑了。她想起靳一梦曾给她说过他小时,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如今看来,打不过的时候应该比较少。想来也是,就靳一梦那脾气,又摊上这样一个家庭,少时必然会表现得愈加暴戾凶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虚张声势的一种。 “我家里经常做中餐,都吃得惯的。”李/明夜笑道,她说着走进厨房,见豆浆机已经亮了绿灯,便去开碗橱,“姥姥,你今早应该不吃吧?赵姐呢?” “小赵吃的,我也吃,今儿不出去了。哎呀!姑娘你放着,姥姥来就行,那豆浆滚/烫滚/烫的,别一会儿烫着你。”老太太赶紧制止,迅速擦了手,把李/明夜引到餐厅坐下,在桌上的坚果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又抓一把纸皮核桃,通通堆到她面前。“你先垫垫啊,马上吃早餐了。”随后又抽身去厨房,一叠声地催靳一梦先把早餐弄出来。 李/明夜低头看了看那堆坚果,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夹起了核桃。她不太喜欢坚果类食物,但特别喜欢剥坚果……在她看来,手剥坚果是绝佳的减压方式,仅次于捏泡泡纸。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李/明夜一边慢条斯理地夹核桃,一边在团队频道里说,“上一次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还是我去印度的时候,接待我的是弗兰克的人。而现在弗兰克并不在,我也已经不是使徒了。” “哦,我给姥姥说,三年/前我跑路时下面受了点伤,恢复后性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就是生不了孩子。”靳一梦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际上这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她应该是觉得对不住你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跟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她会对你更好,然后呢,咱俩以后想回老家,也不用先在实验室里种个孩子出来。” “出生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属于斗兽场,受宇宙斥力影响,不可能脱离我长期在土著宇宙中存活。如果真要种,也应该种在你家菜地里才对。”李/明夜说道,“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听你这意思,你的‘完美继承人’计划终于快搞定了?”靳一梦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谓“完美继承人”计划,顾名思义,乃是李/明夜当初调/教完小霍拉德之后,着实是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发誓一定要用知识解决他们的资源点继承问题。资源点继承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这个计划,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命运组/织暗黑实验室(文森特语)的第一项重点工作计划。时至如今,李/明夜连生命炼金术都搞出来了,这一计划的圆/满完成,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在如今的李/明夜看来,仅用炼金术种个人出来是一件非常简单轻/松的事,但要令炼金生物在土著宇宙里长期生活、统/治资源点甚至繁衍后代,难度就一点都不低了,仅比帮助阿斯加德人定居异界略微逊色。在此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需知土著人类从受/精卵变成完全发/育的成/人甚至需要十几二/十/年!李/明夜一次历练能刷个一年就已经很了不起,而炼金生物的创造和成长都需要时间。假如希望炼金生物能够像正常土著一样长期存活,那么该生物的成长期自然也不会短到哪里去,不可能像战斗用炼金生物一样即种即用,之后几天便立刻衰老死去。这正是李/明夜始终无法攻克的难关。 对如今的李/明夜而言,令炼金生物拥有他们的血脉是可以的,那不过是一点基因编辑技术罢了;令炼金生物拥有恰当的知识也是可行的,区区一点知识灌输根本难不倒她;想要高智能也好解决,大不了一比一复刻她自己的大脑器官……但成长周期和宇宙斥力才是真的要命。 “目前看来方法并不多,只能在历练时用该宇宙本土的一般存在物材料炮制出自我真灵完备的炼金术种子,让他们在该宇宙自然成长。这样的炼金造物就相当于土著生物,只是天赋会比土著生物更加出色,能更好地接受我们灌输的知识。有许多大组/织都是使用这个方法,比如你知道的,什么‘转/世灵童’啦,‘天选之人’啦……总之,很多历/史大人物投影的本尊,都是大组/织的生化造物。”李/明夜说道,“这样的造物其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一旦我们成了法相,能够接/触次级衍生宇宙中我们自己的投影,那我们的资源点数量必然暴增,可哪怕拥有足够的炼金术种子,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时刻监/督、辅助运维,外包出去成本又太高,还不如放弃拉倒。但既然你会定期降临这个宇宙,又不指望他立刻成为什么裁判官、教/皇之类的势力主,那就无所谓了。你可以给造物定期灌输知识和塑造人格,也不用太频繁,几年一次就行,嫌麻烦也可以等他成年了一次搞定。” 靳一梦闻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造物说是种出来的,又不是草浇浇水就行,一样得吃饭。我们俩都忙,不可能常来,我姥姥都这个年纪了,哪怕请人带都够呛。”他顿了顿,“你说的这个法子是挺麻烦,要不这样,你参考下昆虫的思路?就那种完全变/态的成长模式。刚种出来白白胖胖的啥都吃,吃够了就吐个茧把自己包起来,时候到了破了茧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适婚大学/生。” 李/明夜剥完了所有核桃,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核桃仁,又开始剥/开心果。“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啊,”她很平淡地说,“但没有必要。哺乳动物的结构比昆虫复杂太多了,这种成长模式同样需要时间,还有持续的能量摄入。这意味着我不仅得搞个持续炼成十几二/十/年的炼成阵放在那里,阵也要画得很复杂。我想想,光是能量摄入,就需要一个内链魔能循环式加两个外链能量反应式,还得搭上一堆引导式……跟这个炼成阵的价值比起来,一个土著育儿团队的工/资简直便宜得令我感动。” “……有道理。我开始考虑给赵姐加工/资了。” 开心果比较好剥,李/明夜说话间已经剥完了,遂又拿了一个小碗装好果仁。她再一看,桌上还有夏威夷果,于是又拿了一堆开始剥。“其实欧顿给了我一些灵感。假如仅在实验室里培植出自我真灵的种子,种入土著灵魂之中,将土著的真灵取而代之……真灵有灵魂的保护,宇宙斥力影响极小,如果‘取而代之’的过程再动点脑筋,应该可以保证长期存活。嗯,最多就是有点倒霉,有点短命,但活个几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修/炼和繁殖。”她顿了顿,非常遗憾:“好可惜啊,欧顿强的时候我吃不掉他,好不容易弱到可以吃了,他竟然疯了。” “你再剥我也要疯了。”靳一梦没好气说道。他从前还买坚果来让她剥,但……李/明夜一旦在家,闲来无事就剥坚果,实验不顺就剥坚果,修/炼不畅就剥坚果,想聊天了也剥坚果……如此两年下来,他和他的狗着实是看到坚果就头疼。 “干嘛啦!”李/明夜很不爽。 靳一梦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盘里卧着两个圆溜溜的椒盐溏心煎蛋、五小块香喷喷油亮亮的香葱肉龙,以及一只削皮切块的大苹果。他将盘子放到李/明夜面前,搬来垃/圾桶将桌上的坚果壳子扫进去,随后将那三碗果仁拿走了。“这些我给你用牛奶打碎了弄一碗,”他开口说道,“再剥你就自己吃。”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这里这么多坚果,你们家肯定有人爱吃。”然后这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把她剥出来的坚果通通都吃掉。她笃定地想着,又将手伸向夏威夷果。夏威夷果的果壳圆/润厚实,果肉坚/硬细腻,白生生圆/滚滚的,剥出来极有成就感。 “是有啊,正是在下。”靳一梦冷笑道。他也没拦她,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略一犹豫,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你以前明明就很爱吃!”她抱怨道。 “什么很爱吃?”林以兰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出来,“哎?小梦啊,你现在不爱吃这些啦?” “不爱了,吃伤了。对了姥姥,我给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喽——以后别把她跟坚果单独放一起。一个没看住她能剥出一卡车来,完/事儿自己还不吃。”靳一梦叮嘱了一句,便又走进厨房。 老太太在他身后嗔他:“人家剥给你吃,你还抱怨啥!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姑娘你就别剥给他,你剥了自己吃,姥姥这儿还有好多坚果,爱吃多少吃多少。” “你也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再剥就自己吃。”靳一梦立马就乐了。 李/明夜也乐了,看老太太有些茫然,索性拉着老人在桌边坐下。“姥姥,你吃坚果吗?我剥给你吃……” . 李/明夜动作敏捷又极精准,纵使正笑吟吟地拉着家常,剥坚果的效率仍然极高,老太太想着要给外孙媳妇面子,剥一个便吃一个,又要顾着聊天,差点吃不过来。 好在早饭很快就全部上桌。李/明夜习惯分餐制,因此摆上桌的是满满当当四个大盘子并四只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靳一梦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坚果通通收起来藏好。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老太太却是悄悄小松一口气。 吃过早饭之后,靳一梦出门种地,李/明夜则上了二楼起居室,陪老人聊天看电视。赵姐不一会儿便上来,端上了茶与茶点。茶是陈熟普洱,倒出来色醇如红木,茶点是鲜花饼、绿豆糕、荷花酥和蜜枣酥,还有一小盘粉黄圆/润的新摘杏子。 老太太拉着李/明夜窝在沙发里,好奇地探问他们的故事与她的家庭,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乐呵呵地说起靳一梦小时候的事。聊至中途,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李/明夜进了卧室,从一个老式螺钿漆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袋。袋子里是一只翡翠镯子,玻璃种,细腻莹润,几无瑕疵,整体呈淡淡的荧绿,又微微泛/蓝。就像一环清澈春水卧在手上。 近些年翡翠涨得厉害,这镯子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满绿,但也算得上是有价无市,假如真要拿去卖,开价两三百万也不稀奇。李/明夜从幼时至今,稀奇珍宝着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凡俗财物的具体金钱价值没多少概念,却也明白这料货真价实,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她便笑道:“不过陪您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茶,这就要掏家底了?” “哪是饭和茶的事儿,是你这小姑娘合我眼缘,换个人我才不给她。”林以兰握住李/明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上,套完了低头一看,那手腕玲珑纤细,莹白如雪,配上镯子更显清艳,不由也极是满意。她忽然又有些伤感:“姑娘,你是真漂亮呀,又年轻,人也好,家里条件又好,样样都好,跟了小梦,也是苦了你了。他……”她有些犹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李/明夜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梦哥,我的一生已经完整,不再需要额外点缀。而且,我其实也并不喜欢孩子。”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年轻人呐,目光不长远,看不到老了以后的事。你看姥姥现在,八十多岁啦,眼不花牙也没掉,但精力什么的也不行喽,要是平时没有小赵照看着,这个家又这么大,早就成猪窝了。小赵心眼实,对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老太太虽然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但仍然很实诚,直言说道:“小梦比你大好些岁,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时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闭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伺候他,你们又没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个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顾他,但你,姑娘,你也会老啊,等你老了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说着便心酸,声音一哽,眼睛就红了。 李/明夜暗自叹息,稍一犹豫,还是轻轻将林以兰揽进怀里。“现在医学进步得很快,说不定过几年会有办法/治好他。”她轻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年医学进步了,能保您到120岁还活蹦乱跳的。” 林以兰咳嗽一声压下泪意:“120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于。现在生活水平高,百岁老人也并不算特别罕见,要是再高一点,120岁也不难。”李/明夜笑道。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安慰之词,120岁左右是科洛桑人类的平均死亡年龄,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岁,才有资格成为足以上新闻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要是社/会真进步成这样啊,梦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岁,到时候过年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孙/子发压岁钱呢。” “喝!你这小姑娘还真贪,我老太婆搭进去一个镯子嫌不够,还得搭进去多少年的压岁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下真是家底都给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着林以兰回到起居室,二人继续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兰说起了镯子,这镯子还有点故事,据说是靳一梦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给林以兰,托陈柏去买才买到的。李/明夜很给面子,欣赏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称赞了玉料和靳一梦的心意,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财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实际上老太太此举令她颇受触动……只是她跟陈柏和靳一梦都太熟,对这两个男人的底线之低深有了解,已经不太容易相信这种他们随口说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缅甸算是国/家财产,能开玉矿的通通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陈柏一个中/国人,固然是靠跑关系弄来了一个矿,但更多时候还是做些二道贩子中间商生意,帮那些皇亲国戚把缅甸翡翠在中/国境内卖出高价。像李/明夜手腕上这种货色,他自家矿上必定没有——如果有,那么那个矿想必很快就不会是他的了。 这镯子的料子好到就连李/明夜都会多看几眼,虽非真正顶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陈柏能弄来肯定有缘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柏算是皇亲国戚们贪/污国/家财产的跨国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个糯种冰种还没什么,搞这种十批货里都未必有一个的收藏级料子,实在是太过扎眼,多少有点找死。但这镯子既然到了靳一梦手里,很显然,他就是原定该拿到这个镯子的人。 翡翠说珍贵是挺珍贵,但主要还是靠炒,这种不实在的玩意儿不太对靳一梦的胃口。更何况,他对翡翠实在是太了解了,压根就没有任何滤镜,像这种东西很难忽悠他主动出大价钱求/购。在诸多俗世珍宝中他最偏爱黄金,这一点从李/明夜衣帽间和林以兰柜子里堆积如山的黄金首饰就可见一斑……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李/明夜夸完玉镯和靳一梦,只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陈柏是挺有本事,弄来这个也不容易。” 林以兰不解其意,只奇道:“呦,你也认识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陈柏的小名么?那我可得记着了。”她顿了顿,微笑说道:“他现在在帮我和梦哥干活,干得还挺不错的。其实梦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太便也顺着李/明夜的话往下说:“小梦以前朋友挺多的,后来他去缅甸了,慢慢的就不来往了。他在缅甸应该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怎么提过。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还有少秋。少秋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没见着了……”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也开始跟他家里联/系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梦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次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来中/国的。您要是想见他,我找个时间给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误你们生意,其实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里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时候还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里的时候,拿水枪滋滋滋的,打着打着呢,他们俩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别人家养的狗了。那大狗凶哦,还带着小狗,他们打不过,就跑来找小梦,小梦不在就来找我。少秋就只会说,等小梦回来了就去找大狗报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换完就缠着我呀,说奶奶,我被狗欺负啦!我一听这怎么行呢?就让老头/子拿着水管子出去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把老秦家那只大黄狗好一顿滋。”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说到这里还拍了一下大/腿,“老头/子回来以后还挺得意,说担保那只狗以后再也不敢造次。这还真是,后来那大黄狗见着他们仨,那尾巴夹得呦!” 李/明夜听着听着,不由想到现在的陈柏,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言辞热络,手段却极阴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处沸腾的永不知足的权欲。她想起这次他提交来的报告,他获得了属于他团队的第一个和命运组/织的第五个资源点,质量虽然一般,成果却算可嘉,而她也将据此下发一笔浸透了瘟/疫与鲜血的奖金。此时再一联想到“麻球”这个甜/蜜可爱的称呼,她忍不住莞尔。“陈柏倒也罢了,但徐少秋……我听梦哥他们说,徐少秋人很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跟一只狗怄气。” “他是大了才稳重,小时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结合林以兰与靳一梦的说法,李/明夜已经对徐少秋从幼时至如今的经历有了完整的了解,对这个人也有了判断,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梦哥的地种得怎么样了。”她笑着对林以兰说,随即下楼回到一楼主卧。 这时赵姐已经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归其位,服帖地归拢于刚刚抹净擦干的衣柜里。李/明夜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换上,出门前往旁边的菜园。菜园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少秋的司机正靠着车门抽烟。 . 当李/明夜走进菜地尽头的那间小屋时,徐少秋和靳一梦正在茶桌那里喝/茶。根雕茶盘里山势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经喝了有一会儿了。 正如林以兰所言,在撇去“高欢”的身份之后,靳一梦的朋友并不多,而徐少秋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在陪同靳一梦回到这个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听过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评价。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来形容。”彼时靳一梦这样回答,“跟他打交道,应该用‘成功’和‘不成功’,这个形容更恰当。你这次找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找完之后,目的达成了没有?达成了就是成功了,没达成就是失败了,但不管达没达成,找他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担着。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这都是分开的。在这两样里,他人怎么样并不重要。” 李/明夜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你说即使没有特别交代,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我是说过,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说不定比我自己还尽心……”靳一梦多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那是因为我死了。”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话语中流露/出些许感慨:“他后来其实碍了我不少事儿,现在想想,实在是不能怪他……有很多事情,也是我自己做得太过了。我那时候很不好,急功近利,太想出头,把事情都做绝了。他也有他的立场。” 靳一梦很少像掰扯分析历练中局势一样仔细地跟李/明夜掰扯他过去在缅甸的经历,多是说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但李/明夜仍然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他的死应该跟徐少秋有点关系。不过,既然他已经释然,他们又都指望徐少秋继续给老太太当保姆,那李/明夜也决定不去计较。她甚至决定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追根究底,毕竟知道是一回事,清楚又是另一回事。万一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她要么憋屈郁闷,要么就得又给老太太找个尽心竭力的保姆,这两个选择都挺麻烦。李/明夜的麻烦事已经不少,完全没必要再自找这种原本没必要的麻烦。 靳一梦的长相出色至极,陈柏原本的相貌也颇为英俊,徐少秋则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他长得不好看,但也绝不难看,令人看了不至于心生恶感,却也绝不会铭记。他稍微有些发福,圆/润的脸庞上时常含/着一丝和气的笑意,见到李/明夜便笑吟吟地起身握手,一叠声地喊着嫂/子。 略微介绍寒暄之后,李/明夜在靳一梦对面的另一张圈椅上坐下,“你这里确实收拾得挺舒服。”她对靳一梦说道。茶桌旁不远就是一扇玻璃大窗,明朗透亮,正对着外头的菜地。夏天干完活后往这里一坐,空调一开,热茶一泡,再看一看那些亲手种的菜,那新鲜脆嫩的黄瓜与累累垂实的番茄……这场景真是一想便令人舒坦。 “那必须的。搞这些就是个玩儿,打发点时间,要是不舒服那就是受/刑了。”靳一梦笑着说话,手上也没闲着。他将壶中茶叶倒掉,重新装了一些普洱,又把手伸到茶桌底下,借着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罐玫瑰花与一小袋方糖。他将方糖放在李/明夜面前,又往茶壶里加了七八朵玫瑰,撑得满满当当。 “呦!”徐少秋见状,夸张地挑挑眉,“花茶都喝上了?” 靳一梦笑着斥了一句:“老/子泡啥你就喝啥,蹭吃蹭喝还那么多废话。” “少秋中午要留下来吃饭么?”李/明夜便顺口问了一句。现在已经10点多了,赵姐差不多要开始做饭,如果要临时加人,最好还是尽快说一声。 “留吧,不然老太太买的那堆菜,猴年马月能吃完。”靳一梦往茶壶里续上水,又掏出手/机给赵姐发了一条短信,见徐少秋想说话,便开口道:“你要真有事我也不留你,没事就留下来吃顿饭哄哄我姥姥,也省得她回头又念叨,我还得再抽时间专门陪你吃饭。老/子这次回来是度假,忙着带老婆到处玩儿呢,哪有这个空。” “你他/妈/的。”徐少秋笑骂一句,“你这个真孙/子都归位了,还得我在这儿陪你装孙/子。”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再反/对,同样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发了一条短信。“行吧,反正都装了那么多年孙/子了,我就留下来蹭你一顿。对了……”他发完短信,又去拿一旁的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嫂/子,恕我多句嘴。中/国不比越南,有的地方查得严,这套身份不一定管用,你们还是得小心点。” 应付林以兰和应付徐少秋完全是两种难度,因此也需要两个不同的故事。当然,他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 在靳一梦说给徐少秋的故事里,李/明夜是陪着他隐姓埋名藏匿数年的越南女子,在帮助她获得中/国身份之后,他们会一同前往欧洲,以新身份开始新生活。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因此对于自己又成了越南人,李/明夜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笑,从容接下:“我知道的。”她相信这套身份材料或许会受到一定关注,但绝对牢靠……只不过,她也理解徐少秋的顾虑。 徐少秋很仔细地端详李/明夜,片刻后说道:“我说句实在话,嫂/子,您跟我想象的真是完全不一样。”以他对靳一梦的了解,再结合那段故事,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温柔婉约怯懦腼腆的漂亮小姑娘,但眼前这位…… “更好还是更坏?我希望是更好。”李/明夜轻笑道,“毕竟我不会常来中/国,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坏印象,那可就糟糕了。” 徐少秋当然能听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于是他便笑道:“当然是好印象,您比我想得要漂亮多了,还是我梦哥有福气啊!就是拍照水平太臭。他给我的那张做身份的照片上,您也就一般漂亮,这会儿见着真人,喝,跟电影明星似的。” 李/明夜不由失笑:“多谢夸奖。” 靳一梦拿了一只仿汝窑葵花盏,用第一壶茶水洗过一遍,放到李/明夜面前,接着又往壶里续水。“可惜我俩不能久待,不然你再多认识她一段时间,得更羡慕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橱柜里翻了翻,拿了一只勺子回来,用开水浇过递给李/明夜,好让她一会儿搅方糖。“她就一点不好,我现在成天看着她,脑子里就只想着退休。反正钱也挣够了,一天到晚就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的什么都不操心,这才叫好日子。” “退休了是舒服。”徐少秋感慨道,“我有时候忙到昏头了,是真想干脆不干了,他/妈/的。我才30岁,平时又不喝酒,去年一体检,轻度脂肪肝!我就纳了闷了,你说我也不算很胖吧,这脂肪怎么都长肝上了?那时候是真想休息呀,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调整作息什么的,结果一回单位事情一来,得,加班吧,开/会吧,晚上11点回家了一两点再睡吧,再晚点呢三四点也有……”他顿了顿,又道:“但每次想撂挑子的时候啊,我就想着啊,我自个儿多做一点,以后的人就能少做一点,事情做完的也就更快一点。这样也值了。” 靳一梦给三人倒上茶。茶水注/入杯中,色如红木,醇香四溢,花香宜人,升腾起如云似雾的飘渺雾气。“你们这个位子,想/做事,容易,也能做成挺多事。”他淡淡地说着,茶水也静静地注着,“不过,想要把事情做完,靠你们是不成的,靠‘高欢’也是不成的,再来一百个‘高欢’,还是不成的。”茶水添完,他放下茶壶,注视徐少秋,目光微微含笑:“所以,就不要急于一时了。” 徐少秋抿了抿嘴,莫名的,他感到一丝惧意。 从前的靳一梦确实令人畏惧,言行举止里都有一种阴沉沉的狠劲,面上声色不动,一转头天都能捅破,但徐少秋从来没有怕过他。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二人之间的交情,更是因为徐少秋从来就不怕亡命徒。.m 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亡命徒不是疯/子,他的行/事是有逻辑的,图财或是图权,又或是图些别的什么,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总归是有所欲求。行/事有逻辑,则意味着行动可预知,可以合作,可以弃用,也可以打/压。而如今的靳一梦,他言行举止里的那股劲儿已经没有了,他变得松/弛从容,变得捉摸不透,变得……居高临下。只平静地倒着茶,安闲地说着话,就有种生杀予夺、笼罩四野的气势。 这感觉,黑云压城城欲摧啊!果然躲起来是他/妈骗我的,你要说是当了三年国王我才信。徐少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出了靳一梦的警告,而他体/内的某些本能正在疯狂告知他违/抗这一警告的后果……于是他很快便笑开:“也是,什么事都不能急于一时,就慢慢来吧!唉,不谈那些糟心事了,你这地方搞得这么舒服,我也放松放松,咱们聊点有趣的。” “说起这个地方,”李/明夜含笑转移了话题,“梦哥,你家里这块地有点太大了。我们平时又在国外,老太太过几年可能收拾不过来,荒了又有点可惜。” “这个好办。”徐少秋立时接话,“我上次过来就琢磨这个,问了老太太,老太太还是喜欢菜嘛,那就接着种,种不过来就请人来种。你们家院子里那个花园是包给园林公/司了,让他们定期来弄,回头呢就把菜地也一起包出去。菜和花儿一样是植物嘛。” “菜跟花可不一样。”靳一梦说道。 “是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啊,就让那些专门种花的想去。反正我这个假孙/子就负责谈事,你这个真孙/子就负责出钱。我俩省事了,老太太高兴了,园林公/司有业/务了,农/民/工有钱了,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 . 在不再涉及敏/感话题与相互试探、只叙过往交情与有趣闲话之后,场面不再暗潮汹涌,转而真正和谐融洽了起来。毕竟,靳一梦跟徐少秋之间确实有真交情,也确实多年交往,极有默契,更有无数的话题可聊……这样一来,农舍内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气氛松快愉悦。 三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到了邻近午饭的时间点。徐少秋收到一条司机发来的短信,称已经将预备一会儿提着上/门的礼品买好了,他便索性直接拎着去隔壁找林以兰关切问候一番。这几年徐少秋逢年过节便来看望林以兰,老太太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外孙来疼爱,徐少秋正事上或许冷酷,却是重情之人,更兼之心中多少有点愧,自然加倍投桃报李,也将林以兰当半个奶奶来孝敬。对于这一点,靳一梦确实是心怀感激,因此只略微提了几句自己编给林以兰的故事,让他不要说漏嘴便罢了。 徐少秋走后,李/明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她惯常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那么个大忙人,专门抽时间过来,陪你喝了一上午茶。”她轻轻弹了弹烟灰,“看来他是真的很怕你啊。” “从前他不怕我这个人,只怕我生事,但现在他可能真有点怕了。”靳一梦淡淡说道,“倒是我,我以前觉得他特聪明,今天一看呢,又觉得他还不够聪明……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你已经是半神,而他仍然是夏虫,仅此而已罢了。”李/明夜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有阅历,能顾大局,也很会抓细节,比安德烈强不少。如果给我们干活,应该比陈柏干得好,还能给弗兰克帮挺多忙,可惜斗兽场抓人不由我们做主啊!不然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报仇。” 靳一梦瞥了李/明夜一眼,笑道:“那倒是用不着。他当初其实也没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袖手旁观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李/明夜特意说了中文。 靳一梦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行。” “不管怎样,能把你坑死也不容易,等收拾完你,还能借你的死大做文章,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更不容易了。”李/明夜说道。排除个人情绪因素,她是真有些赏识徐少秋,“难得见到一个会用权力的人。” 靳一梦见李/明夜茶杯将空,便又给她续上,“权力呢,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让更多人相信,顺着你有好处,逆着你会倒霉。这句话里说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同样重要。”他续完茶,又将壶中残茶泼净,茶叶倒完,慢条斯理地开始清理茶具,“所以,‘高欢’对他来说是机会,‘高欢的死’,也一样是机会。他也不容易,就东南亚那些国/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那些国/家也不容易,中/国太大也太近了,不f/华他们自己就没了,但f得太厉害呢,也一样没出路……都不容易啊!” 李/明夜捧起茶盏。茶水滚/烫,但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划,那温度就降下来了,温暖微烫,恰好适口。她望着靳一梦,挑挑眉:“所以,你是真不想管这件事了?你现在可比高欢能干多了。” “是这样,但我能干在哪里呢?我能干在把强者变弱,而不是帮弱者变强。弱者变强得靠自己,靠十几亿人的努力,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过是十几亿之一罢了。” 李/明夜想了想,“也是。”她说道。诚然靳一梦这话确实过于谦虚,但破/坏永远都比建设更加容易。他们可以轻易就摧毁一座城市,但想要将一座城市真正建设起来,没有个十几年几十年却是不行的。别的姑且不论,哪怕他们叫来自然系的半神级别灵能者,以超越自然的伟力改变地形地貌,又令建筑在数日内拔地而起,再使得气候宜人、风调雨顺……那也不过是建起了一大片漂亮房子罢了。 “等中/国成世界老大,这些事儿就都自己解决了,所以让他们自己慢慢来吧!我来的又不多,顶多也就掏钱捐几个希望小学,就这还得让少秋帮忙处理。而且,我对他们有信心。”靳一梦说到这里也笑了。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干:“现在才2011年。等到了2070年,我的中/国,肯定会变得像你的中/国一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处寻归途惊尘针绝更新,第 293 章 第三章免费阅读。 第 295 章 第五章 中场10第五章 同为大城市,天津当然不会比北/京更有趣,只是来时恰好入夜,于是又多了一重灯火迷离的曼妙风情。二人便像真正的游客一般,坐了观光巴士,又坐船游了河,末了随便挑一个能俯瞰城市地标景的酒店住下。 星际时代的议员大楼都住过,照理来说这儿再繁华也比不过科洛桑,但靳一梦还是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宇宙,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国度,于是一切都不一样,灯火阑珊与车水马龙都真正有了意义。除了李/明夜身边之外,这是第二个能令他感到……自己真真切切“活着”的地方。他的心脏与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大地有同样的搏动,如同血脉相连。 这一刻,靳一梦忽然明白了“故乡”的意义。他知道,即使他再次离开这片土地,甚至的,即使这一方宇宙被混沌海的波涛摧毁,这片国度仍然会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为他提/供力量。就像他早已逝去的,和未来终将逝去的凡俗亲人朋友们一样。 这天晚上靳一梦并没有睡,他对李/明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这一刻,靳一梦那位自昨天起一直被他避而不谈的姥爷,终于再度在他口/中/出现,并在他的无数熊孩子事迹之结尾闪亮登场,把他抽得如陀螺般旋转——若是事迹较早,那么登场的便是他那位早死的老爸和病故的爷爷。总之,所有事/件都是以抽陀螺作为结局。 当然,作为被抽的那只陀螺,靳一梦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的丰功业绩包括把二踢脚藏在蜂窝煤眼里啦,在狗尾巴上绑鞭炮啦,在地毯下铺摔炮啦,顺着防盗护栏爬到四楼阳台啦,把部/队养的小鸡仔小兔子种进菜地里浇水施肥啦……如此种种,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双标如李/明夜,都不得不承认他挨揍实属活该的熊事。其实靳一梦那段无忧无虑的熊孩子时期并不很长,但他说得极详细,叙述方式又生动有趣,因此二人足足聊了一夜,等天边微微泛白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二人一大清早又回北/京,带着林以兰去医院建档体检。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但体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知道当下,更多在于通/过长久和定期的体检,从而使得医生能够把握其身/体健康状况的总体变化趋势。靳一梦不可能常来,李/明夜固然是留下锚点在此地,却也只能维持常态化的大致感应,不可能洞悉林以兰身/体中的每一丝变化。在这方面,还得老太太和赵姐自己上心才行。 医院去完之后,二人又没正事做了,靳一梦索性回家拿上钓竿渔具,开车出门钓/鱼去。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吹嘘他上次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的好钓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那荒郊野外已经成为了远郊,三公里内赫然矗立有足足4个新楼/盘……而那条曾经位于荒郊野外的河流不仅凭空拓宽十来米,两侧甚至还筑起了两条近水栈道,放眼望去尽是花红柳绿,全都是钓/鱼佬和他们满满当当的各色渔具。 “……”靳一梦气愤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夏天的,这帮钓/鱼佬一个个黑得跟碳一样,还真不怕热啊! “换地方吗?”李/明夜忍笑建议道。 “不换!”靳一梦很倔强。他回京不多,因此并不知道其它钓点,再想钓/鱼就只能去公园了,而公园里的钓/鱼佬比这里还多。“跟我抢钓口……宝贝儿你看着啊,等我钓个大的,就这边173米3.57米深那只六斤的翘嘴,我这就把它钓起来,气死他们。” “我相信你会的。”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明夜的信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这些鱼毫无自主与智慧可言,因此极易受他们的影响。以靳一梦的境界,哪怕他只是在岸边干坐着装装样子,不打窝不下饵甚至不挂钩,这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心里想着要上鱼,不需要刻意使用任何手段,鱼儿们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排队主动咬住他的鱼线,或是干脆一个接一个地往他的鱼篓里蹦。然而靳一梦非常地倔强,执意要凭“真本事”赢过这伙“跟他抢钓/鱼点”的钓/鱼佬。他甚至刻意暗运隐匿功/法,力求让自己跟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说句老实话这其实挺费劲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度假,属性打了三折都不止,而他隐匿功/法中最次的也是C+,所以这是真挺费劲的。 “呃,你的境界难道不是你‘真本事’的一部分吗?”李/明夜一边帮他下篓子,一边嘀咕道。她没刻意压/制,因此也就在这岸边站了这短短片刻,水面上顿时游纹遍起。那条被靳一梦看中、又得李/明夜留意的大鱼如蒙感/召,仗着身长体胖,火急火燎撞开小鱼游过来,在她面前游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跳到岸上来。 靳一梦赶紧把李/明夜拉离岸边,往小马扎上一按:“你就坐这儿。”随后从车上搬来户外遮阳伞,又从储物空间中抱出移动空调、移动小冰箱和一张折叠桌。冰箱里除了饮料、冰淇淋、蛋糕等需要冷藏的零食之外,还有早上刚买的西瓜,切了一半冻了好几个小时,鲜红欲滴,冰凉爽口。他先将西瓜放进她怀里,又找了个勺子给她让她自己挖着吃,还撑了一个塑料袋在她旁边方便她吐籽,接着又拿出一包抽纸,撕/开包装放到折叠桌上…… 李/明夜坐在伞下,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身旁移动空调呼呼吹,觉得附近所有鱼连带钓/鱼佬都在看她。她其实挺无奈,她并不怕热,也完全不怕晒啊!不过跟靳一梦出门就是这样,她已经很习惯了。“你看别人钓/鱼都没拿这么多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挖出西瓜中心最水甜的一勺,塞到正在往折叠桌上铺零食的靳一梦嘴里。 “嗯,这瓜不错。”靳一梦笑道,“别人钓/鱼又不带老婆。”李/明夜不爱抽他的烟,所以他只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到她手边。m..m 李/明夜默默地看着靳一梦铺零食。这张折叠桌不大,此刻已经被他铺满了,而他似乎还想继续铺,又开始这边挪挪那边叠叠……“你这带的不是老婆,是饭桶吧!”她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习惯是哪来的,直到见到你姥姥。” 靳一梦已经掏完了好利来,正在掏稻香村,闻言“嘁”了一声:“每次都说我带得多,然后你每次都能吃完,那我哪里带多了?根本就是刚刚好嘛。” “我又不是没剩过!然后你就都吃了。”李/明夜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吃刚刚好嘛。干嘛,这都我买的不让我吃?你不讲道理。” 李/明夜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忍不住就给气笑了。“好好好给你吃。”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 在两/岸围观钓/鱼佬从震/惊羡慕渐转无语的目光中,靳一梦布置完伞下空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钓/鱼的而不是来野营的,遂拿出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碗开始拌饵料。红彤彤的一小桶,还兑了二锅头,酒香四溢。旁边钓位的老叔见了,顿时知道他多少也算懂行,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搭话…… 钓/鱼这个事情,说穿了不过是打发时间,是娱乐。独自一人垂竿野钓是一种钓法,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是一种钓法,跟身旁的陌生人吹牛聊天打牌交/友,也是一种钓法。不过多时,又有两三人固定钓竿、系好铃铛,优哉游哉晃了过来,打算凑起一桌小小的牌局。一张桌子很明显不够用,一个老叔一拍脑袋说自己车上有一箱矿泉水可以当桌子使,另一个很开心地表示自己车上有牌。这两人是钓友,遂结伴回去车上拿东西,李/明夜听见他们在路上讨论靳一梦,认为他应该是个老/子官挺大、自己官/位也不小的官二代。 靳一梦当然也听见了,“那他们可看走眼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分,一边在团队频道里笑道,“就算按过往履历算,更大的官儿也不是我啊!是吧,领/导。” 李/明夜回忆了一下:“除了洪荒现代宇宙那次之外,我们好像一直是平级的。” “嗯?”靳一梦还有点意外,“星球大战那次也是?” “我只是职比你多。你的工/资比我的议员工/资高,可要是加上共/和国宗/教协会和我挂职的其它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收入,我比你高。”李/明夜没提绝地教团,因为她的绝地职务压根就不给她提/供薪水,“我跟你是两个体/系,不好直接比较。” “也不能这说吧,绝地教团和裁判庭都直属大共/和国军,只是第四次修正案把绝地的军衔取消了……嗯,要是没取消的话,论军衔咱俩应该平级。”靳一梦道,“至于什么第一使徒,好像一直都是教/派里其他人自己搞出来的叫法儿。”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圣典就是他编的,而他只编到“使徒的不同领域权能”为止。换而言之,彼时命运组/织一团成员个个都是平等的使徒,如果使徒由教团发工/资,大家的工/资应该一样。只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同罢了。 第 296 章 第六章 中场10第六章 “魔法,灵能,功/法……它的名字不重要,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将它称为‘非物质暗能量组成运行公式’。总之,想要学习它,你们首先得抛弃一个概念,就是数字。对,数字,你们必须抛弃它。数字是描述工具,在物质的世界中,不存在什么‘一只苹果’,‘两只苹果’的概念,只有一个苹果,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苹果。两个物体,两个特征,两个道理。这很简单,对不对?”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两杯水,非常简单。那什么叫两杯水呢?装满了一只500ml的杯子和一只800ml的杯子的水,是两杯水吗?一只500ml杯子里只装了123ml的水,另一只杯子里装了700ml的水,还是两杯水吗?如果它叫两杯水,那我把它倒到一只杯子里,它是不是就变成了一杯水?溢出的部分又是什么水?水还是水,杯子还是杯子,为什么它变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边界定义。在魔法的运行中,边界定义非常重要,你必须以全新的观点去定义每一个受体的边界,每一次施法都必须明确每一个受体的定义……” 陈英华踏入靳一梦家玄关时,就听见李/明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是内容多少有些耳熟。紧接着,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历历浮现于她的感知之中,她立马就乐了:“大老板,你还录自己讲课啊?” “不是我录的。”另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这是真正的李/明夜。“我在千岛之海时,不是随便教了一些人基础空间魔法定义么?有人录下来发到了即时通上。唉……”她叹了口气,“绝大部分评论都是听不懂。” 说话间,陈英华已至客厅。跟刚刚结束休闲历练、一身外出正装的陈英华比起来,李/明夜的造型就极慵懒。她散着一头长发,着一身深灰色丝绸短裙,外批同色罩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一只手垂下沙发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布莱克的狗头。客厅里的裸眼3d大电视正在播放视/频,赫然是千岛之海的奇幻景观,以及……着装严谨、风采夺人,正在娓娓而谈的第一使徒本人。与沙发上的女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堪称相映成趣。 “唉呀妈,我看到一颗安眠药在电视上讲话!”陈英华很不给李/明夜面子。 “……你闭嘴。” 这时电视上刷过一片弹幕,大意是“大魔导士/资深法/师学徒以下学历的可以退下了”,还有部分人表示“资深术士也照退不误”。恰在此时,电视中的李/明夜说道:“……施法时还必须明确以下几点:施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受体在本宇宙中的物理和灵界绝对位置。绝对位置在这个宇宙有17个计算大域,如果是持续性施法,则必须要在一开始想好这17个计算大域的位置变动和状态变动区间。先说物理位置的7个大域。这颗星球在这个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有经验的施法者可以通/过观星来确定大致区间,随着一次次练习逐渐缩小范围,这个不难但比较复杂,我这里就不说了,也有简单的方法,我就说简单的。我们先把法/力渗透到一个物体上,然后让物体获得物理上的移动,通/过观测它们状态的变化来反推坐标,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必须先观察它的变化,从中计算出一系列宇宙常数。关于这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高等卢恩魔文公式,就是要记得分辨和排除一些引力之类的干扰项……” “停。”陈英华说道,“到这里开始就听不懂了。”先前那一堆她学幻影移形时还听李/明夜唠叨过,多少懂一些。 “……高等卢恩魔文确实有点难。”李/明夜很勉强似的承认了,“但在信息量比较大的高级文/字中,高等卢恩魔文绝对不是最难的那个。你可以通/过笔画顺序——” “还跟笔画顺序有关系?”陈英华奇道。 李/明夜抬起手来,在虚空里不带任何法/力地画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河在山上和河在山下当然是不一样的。先有山还是先有河?在这个文/字里是先有河。一个高等卢恩魔文同时包含了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高级魔文的普遍特征之一。” “呃……” “其实不用高等卢恩魔文也可以,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 “你得了吧大佬!”陈英华终于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取巧更麻烦好吗?‘完全理解并掌控两种以上的本宇宙远古魔法的文/字和咒法,分析它们的异同和原因,通/过它们的由来掌握先人的魔法知识’——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有未知语言双向翻译系统,这已经节省了大部分工作量了。”李/明夜小声嘀咕道,“而且这都是套路性的知识,知道之后自然也就懂了。” 这时屏幕中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鬼话,比如符文基础规律、象形常规含义、读音普遍释解等等。这一刻起,弹幕骤然减少,很显然,绝大部分看视/频的人都决定放弃观看,甚至失去了“看个热闹”的兴趣,转战到评论区了…… 确实是套路,但这么多套路,普通人哪能都搞明白!陈英华也决定放弃,转而问道:“你看这个做啥?” “哦,场情局又请我去给他们直属做培训,说是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录视/频,酬劳还不错。”李/明夜歪歪头,慵懒说道:“我不介意其他人学习我的知识——如果真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知识、收获进益,那我会将其视为我的成就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够在那些卷心菜一样的大脑中注/入智慧,但我真的讨厌教书。所以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稍微弄一下,直接给他们……” “别想了,肯定会被退货的。”陈英华笃定说道。 李/明夜瘪了瘪嘴,很不服气:“……不至于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过是想不花时间就随便挣点钱而已。她即刻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突破了。”陈英华说着还刻意提起了一丝气息。 专修传统古道之人的气势往往有其个人明显的道路特征,而陈英华的道路是静默、隐匿和死亡,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和阴影中酝酿的灾/祸,是对强/权和庶/民都一视同仁的残/忍和慈悲。死亡是一个宏大的命题,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古道修行者所修持之道路,都涉及“死亡”的领域,但与旁人不同,她修持的似乎是死亡最纯粹的本质。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李/明夜倒没有显得有多在意的样子,只是道:“恭喜啊,你是来提醒我,为‘境界突破’专门设立一项激励奖金的吗?” 如果对面是次级直属团队或土著下属,恐怕心里马上就要打鼓了,但李/明夜跟自己的核心团队成员很少搞话术,因此她说这话,就是真的在考虑发钱。陈英华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哦,这个还有钱拿吗?” “其他组/织都是有的,我也给冈恩和文森特发过,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规定激励等级……你进来就是有穷,所以你没领过。”李/明夜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她指的是十大组/织以及各色至少有法相坐镇的大组/织,而非那些压根连古道都没听说过的中小型组/织。“除了发钱发物资发材料以外,升职……升职倒不是惯例,许多古道修行者除了记忆力好之外,在俗务上还不如赎身者。但其他组/织在修行方面也有奖励机制,他们会把人引荐给组/织内大能力者做培训。”她想了想,“材料这个事情,我回头定个标准,在系统内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去酒吧里看一看,会有额度。要是我们自己家里没有,你就去外头市场上买,额度内可以找我报销。至于培训……你想见奥利西欧吗?还是阿斯加德、堡垒、真武堂或场情局的其他法相?你说个名字,我来想办法。” 法相境在斗兽场中也属半神,绝大多数组/织领/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但一般来说,当李/明夜说“我来想办法”时,那她真的马上就会有办法。不过陈英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刚突破还没理清楚,你现在把那些大能力者找来,我问问题都不知道咋问。等我自己先理理再说。”她顿了顿,“我是有事儿想问你。就,被选中者这个事情啊,我之前选了隐者,那现在还能改吗?” 李/明夜正揉/捏狗耳朵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屏幕投影上移开,转而看向陈英华。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多少有些无语…… “你知道吗?假如现在是第一次圣座会/议之前,你已经因为背离信/仰,被晨星除名追杀了。” “……不至于吧。”陈英华说道,“害,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年轻啊,啥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觉得刺客就应该选个隐者嘛,可能会有点对应的功/法技能啥的……”她耸耸肩,“好吧,虽然有点提升,但提升不大,目前就是多几个持续增益buff和一个技能树,我在阿斯加德功/法库里找到过更好的。而且我刚研究了一下隐者圣名的释义,觉得跟我不是很合得来。” 李/明夜听了之后,虽然有些无语,却也没太意外。实际上这才是斗兽场中寻常事——许多小组/织或散人出身的被选中者缺乏信息渠道,在通/过筛选选择圣座时,恐怕连圣座是啥都不知道。“各位圣座的圣名含义庞大复杂,隐者的圣名中未必就没有你需要的那些领域。不过嘛……除非你加入圣座组/织,或是得到高级人员甚至圣主本尊的关注,否则你选哪个圣座其实都一样。”她说着又有些不爽。什么持续增益buff,什么技能树,她压根就没享受过这待遇……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陈英华当然听得出李/明夜的言下之意。她忍不住提醒:“其他圣座组/织就没有……呃,被选中者跳槽过吗?他们肯定会换个圣座来信吧!” “现在不是古代,圣座组/织对初始就在自己组/织的被选中者的信/仰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比如阿斯特罗的对应圣座就是御者之座,他也一直没改……唔,这个也不一定,他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接任负责人的时候改。不过要是有被选中者中途跳槽,就必须改信圣座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哈拉尔德从堡垒跳槽到至高荣耀。”李/明夜歪歪头,“但他跳槽过去是进本部,而他的负责人是穆萨,所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至于你……如果想换烙印的话,学者还是兵者?我应该可以想办法。” “……唉,那就算了。其实隐者也挺好的。” 第 312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三) 春节前几天,北/京/城拥挤得几近疯狂,各大商场市场更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采买年货,超市结账处堵得水泼不进,几乎所有大型商超的停车场以及附近所有能停车的区域通通爆满。客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下车,至少得往回走一里地。 “就好像这座城市容下了全世界的人一样。”这是李/明夜的评价,彼时她和林以兰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靳一梦停车归来。 超市里放着欢快热闹的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老太太跟着,一个购物车理所当然是不够的,很快李/明夜又去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一个装生鲜食材果蔬蛋奶,另一个装零食日用,直塞得满满当当。半天了终于结完账出来,靳一梦又去把车开来,把人和货都塞上车,结果林以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先回家一趟。一是卸货,二是她不逛了,就想在家待着,顺便拾掇拾掇刚买的东西……不过嘛,更重要的还是让大外孙/子带着外国媳妇好好逛一逛,到处玩一玩,过过二人世界,体会体会中/国新年。 靳一梦闻言,多少有些欲言又止,心想人家家里过年可比咱家隆重传统多了,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如此,他便也没有反/对。 话说回来,其实他和李/明夜,也确实许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散漫而自/由。大部分时候,二人但凡一同外出,身边都势必围着一大帮人,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军/队,因为凡是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到场的事/件必然是大事,至少也得是个区域级。而那些见到他们的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尖/叫下跪,要么恨不得冲上来问他们要签/名或给他们递简历,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口/中还喃喃念着“老天啊,是科蒂”…… ——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詹姆和路易斯·科蒂,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靳一梦,哪怕有人盯着他们发呆,也不过是为色所迷。靳一梦一念至此,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似突然脱/下一身沉重的钢铁盔甲,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送完老太太卸完货,二人再度奔赴商场和市集,采买其它东西。靳一梦当初买这车时就考虑到房子买在近郊,购物多有不便,因此索性买了个suv,后备箱容量巨大,完全不虚春节采购。一念至此,他放心大胆地将李/明夜拉去了城中最大的市集。 市集的热闹程度不同于寻常路边摊与商场,尤其新春佳节将近,更是热火朝天亦不足以形容。“乱糟糟的。”目的地尚远,李/明夜就在车上评价。当然,以她的感知与该市集的红火,想作出这样的评价也用不着靠得太近。 靳一梦闻言一笑,又加了一脚油门,“你老说文森特那屋乱糟糟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乱。” 乱,那是必然的。那些市集摊贩虽然各有摊点,却是极嚣张地将货品一路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其货品数量众多、种类各异,给人以丰盛兴旺之感,直逼得连自行车都过不去,人只能下车步行,路过都不得不看两眼——这一看便忍不住想买。尤其是那烟花摊贩,包装全都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万挂鞭炮卷起来堆得山高,大烟花箱子一个垒一个,各色小型烟花与烟火筒直接摆到最外面。这阴险的布局专克小孩,哪个小朋友路过烟花摊不得看两眼?看完两眼就不走了,直拉着大人撒泼打滚,非得买些回去不可。一时间,有小孩闹的,有小孩笑的,有大人讨价还价唇枪舌战的,有摊贩讨价还价据理力争的,有摊贩举着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有摊贩随手搁了个大喇叭吆喝卖货的,还有值班民/警也举着个大喇叭喊注意小偷扒手大家文明购物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嚣震天,好一派热闹红火的气象。 靳一梦从家里带了购物推车出来,结果在第一个烟花摊就装得差不多满了。他看李/明夜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拦着她买,只在团队频道里悠悠说道:“其实集市靠外头的摊贩都不咋地,要么卖的贵,要么东西不好。” “去里面再买就是了,我们有两个储物空间……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现做一个亚空间出来放东西。”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乐:“你这话让我想起凯特。” “唔,她又怎么了?”靳一梦口里应着,见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就停下来向李/明夜歪了歪头。她摇头示意不买,他便继续推着小车跟在她身后。 “就是……之前有一次,克里斯想给安姆的一个城市议会换换血,他自己做容易留痕,我就把凯特派过去帮忙了。事情办完后,凯特跟我汇报,提了一句这里市集不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去玩。”李/明夜笑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卖皮毛和织品的摊子,虽然工艺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围巾和披肩的图案很漂亮,就打算买,大不了回去让斗兽场仿着做嘛!老板报了价,我刚打算掏钱,凯特突然从我后面杀出来,开始跟老板砍价。老天,她直接砍到十分之一!那老板肯定不卖呀,她就拉着我走,还让我摆出最冷酷无情的态度,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走了几步,老板一直在后面喊价……最后以原价/格十分之二成交了。” “那说明老板还有的赚。”靳一梦说道。 “对呀,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摆外头的摊都没好东西’,什么‘不知道价/格就跟着本地主妇,等主妇砍完价就过去坐享其成’……反正讲了一堆。我觉得砍价有点浪费时间,反正钱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比起堆在我的储物空间和弗兰克的金库里,让钱流入民间参与经济活动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嘛!她听了以后,就跟我说这跟当冤大头是两回事,看中什么就告诉她……” “我觉得你只是懒得砍价而已,你就不拿黄金当钱。”靳一梦笑道,“要是换成小铜板,嗯,小铜板现在也不值钱了,换成奥雷吧!要是用奥雷结账,我看你砍不砍价。” “用奥雷结账?我岂止砍价!我会直接砍人,债主没了自然就没账可结了。不过,凯特嘛……怎么说呢?我发现比起购物,她更享受砍价成功的快乐。我从弗兰克那里拿了一袋安姆的钱过去,最后只花了个面儿,但买了一整车的东西,她比我还开心。”李/明夜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不由失笑:“对了,我们还看到一个射箭摊,大奖很不错。凯特过去射/了一箭,没中,但我们都看出来了,老板提/供的弓专门调过弓把,箭也改过。” “靠,奸商!” “对呀,奸商!非常的过分。凯特就说一定要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把弓给我了。” 靳一梦闻言不由乐了:“你来射?这对老板太残/忍了吧。” “让你去才叫残/忍,你平时不用弓,控/制不好发力,随便一箭过去,墙都给你射塌了。让我来射,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想怎么射就怎么射,遇到我算那老板活该。”李/明夜轻笑道,“最后那老板是哭着来找我的,给我说‘二位女士,你们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别玩了’……” 二人聊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个拿枪打气球的摊子——又或者,是李/明夜远远就在人潮中感知到了这个摊子,才说起了这一段故事。靳一梦于是偏偏头示意了一下,“弓我是不在行,但这个摊子是用枪的。哥给你走一个?” 李/明夜瞟了那些枪一眼,立即知道这些枪也不准,不过她更知道这对靳一梦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发射的是塑料弹珠而非激光,老板的作/弊余地相当有限。她转而去看摊子上方挂着的奖/品,片刻后做好决定:“我要那只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抱熊毛绒玩偶。 抱抱熊是二等奖,一等奖是一只跟文森特差不多高的大兔子。“不要兔子?”靳一梦笑问。 “不要。这兔子打回来放哪儿?我们还没逛完呢。”李/明夜显然并不想将其直接收进储物空间里,也并不想抱着这只比她还高的兔子逛市集……这两个选择都太引人瞩目了。 靳一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推车,稍微评估了一下,“熊你就抱着,兔子可以趴在推车上。或者等我打完了,东西就寄老板这儿,咱们逛完之后回来拿。” “哦那行。”李/明夜于是指向那个气球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熊和兔子我都要!我还要那个猫……嗯,今年是龙年,还是要龙吧。就是金色的那个小龙挂饰,可以挂在包包上。”她把在机场刚买没多久的马鞍包拉到身前,特意强调似的拍了拍,“难得背一次包。” “你大几万的包,就配一几毛钱的龙?”靳一梦不由失笑,“这龙还塑料的。”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那我不挂它了,改挂你?” 这……倒说得通,反正他也可以是龙。“龙这玩意儿这宇宙就我一个,多稀罕!你就给挂包上了,回头那动物园,啊不是,林业局不得找你呀。有资质吗你就养龙?”靳一梦笑道。 李/明夜冷笑一声,抬起左手,露/出婚戒:“我没有吗?” “啊呀,有,这可太有了。”靳一梦迅速笑出一脸讨好,“那国/家就规定你来养龙了,看我再给你打一头回来,让你好好养。”他将推车推给李/明夜,示意她看着车,随即走向了气球摊。 区区一个气球摊,靳一梦一出手,那自然是指哪打哪,手到擒来。他打来了兔子、熊和小金龙挂饰,还把小猫挂饰也打来了,不仅于此,他打气球时还整了花活儿,给李/明夜打了个圆/滚滚的实心爱心。这样一来,他自然打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家围着这小摊子,他打一枪便是一阵喝彩。老板的脸色原本相当之难看,见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一边卖力吆喝,一边转身又从摊子后抱出一只大兔子,表示各位随便打,大奖有的是!于是又有几人下场掏钱。 靳一梦原本只是图个老婆开心,见自己无意中给这无良老板做了活广告,稍微有些不乐意。“大奖真有的是啊?”他盯住那气球摊老板,脸上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这感情好,我家里一大群小孩,别到最后不够分。” “别,别介哥……”老板赶紧从摊子后头跑出来。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做过手脚的枪这人都能百发百中,十有八/九真是高手,立刻二话不说就服了软,“哥啊,哎呀,大哥,这大过年的,我家里有老有小的,挣点钱过个年嘛,我也不容易,一年就指望这一回了我……这样吧,您跟您媳妇看上啥,直接跟我说,我白送您!大家交个朋友嘛!” 靳一梦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见对方滑跪得如此迅速,也就懒得折腾了。他招手叫李/明夜过来挑,李/明夜往那奖/品堆里打量一圈,实在没有看上的,便也罢了。考虑到兔子实在太大,他们将兔子与熊暂时寄在摊主处,接着逛街去。..m . 此处市集卖货者众多,除了气球摊、套圈摊等玩乐小摊之外,烟花爆竹、零食干果、衣饰裙裤、皮具箱包、香供纸祭等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食饮品摊。二人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带,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家花卉门市。店铺招牌下方,挂有一张红纸,上/书“新到漳州水仙”六个大字。 这店铺大门虽开着,却是个二道/门,进第一道/门后不仅有台阶高高在上,更是在第二道/门口放了厚重的塑料帘子,好隔绝内外,让冬寒无法侵袭,暖气不至泄/露。塑料帘子后方,影影绰绰间,模模糊糊里,似乎有红云绿玉之彩,黄昏绮霞之艳。不时有人进出,帘开帘合,暖风透出,触冷成雾。暗香隐隐,纤云萦萦,沁人心脾。 李/明夜见到这家店,立即露/出欣慰之色:“你还说你们宇宙的人春节不买花!你看,这里都是买花的。我就说了,全混沌海的中/国人在春节的时候肯定都会买花来摆,也肯定都会祭祖拜神扫岁踩岁做摇钱树,只是你们家没有这些习俗,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罢了。” “做摇钱树是啥?你们家还抄袭洋鬼/子啊,人家做圣诞树,你们就做摇钱树?”靳一梦奇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找无人注意之处,打算连货带车一起塞储物空间里——毕竟他们不可能直接把小车丢在店外,而这家花店的二道/门,也并不是为购物小推车的轮/子而准备的。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应该不是抄的吧!我中文不太好,但摇钱树这个中文词语的历/史应该比圣诞树要长。反正就是我们家在祭祖的时候,会在祖龛前放很多贡品,贡品都是些干果啊花啊福字苹果啊之类的,还有一个松柏盆景,树枝上挂些纸扎的金元宝银元宝什么的,树根那里就铺一层糯米饭,再在糯米饭上撒一些板栗、莲子、红枣、花生这些,这个就叫摇钱树,也有人叫聚宝盆。对了,你们家用不着祭祖吗?不祭祖的话就不买这个盆景,香也不用买了。” “我连我爷爷和姥爷的爹妈叫啥都不知道,实在没祖可祭啊!我家过春节就是吃个年夜饭看看春晚,然后我给我姥姥姥爷磕个头,他们再给我发个红包。而且我家里又没啥亲戚,也就用不着走亲戚……其实在我印象里头,正月里要是有人上/门,那他/妈十有八/九是个要债的。”靳一梦笑道,“我家过节是简单,不过我寻思,像爷爷家这样规矩大的应该也少。”他此时已经收好小车,从角落处走出来了。 李/明夜正在花店门口等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步,打量了她几眼。 李/明夜今天外披一身灰粉色皮草大衣,内穿一件白色毛衣与白色阔腿西裤,毛衣是宽松的高领,沿着形状优美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她把头发束起,在脑后随便卷了个发髻,浑身上下除了背包,以及此刻压根看不见的戒指、手镯与手表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就这样简单松/弛的一身,颜色亦不过灰粉雪白二色而已,却给人以飘逸优雅之感,极其的赏心悦目——而这一切源于昂贵的材质、轻/盈的线条、精致的剪裁,与妙手天成般的搭配。像这样的一身,她今早从衣柜里随手拿出来,而后就直接穿上了。 其实衣服再美,不过是修饰衬托,但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便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就认定她必然是一位出身优越的绝色美/女。当她置身于人潮之中时,绝非“鹤立鸡群”一词可以简单形容——旁人只一眼望去,就会直观地感到她与周围人就连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此的超凡脱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圣者的位格,与远超寻常同阶的魅力属性。 她现在这个大小/姐样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李/明夜”该有的样子。靳一梦一念至此,觉得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要是他们真的出生于同一个宇宙,或许永世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我爷爷规矩并不大。我说出来好像规矩很多,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走个形式而已。他也没有很看重这些,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费事,所以就干脆按老样子来了。况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嘛。”李/明夜笑道,“像是祖龛、佛像、天地桌、五供这些东西,我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花啊贡品啊,也都是本来就经常买的。你家原本没有这些,假如要像我家一样,就得从头开始置办,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靳一梦正点起一根烟抽,闻言想了想:“嗯,这倒也是……我光是去查清我家祖/宗叫啥,那都是个大工程了。” 李/明夜见他抽烟,也不急着进店了。她索性继续回忆:“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爷爷之所以每年春节都祭神拜祖,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写春联、红包和福字。他总是在腊八之前就认认真真拜一次,有时候还会去庙里,然后才会开始写字……他大概是认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或许会具备符/咒的作用吧。” “照你这样说……”靳一梦思考了一下,“我们今年的春联要不就自己写?”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古道修行者,他们的意愿天然地影响着物质世界,他们的话语、手书甚至寄托愿望的器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符/咒等同,即使他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对其施加任何法/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心之所向,即法/力本身。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写毛笔字吗?”李/明夜问道。 靳一梦耸耸肩:“老/子要那么有文化,就不会去当保安了。”这在命运组/织中也算是一个梗,发明者是李/明夜,但发扬光大之人其实是陈柏。在陈柏口/中,靳一梦的土著职业一直在军阀、暴发户、黑心资本家与保安之间随意切换……考虑到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即私人武/装供应商,以上这些职业同时都成/立。 “我也不会。好在没文化并不妨碍我当议员。”李/明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过有一年,我给我爷爷磨墨,看过他写字。” “那你就是会了。”靳一梦很欣慰。他对李/明夜的本事心中有数,她那双慧眼连技能都能模仿,区区记忆里的毛笔字,理当不在话下。 “仅限于我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我需要练习,但应该没问题。”李/明夜说道,“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去买毛笔、纸、砚台、墨、毛毡垫这些写字用的东西,当然还有花。所以快点把这根烟抽完!我告诉你,要是那个气球摊老板带着我的兔子和熊跑了,就是因为你非要抽这一根烟!” . 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co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co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第 313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四) 有这样的一个凌晨打底,接下来的除夕一整天,大家自然也是在炮火中度过。 凌晨零点至一点是烟花专场,后来大家都要睡,便渐渐停了,到了白天,闪亮登场的就换成了鞭炮与各色小型炮仗,从清晨五六点开始,就炮火连天,络绎不绝。靳一梦凌晨四点起了一次床,为自家布置了一个消除大部分声波的能量层作为隔障,还特意做得没有完全隔绝,以免惹人生疑。他倒不是为了自己和李/明夜——他们能被最微不足道的动静惊醒,同时也能在最震耳欲聋的炮火中照睡不误,但很显然,林以兰不具备这一能力。 有靳一梦保佑,老太太美美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是早上八点多。老年人一般觉少,这是她前一天累着了。她醒来后发现赶不上早市,“哎呀”一声,匆匆就去洗漱穿衣,又赶至一楼,打算去车库推她的购物小车…… “醒了啊?”靳一梦随口招呼道。此刻他已经从早市回来了,正和李/明夜坐在餐桌旁吃饭。“正打算叫您呢,醒得还真是时候,刚好吃饭。就您昨个说的那个摊,炒肝和包子,包子猪肉的和茴香的我都买了啊,自己过来挑。” 林以兰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荤蒜香,除此之外,还有猪肉大葱和茴香鸡蛋包子那热腾腾的香气,混合成一股格外勾人、一闻就饿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早市那家早点店的三大招牌么?她见状也就熄了去早市的心思,笑眯眯地坐到桌边,将剩下一碗炒肝挪到面前:“你们俩醒那么早呀?” “这不是您昨儿晚上给这炒肝一顿夸,夸出花来了,给这丫头记着了,大早上四五点催我起来。”靳一梦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李/明夜,撇撇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看见没?大肠都吃上了。” 李/明夜正捧着碗喝炒肝,闻言停也没停,只是从碗边白了他一眼。林以兰奇道:“姑娘,你不吃大肠呀?”她当然记得李/明夜的忌口,但也不过是不吃姜和香菜罢了,况且上次来时还见她吃过大肠,却又怕自己老糊涂记错了,开口时就有点迟疑。 “嗐,挑食呗,不过跟别个不同,别人挑的是做的菜,她啊,就挑做菜的人。”靳一梦笑道,“像肚啊大小肠啊这种内脏,只要是外头做的那就一概不吃,嫌脏啊味儿的。还好今早这肠拾到的够干净,不然一准又挑给我了。” “这怎么能叫挑食?这叫精细!不爱吃外头的好啊,你当外头的菜都是什么好东西啊?外头做菜不精细,那饭庄子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像自家人这样给你慢慢拾到慢慢做哦?肯定能省事就省事啦!还有些黑心的,拿地/沟/油给你做,买菜也是以次充好,所以自己家里能做就别去外头吃……” 在林以兰的念叨中,三人结束了早餐,随即又开始忙碌。春联、福字、灯笼和年画已经在昨夜搞定,因此他们今天的忙碌重点在厨房。 未来几日,商超放假,饭店关门,早市歇业,大家都要过春节。诚然北/京作为首都,繁荣程度不言而喻,也确实有些场所于春节期间按时营业,但方便程度到底与平常不能比——尤其他们住在郊区,更是要提早采购备库、收拾处理,这才能在过节期间游刃有余。综上所述,不难想象那曾以一己之力、一天之功,就险些放倒两位半封印状态的圣者,逼得他们几乎想去吃健胃消食片的老太太,昨日究竟屯了多少食材。很自然的,像这等规模的后勤物资,光是老太太昨天一天,当然是整理不完的…… 历经昨天一天,厨房里仍是堆积如山。靳一梦正在拌一盆香菇猪肉饺子馅,拌着拌着有些无聊,遂悄声对正在拌另一盆素馅的李/明夜嘀咕闲话:“我这冰箱600升,买的时候以为已经够大了,结果不够啊,第二年我又加了个冰柜。最后我才发现,这老太太买东西,不是看够不够吃,纯是看够不够装。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得有俩大冰柜……”随即被老太太用擀面杖敲了一下头。 其实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跟他姥姥完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要知道随着二人的生活水平、组/织资源点以及资源点产出日益丰富,他们储藏室中仓储亚空间的数量和种类也随之水涨船高,有极寒冰鲜的,有活养专用的,还有静止时间的,一个个跟地雷似的埋得满仓库都是。饶是如此,这家伙不时还上个小网,刷刷各大型组/织招牌商超的广告号,真武堂搞“龙凤呈祥”促销活动,即上架肉龙肉凤礼盒期间,他嫌折扣力度不足,还让身为内部人员的王不离给他代/购了一堆,至今都没有吃完——反正李/明夜是吃够了。需知龙凤个头极大,肌肉组/织强壮粗糙,虽是肉用养殖品种,且未成年就宰杀,但那体格虽不能说媲美鲸鱼,也是相去不远。怎么可以仅仅因为长得比较像,就把做/鸡菜蛇菜的手法硬套/上去?白切鸡是好吃,李/明夜爱得不行,但那凤凰也白切,切出来能好吃吗? 总而言之,不论靳一梦再怎么变换花样,那剩下的二十多个龙凤呈祥礼盒,还是在他们的储物用亚空间中压了箱底,而这般教训,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刷那些大型商超的广告号。其实李/明夜不太能理解他对屯食材的执着,只能猜测他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大概比较匮乏,说不定还饿过肚子,因此留下了某种心理上的后遗症……总之她一思考,觉得他这个爱好最麻烦也不过是他哪天不想找斗兽场花钱定制亚空间,跑来找她手搓一个,而这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故而也就随他去了。 在靳李二人加入之后,食材预处理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上午便宣告完成,然而真到了做饭之时,李/明夜仍然被请出了厨房。这倒不是林以兰至今仍要跟李/明夜客气,而是靳一梦的意思。 李/明夜做的菜,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三种:其一,即她随便做的,比如各种早餐小菜,那谁吃了都会觉得不错;其二,即她严格按照高端菜谱认真做的,那就真的是高标准高品质,当然这种美食比较少,一般只有在她有求于靳一梦时才会出现;其三,即她兴致勃勃灵感喷/涌主动要求下厨时,不仅做的时候用尽心思,更是注/入一堆奇思妙想……而这种时候她做出的菜,基本狗都不吃。 靳一梦何其了解李/明夜,当她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熬虾油时,他就立刻决定不能让她下厨——她整出的那堆灵感突发系列黑/暗料理,他吃了不碍事,老太太说不定就得进医院。李/明夜对此当然不服,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但还是强行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做中饭的靳一梦和林以兰各种指手画脚,并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指导意见。林以兰拂不过她面子,有时便会打算照做,靳一梦则立即阻拦,并与李/明夜一通斗嘴。如此针锋相对,吵吵嚷嚷,气氛自然极为欢脱,效率却是极其低下。等他们吃上午饭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餐毕,林以兰坐到客厅看电视,一边看各大电视台的除夕特别节目,一边捧着她那台比靳一梦更新潮的手/机(老年大学有教手/机和电脑的信息课),在她那同学群里刷屏聊天,靳李二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门放炮仗去。 狂欢自昨夜开始,现在仍在持续。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歇完了晌,鞭炮声又此起彼伏了起来,伴随着儿童嬉戏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小区的石板路和水泥路上积满了艳红的鞭炮残骸,偶尔露/出些许淡灰,那是旧年的雪。空气里浮动着热/烘/烘的硝烟气味——焦灼的烧火味儿,以及呛鼻的酸。春节的味道。 放鞭炮最刺/激好玩的就是点火的那一瞬,至于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反而因过于震耳欲聋,令人心里烦闷,直恨不得一瞬间便通通炸完了,才好去点下一个。二人点完几挂万响鞭炮,很快又嫌无聊,整起了花活儿。 斗兽场的詹姆和路易斯·科蒂,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两位圣者,此时跟两个闲极无聊又满肚子坏水的小学/生相比,也相差不远。他们到处找蚂蚁巢,往里头扔擦炮,看那微/隆的小土丘瞬间坍塌;又或是在老鼠尾巴上系一小串鞭炮,点火后立即放开那老鼠,任由后者惊慌万分地蹿进鼠洞里;实在找不到没被霍霍过的老鼠和蚂蚁,那炸个可乐易拉罐其实也挺好玩的;若是将可乐罐放到小区喷泉水池那结了一层冰的冰面上,那炸起来更是仙品……此类极其幼稚的玩法,很快就吸引了货真价实之小学/生的注意。很快的,靳一梦就率领小区里的小学/生军团炸起了垃/圾桶与各色冰面,而李/明夜则在“炸垃/圾桶”这一环节就宣布退出,率领另一帮小学/生,前往寻找小区道路上随意停放之车辆,往轮胎上嵌摔炮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明夜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道,“随着我们位格逐渐提升,我们离凡人越来越遥远,远到逐渐忘记我们曾经是他们的同类,甚至偶尔想起这一事实时,都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论他们再如何敬仰我们、崇拜我们、关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的感情波动仍然越来越稀少……但在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都会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但又十分强烈的欲/望。破/坏的欲/望。” “有时候吧。”靳一梦也就接话,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尤其是看到他们干蠢事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自出手让他们知道后果,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干的是蠢事,主要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遇到的麻烦,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所以不管他们干啥,我都会觉得是在干蠢事。要是他们遇上觉者啊黑龙啊这种事,又跟我一样实在不知道咋办——”壹趣妏敩 “那他们大概直接就躺平了吧。”李/明夜笑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觉者和黑龙!想想祂们的土著身份。” 靳一梦想了想:“呃,也是。”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明夜说道,“我说的那种破/坏欲/望,大概就是……方才你我看到那个蚂蚁窝,想也不想就决定把它炸平一样。我们觉得这很好玩。我们如今是天人合一——斗兽场大部分圣座组/织称这个位格为圣者——而下一步则是法相,即半神。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会真正实现超凡脱俗,我们同凡人的差距,一如今日的我们与那窝蚂蚁。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因为某个宇宙的地球人喜欢吃香菜,而起意毁灭那个星球……嗯,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看他们挣扎和毁灭,或是仅仅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能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快乐。” 第 314 章 番外一 何处寻归途·番外一(春节6) 徐少秋一向言出必行,说初一一大早来给老太太拜年,就绝不会拖到中午。当他亲自开车、拖家带口按响靳一梦家门铃时,不过早上八点半,老太太昨晚点鞭炮放烟花玩到凌晨一点,此时还没起床。 徐少秋的老婆叫林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姣好,笑容温柔,性格开朗,言辞大方,同徐少秋是门当户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相处两年后结成伴侣。他们的女儿叫徐昭云,刚过周岁,走路还走不利索,满口的婴儿奶话。小姑娘也穿上了过年套装,一件带白色毛毛领的红色小斗篷,小脑袋上戴个红色小帽,小/脸白白/嫩/嫩的见谁都是笑,非常可爱。 林雯算是认识靳一梦,只不过仅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面,彼时他坐男方亲友桌,和陈柏一起跟新人碰了一杯。说起来,二人总共也就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但此人着实是给林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婚礼后她向丈夫打探,得到的回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出国做生意”,她便起了兴致,打听对方是否单身,假如单身,她有/意介绍闺蜜与他认识。她有几个朋友,条件正经不错,就是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号称要等缘分。缘分?开什么玩笑,靳一梦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缘分!至于其他条件,林雯相信小时候就能跟自己丈夫玩到一起的人,家世条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条件实在不行,只要性格上稍微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入赘吃软饭也无所谓。 林雯记得彼时自己把主意一说,丈夫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含糊说了句“他应该不打算在国内找”,就把话题略过,她便也不再提及。后来某一日,徐少秋罕见地早早下班,枯坐书房许久,出来后郑重告知她靳一梦和陈柏的死讯(这时距离他们结婚好几年,这俩人从来没在徐少秋口/中和身边出现过,林雯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及自己打算给他们两家的老人养老送终。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负担几个老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徐少秋对蔡家二老越来越尽心竭力,再想起婚礼那天她提出给靳一梦介绍对象时丈夫的古怪,又想起圈子里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徐少秋:你这位朋友以前是不是同/性恋?徐少秋何等的阅人无数,何等的一点就透,当场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口水喷/出三尺远。 在此姑且不提徐少秋是如何打消自己老婆的怀疑和困惑,反正综上所述,当林雯跟着徐少秋上/门拜年时,对靳一梦顶多是“那个大帅哥现在变成啥样了”的期待,但对李/明夜,那真是一万分的好奇。按徐少秋的说法,那是个很有气质、年轻漂亮的女人,听起来是普通而又有礼貌的形容,然而等靳一梦家那庭院的院门一打开—— 林雯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长辈带着见人,从小到大就没在人前怯过场,但被那双明如秋水、微微含笑的眼眸稍一打量,立即就有种被洞悉的不自在,甚至生出微妙的惶恐。她忍不住挺/直腰背,想起自己出门时头发应该再梳一遍,想起其实另一对耳环跟今天的衣服更配,想起给女儿喂饭后擦嘴用的是纸巾而非婴儿湿巾,可能擦得不太干净……直到那双眼睛在刹那的打量后漫不经心地移开,她才骤然意识到,虽然未露迹象,但自己方才究竟有多紧张。而她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而已。 “怎么来那么早?还好我前天就把红包写好了”开门的女子微微笑着,声线柔和,话语亲切,“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就进来喝点热茶吧,等老太太起来了,打完招呼再出门。”他们约好等徐少秋给林以兰拜完年后一起去白云观上香,上完香去徐家吃午饭。 跟随李/明夜穿过庭院时,林雯忍不住拽了拽徐少秋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她好漂亮,气质好/棒!又瞥一眼前方女子的背影,觉得从背后看竟然也很漂亮,忍不住再拽了丈夫一下。徐少秋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婆具体在发什么疯,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此类举动,也大致能猜到她的内心戏。他含笑瞥了林雯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赶紧淡定,不要失态……万一李/明夜一回头,她可就当场社死了。 李/明夜当然不会在此刻回头——她顶多在心里笑笑也就罢了。作为圣者,她早已见惯凡人为他们倾倒,只是其倾倒姿态各有不同。这一个比较可爱。 其实圣者之相所辐射/出的魅力,与凡人色相有所不同,凡人在见到圣者时,其本能会立即意识到双方在生命本质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很少主动产生物欲之念,从而展/露/出这方面的丑态。说白了,就是凡人很少会主动想要与圣者发生性/关/系(圣者主动是另一回事),这在凡人的潜意识中就跟“同神像发/生/关/系”一样,是半亵/渎半变/态的猥琐行径。当然严格来说,想要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毕竟从概率上讲,偌大的宇宙中确实可能存在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变/态……但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凡人中也是绝对的奇葩。 总而言之,根据凡人意志与智慧的强弱,其面见圣者时所受影响也各有不同,根据李/明夜经验,假如不使用蛊惑人心的功/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就纳头就拜的程度。真要说起来,凡人面见圣者或半神(法相)时,其表现浮夸程度说不定还不如面对海雾,但像林雯这种浮夸的欣赏,李/明夜倒也并不反感。嗯,就是有点小女生…… 几人进门时,靳一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往茶盏倒茶。茶色如红木,醇香浓厚,茶烟袅袅,陈香宜人。茶盘上列出三只葵花盏,一只马克杯——马克杯是李/明夜的。他只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往杯中注/入牛奶,“糖要吗?”他问道。李/明夜喝奶茶加不加糖比较随机,基本看当下心情。 “我自己来。”李/明夜说道,“糖只有甜味,这次我要放蜂蜜。”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往厨房去了。 正常来讲,客人进门该起身迎一下,不过既然靳一梦懒得起身迎接,徐少秋自然也懒得跟他瞎客气。“呦,上次是花茶,这次是奶茶,这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哈。哎呀,什么好茶要细品,什么想解渴你喝可乐去……你那些穷讲究臭架子都丢爪哇国了?”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拉着林雯坐下,“小雯,这就是靳一梦,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他要不惜的见你,你跑遍全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今儿他赏脸哪!嘿,竟然肯见你一面,还得是你面子大,你老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反正你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难得见您心中这么有数,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就是看在你老婆和我这大侄/女的面子上,你才有这一杯茶喝。”靳一梦也笑着回了一句。他倾身过去,主动对林雯伸出手,打断了对方些微的恍神,“弟妹新年好啊,新年快乐。哎呀,上次见面还是你们婚礼,人多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平时也不在国内,一直就没机会聊两句。”他跟林雯握完手,又将那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从林雯怀里接过,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听老太太说,是叫昭云?” 徐昭云小朋友显然很喜欢靳一梦。她盯着靳一梦嘿嘿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林雯见状颇为欣慰:“对,王昭君的昭,云朵的云。允云,叫叔叔。” “啊啊,突突~”比起“叔叔”这个词,小姑娘似乎只是模仿着林雯的发音,噗噜噗噜地吐了两口气(还吐出了一点口水),但她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吐完气后就咧嘴笑开了。 “呦,会说话了啊!这么早就会叫叔叔了。”靳一梦笑道。他伸出一只手,作飞机状从小姑娘眼前飞过,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松开了他的衣领,两只小胖手一起抓向“飞机”,然而靳一梦怎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见这“飞机”在那两只小胖手之间灵活穿梭,怎么都抓不到。这样两次,徐昭云小朋友急了,一手扶住靳一梦抱着她的手臂一使劲,竟是要在他腿上站起来,好能扩大捕捉范围。“哎呀呀,能站了,这小胳膊小/腿挺有劲儿的。”他有些吃惊,随即就笑了,“脾气也挺大。你姑娘随你啊,少秋,要再过两年,也得是个上房揭瓦的。” “是吧,之前在小雯肚子里的时候就皮。你是不知道,之前小雯七八个月的时候,有次大半夜给我说,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还是现在就要,立马就要,这都小丫头在肚子里撺掇的。”徐少秋说到这里,林雯就红着脸暗暗掐他,他一边笑着躲,一边接着往下说,“你听听,想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怎么想的,别的车还不行。” “徐少秋!”林雯又气又急,脸上红彤彤的,追着他掐。 徐少秋一边笑一边躲,仍然坚持往下说:“那我能咋办,还不是得赶紧买第二天的票。下了班我就赶紧去她单位接她,怕赶不上火车嘛,结果她事情做不完在那里加班,她领/导都说让她先走了,让别人做也行,她明天来做也行,结果她自己不肯走,闹上脾气了,非要做完才肯走。最后眼看着赶不上火车了,还是不肯走,光在那里一边做事一边哭。我就寻思我这老婆平时也不这样啊,都是孩子在肚子里闹的,硬撺掇她,这也没辙啊,只能生出来打屁/股了。” 靳一梦听得直笑。他点了一下徐昭云小朋友的鼻子,小朋友咯咯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那小手软/绵绵的,他忍不住轻笑:“那最后这绿皮车上的泡面,小允云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声音之温柔爱怜,轻声细语,堪比跟李/明夜说话的时候。 “没,第二天少秋又买了票,但我不想吃了。”林雯一边掐徐少秋,一边红着脸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些想法都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了。” “反正你们以后要孩子了,可千万要记得住到火车站旁边。哎也别以后了,你都这岁数了,赶紧生一个,再不生你都老头/子了,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徐少秋终于挣开林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小孩子可好玩了,你看啊——” “又无聊了你!”林雯笑骂道。很显然,她知道徐少秋又要表演些什么。 徐少秋果断无视了媳妇,将徐昭云小朋友从靳一梦腿上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着。他随即清清嗓子,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而后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出掌如风,掌风嗖嗖!徐昭云小朋友一下子笑开,乐呵呵地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徐少秋一声“起”,徐昭云小朋友便应声而起——先是一个翻身,转躺为趴,小手撑住沙发,就要站起来。恰在此时,徐少秋又出指点去,大喊:“点穴定身!”竟真把小朋友给定住了。当然,徐少秋很快就给她“解穴”,她便又乐呵呵地站了起来,随即自己坐下,脸上笑得开心,两眼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爸爸,期待着下一个“降龙十八掌”……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惊呼傻笑,就连靳一梦都很捧场,配合着击倒了徐昭云小朋友足足三次。他一边跟小朋友玩,一边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感慨:“你发现没,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少秋他整个心境都变了。” 第 316 章 第十二章 宇宙10第十二章 “给瑞文嘉德公爵送一份大礼?”文森特奇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听到相似话语的后续,“你想干掉他?不太好吧!阿斯特罗现在能主事,还是有瑞文嘉德给他背书,要是现在就杀瑞文嘉德,阿斯特罗那边就麻烦了。” “对啊,我也觉得。”陈英华点头赞同。 李/明夜白了他们一眼:“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只会谋杀?只会/阴/谋诡/计?我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呃……” “咳。” “嘶。”陈英华搓了搓手臂,“好冷的笑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怕冷,我明天就让阿斯特罗给这里下雪,第一个冻死你!”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她也懒得解释了,抬手指定了文森特,“反正你明天就给我滚蛋,去艾尔图伽德,找瑞文嘉德报到。放心,他那里有大热闹看。” . 其实严格来说,阿斯特罗对瑞文嘉德,着实是慷慨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并没有往瑞文嘉德处派自己的人。他将大部分堡垒成员都派了出去,一则前往烛堡、深水城、银月城、白银圣母(苏伦)教/会等魔法圣地寻找能够破除幽影之地诅咒的魔法,顺便拉拉援助;二则是前往各方势力,到处宣扬死亡三神已经与黑/暗女神联手,还养了一只主脑与一大群夺心魔当宠物,企图浩/劫灭世云云……总之,援助能拉就拉,拉不到也一定要游说政/府、鼓动舆/论,把当地隐藏的恶神据点查出来捣掉,实在不行,就借助角斗/士强大的个人实力与彩虹桥之术灵活机变的优势,强行扶支持己方的势力上/位,好能更方便地打击恶神与拉拢援助。这些活儿听起来不太难,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很复杂的。 在台面上,恶神信/仰确实是人人喊打,但这世上存在即合理。世上有混沌、杀/戮、死亡与暴君的存在,祂们与祂们的法则权/柄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与所有美好对照孪生,不可分割,于是这世上自然有他们的信/徒。尤其是纷争之神班恩,这一神祇的信/徒普遍存在于各个内卷严重的领域之中,不论自知或不自知、承认或不承认,他们都在践行班恩之道,而权/贵圈正是其中重灾区。对于某些班恩之道入脑的家伙而言,信不信/仰班恩,甚至的,知不知道自己信/仰班恩,压根就不重要,有可能他们一直自认为是虔诚无比的正神信/徒……可临到要用时,班恩随便勾勾手指,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正是诸多恶神信/仰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抗恶神信/仰,就相当于对抗世界与智慧生物本身。美好与丑恶都不会单独存在,鲜花源于粪土,昌荣即是平衡。 ——阿斯特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似他这种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出的,却终究还是有利于他的另一回事。他占据博德之门代/理首领与正神神选这一土著身份优势,随后又把真正得力且完全忠诚之下属通通外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无偿打击费伦各地层出不穷的恶神和邪/教。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是消灭中立,是制/造盟友,是逼人站队,是他需要外地军/队与土著强者踏破幽影诅咒之地时,只一呼就能百应。他在扩大未来可能会获得的资源点范围,他在打造一张王座。他在塑造“势”。 ——阿斯特罗想要的“势”,是一个由他阿斯特罗·科恩作为领/袖,以博德之门与艾尔图伽德作为核心的“征讨恶神联/盟”,不论兄弟会的初战目标定在哪里,他都能及时响应;是一个一旦战争打响,即使是最中立的城邦也不得不至少提/供物资支持的“政/治正确”;是一座对抗死亡三神、黑/暗女神乃至于世间所有恶神的永垂不朽之丰/碑,而丰/碑顶端镌刻着他的名字。 诚如兄弟会“欺诈师”所言,自堡垒降临开始,时间就不再站在兄弟会那一边。阿斯特罗的权/势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加庞大,在这一过程中,兄弟会与恶神教/会也并不是没有从中作梗,只是彩虹桥之术再结合土著空间法术(许多土著法/师对掌控他们力量之女神的神选给出了几乎无私的支持),使得堡垒、命运之间的增援极其灵活、精准且有效,而李/明夜的占卜与数量庞大的土著预/言法/师更是确保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如今的堡垒诸人,在个人实力与处事能力上,未必比兄弟会以及强大土著敌人们要弱多少。他们已然拥有了清洗一座小城邦政/府的实力,或者,兵不血刃颠/覆它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 是的,人多。骸骨之王这次是来考/试的,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前呼后拥。他只带了自己团队的人,而他自己又不知是何原因分/身乏术,就连善于布局谋算的“欺诈师”都本尊据守幽影诅咒之地,仅以分/身领/导土著与其团队成员四处作乱,而堡垒却有命运的辅助。时至如今,堡垒诸人在阿斯特罗本人近乎倾囊以授的细心培养之下,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即使以苛刻的堡垒标准,也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兄弟会不甚畏惧。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花钱摇人嘛!别人姑且不提,李/明夜自从把资源点经营事务通通推给弗兰克之后,可是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逍遥。 当然李/明夜做实验也是很忙的,不过她做实验纯粹是兴趣,不可能让兴趣影响工作,因此别人打电/话都是会接的,堪称全天候、24/小/时等着被摇。而理所当然的,不论堡垒诸人是想搞阴/谋诡/计却脑子不够用,还是想玩武力颠/覆却不够能打,他们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在李/明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消弭无踪……转变成,堡垒支付给命运的又一笔账单。 跟堡垒诸人平均十天半月便结到一个盟的效率比起来,滞留艾尔图伽德一个半月的文森特,就显得格外的无/能。他对此其实也颇为奇怪,因为不论是从事实还是自尊的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能把堡垒除阿斯特罗之外的人毙得满地找牙,假如克里斯一周能搞定一个城邦,那他一周应该搞定三个才对。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艾尔图伽德国土庞大,其境内的邪/教清洗,还真是不太顺利。最重要的是,艾尔图伽德距离博德之门实在是太近了,而文森特目前也算是博德之门大公爵的随行人员之一,这都令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心胡/搞,而是颇为束手束脚,必须谨慎以对。 艾尔图伽德刚刚经历一场大动/荡,首都失陷于地狱之中,后又引发诸多社/会动/乱——贵/族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队民兵忙着卖/身求饷,提夫林与非提夫林忙着攻讦内斗,而所有老百/姓都逐渐变得不老实。全村最窝囊的庄稼汉因几句口角就开始打老婆,而他那强/势却向来讲/理的老婆则抄起菜刀将其抹了脖子;一直笑脸迎人的面包铺老板不仅不再主动给客人抹零,甚至开始跟客人吵架,客人一回头气不过,当晚就抄起菜刀杀了老板全/家;素日柔/弱善良的小姑娘抄起一壶凉水,将偷腌肉的猫活生生冻死在结冰的河面上……一个简单的对视,一次不意外的碰撞,一句下意识的粗话,轻易就能引发一场斗殴。全国各地抢/劫、强/奸和杀/人事/件的数量如坐火箭般直往上升,治安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在真正有过统/治经验的人看来,艾尔图伽德现在看着乱,却不过是一点点小斗殴小抢/劫小强/奸小谋杀罢了。这点治安小问题,于整个国/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口腔溃疡,疼且烦人,但归根结底不算啥大事。可现在正值深冬,要是事态没有马上平息,只要有超过四成的艾尔图伽德农/民因治安动/荡而错过春耕,这个国/家明年就一定会爆发饥/荒,而后国内便不会再存在“农/民”这一职业,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农/奴、流匪和强盗,而贵/族们则立刻就会化身为割据军阀,彼此攻讦,兵戎相见,抢夺更多地盘和更多奴/隶……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瑞文嘉德之所以如此着急、非得以外来领主身份强行插手艾尔图伽德政局,正是因为他绝不能让艾尔图伽德陷入乱世之中。艾尔图伽德一乱,博德之门也不好过,一帮子溃兵流匪水贼难/民本就是大/麻烦,又要失去艾尔图伽德的便宜粮源、廉价资源、经沿艾尔图伽德往返内地的运输河道,以及晋升之路这条重要陆地商道,以商贸发家、自身不事生产(尤其是农业)的博德之门岂不是要完蛋?纵使不会完蛋,也必定大受损失。 瑞文嘉德着急,其实文森特也挺急的,退一万步说,成绩还不如克里斯,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当然,他所面对之情势的复杂程度,跟克里斯也完全不能比。 艾尔图伽德国土广袤,足有十几个大型城市和几十个中型城市,其间串联起数不胜数的村镇农社,又因此地是魔法世界之故,民间堪称是淫祀遍地,老百/姓拜什么的都有,就连半吊子到火球术都念不利索的菜鸟法/师,只要会搞营销,都能轻/松骗到钱。但与此同时呢,正因为神明和魔法变成了物质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人们对其见怪不怪之余,难免就失了敬畏。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可能像信/徒那样秉持着单一神明的教/条生活,也犯不着像贵/族那样借助信/仰来明确自身的政/治立场。老百/姓大都是各神灵的领域都多少沾点儿,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同时长期拜好几个牌位。比如平时拜正义之神(艾尔图伽德主流信/仰之一)搞社交;升职加薪的档口就去庙里供奉一下财富女神;工厂要开业生产当然要杀三牲祭一下贡德;想找对象了自然是爱情女神的专/业更加对口,更何况爱情女神教/会还兼/职美/容美发产业,平时有钱了也可以去一趟做做保养,要是教/会过节还搞活动还能打折……而要是实在缺/钱了,一寻思正神大概不保零元购,就悄悄去拜一下搞歪/门/邪/道的黄大仙,也不失为一桩良策。壹趣妏敩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神或自称是神的存在着实是有点多,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两个来,老百/姓想记都记不住,想拜都拜不完,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拜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其实都不是非常有所谓,反正有用就好。要是最后发现自己悄悄供奉的淫祀竟然是开了马甲的恶神,或是招摇撞骗自称为神的法/师术士,大不了向治安官举报,让治安官随便找个教/会来处理就是了。 ——然而,莎尔不一样。 . 暗夜女神莎尔,原初的黑/暗,自时间开始流动之前就存在,是冰冷而又空旷的虚无。她是复仇的女神,谎/言的女神,背叛的女神,是憎恨、隐秘、毁灭与遗忘的化身,是盗贼、刺客、复仇者、混乱传播者的尊主,是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敌人。当然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这些头衔确实很酷炫,也很霸气,但那些乡野法/师和传销头/目只需要1分钟就能编出一百个更加酷炫和霸气的头衔。莎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恐怖的头衔都是真的。 目前暂时没有情报可以确定这位女神究竟是先天自然神、后天规则活化神,又或是哪位混沌海大人物的分/身或化身,但她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强大的神力,高上的位格,才是莎尔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意味着她本尊很强,分/身很强,牧师很强,圣徽很强,圣言很强,就连她的名字——真名——都很强。而以上种种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 这些力量中或多或少都蕴含有/意志,莎尔的意志。 对于意志不甚坚定、心态更是飘摇的老百/姓而言,似莎尔这等高位神明的意志,就犹如作用于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瘟/疫,他们轻易便会被污染和改变。只要注视过一次受祝福的圣徽,聆听过一次牧师的布道,他们的心中就被种下了阴暗的种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芽。 最近似乎正是这些种子发芽的时候。哪怕是用屁/股想,文森特都能猜到,这场爆发于艾尔图伽德全境范围内的治安动/荡,跟黑/暗女神教/会有脱不开的干系。 第 317 章 第十三章 宇宙10第十三章 “大热闹?”文森特立刻起了兴趣,“多大的热闹?比这里还热闹?”他用下巴点了点眼前这片区域。这里很快就要举办一场花园宴会,而这场宴会则会汇聚全城的权/贵,他们即将见证弗兰克加冕为博德城的军火之王……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准备过程之中,必然会闹出许多风/波。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秒,忽然皱皱眉止住脚步。她睁开/慧眼,拿出天机之骰抛了一下,又在半空中接住。“有/意思。”她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命运如水,随事而动。为何改变了?因为我决定将会亲自除掉前来散播瘟/疫的行尸?因为弗兰克希望凯特和詹姆客串一下厨子?还是因为欺诈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这都说不准啊!” “嗯,什么意思?”靳一梦奇道。 李/明夜收起天机之骰:“宴会将会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说是完全平安,也不确切……总之,会存在一些弗兰克懒得写进报告里的、和他没必要知道的一些小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出手,光靠那群子嗣就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他那十几个厨子血裔能在晚宴之前学会他搞的那个‘活血术’?”陈英华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毕竟是个C级能力,想要学会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冈恩语气冷静地说道,“更有可能是他跟碎盾家族交往融洽,对方同意在晚宴前把厨子借给他。” “你的意思是他终于决定牺牲自己,跟碎盾家族的那位夫人上/床吗?”文森特咧了咧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碎盾家族乃是博德之门上城区著名权/贵这没错,这个家族的夫人有/意于弗兰克也没错,但问题是这是个矮人氏族。诚然,弗兰克这家伙确实是不存在多少节操,基本上算是不择手段,但他在品味方面一直都是不肯妥协的,绝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等程度……应该吧。 “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心意。不论如何,这也算是示好,我们应当友善地对待主动示好的潜在盟友——至少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李/明夜严肃地批/评了文森特的物种歧/视倾向,随即又道:“反正都是凡人,所谓凡人,不过是些一旦去掉神圣物品护佑,就可以轻易揉/捏的血肉骨骼,和可以随便操纵的脆弱灵魂。美/人,丑人,矮人,精灵,巨魔,地精,这些凡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不同的色相罢了,实际都是一样。反正在我看来,他跟一个雌性矮人上/床,不过是使用了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飞机杯而已。” 文森特又咧了咧嘴,就连冈恩也没那么冷静了:“所以约克伯爵真的会……” “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其实那位夫人在矮人里还算不错了,至少没胡子……” 诸人窃窃私/语,李/明夜笑吟吟的不置可否。靳一梦一想到这些话弗兰克在城堡里应该能听到,赶紧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去:“刃与星旅馆的厨子也不错啊!这城里好厨子多的是。只要别从吊死鬼旅馆雇厨子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还撇了撇嘴,“那个狗屎旅馆里的傻/逼厨子搞不好是穿越来的,而且一定是伦敦——必须是旧伦敦穿越来的,新伦敦还不行。只有在旧伦敦长大的纯种英格兰厨子才能做出这种见他/妈鬼的傻/逼炸鱼,其他地方的厨子做炸鱼不可能做成那副……咳,那副样子。”他骂的兴起,差点爆出缅语来。 李/明夜白了靳一梦一眼,但大家都笑了,文森特更是乐不可支:“我没去过英国,不过听说那里就连汉堡王都比其他地方的汉堡王难吃,像麦当劳这种就更别提了。” “对,这就是问题。我是发现一个事,东西越靠近旧伦敦就越难吃。苏格兰有好吃的,布莱顿也有,唯独伦敦,他/妈/的伦敦,超市里卖的水果都比别地方的水果难吃,又干巴又糟烂的。”靳一梦用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语气吐槽道,“老/子上次陪咱领/导回娘家的时候,她吃饭要么就是在新伦敦,要么就是满大街找中餐馆日料店这些,英餐馆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天我就好奇了,炸鱼薯条听起来就没胃口,这也就算了,但牛排再难吃能有多难吃啊,不就一块煎牛肉么?我就找了个一看就很贵的牛排馆。那盘子都是银的,餐具还雕花,服/务生穿正装,哇那个气氛搞的。结果菜上了,我拿刀子戳了一下,还没开始吃呢,嚯,肉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替我嚼过。” “老大,你他/妈骂就骂了,别骂这么恶心行不。”陈英华嫌弃道,“我们刚吃完饭嘞,你大/爷的。” 李/明夜干咳一声:“这个说法也太不公平了……旧伦敦也是有好餐厅的。” “嗯。比如?”靳一梦又撇撇嘴,“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土耳其餐厅这些不算啊,你大英本地的才算。”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旧伦敦有全世界最好吃、最正宗——但是绝对干净的印度菜。” “……还真难为你了。英属印度是吧?醒醒,大英的太阳早都落山了,人印度早独/立了!”靳一梦都给逗乐了——实际上大家都被逗乐了,难得看到李/明夜跟其他人一样,罔顾客观事实执意嘴硬。“我之前在你老家上网的时候看到一个说法,说北/京是美食荒漠。这话要别人说那也就算了,众口难调嘛!你觉得好吃,那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对吧。但老/子是在他/妈/的英国一旅游广告号里头看到的,这真是给爷整笑了。” 文森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编辑是在刚喝完你们那个什么,那个,对了,豆汁。他在刚喝完豆汁之后写的文章?”他年少无知时,曾去靳李的住所蹭过早饭——仅此一次。那一天,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红烧肉和豆汁儿竟然是同一双手做的。在那之后,他不论有多想蹭饭,都必定拖到午晚饭才去。 “你懂个屁,豆汁儿对身/体好。”靳一梦白了文森特一眼。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豆汁儿,偶尔做一做怀旧一下而已,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伦敦的时候,老/子在三个不同的超市买了快十斤苹果,每一个吃起来都是沙的,是真沙,充分还原了沙子夹杂着小石头的那种口感。多大脸呢还北/京是美食荒漠,伦敦都直接把沙漠整苹果里了,一个苹果塞一个撒哈拉。要这么算的话,北/京美食荒漠,伦敦就得是美食地狱。”他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地狱,绝对的。” . 地狱可比凡世刺/激多了。 对于费伦大/陆的高级冒险者与财势滔天的跨空间生意人而言,九层地狱固然可怕,却也可以算是一处宝地——毕竟,这世上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随便拦路打劫、杀/人夺宝,还不会遭受任何谴责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九狱如此嚣张,要求也是很高的,最好是有个神当后/台,自身也达到一定水准,比如有穷之后再来瞎逛,否则的话,难免成为被抢之人、被夺之宝,这样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生活于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九狱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九狱并不贫瘠。诚然,想要在冒着毒气的岩浆或永恒冰寒的冻土上种出小麦,那是不太可能,但地狱也有许多特产资源,比如无穷无尽的罪人灵魂、形形色/色的稀有金属、稀奇古怪的魔界生物材料、充斥着混乱元素的魔法材料等。令人十分欣慰的是,地狱里的生物,不论是恶/魔、魔鬼、杂交种、本土生物还是祈并者(刚死不久的罪人灵魂),都通通是杀了涨功德的万/恶之辈。他们或残/忍暴/虐逮谁杀谁,或奸诈邪/恶贪婪成性,或阴暗扭曲卑鄙无/耻……总而言之,只要做得到,那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杀完之后当场掠夺或萃取,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嘛,哪怕像文森特这样有真神当后/台,自身又是圣者,还有个精通空间魔法的同伴,想进九狱也难。一般来讲,九狱这地方得死了才能进,普通凡人还进不了,得生前犯过大罪或向魔鬼出卖过灵魂才行。在宇宙规则与诸位善神的努力之下,九狱与现世之间的隔阂相当强/硬和顽固,魔鬼们想要去现世腐化凡人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凡人冒险者也很难跑去地狱串门掠夺。假如冒险者与某个地狱领主有交情的话,也可以受邀来到地狱做客——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地狱的难度,从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仍是乱码就可见一斑。要知道战术终端的方位读数,乃是以阿斯加德的高等卢恩魔文的形式显现,读数仍是乱码,意味着文森特身上的战术终端无法解析此地时空情况(他没有高等洞察或时空类功/法),意味着此地法/理复杂、通路曲折,需要遵循多重本宇宙固有规则才能进入,同时也意味着未探索部分太多,战术系统无法强行推演坐标。坐标无法明确,并不代/表李/明夜无法亲自或送人来去地狱,只是下地狱之后会落在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直接掉进冥河或时空裂隙里翘辫子都说不定。除此之外,文森特还发现了一点——他的“二号锚点”不再传递出李/明夜的魔法波动了。这就是九狱规则复杂、本宇宙等级太高,最重要的是,装备等级不太够的缘故。 综上所述,文森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他莫名其妙下了地狱,他的团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把他捞出来,而他正在穿过到处是恶/魔、魔兽、毒虫、火球、熔岩和毒气的城市,打算跑去一个绝对危险重重的阴/谋中心捞人,但他的神情仍然很乐呵。甚至的,他一边随手砍杀着周围层出不穷的怪物,一边还打开了战术终端中的音乐软件,给自己内放了一首激/情四射的重金属摇滚,充当Bgm…… ——毕竟,这魔怪说是铺天盖地,其实基本都是小魔鬼和劣魔。这两种低等地狱生物即使是一对一,对凡人而言也绝对致命,但其在地狱中也就约等于凡世的苍蝇和蟑螂(数量也差不多),压根就困扰不到与普通领主乃是同一等级的圣者。要是文森特不给自己加点Bgm,搞不好他现在都杀困了…… 然而这些魔怪虽然困扰不到文森特,却实实在在地困扰到了威尔·瑞文嘉德。这并非是指“边境之刃”竟然打不过地狱苍蝇,而是他毕竟并没有迈入力量无穷无尽的圣者之境——他的体能、魔力与力量都是有限的,正所谓人力有穷。而魔怪一旦成了势头,数量真是不少,更何况哪怕这些魔怪真是孱弱到一拍就死的苍蝇,人挥几十上百次苍蝇拍,手臂恐怕也得发酸。更何况,文森特没半点看顾他的意思,甚至还频繁跟他说话,引他分心…… “你看这些怪物,看着数量是多,但没一个厉害的,而且它们都能飞。很明显嘛,这都是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野生妖魔,紧急赶来开餐的。”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卡着音乐的节拍,随手挥了一挥。他并没有出刀,但手影过处,竟然是血光暴起,锐利森寒。他面前数十米立即为之一空,约二三十只小魔鬼莫名凌空爆开,化作蓬蓬血肉迷雾。他见状赶紧鼓/起力量,震开那一大团血雾——开什么玩笑!他这件皮外套可不能丢洗衣机洗。“妖魔就像蛆。弱的要死,到处都是,还恶心的要命。”他不忘抱怨了一句。 “啊,确实……”威尔胡乱应着。他的心思全都在即将出口的咒语上,好不容易念到结束,专注却被文森特的话语打断了。只这一打断,面前多出空当,两三只小魔鬼就到眼前,迅捷敏锐,爪如利刃。他赶紧凝神静心,抬手放出一大蓬闪电,将最近的五只小魔鬼烧得滋滋作响,顿时颓然落地,皮肉焦黑。 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接着往前走,口/中兴致勃勃道:“哎,说起这个我还挺奇怪的,你说这迦南市(目前所在城市)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前,地狱有这块地吗?要是原本就有这块地,那这块地上原本的生物不都得给压死喽?还是这边一‘堕/入阿弗纳斯’,地狱里就凭空多了一块地出来?那这儿的地狱领主岂不是赚大了,突然多一个地盘,其他领主能服气吗?就是不知道这地底下是啥情况,有熔岩吗?有矿藏吗?是跟原本迦南市在地上时一样,还是直接复制了地狱其他地方的地质情况?”他说着说着,竟然还陷入了沉思,沉思一秒后,“他/妈/的,我想这个干什么!都是被路易斯那个知识怪传染的。” 威尔忍无可忍:“我觉得我们应该——”他说到这里,忽然避到一旁。下一个瞬间,本就裂隙丛丛的石板地骤然崩开,一簇毒烟并高温蒸汽喷/射而出。他被喷到些许,好在体表法/力护盾微光一闪,将其挡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文森特,竟然是停也没停地走远了,赶紧大步跟上。 “我们确实应该赶紧去找你老爸。”文森特说道。他刚一口气杀了数十只小魔鬼,竟是令这些智慧低下的地狱苍蝇感到害怕了,遂绕开他直取威尔。他倒也没拦着。实际上这一情况已经发生过三次了,每当他屠/杀一批小魔鬼,便能清净大约半分钟左右,随后又会有一批飞程较远、不明情况的小魔鬼赶到现场,前来受死。“不止你,其实我也挺急的。”他说道。 “你急?”威尔刚释放了一大蓬毒雾,正气喘吁吁,闻言一怔,气极反笑:“我半点都没看出来。”这家伙号称是大公爵的保/镖,却半点没有带他直取大公爵所在地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溜着弯……他们至今仍在地上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以他们的能力,都是能轻/松飞檐走壁的。 “能让你这小/鬼看出来,那还了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你这小/鬼修行未够,视野不广。我给你说,迦南市并没有完全‘堕/入阿弗纳斯’,而是以今天晚宴的酒店为中心——”他抬起手来,比了个圆形的手势,“堕/落了大约一千平方公里的样子。” “嗯,所以?”威尔没好气道。十几个小魔鬼正在围/攻他,此刻施法已经来不及,因此他索性抽/出剑来砍杀。现在他正忙着呢。 “这说明,引迦南市堕/落的并非此地的直接封/建领主,而是直接领主的更上一层、由该领主直接宣誓效忠的法/理统/治者。”文森特说道。统/治权/柄乃是“人/治”的具象,因此其力量和范围都是很微妙的,会随着统/治主体的体/制而发生变化。“你知道那个统/治者是谁吗?国王?艾尔图伽德有国王吗?还是摄政王?议会?”他回忆了一下,没回忆起来(根本没记),遂耸耸肩,“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人既然顶着权/柄的守护都能恶堕,那他的选择就必然是自愿的。”壹趣妏敩 威尔索性不搭理文森特,自顾自地砍杀魔怪。文森特掏出一根粗雪茄,指尖划了一圈,削去烟嘴,也未见他引火,那雪茄就在他指间点燃了。 文森特叼着雪茄吸了一口,含糊地喃喃念叨着:“所以,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嗯,应该不是,要是这样,为何早不堕/落晚不堕/落,偏偏此刻堕/落?没有什么是魔鬼给不出、但兄弟会却能给的……应该没有吧。”他说到此处,再一联想到艾尔图伽德现在的混乱政局,忽然有所明悟,“也不一定,‘说服’正是那个傻/逼狗仔的专长……对付这种贱/人,还是应该在他开口之前就把他的头砍下来才对。”毫无疑问,他指的是“欺诈师”。只要长了一张嘴,即使没有任何力量,仅仅是分/身的存在,“欺诈师”也是危险的敌人。 “你到底废话够了没有?!”威尔实在是忍无可忍。因对方的位格,以及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他对文森特算是很尊重了,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对方自称保/镖,却这般磨洋工。“乌/尔德·瑞文嘉德,博德之门的大公爵,我的亲生父亲,你的被保护人,此刻正在危难之中!假如我们无法拯救他,那博德之门就会是下一个艾尔托瑞尔,或下一个迦南——” “你很着急。”文森特打断了威尔。他侧头瞥了年轻的“边境之刃”一眼,他的话语与目光都透着一种极度的冷静,以及……一丝似笑非笑的兴味。“既然这么急,为何不自己去?” 威尔突然怔住。一只小魔鬼趁机尖啸着飞来,伸爪抓向他的咽喉——然而这一次,文森特挡下了这一击。也不见强大的圣者有什么动作,那只小魔鬼就轰然爆碎成一团血雾,尽数糊在呆怔的“边境之刃”脸上。 “我……因为,我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威尔说道。他抬手抹了把脸,话语中带有一丝迷茫,接着他用/力眨眨眼,如/梦/初/醒般说道:“奇怪。弗洛瑞克给了我旅馆的地址,没给我宴会地址,但宴会地点应该并不难找,肯定是在城中最大的庄园……但我刚才……” “你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这个想法,因为‘你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办’。”文森特审视着威尔,目光中兴味愈发浓厚。他自己对心灵类功/法无甚专长,同样无甚兴趣,但身边有靳一梦、李/明夜和弗兰克这三个心灵魔法大师,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此颇有了解。“只要生活经验和社/会阅历超过一个刚学会骗家长钱的小学/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想到这个,但大名鼎鼎的‘边境之刃’却没有。嗯……真有/意思。” 威尔惊讶万分:“我这是……” 认知阻碍?心灵暗示?欺诈师本尊并不在,分/身就算有力量却肯定强不到哪里去,不一定能搞定威尔。除非……“两个可能,你的契约宗主撤回了力量,你这废物没了宗主不过就是个小/鬼而已,就被人趁虚而入了。又或者,你的大脑中,突然多了一个东西?”文森特饶有兴致地问道。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丰富的冒险经验,因此他第一时间便迅速开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赶路的经历,从每一分钟到每一小时,事无巨细。“我的记忆很连贯。”他说道。 “要么记忆是假的,要么是趁你睡觉搞的呗。”文森特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别纠结这种破事。因为我不在他们本以为我会在的地方,所以有人发现你见到我之后,立刻让你死死跟住我,免得我跑了,就是这么简单。可能还会有别的,但现在没有了——因为现在你可以滚了。赶紧滚,自己找你老爸去。”他顿了顿,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街角,锐利的目光宛若实质,将一片小魔鬼逼开。 文森特将雪茄切断,收回保湿管里——并赶紧丢进储物空间中。“魔鬼的同盟就要来了。”他的话语平静得近乎漠然,目光却精亮。嗜血的兴/奋。 . 来者一共三人,文森特不巧都认识。 “被文森特认识”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对方肯定不弱。因为即使说过话、交过手,实力却被他一刀秒,那他也肯定不会费心去记住或想起对方的名字。一个霸者如何会在意途中偶遇之蝼蚁的生平?他只会自顾自昂然前行,不论这只蝼蚁是被他顺脚踩死,还是幸/运逃脱。 当然,兄弟会的士兵阶一团里,也确实没有这样弱的人。 ——“黑死病”,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瘟/疫术士,圣者。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分析结果,其与外界能量交互的效率与方式有所改变,这意味着自上次见面之后,他学了至少一门的基础类功/法。 ——“构造师”,路卡·瓦利,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炼金术士兼召唤师,新晋圣者。他的身后跟着一尊由血肉与金属构筑拼接而成的憎恶/魔像,其身高十五米,庞大如同小山,气息腐臭然而强大。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魔像实际应该是三80属性,即中等有穷水准,但沾了“构造师”的光,血蓝接近无穷,因此近乎圣者。 ——“诅咒之影”,巴里·布朗,兄弟会士兵阶一团的咒术师。根据战术终端的扫描结果,此人属性必定至少是个五80,即符合正常圣者的肉/身属性最低水平,然而从其自身能量与外界的交互频率来看,位格大概也就是个有穷。 文森特停住脚步。他逐一打量这三人,然后,他抬手一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仲裁者自虚空中浮现。 第 318 章 第十四章 宇宙10第十四章 在靳一梦发表了一通“伦敦是美食地狱”的暴论之后,李/明夜……李/明夜不服气也没用,这确实是事实。实际上她有时也觉得很奇怪,为何两个世界、两个时代的伦敦,只要跟英格兰沾边,比如英格兰餐馆、英格兰超市,那里面的东西就都不好吃。她一直是理智的人,于是她理智地认为这大概是殖民地劳工奴/隶的诅咒,或是一场等价交换的献祭,主宇宙的大不列颠王室献祭了所有与美食相关的元素,换取了以岛国之身称霸世界百年的辉煌国运。假如不是这样,那大概就只有“蜥蜴人秘密替换了英国境内所有厨子”这一解释了……这种不科学的解释她是不会相信的。 总而言之,李/明夜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她转头对文森特叮嘱,“你去艾尔图伽德的时候,衣服带薄一点。” “干嘛,我这趟出差还要下地狱?”文森特“嘶”了一声,“不是说好了只有……咳,下地狱的另有其人吗?” “闭嘴!”李/明夜立刻白了文森特一眼,指了指几人头顶。 李/明夜的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举头三尺有神明”,而这也确实是事实——兄弟会“导师”的团队正在此地,而那个团队里有数名法相,在斗兽场里也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半神。 诚然,“导师”有“贤者”盯着,而且“导师”这次是来给兰瑟监考的,理论上不会插手凡间,但李/明夜和阿斯特罗都不认为这位半神的素质能有这般高尚。兰瑟突破得靠自己,这件事“导师”确实插不上手,但在堡垒降临此地的前提下,他肯定会尽可能地在“回避原则”、“监考原则”和“贤者的盯梢”之外,为兰瑟的团队提/供一些帮助……除此之外,一个法相能有多少手段,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对面的法相还不止一个。 总而言之,不论这次“导师”是否来监考的,他都不可能会希望兄弟会的历练布局失败,这相当于明晃晃抽他的脸。“贤者”和午夜女士虽然会为堡垒和命运提/供帮助(大家——尤其是命运团队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了这一点),但对面毕竟也是法相,开/战之外的手段多的是不说,以天人合一的位格甚至有可能都无法想象,这根本就防不胜防。这样一来,想要阴死兄弟会,就必须格外谨慎,仔细斟酌了。 李/明夜跟阿斯特罗冥思苦想了非常久,最后得出结论——想要突破“导师”的阻碍破/坏兄弟会的布局,就必须做到“事出突然”。必须在对方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达成突如其来的反转,烈度得大,时间得短,使他们整个崩/盘,一下子弄死。当然,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同样的处境。 只有这样——只有让事/故突然爆发,大感意外的半神对上早有准备的半神,才能令前者猝不及防,后者游刃有余。这一点对李/明夜尤其的重要,因为只要兄弟会没有真正的死伤,“导师”就不会动阿斯特罗和他的堡垒,但只有游刃有余的“贤者”,才能顺手保住命运团队的所有人。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非常繁琐、非常细致的前期准备。现在就要开始。 这一次很危险,李/明夜也知道。好在,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这一场神战,最后都是得神明来兜底的。 . 从理论上来讲,布朗的绝命诅咒和诺兰的病毒,都是必定致命的东西。 以“诅咒之影”的咒法造诣,以其身死血仇为基所爆发出的诅咒,足以在瞬间扫清艾尔托瑞尔这样大城市至少70%的人口;“黑死病”的病毒更不必提,要是他耐心点,可以让混沌海所有B级以下世界,步入影视版《生化危/机》或《辐射》那样的绝望末/世。值得一提的是,后者确实有数个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性质的资源点,这般的财大气粗,即使是如今的李/明夜都颇为羡慕。 只不过,当这绝命诅咒与致命病毒用于圣者——尤其是文森特这样精练肉/体的圣者时,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了。 就比如“诅咒之影”的绝命诅咒。首先,对于巴里·布朗而言,只要有“构造师”在,有“构造师”建造于大本营的临时“母巢”在,有用于团队复活回归的正版“母巢”在,最重要的是,有“欺诈师”与“构造师”联手制/造的护持自身灵魂之装备在,性命和脑袋就都不是什么不可再生的资源。哪怕身躯全毁,若是不打算直接回归,那大不了让路卡·瓦利再给他捏个临时身/体便是了。换而言之,他虽然刚才被文森特瞬杀,但只要路卡·瓦利稍微腾出手来,他就又能站起来,脖子上连个疤都不会留。实际上文森特能中诅咒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他刚才死的太快,是来不及提前施展诅咒、好随时被动触发的。这血咒无疑是他死后以灵魂状态发起,这对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唯一艰难的事情,就是以有穷的位格发出诅咒,并成功诅咒到一名天人合一。这真是一件严肃又艰难的任务。需知二人位格有差,生命本质全然不同,天人合一乃是圣者,在某些宇宙甚至被称为半神。若非他实在是有钱有资源,将自己的诅咒技能树整体提升到了A+的等级,即以斗兽场的高上本质弥补了自身的低下,按文森特的装备、属性、位格和功/法来看……就算是十个布朗同时死在文森特面前,后者大概也就打个喷嚏罢了。 诚然只要“构造师”有闲,布朗死上十次也没太大所谓,就是“同时”这个要求有点困难,恐怕得叫上“欺诈师”一起,才能完成“以凡人之身令圣者打喷嚏”的壮举。只不过话虽如此,那毕竟是布朗的性命,他方才也是真的死了,真/实确切不打折扣,他以自身死亡发出的绝命诅咒,那也是实打实的,跟任何一个与他同样水平的咒术师临死爆发出的死咒强度完全相同。试想一下,十名绝望的咒术师以死诅咒他人,而那个“他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喷嚏,这是何等的死不瞑目啊…… 这就是位格之差,极其的残酷,一阶就有天渊之别。好在励志的巴里·布朗终究是不辞辛苦、不惜资源地花大钱升了技能,使他只需要死一次,就能诅咒到圣者。这真是一件值得发爱秀炫耀的成就,一盏咒术师界的明灯。而这个死咒体现在文森特身上的效果,就是以怨灵(他本人以及被他驱使的怨灵和恶意)束缚侵蚀文森特,阻碍其“天人合一”的交感,恍惚其心神,削弱其肉/体……总体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全方面的削弱,大概能持续十秒左右。 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为“构造师”和“黑死病”创造机会。 这里必须提一句,“构造师”和“黑死病”虽然是圣者,但都是不太擅长正面战斗的圣者。“构造师”可以用无穷无尽的召唤生物、血肉魔像来淹没敌人,其知识甚至可以武/装起一个科技魔法宇宙的庞大帝/国,而“黑死病”可以开启生物进化的新纪元,亦或是让整个世界在他手下苦/不/堪/言地哀嚎,但这两个家伙的本体与体术能力,大概也就跟李/明夜差不太多,说白了就是只能虐菜。毫无疑问,这就让他们在面对文森特这样的圣者时——尤其是近距离(一般圣者概念上的“近距离”大概是三十公里那样,文森特这种有位移技能的会更大一些)面对这样一位圣者时,很容易陷入一个稍微有些尴尬和危险的局面。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初诺兰为何/在面对唐正时直接滑跪?正是因为对方的近距离作战能力和瞬时杀伤能力过于恐怖。像当时那种情况,别说兄弟会二号人物“欺诈师”翘了辫子,就算他在现场,兄弟会多一个圣者,他们同样也只有“滑跪”和“全灭”这两个选择——只不过若是他们鼓/起勇气选后一项的话,命运团队也有可能跟他们一起灭罢了。实际上,“欺诈师”这位资深圣者,竟丢脸地死于刚升阶突破的文森特之手,除了后者意外突破,导致前者始料未及之外,正是因为文森特虽然强度不如“剑圣”,却也是跟唐正一个类型,在近距离战场上,实在是天克这群喜欢躲起来搞阴/谋诡/计的家伙…… 在近距离战场上,文森特克布朗、克诺兰、克瓦利,而且很显然地已经克过一次“欺诈师”凯欧斯·加西亚,这就导致以上诸人假如打算弄死他,最好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战场。只可惜好战场并不常有,需得仔细谋划创造,而在兄弟会诸人的谋划之中,最首要的大事还是完成今次的历练目标,杀文森特乃是顺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但需要为前者让路。总之,既然战场不论如何都不会太合适,那就得靠战术来弥补了。 这里必须提一句——作为咒术师中的佼佼者,“诅咒之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上进,直接就想要送死。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还能多发挥一些作用,而他的两位圣者同伴,也很认真地尽力挽救过他,只是确实救之不及,才导致他被瞬杀。但不论如何,他还是发挥了战术中的预计作用,使得“黑死病”的瘟毒之蝇成功叮咬到了文森特,并在一瞬间为其附上了整整四个病毒。要知道病毒附体首先得破防,其次得过体能判定,诺兰平时想要让文森特得病可一点儿都不容易,但只要成功一次…… 文森特只觉得头脑眩晕,头痛如绞,眼前时而漆黑时而昏黄,肉/眼所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蒙上一层毛绒玻璃,模糊不清、扭曲变形,还拖着重重暗影。他又是一个幻影移形,想要避开蝇群,然而这次竟然直接落在了涌/出地底的滚/烫岩浆之上——这似乎是他在幻影移形之前的那一个刹那,心想“不要落在此处”的缘故。他的头脑此时不甚清晰,以至于平时随心意流转的技能,都混乱到了这等程度,而那些平时对他根本不是威胁、哪怕不刻意抵御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岩浆,竟然在他跳开之前的短短一瞬,就在他腿上制/造了一大片的烫伤血泡。他的喉间泛起腥甜,并着一股令人恨不得把气管挠烂的痒意……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于是绵绵无绝的瘙/痒中又多出疼痛。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道迅速红肿、溃烂和破裂,一直延伸到肺脏里,病情随着他的每一声咳嗽加剧。但他停不下来。 “黑死病”的致命病毒,在成功作用于文森特身上时,并不会像种植在凡人身上时一样光速致命。它们将会弱化成负/面状态,就如死神恭候,耐心地取走他的性命。 ——免疫缺陷:体能属性大幅度下降;基础性功/法的效果大幅度下降,在自身持有的基础性功/法涉及生物系灵能时,有大几率引发自身畸形和异变;自身/体能相关法/理规则之间的链接变得松散脆弱,自体能量内平衡被打破,无法获得自动回/复,从天人交感中得到的回/复从增益转变为损伤,并有一定几率(几率随时间增加)根据周边存在的法/理环境获得畸形、突变或其他负/面状态。 ——神/经损伤:精神属性大幅度下降;肢/体控/制能力下降;抽/搐;思维错乱,技能成功释放概率大幅度下降;出现幻视、幻听等一系列症状;受到幻术系能力与灵魂系能力攻击时的抗性大幅度下降。 ——呼吸道感染:持续扣血;窒/息;乏力(力量属性下降);引导类技能无法释放(易打断);瞬间释放技能有极大概率因招式变形等原因无法形成效果。 ——出/血热:迅速地、逐步加强的持续伤害;组/织消融(体能属性持续下降);脑损伤(精神属性持续下降、灵魂攻击)。 这就是“黑死病”,这就是奈斯特·诺兰。兄弟会士兵阶本部与一级直属总共有万/人,每个都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而他在这些人中排到第三。 任何人同时中上这四个负/面状态,都不可能活上太久——即使这个人是文森特也不例外。不需要任何计算,只凭肉/体感觉,他就能得出结论:自己还能活1分17秒。在那之后,他将会“融化”。他的身/体会从组/织结构这一层面崩解,彻底的毁灭,而他的灵魂即使没有破灭,在回归智能基因胎/盘之后也会留有创伤。他的精神系属性会下降,在面对精神系功/法时,会更加脆弱。 文森特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使用了驱散药剂。他已经升级了,如今是军官阶角斗/士,他所使用的药剂等级也提升了一整个大等阶,只可惜仍然及不上诺兰的技能等级。他身上的所有负/面状态仍然存在,只是全部都被削弱了。如今的他,在没有被瘟毒之蝇第二次叮中的前提之下,还能活5分钟。 是的,五分钟。此时此刻,供给诺兰那些“术”的并不是诺兰本人,而是文森特自己,是他强大而丰沛的生命力。那些病毒汲取他的血肉而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越来越强大,重新回归乃至于超越驱散之前的等级。除非杀死诺兰,并迫使他回归千里之遥的临时“母巢”或斗兽场,否则它们不会消失。 诺兰现在距离文森特很近。在这样的距离中,文森特想要杀死诺兰,即使有诸多负/面状态的强/势干扰,也并非全无可能。诺兰的强大近战能力多半是装备附带,他也认真练习过,但仍然不可能比得过文森特。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构造师”正在他的身旁。..m 而“构造师”的脚下早已亮起了一个炼成阵——在那炼成阵之上,一小块虫族菌毯,已经成型了。 . “我说,路卡,你弄出这么大阵势,扎瑞尔说不定会生气。她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地盘了,而且她需要奴/隶。”死而复生的巴里·布朗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更别提你还杀了她一些士兵……啧,回头她要是翻/脸,那我们就有点麻烦了。” 此时此刻,兄弟会三人已经退到了方才战场的十公里外——而这十公里的范围,已经全都被粘/稠、濡/湿的深紫色菌毯覆盖。 菌毯覆盖了道路、泥土和倒塌的建筑,而无数形状怪异、狰狞恐怖的虫族建筑生长其上,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虫族在其中穿行忙碌,或是就地采集地/下的地狱矿藏或附近的俘虏,以这陌生之地的奇特能量元素哺育孵化池,或是刚被卵囊孵化出来,便一刻不停地赶往前方,奔赴战斗。这些新出现的战斗虫族,其外观开始更加接近地狱本土生物,而非遥远宇宙星海之间的同族。远远望去,十公里外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大片大片的虫族被血色闪电般的光华湮灭,但转眼间便涌上更多。虫潮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冷酷如机械,即使是耗费大量资源堆砌出的高级兵种亦如此。只为狙杀一名圣者。 菌毯和虫族的成长所需要的最重要资源就是生物有机体,在这方面,“构造师”也不是不能用自身法/力构建塑造,但毫无疑问,用现成的不仅更为节省,还能扩充孵化池中的生物基因多样性。迦南在“堕/入阿弗纳斯”之后,死伤者甚多,但孱弱的普通市民显然不如地狱本土生物强劲,只是提/供了大量给养而已。因此在虫潮扩充时期,路卡·瓦利不仅逮了不少地狱本土生物,还悄悄往扎瑞尔前来抓奴/隶的正规军下了几次黑/手……并且都成功了。在那之后,扎瑞尔的正规军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领主的意志的关注。 “她为何要翻/脸?我们帮助她获得了她所憎恨的艾尔图伽德的另一个重要城池。合作进行的很愉快。”诺兰淡淡说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接下来……她已经得到了艾尔图伽德统/治权/柄所有者的臣服,又得到了大量有可能腐化的土地贵/族……假以时日,她完全有可能独自将整个艾尔图伽德拉入阿弗纳斯,化作她的新领土。在这种时候,我们对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布朗说道,“现在乌/尔德·瑞文嘉德正在她手上,假如她足够贪婪,未必会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计划的下一步,而我们已经对莎尔作出了承诺,以博德之门换取莎尔教/会的配合。这段时间以来,莎尔教/会死伤惨重,假如我们的承诺没能兑现……” “放心,我和凯欧斯都不会轻信魔鬼的承诺。”诺兰说到此处,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他们之所以亲自来杀文森特,正是因为扎瑞尔听说对方不仅是圣者,更是魔法女神神选者,因此拒绝让自己的手下领主代劳,否则他们根本用不着亲自前来。毕竟他们与文森特虽有仇/恨,却也没有如此中二,非得亲手报仇不可,更何况他们面对文森特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只可惜,扎瑞尔拒绝了这一要求。 要知道圣者这一位格,即使在地狱里都是很金贵的,扎瑞尔虽是半神(法相),但其手下位格最高也不过是圣者而已,每一个都举足轻重。更别提地狱里强敌环伺,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重要棋子来冒险?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只是在兄弟会已经让她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前提下,这“人之常情”,多少显得有些诚意不足了。 “凯欧斯预料到这一点,因此才叫我来。”瓦利说道,“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够诱人,那就再加一根,或换一只驴子。扎瑞尔虽然是阿弗纳斯最强大的领主,却并非唯一的领主——她看到我的能力,就会需要我的知识。其他领主也是一样。” “正好让其它下/注方也看看,我们有把握打赢任何一场战争,这绝非虚言。若不是虫族受限于路卡的施法距离和位格上限,征服这片大/陆也不是难事,我们何须到处找合作者?”诺兰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战争,并不再是像低级宇宙中发生的那样简单了。” 诺兰的叹息中多少有些生不逢时的遗憾。假如他们在低级宇宙中历练时,路卡·瓦利就有如今的位格和修为,那一切将变得多简单?哪里像现在,即使“构造师”有虫潮,即使他们掌控了一个夺心魔主脑,想要拿下区区一个大型城邦的博德之门,仍然需要仔细斟酌、认真筹谋。作为完全为战争而生的种/族,虫族不可谓不强悍,但在圣者面前仍然脆弱得像纸糊的,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用无穷无尽的数量、悍不畏死的斗志和精密周到的算计将其拖住,使得他们能够居于安全之地,静待诺兰的病毒发挥作用罢了。而在博德之门这样的城邦里,光是土著圣者就有六个,这还得排除在博德之门范围内有半法相强度的乌/尔德·瑞文嘉德。 虫族并不是不强。随时能召出一支无穷无尽、悍不畏死、配置完备的大军,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强?“构造师”突破之后,欣喜若狂地向团队分享自己能力的进步时,大家也都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强大的能力,也很难在他们的历练中发挥一锤定音般的重要作用了。历练日久,紧迫感便愈重,好像永远都一山更有一山高,难度永远快人一步。 诺兰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半神?神魔?就连伟大而永恒的圣座愚者都无法真正高枕无忧。圣座之下,大家也只能各自挣扎罢了。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到她……他……呃,反正就是那家伙知道路卡这新能力之后说的话。”布朗说道,“‘这世上炮灰有的是,而圣者不常有。你们这次本来就人手不足,竟打算把一个圣者布置在常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中,未免也太过浪费了’。本来我是不当回事的,但我又想起这次休整期里劳伦斯老大知道路卡的新能力时,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只说了‘有一定价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当课题研究一下’,然后就没了。”他顿了顿,又道:“路卡,我不否认虫族是很有用,就是——” 瓦利发出一声冷笑:“你竟相信敌人的话?” “我不是相信那家伙,只是相信凯欧斯。” “等你也突破了,再来对我说这些吧。”瓦利嗤了一声,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战局。黑压压的虫群就在这一刻散开。“已经死了。”他说道。 “没有原地复活吗?”布朗问道。以命运的财力和知识技术储备,虽不至于像兄弟会那样搞出多重保险,但复活方式全覆盖也不是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原地复活也并不是什么很有性价比的复活方式,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在原地复活之后,迫使角斗/士不得不原地复活的危险,通常都还留在死亡当地。 瓦利凝神感应了一下:“没有血肉重构魔法的迹象。他应该能复活,但不会是在此地。” “放心,宿主确认已经完全失去活性。”诺兰也道。他们没有阻拦文森特复活的打算,只想达成战略目的顺带出口气,而不是想结下真正的血仇——否则等在这里的便会是“欺诈师”本尊了。“走吧,该回扎瑞尔那边了。” 三人便转身往外走。半空中,一具具庞大的虫族尸体似暴雨般坠落,未孵化的卵囊逐渐干枯,融化在深紫色的菌毯上。菌毯上还有不少未完全消融转化的生物尸体,此时也停止了“消化”,暴/露/出恐怖的、半融化的创面。 为了杀文森特一人,除了晚宴所在的酒店之外,整个迦南已经无一活人,甚至……几乎无一完整的尸身。从普通市民、教/会人/士、冒险者,到来此地猎食的地狱生物,虫族屠/杀了他们,搬运了它们,作为猎杀圣者的养分。不过这有何打紧?只需付出区区数万凡俗性命甚至尸体,竟然就能谋杀一个圣者,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路卡,晋升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你感觉如何?”诺兰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惊险的。”瓦利承认道,“要不是你在,再多的召唤生物都不可能挡住他——要么被他杀穿,要么被他逃走。如果没有病毒,就非得有圣者级别、擅长近距离作战的人缠住他才行,还得封/锁周边的空间魔法运转……他才突破多久?竟然就这么强了。” “你需要尽快强化你的几个固定召唤生物,使它们提升到圣者级才行。”诺兰说道,“劳伦斯和亚度尼斯都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总会遇到需要独自面对圣者的情况。”亚度尼斯·摩尔是兄弟会的刺客,也是一名资深圣者。这次诺兰出差办事,兰瑟醉心突破,凯欧斯全力辅佐,那亚度尼斯就得留着看家,因此没有出现。 “这我知道。不过亚度尼斯在的话,虫族就没有用了。”瓦利笑道。 “也是。”诺兰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有mt。” 是的,想要在近距离克制文森特这种类型的圣者,最好的选择其实并非是能够与他对攻的同道,而是一个圣者级别的mt。多简单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答/案足以令阿斯特罗笑而不语,唐正默不作声,兰瑟暴起杀/人。很显然,这不是堆资源就能解决的问题,否则唐正和兰瑟的团队肯定早就配置了这种人员。 似唐正或兰瑟这种团长,之所以团队中没有这类成员,那肯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需知圣者已经是稀缺,而一个圣者mt,那就真是稀缺中的稀缺。道路天赋都是心之所向,一个选择mt道路的圣者,必须具备强烈的保护欲、崇高的牺牲精神,以及顶天立地的担当,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选择并投入在这条道路里。但话又说回来,具备这些素质的圣者确实很稀少,在斗兽场里更是少之又少,却也真没少到兄弟会、真武堂总负责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就比如靳一梦就甘愿为李/明夜付出性命,也曾豁出命去拯救陈英华;奈斯特·诺兰愿意为了大局,独自面对真武堂的唐正,这无疑都是甘为同伴牺牲的保护之举。他们俩都具备这种精神,也都是实打实的圣者,但这俩人一个用枪一个使毒,跟mt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以唐正和兰瑟的资源,也不是不能从本等阶其他团队里调一个有天赋的mt,是圣者最好,不是圣者就努力培养,不行大不了再换,但很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古道修行主要就是在修心,换团队当然会影响修行者的心境,进而影响他们的修行。混沌海无量数年下来,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但实在非常非常少,且经历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这样一来,各位有权有势的总负责人,哪怕私心再重,也只能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