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 1.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在我的记忆里,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她出自名门,待人亲和,就连阿爹也对她尊敬有加,我曾以为我遇到了最好的爹娘,可不知怎的,阿爹突然性情大变,对阿娘也甚为冷漠,没过多久便娶了位家世门第都次于阿娘的女子做平妻。” “听说那人姓秦,入府便怀了身孕,处处欺压我们母女,我曾对阿娘说过,分明阿娘才是府里的主母,阿娘听闻之后总是叹叹气,后来我们便避着这位秦氏,搬去了府里最偏远的院子。” “再后来外祖父意外离世,阿娘悲恸不已,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秦氏不满我的存在,便借着为我阿娘祈福的由头将我送去了扬州的青峰古寺。” “我在青峰古寺一呆便是十余年,这些年来却从未收到过阿爹的家书,原想着他们已将我忘记,却在我十六岁的某天收到了接我回京的家书。” “我知道,这并不是好事,或许有更大的风雨在京城等着我。” “但,我必须回去!” * 除夕已过,京城的年味儿尚未散尽,偶尔还能听见相互拜年的声音,就连府里大红灯笼都尚未摘下,洋溢着新年的喜庆。 暮冬的晨阳透过窗牖洒进屋子,薛重琅坐在窗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柳眉星目,面若芙蕖,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短短几日,恍若数日。 云茗为薛重琅梳起灵蛇髻,又为她描眉画黛,“姑娘的眉眼生的真好,跟夫人是越来越像了。” “只怕越是像有些人才越是心虚吧。” 云茗的眸子暗了几分,“姑娘回来两日了,府里未曾有人来看过,咱们甚至不知为何突然将姑娘接回来。” 话音落地,薛云笑带着婢女来寻薛重琅,薛重琅住的乃是当年吕夫人的小院子,在薛府甚为偏僻,从前院落空置时鲜少有人过来,故而院子里的树枝花圃都未曾打理过,现下瞧着竟有几分寂寥荒芜之感。 “姐姐都回来两日了,妹妹这两日忙的都顾不上姐姐,今儿一早特地来寻姐姐,姐姐莫要见怪。” 薛云笑说笑着走进来环视一圈屋子,屋内陈设简陋,连薛府的柴房都比不上,她打心底嫌弃。 她面儿上笑着,“妹妹可曾惊扰了姐姐?” 薛重琅起身打量着薛云笑,她着一袭鲜红色刺金斗篷,内里穿着件鹅黄色云锦段刺绣袄子,双丫髻上的嵌珍珠金钗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她倏然嗤笑,薛敬真把她们姐俩当宝贝疙瘩娇养着。 薛云笑不知她这是何意,白皙软若的小手拢了拢斗篷,佯装无意地看了眼地面,生怕弄脏了她的衣裙。 “姐姐怎么了?” 薛云笑的小圆脸上尽显无知,和从前儿时欺负她时一样,无辜可怜。 “既然知道惊扰了还不赶紧出去。” 薛重琅声音清冷,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模样,薛云笑微怔,连忙回过神来掐着腰肢朝着薛重琅走去,一双软若无骨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薛重琅的手上。 “姐姐这是做什么,妹妹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告的。” 薛重琅睥睨她一眼,“说吧,说完赶紧走。” 薛云笑也不气恼,定定看着薛重琅,这走进瞧着薛重琅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随她娘了,出挑的鹅蛋脸,瞳眸漆黑,如墨点缀,她身上这件洗的发白的薄荷绿的袄子也难掩她的倾国之姿。 “昨儿我听阿爹说圣上要选秀了,京城官员适龄女子都要参选,我虽和姐姐不是一母同胞,但也算是骨肉至亲,日后在宫里可要相互帮衬才是。” 薛云笑说着又命婢女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放在桌上,“我知晓姐姐才回来,簪钗首饰这些并无多少,这些都是妹妹的心意,还望姐姐收下才是。” 薛重琅的心思还在选秀之事上,压根没听薛云笑后面说了什么,薛云笑看着薛重琅心不在焉的模样,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说了句:“那姐姐先忙,妹妹先走了。” 云茗看着薛云笑得意离开的模样,不禁“啐”了一口,“有什么好得意的。” “姑娘,这可怎么是好啊,若是你入宫了,那萧公子……” 云茗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敢继续说下去,萧珩算是看着她家姑娘长大的,不知为何在前两年不告而别,这是她家姑娘心里无法触及的一根刺。 “因缘终有时,匆匆一过客,罢了。” * 薛云笑还约了薛云筝一同前去给秦氏请安,她走到抄手游廊下时薛云筝恰好也掐着腰肢缓步走来。 薛云筝比薛云笑小两岁,二人的眉眼虽说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大为不同。 “听闻你方才去看了薛重琅?” 薛云笑不置可否。 “她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弃子,只是为了顶替你入宫罢了。”薛云筝嫌弃地撇撇嘴。 薛云笑惯会八面玲珑,“对她好些,无论她有没有选上,至少不会在我的婚事上使绊子。” * 暮冬寂寥,松柏枝上的积雪“吧嗒”落在青石砖上。 薛重琅老远便瞧着她们姐妹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看那模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氏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入宫,所以接我回来不过是为了代替薛云笑入宫罢了。” 云茗恍然大悟,“那姑娘可还要留着?” 薛重琅勾起唇角,“做宠妃是有些难,但做个不受宠的嫔妃易如反掌。” “秦氏想要为薛云笑谋划一门好亲事,我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走吧,今儿天气不错,去给薛敬添点堵。” * 京城楼阁殿宇,错落有致,长街上的商贩迎来送往,好生热闹。 薛重琅常年居于寺庙,清静惯了,陡然回到闹市倒是有些不习惯。 她挑起马车帘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瞧着京城贵女的穿着打扮不禁挑起唇角,既然回来了,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再想想自己即将入宫,那更是得认真逛逛。 她带着云茗在朱雀街上走了一圈,布匹锦缎,簪钗耳环全部买了个遍,并让人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去薛府,特地说着让薛敬结账。 薛重琅挑了一匹浅紫色的云锦缎子朝着成衣铺走去,好歹是自己的门面,不能让自己在这京城失了身份。 一切安置好,薛重琅从成衣铺二楼走下来时遇到一姑娘生的好生熟悉。 这姑娘梳着双丫髻,着一件水蓝色绣花斗篷,正和掌柜因为一件衣裳讨价,瞧着那架势,像是掌柜不让步她便要大打出手般,薛重琅打趣道:“国公府的大小姐还这般抠搜呐。” “关你……阿琅。” 眉目如画,倾国倾城,说的可不就是安国公府嫡女,凌蓁蓁。 薛重琅自幼和凌蓁蓁相伴,二人是同一个启蒙先生教的,又一同在私塾读书,这一来二去便成了闺中密友。 * 醉仙楼,雅间 “阿琅,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凌蓁蓁为给薛重琅接风洗尘点了一桌子菜,嘴上说着话,手下却不停地给薛重琅夹菜。 薛重琅的眸光暗淡了几分,“这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是秦氏良心发现了吧。” 凌蓁蓁神情有些微秒,她放下筷子,看着薛重琅,“因为选秀?” 薛重琅默不作声。 “薛敬他还真是舍得这样对你啊,他能走仕途都是靠着吕老将军一路提拔的,现在竟要将你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阿琅,你若是不想去你大可不去,我让我阿爹去找圣上。” 薛重琅也不想连累旁人,安国公府虽是公爵,可毕竟靠着的是祖上的荫蔽,在朝中不过是个 2.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萧府的马车四平八稳的穿过熙攘的人群,在萧府门前缓缓停下。 “照秋,圣上选秀之事是谁提议的?” 照秋自小便跟随在萧珩身边,他知今日之事萧珩定是会细细思量的。 照秋思忖道:“听闻是郑太傅。” 萧珩冷笑一声,郑烨身为太子太傅不想着怎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倒是将手伸的挺远。 照秋的手抚在剑柄上,清俊的面庞带着些许严肃,“郑家嫡女郑婉毓今年已年满十七,会不会是郑太傅为了给郑家铺路?” “将户部呈报的名册给我找来。” 言罢,萧珩便大步离去。 朝堂的纷争远不止此。 赵皇后多年无所出,郑太后让自己的亲侄女入宫早日诞下皇嗣,取代皇后之位,以此制衡赵家,这怕不是郑家要和赵家闹翻的节奏。 萧珩如此想着,这朝堂的浑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可得趁机烧把火了。 那边,照秋依着萧珩的吩咐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今儿说的过几日那位沈小姐要来府里居住,可他家主子也没说安置在哪,现在他家主子已走远。 照秋轻微摇摇头,“有机会再问吧。” * 薛重琅走过垂花门便听见秦澜在前厅骂骂咧咧的,活像市井街坊的泼妇。 她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转而笑着走去,“呦,今儿这是怎么了,竟让我们的秦总管这般生气。” 秦澜双手叉腰,簪钗在她的耳边胡乱晃动,本就因为薛重琅败家生气呢,偏不巧这个薛重琅是个没眼色的,还在这个时候来给她添堵。 总管?整个京城谁不唤她一声夫人。 “你还好意思回来,你瞧瞧你买了些什么?” 薛重琅甚是无辜,“给自己置办的行头,好歹我是薛家嫡女,总不能穿的太过寒酸给爹爹丢脸呀。” “你……你寒酸?” “这一屋子的东西花了五百两。” 秦澜那叫一个心疼啊,她都不敢这样嚯嚯。 “五百两而已,不是五千两,不是五万两,至于吗?”薛重琅说着,还指挥着下人将东西全部搬回她的院子去。 秦澜指着薛重琅破口大骂,“我身为薛府夫人,你晨昏定省做不到就算了,府里的吃穿用度都必须我点头,你连知会我一声都没有,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没有。” “……” 薛重琅笑看秦澜,无论秦澜多恼火,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薛府的夫人姓吕,只要阿爹未曾休妻,这个位置谁也无法代替。” “你……” 薛重琅掀起眼皮看了眼秦澜,“外室成为了填房而已,又是带着私生子入府,谁知怀的是不是薛家的种,还妄想成为夫人?” “劳烦你去问问,谁家嫡女给填房请安,本姑娘没让你们娘仨来晨昏定省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少在本姑娘跟前立规矩。” 秦澜被薛重琅气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薛重琅依旧笑颜不改,“秦总管既然身子不好就好好在院里休息,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磋磨我,本姑娘不吃你那套。” 薛重琅出门时同薛云笑打了个照面,薛云笑想要跟她说话,谁料薛重琅将她视为空气。 秦澜越发生气,薛云笑在侧好生安抚着,“母亲同她置气作甚,她越是好看选中的几率就越大,回头吃亏的是她呢,我听闻宫里的尊荣夫人最是见不得新人貌美,到时候有她受的。” 薛云笑为秦澜抚背顺气儿,片刻后,秦澜看着薛云笑问道:“那日在茶楼你说是有人提醒你将薛重琅接回来?” “是啊,怎么了,阿娘。” 秦澜蹙眉摇头,“只怕这人非善类,更何况当年薛重琅离开,并没有人知晓她去了哪个寺庙,那人又如何知晓?莫不是连薛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薛云笑年少,哪里能想这么深,当日一心只想着让薛重琅替她入宫,却未曾想到为何有人愿意帮她。 “你可曾记得那个人是何模样?” 薛云笑细细回想,只是已经过去数日,加之那日也未曾瞧见那人真容,现在更是想不起具体模样,“我只记得那个人说话甚是温和,身形颀长,一袭白衣,再就不记得了。” 越是如此,秦澜越是担忧,当年将薛重琅送去寺庙,知晓的人并不多,就连吕家也无人知晓,若是哪日吕家再重回朝堂,知道了这件事,那薛敬在朝堂上更是如履薄冰,到时想要在为自己的儿女谋划好亲事也难咯。 “阿娘忧虑什么,那个人能为咱们指路说明是向着我们的,这种事情是不会被人知道的。” 秦澜不愿作他想,拉着薛云笑的手说着:“阿娘这些年鲜少让你出门游宴,就是怕你在京城太招摇,或是行将踏错一步就会毁了你的下半辈子啊,多年未曾选秀,现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幸好能让她去,阿娘才能保全你。” “阿娘,这些我都懂,阿娘都是为了我和云筝好。” * 薛重琅回到小院里,婢女将东西放下后便离开了,又回到了从前的冷清,如此也好,人多了谁知会不会有秦氏的眼线。 “姑娘,这盒簪钗如何是好?” 薛重琅抬眸看着,半晌后勾起唇角:“留着,兴许日后能派上大用处。” * 离选秀之日还有三日,宫里遣了教习嬷嬷去各个官员府上宣读选秀的规矩。 薛重琅大清早就被人请去前厅,心中自是不悦,冷着脸坐在前厅听着,时不时还要瞪一眼秦氏,秦氏被瞪的一头雾水。 薛云笑端庄地坐着,薛重琅心下腹诽:“装模作样,像是真的会去参选一样。” 薛敬下朝回来时恰好碰到秦氏送嬷嬷出门,嬷嬷蹙眉回头看了几眼薛重琅,又问道:“老奴记得薛大人府里只有一位适龄姑娘,今儿怎么有两个姑娘呢?” 秦氏给薛敬使了个眼色,薛敬的山羊胡子微微翘起,连忙扯起唇角笑说:“适龄的那个姑娘是老夫的女儿薛重琅,另一位是我夫人的远房表亲,只是来旁听宫中的礼仪的。” 嬷嬷闻言也露出笑颜,“怪不得呢,但我瞧着边上的那个姑娘仪态更好些,里面的那个倒是有些冷冰冰的。” 薛云笑自小就学习宫中的礼仪,秦氏可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仪态好是自然的。 “那是我远房叔侄儿子的女儿,她阿娘也甚是看重家教,兴许是平日里对她约束就严格。” 嬷嬷笑着:“真是不知哪家的公子有这个福气。 3.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城北的凝香馆夜夜笙歌,大红灯笼夜夜高挂,乃是京城纨绔子弟的逍遥之地。 萧珩走到门口便有不少风尘姑娘笑脸相迎,自然而然地要挽起他的胳膊,皆被照秋推开。 添香阁内,温言软语,红绡帐暖,透过轻纱隐约能瞧见床榻间的白衣男子,衣衫半敞,单手支颐,任由歌姬捏肩捶腿。 倏然,添香阁的门被人推开,惊扰了屋内人,几位姑娘纷纷侧目,只听萧珩声音低沉道:“出去。” 姑娘们又看向白衣男子,只见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缓缓睁开眼眸,“累了不少时日了,今儿想在这逍遥一番也能被你追来,莫不是想要同我一起逍遥?” 萧珩坐在椅子上,摩挲着墨玉扳指,“薛重琅是不是你弄回来的?” 白衣男子依旧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烛光微弱,透过轻纱也未能瞧清他的真容。 “当然。” 萧珩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即便多年来他喜怒从不形于色,但是这一次在薛重琅的事情上他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倒是承认的坦荡。” 纱帐间传来一阵笑声,“你不愿靠女人铺路,可如今世道便是如此。” 萧珩起身,烛火映在他的身上,玄色刺金蟒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模样。 “本座的事,你日后少插手。” 说罢,萧珩抬脚而去。 “我劝你别想着把她弄出来。” 萧珩驻足,微微侧目,听他继续说下去。 “薛家,让薛重琅顶替薛云笑入宫,若是你将她弄出来,届时圣上大怒,迁怒薛家,欺君之罪,当株九族,你连她的命都保不住,若是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些年的谋划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的语气平平,本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到他口中像是在唠家常。 萧珩的手陡然紧握,回头冷眼看了看床榻间的人,压制下自己的怒气,抬脚离去。 * 萧府 “去查一下他最近都做什么。” 照秋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萧珩当做出气筒,此刻他领命火速离开。 萧珩临窗而立,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屋内,他推开支摘窗,夜里的寒风扑面而来。 两年前,他连夜从青云山回到京城,因为京城之事紧急,他未曾告别,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思念薛重琅,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接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萧珩知晓薛重琅定会因为当年的不告而别怪罪她,若是日后在宫宴遇到,定会让她多想。 “来人,去办一件事。” * 卯时,薛重琅睡眼朦胧地起身梳妆,今日便是选秀之日了,依照选秀的流程,名册之内的秀女要先入宫盘查,宫外之物一律不得带入,然后再跟着内阁内官前往宗正寺核对名册,之后听从教习嬷嬷训话,最后前往慈宁宫参与选秀。 “姑娘,昨儿成衣铺将衣裳送来了,确定要穿这一套吗?” 云茗并不希望薛重琅被选上,若是穿着简单,兴许就不会被选上了。 她的小心思被薛重琅一眼就看穿了,“选秀这种事,与衣着并无关系,圣上选秀无非是为了制衡朝堂,朝堂结党营私,官官相护,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种威胁,只有将这些官员的家眷当作筹码,前朝的官员才不敢太放肆。” “所以姑娘是一定会被选上了?” 薛重琅轻叹一口气,“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会被选上,至于以后会到什么地位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薛重琅走到垂花门时听闻丫鬟低声议论,“二姑娘今儿一早不知怎么了,上吐下泻的,整个院子都忙乱了脚。” 薛重琅的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拙劣的伎俩。 “姑娘早膳就没吃,现在吃些点心吧,选秀流程繁琐,怕是一日都吃不上东西呢。” 薛重琅虽说没胃口,但多少吃了些点心,她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马车在承天门前停下,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薛重琅蹙眉揉了揉耳朵。 薛重琅下了马车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挂着带有“萧”字的府牌,不禁让她想起了萧珩。 她微微摇头,他怎么会在这呢。 秀女入宫的时间和早朝的时间赶到一起了,故而正门是留给官员的,秀女则从角门进入。 太监对秀女的盘查极为严格,薛重琅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顺利走进去。 之后按着昨儿说的流程走完已到了晌午,此时圣上正好下朝。 闺阁中娇养长大的姑娘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却也不敢言说。 慈宁宫内皇后、尊荣夫人、湘夫人、贤夫人、德夫人早已入座,不多时便听闻太监传道:“圣上驾到。”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上前请安,之后坐在了太后身旁。 薛重琅远远看着,男人眼角下压,不苟言笑,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禧儿,今儿这些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你瞧着五官端庄,好生养的就留下吧。” 永安帝后宫无数,子嗣却是单薄,皇后多年无所出,唯一的长子竟然还是个受宠一夜的才人所出,生母地位卑微,连带着孩子也不受宠,这么多年屡屡有后妃怀孕,能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前朝后宫皆为子嗣担忧。 如今太后这话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为了繁衍子嗣。 “哀家找钦天监看过了,今儿是个良辰吉日,想来今日选入的秀女定然能为你开枝散叶。” 薛重琅眉梢挑起,没想到这个圣上还是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她的唇角不经意间扬起。 太监念着秀女的出身和来历,秀女上前一步让众人认识。 “太傅郑烨之女郑婉毓。” 郑婉毓才貌双绝,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长相也算得上出挑,出身又好,去年不少公子上门求娶,皆被婉拒,郑家就留着她为家族争光呢。 “好。”圣上眉眼含笑,对郑婉毓甚是满意。 对于不满意的圣上只是淡淡地“嗯”一声,便再无下文。 “刑部侍郎傅清玄之妹,傅瑶音。”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人窃窃私语,“怎么连妹妹也送来?” 尊荣夫人听着议论有些不乐意了,她慵懒地倚靠在软枕上,说道:“傅侍郎父母双亡,唯有胞妹未曾出嫁,如今也到了议亲之龄了,长得真是不错呢。” 薛重琅站的远,只看着上座的尊荣夫人着一袭蜀锦缎嵌红宝石刺金芍药的华服,正单手支颐不紧不慢地打量这下面地秀女。 她虽瞧不清尊荣夫人地面容,但这种场合下能这样说话的,不是宠妃便是家世显赫。 果不其然,傅瑶音被留下了。 “钦天监温睿之女温婧诗。” 温婧诗看上去如弱柳扶风,说话也温声细语,性子也不紧不慢,瞧着与宫中的妃子有些不同,这倒是让圣上有了兴致,便将其留下了。 “礼部尚书薛敬之女薛重琅。 4.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早春的风有些寒冷,吹的人刺骨。 萧珩微微侧目,看着挚爱任人宰割的模样,心如刀割,他薄唇轻启:“不验。” 嬷嬷心下犯难,“那这个登记册如何是好?” 萧珩冷眼看着嬷嬷,嬷嬷心下一凛,连忙道:“老奴知道了。” 薛重琅出去的时候还有人低声议论,“怎么这么久,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吧?” “这哪说的好,我听闻从前也有不少姑娘与人私相授受,成亲时被夫家发现不是完璧之身呢。” “可这是宫苑,要侍奉的是圣上,若是并非完璧之身,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 薛重琅听着一路的闲言碎语走过,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也无心搭理。 净身房外的古树下,几位已经出来的姑娘在此候着,聊着宫里宫外的趣事。 薛重琅与京城的姑娘并不相识,只孤零零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看一眼净身房的正门,盼着能与萧珩再见一面,可又不愿再相见。 “阿音,你怎么也被你兄长送来选秀呀?” 郑婉毓与傅瑶音相识不过几年,确成了京城里好的不能再好的闺中密友了。 傅瑶音无奈叹了口气,“兄长并没有上报我的名字,可那个名册上不知怎的就有我的名字,兄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没让你兄长问问?”郑婉毓甚是关心她。 “兄长那些日子正好有公差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名册都已经拟好了,根本来不及。” 傅瑶音无奈叹了口气。 郑婉毓的唇角微微翘起,“没事,这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薛重琅听着她们俩人的对话,不经意想到了薛云笑,这位郑家千金,就该同薛云笑结伴,她倒想看看两个笑面虎能闹出什么来,还真是可惜了。 “你看那是不是晋伯府的姑娘?” 郑婉毓抬眼看去,语气甚是不屑,“一个破落户的姑娘,也值得你这样惊讶。” “当年也算是同窗,如今碰到了也该打个照面的。” 傅瑶音性子柔和,结识了不少朋友,郑婉毓出自名门,性子高傲,自是瞧不上寻常官员家的姑娘。 “卫初,这边。” 因为家道中落,卫初也被养成了懦弱不堪的性子,也就同傅瑶音在一起时能多说几句话,可这为数不多的话却都被郑婉毓呛白了回去。 卫初歪头看向薛重琅,低声说着:“阿音,我怎么从未见过她呀?” 在座的人都未曾见过薛重琅,即便傅瑶音人缘再好,也只能微微摇头。 “这位姐姐瞧着好生和善。” 薛重琅抬眼看去,来人正是柔柔弱弱的温婧诗,她真的好柔弱,说话也娇弱,身形也娇弱,令人萌生一种保护欲。 “还第一次有人说我和善呢。” 薛重琅生的清冷,言语中也带着不紧不慢的高傲,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给温婧诗让出点位置,温婧诗却微微摇头,“方才嬷嬷弄疼了我,我站着会舒服些。” 说起这个,像是说中了大伙儿的心声,“我也是,那个嬷嬷下手真粗鲁。” “听闻宫里的嬷嬷都是如此。” 薛重琅心中疑惑,却并未言说,在这深宫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珩坐在正殿地太师椅上恰好能瞧见薛重琅,隐约间能听见她们地谈话,他摩挲着墨玉扳指,唇角微微翘起。 他的琅琅,该由他护着。 * 原本检验完就该回储秀宫了,今儿萧珩不知又发哪门子疯,竟临时增加一项,考核学识。 萧珩随即抽选,故意将薛重琅放在最后一个,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他二人清楚。 薛重琅在进门前深吸一口气,她推门而入时,萧珩正单手支颐地坐在太师椅上,听闻薛重琅进来,才缓缓睁开眸子。 那双极为深邃的丹凤眼,倒映出薛重琅的模样,真到了这时,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喉结微微滚动,脱口便是:“琅琅。” 他起身上前双手扶住薛重琅的肩膀,薛重琅率先说道:“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我原以为你不告而别是有苦衷,还曾在佛前苦苦哀求,愿你安好,现在看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现在我才明白,你的不告而别只是告诉我,我不重要。” 言罢,薛重琅拂开萧珩的手。 萧珩的手悬在半空,他眉头紧蹙,瞳眸微动,“琅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从未想过抛下你。” 时间紧迫,萧珩来不及作过多的解释,问道:“琅琅,你告诉我,你愿意留在宫苑吗?” “你若是不愿意,我……” “是我自愿的,不用你帮我。”薛重琅打断萧珩的话,恨恨地说着。 萧珩手足无措,他上前一步,“琅琅。” 薛重琅后退一步,心中的失望涌现在眼底,“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言毕,薛重琅转身走出净身房。 萧珩伸手想要拉她,却只碰到了她的袖摆,照秋在一旁拉住萧珩的手臂,“主子。” 萧珩确实从未失态过。 照秋见状立马出去说道:“今日辛苦各位姑娘了,烦请嬷嬷将她们带回储秀宫吧。” * 残阳渐落,早春的风依旧冷飕飕的。 马车四平八稳地走在朱雀街上,萧珩坐在马车内闭眼假寐,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陡然握紧。 清冷的声音从内传出,“净身房的事处理干净。” 萧珩回到扶云苑时,主屋的灯火已然亮起,院里的婢女拂晓连忙上前:“主子。” 说着,她接下萧珩褪下的披风。 “主子,今儿沈姑娘……” 屋内的姑娘听着院子里的声音,她打开屋门走出来,“萧哥哥。” 拂晓秉着一口气不敢看萧珩一眼,她捧着披风连忙走进屋子。 萧珩今日心情本就不佳,回来还要解决院子里的麻烦,心情越发不好了。 照秋见状连忙说道:“主子,沈姑娘今日才来,借住在这好歹也要跟您见一面。” 照秋心虚不已,这几日他竟将这件事给忘了。 萧珩冷眼,“见一眼倒是见到本座的院子来了。” 沈绮南上前道:“萧哥哥,不是的,只是我不知道该住在哪个院子。” 萧珩冷眼看了一下照秋,照秋在内心祈祷着这位姑奶奶可别继续说下去了。 可沈绮南偏不,“下午我在府里看了看,我比较喜欢南边的望荷居,那边到了夏天还能……” 她的话尚未说完,萧珩便 5.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椒房殿内烛火通明,尊荣夫人单手支颐侧卧在贵妃榻上任由婢女揉肩捏腿,陪嫁婢女竹若端着樱桃走进来。 “今儿殿帅差人送了不少樱桃过来,夫人尝尝。” 尊荣夫人生的貌美,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即便褪去了簪钗衣着,也配得上沉鱼落雁之姿。 “这个季节的樱桃甚是难得,兄长从哪里弄来的?” “听闻有人拖殿帅办事,这不想法子弄些难得之物吗?” 尊荣夫人本名宋兰,兄长为殿前司指挥使宋承,在圣上跟前颇得脸,连带着宋兰都跟着沾光,成了后宫的宠妃。 尊荣夫人吐出嘴巴里的核,“这会子办事,怕不是惦记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竹若不过是个下人,朝堂的事情也不懂,“这女婢便不知了,只是惠夫人倒台,又牵连了母家,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是有人惦记的。” 尊荣夫人蹙起眉头,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只怪本宫没能有个孩子。” “今儿入选的那些秀女可有哪个出身卑贱的?” 竹若微微摇头,“圣上不知怎么了,选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夫人还是慎重为好。” “也对,选的要么就是弱柳扶风,要么就是高岭之花,一个都动不得。” 尊荣夫人又闭起眼侧卧在贵妃榻上,“惠夫人的事情是谁动的手?” “奴婢暗中查了一圈也未曾查到,会不会不是后妃?” 尊荣夫人轻“呵”一声,“难不成是朝中官员?只要与我们无关便罢。” * 储秀宫内,温婧诗走到薛重琅的屋子便带起了哭腔,“姐姐,我一个人害怕。”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以后在这深宫大院都不知该如何度日了。” 薛重琅并不能感同身受,或许她从前也有过这般,只是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便是只身在外惯了,在哪都觉得一样,便也未曾安慰温婧诗,任由她在这哭着。 温婧诗哭了许久终于哭够了,她抽噎着问薛重琅:“姐姐不想家吗?” “不想。” 薛重琅的回答让温婧诗有些尴尬,这样倒显得她有些矫情,可偏在这会儿温婧诗的肚子咕咕叫着。 “没吃饱?” 温婧诗摇摇头,声如蚊呐道:“没吃。” 云茗从包袱里拿出点心,“温姑娘吃些吧,这是我们姑娘从府里带来的。” 看见这个,温婧诗想起来她也偷偷带了点心,她突然笑道:“我阿娘做的点心也很好吃。” 说完又伤心起来,“只怕是以后想吃都难了。” 天色已晚,薛重琅想早些休息,她不紧不慢道:“你身子本就娇弱,如今再不吃不喝不好好睡觉,你阿娘知道了也会心疼啊。” “对,我不能让阿娘担心,我要赶紧回去就寝了。” 温婧诗说着便起身,临出门时还给薛重琅道谢,“你总能让我安心。” 薛重琅对温婧诗也甚是无奈,她那般不谙世事竟要待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是夜,薛重琅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萧珩的脸。 萧珩,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 次日,本该是秀女晋封的日子,可早朝却因为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吵得不可开交。 赵太师一把年纪了,胡子早已花白,可他的眸子中却闪着精明的光,他振振有词地说着:“傅侍郎资历尚浅,难担刑部侍郎的重任。” “大理寺卿钱原在朝多年,资历较深,且在大理寺时也从未出过纰漏,宜担大任。” 宋承拱手禀道:“臣以为京兆尹孙冒较为适宜,孙冒在京多年,京城治安有条不紊,鲜少发生偷盗之事,且孙冒年轻有为,理应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萧珩负手而立,赵太师和宋承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反驳,他只听着并不做声。 永安帝将目光放在萧珩的身上,“帝师以为如何?” 萧珩眉梢微动,他看着永安帝,那眼神的意思就是是好是坏都得由他来做主,以后有任何问题也有人背锅。 但萧珩向来就是不怕事的。 “刑部尚书责任重大,掌管刑律,担任之人需得公平正直,且不可以有恻隐之心。” “本座以为,此事还亟需商议。” 永安帝甚是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依帝师所言。” 赵太师恶狠狠地看向萧珩,萧珩眉梢微挑,深邃的眸子寒凉无比。 永安帝拍拍腿,准备起身,萧珩连忙说道:“圣上。” “圣上昨日选秀,听闻新入选了二十名秀女,臣以为圣上正值壮年,应当将精力用在治理国家上,故而臣以为应当将近三年来未曾宠幸过的妃嫔遣散出宫,自由婚嫁。” 朝堂之内落针可闻。 赵太师冷哼一声:“真是闻所未闻,自古以来只要是进了天家的门,生是天家的人,死是天家的鬼,哪有出去的道理。” “后宫的开销年年都是最大,若是遣散一部分从未宠幸过的妃嫔出宫,定当会为国库节省开支,也避免青春大好的姑娘们苦守着四四方方的院子。” 自打萧珩入朝,赵太师的地位远不如从前,赵太师早已将萧珩视为眼中钉,“真是可笑,若是如此,岂不是要让百姓笑话我北魏,连妃嫔都养不起了。” 萧珩的唇角微微挑起,“太师的意思是后宫的开销你可以出得起多余的那一半?” 赵太师语噎,连忙解释道:“圣上息怒,臣只是担心圣上被天下人耻笑。” “何来耻笑一说,节省国库的开销,若是哪日战火四起,也不至于任人拿捏,家国天下,数万万百姓的性命和这些流言蜚语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 “圣上若是将妃嫔遣散出宫,百姓只会觉得圣上仁政爱民,一心系念百姓,更愿成人之美,让天下的姑娘都有了归处,又怎会嗤笑?” 萧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永安帝若不就坡下驴,岂不是太打自己的脸面了。 “朕以为帝师说的在理,此事就交给户部吧。” 散朝之后,赵太师途径萧珩身旁时恨恨的瞪了一眼,拂袖离去。 顾行同萧珩并肩而行,“你这回可算是给赵太师添堵了。” “这才哪到哪,他早该想到有这一日的。” 顾行笑道:“若是皇后三年不受宠,岂不是要废后?” 萧珩不置可否,若是废后了也只能去冷宫度日了。 “萧珩,刑部尚书的位置你想好了吗?” 顾行与萧珩是挚友,二人年纪相仿,不过顾行的玩心更重些,他同萧珩不一样,他吃喝玩乐一样不能少,他的原则就是不能浪费了他的一副好皮囊,就因这事他也没少被萧珩骂。 “没有。” 顾行笑了笑:“今儿我听你那般说就是还没想好,是不是还在考虑拉拢谁?” “不是。” 萧珩原本是要去枢密院的,但是 6.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薛重琅快走出御花园时,瞧见郑婉毓同郑烨在兰花亭小叙,不知郑婉毓听见了什么,瞧着有些不悦。 “我听说这位郑姑娘是太后的侄女,为人张扬又高傲。” 薛重琅嗤笑一声,“那还真是有好戏看呢,宫里才没了惠夫人,惠夫人的位置空悬,必回从秀女里面出一个,朝堂后宫皆需要平衡。” 云茗扶着薛重琅慢慢走着,“谁说不是,后宫的位分和朝堂息息相关,只不过老爷今日不来,就摆明了你在府里的位置,宫里的这些势利眼必然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 薛重琅的眸中略过一抹精明,“听闻宫苑里的东西都是秦家供应,你多在秦家那边盯着些。” 薛敬靠着皇商打点一步步爬上去,那她就从这位皇商下手,让薛敬从巅峰上跌落。 * 傅清玄不明萧珩为何意,他看着萧珩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只说道:“利君、利民、利天下。” 萧珩轻笑,这个笑不似寻常的轻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赞叹,他轻拍傅清玄的肩膀,“水至清则无鱼,本座希望你能一直坚守初心。” * 薛重琅走出御花园没多久,萧珩便抄近路追了上来。 “琅琅。” 薛重琅听见声音非但不停下脚步,反而走快了几分,云茗轻轻拉扯薛重琅的衣袖,“姑娘,您好歹听萧公子解释一下呀。”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萧珩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总有等到薛重琅的一天。 “让你在多事,让你再多事,我打不死你。” 薛重琅听着有声音,她便上前看看,结果有两个小太监不知为何在拼命的打另一个小太监。 薛重琅还未开口,那两个打人的小太监便立马跑了。 被打的那个小太监也未曾给薛重琅道谢,爬起来扶着墙离开了。 云茗无奈道:“入宫的太监宫女都是如此,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储秀宫这边没什么人往来,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打人吧。” 这会功夫,萧珩早已跟上来,他在薛重琅身后说道:“我劝你离方才那个小太监远一点。” 薛重琅并未搭理萧珩,她抬脚跨过门槛径直而去。 萧珩依旧跟着,云茗见状又折回去道:“萧公子,这里属于内苑了,您别给我家姑娘惹麻烦。” 照秋抱剑道:“小云茗,好久不见呀,我家主子在宫苑没有禁令。” 云茗面露惊讶,回头恰巧看见薛重琅甩开萧珩的模样,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帝师这样跟着我,当心被人说闲话。” 萧珩自是不怕的,今儿所有人都在御花园,哪有人关注储秀宫这边发生了什么,“若是编排我,那我自当向圣上求娶你。” “无耻。” 萧珩也不是不懂避讳,宫内人多眼杂,他也是懂得和薛重琅保持距离,“琅琅,你就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你别说,我也不听,改明儿我就请旨出宫,告诉佛祖从前说的都不作数,让你自生自灭,死生随缘。” 萧珩竟被气笑了,他走到薛重琅的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你就这般不顾念当年情谊?” “到底是谁不顾念当年情谊一走了之的?” 薛重琅红着眼看向萧珩,萧珩心疼不已,他的指尖拂过薛重琅额前的碎发,声音低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有时间我一定给你解释清楚。” “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以及吕家。” 云茗和照秋远远看着,“萧公子真的不怕吗,若是有人问起来,岂不是要连累我家姑娘了。” 照秋抱剑自信满满道:“寻常人也没几个敢问我家主子干嘛去了的。” “萧公子为何能随意出入后宫?” 照秋不以为意道:“赏赐。” 他那模样,别提有多骄傲了。 云茗看着萧珩走来,连忙说道:“这就说完了?我家姑娘原谅他了吗?” 话虽这样说着,但她的脚下却甚是诚实地往薛重琅那边跑去,途径萧珩身旁时,还尴尬地笑着打了照面。 薛重琅回眸看向萧珩的背影,步伐稳健,身姿颀长,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 “什么?你要举荐傅侍郎?” 萧珩从宫里出来便去了醉仙楼,同样的雅间见同样的人,只是今日多了一位花甲之龄的老者。 萧珩的幕僚,翁木,所有人都称他一声翁爷。 翁木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屋内只能听见纱帐下传来的声音。 “我不同意,傅清玄与你我并无交际,若是日后被他人利用,咱们之前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萧珩抬眼看向翁木,“翁叔以为如何?” 翁木微微颔首,“我倒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翁木!” 翁木抬手打断他,“傅侍郎我略有耳闻,双亲早亡,前些年科举入仕,得刑部尚书赏识,一步步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入朝多年来未曾站队,向来都是刚正不阿的。” “此人确实可用。” 翁木看向萧珩的眼神都坚定许多。 萧珩起身,纱帐内传出斥责之声:“萧清然,此事还需深思熟虑!” 萧珩拂袖,“你整日愿意流连烟花之地,便好好呆着,得空了给我好好物色个貌美的,越媚越好。” 纱帐内迟迟未曾传出声音,待萧珩走远后才传出一声叹息。 翁木轻轻然道:“让你在乡下住着,你不愿意,来到京城又不愿出来见人,也别怪他自己拿主意,咱们能做的都做了。” 萧珩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兵法诗赋功夫皆是他们亲自传授,他们怎能不担忧呢? 许久,纱帐内传出一阵似疯似傻的笑声,“罢了罢了,大不了日后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 赵太师回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府里上上下下没一个敢劝的。 “他萧珩算个什么东西,三言两语就能让圣上听了他的,要不是老夫……” 赵夫人连忙上前说道:“老爷,这事可不兴再说了。” 赵太师话到嘴边却也没再说出来,撩袍落座,“但凡止柔在后宫有个儿子,地位稳固些,老夫也不用这么担忧了。” 因为孩子这事,赵家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不急的,可这就算再急,圣上不去皇后的寝宫 7.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行完册封礼,温婧诗垂头丧气地走到薛重琅的屋内,薛重琅见状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枕上,“说吧,今儿又是怎么了?” 温婧诗声音低低地说道:“册封之后就要侍寝了,我并不想侍寝。” 薛重琅陷入了沉思,温婧诗长着一张娃娃脸,根本看不出已及笄,况且她身子瞧上去也弱不禁风的,像是轻轻碰一下都会倒下。 弱不禁风? 薛重琅心生一计。 “你附耳过来。” 温婧诗胆子小,她惊恐地看向薛重琅,“姐姐,这能行吗?” * 中宫内,诸位妃嫔都前去请安,唯有尊荣夫人姗姗来迟。 赵皇后端坐在主位,瞧着宋兰一袭胭脂红刺金芍药衣裙衬的她皮肤越发白皙,整个人看上去也甚是娇媚,她心下暗自感慨,怪不得能得圣上专宠呢。 贤夫人笑说着:“尊荣夫人的翡翠头饰还真是不错呢。” 尊荣夫人抬手抚触了一下发髻上的翡翠簪子,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圣上前些日子赏的。” 德夫人向来和尊荣夫人不对付,在尊荣夫人尚未入宫时,德夫人可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人,自打尊荣夫人得宠后,好像就没德夫人什么事了,一年到头圣上也去不了几回她的宫苑,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就对圣上没了念想,可悲哀的是她连孩子也没有,加之如今年老色衰,别说要孩子了,圣上都不愿瞧她一眼。 “听闻这次的秀女中,圣上封了一位尊仪夫人,想来是个美人呢,尊荣夫人可要当心了呀,可别被新人抢了自己的恩宠。” 德夫人看着尊荣夫人,眼底并无半分笑意。 尊荣夫人本就因为这事不快,现在偏又是德夫人提起来给她添堵,她佯装不在意,“花无百日红,咱们总是比不上那些娇嫩的。” 德夫人的手狠狠攥紧,似是要把指甲嵌入掌心,却也未曾继续说下去。 尊荣夫人又看向赵皇后,状似不经意间说道:“皇后娘娘,北魏开国至今从未有过两位尊字封号的夫人,不知圣上如此可是有违祖制?” “此事本宫会向圣上提及,各位姐妹莫要再私下议论了。” 赵皇后遣散了众位妃嫔,由北溪扶着朝后殿走去。 北溪说道:“尊荣夫人说的并无不妥,娘娘是否要劝劝圣上?” 赵皇后不以为意,“本宫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尊荣夫人从前嚣张惯了,以至于后来让圣上下旨,协理后宫,位同副后,多一位尊字夫人也好灭灭她的气焰。” “娘娘还是先想法子笼络圣心,再生下一位皇子,您的位置才能彻底坐稳。” 赵皇后又何尝不知,可圣上半月都不来一次她的宫里,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去给阿爹说一声,让他在朝堂多进言。” * 秀女晋封之后则是由宫里的老嬷嬷进行授课,内容无非是圣上如何选择去哪个宫殿,以及如何侍奉圣上。 薛重琅无心上位,更无心侍奉圣上,故而并未认真听讲。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萧珩那日说的事情,她阿娘当初突然不受宠绝对不是她爹有外心了,应该是牵扯了太多,先是她阿娘不受宠,后来突然知晓她外祖父吕家入狱,所以她阿娘不受宠是因为吕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吕家又是因何入狱的? “薛长使,现在若是不好好受教,日后惹恼了圣上可是要挨罚的。” 萧珩听闻今日老嬷嬷要给新妃嫔授课,下朝之后就往学堂这边来了,结果刚到就听见薛重琅被训斥的声音。 萧珩远远看着,并未再上前,他倏然笑了,照秋一头雾水,这两年他家主子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更别说笑了,果然是小青梅更得他家主子的心。 两个时辰后,温婧诗同薛重琅二人结伴走出学堂。 “姐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瞧着这个嬷嬷好凶。” 薛重琅冷冷道:“没什么。” 温婧诗早已习惯薛重琅这般冷冷的语气,她自顾自地说着:“方才嬷嬷教的如何侍寝你学会了吗,我都听不太懂,什么也没学会。” 薛重琅睨了眼她,“说的好像你愿意侍寝一样。” 二人走的慢,其他人都走的不见影子了,她二人才迈着莲花步款款走来。 “薛重琅。” 萧珩突然出现叫了一声薛重琅的名字,温婧诗回头看见是萧珩,她连忙说道:“姐姐你怎么惹到他了呀,我先走了啊。” 温婧诗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连走带跑的瞬间不见了踪影。 薛重琅并未回头,径直往前走着,萧珩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路。 “那日不是说好了吗,能不能不生气了,和平相处。” 薛重琅绕开萧珩,冷着脸道:“你是说了,但是我又没答应,你当你的帝师,我做我的嫔妃,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琅琅,我真的知错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次,那就让我……” 薛重琅看着萧珩,对上萧珩那双惹人心醉的丹凤眼,“别说了。” 萧珩倏然笑出声,“我的琅琅还是舍不得我的。” “我只是不想听,你还想的挺多。” 萧珩尴尬地蹭蹭鼻尖,“那这样,我们合作,你在后宫有后宫的便利,我在朝堂有朝堂的好处,你觉得呢?” 薛重琅每每见到萧珩时,她总是把控不住自己的心,总会想起他们的过往,总想环住他的腰身,唤他一声“阿珩”,但是一想到今非昔比时,她总是心烦的紧。 “再说吧。” 薛重琅抬脚离去,萧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手镯呢?” “丢了。” 萧珩心下一紧,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是他唯一的念想,他不自觉地握紧手。 “疼。” 萧珩闻声连忙松手,他低声说着:“无妨,我再为你寻个好的来。” 照秋和云茗在远处站着,云茗说道:“帝师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我家姑娘这么粗鲁。” “我家主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薛姑娘,他这两年在京城过得并不好,方才他像小孩子似的发誓,这种只对薛姑娘有。” “每年薛姑娘生辰时……” 照秋见萧珩走来,连忙迎上去,示意云茗也赶紧去看看薛重琅。 夕阳渐落,萧珩的背影被拉的细长。 薛重琅看着萧珩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 温婧诗回到储秀宫后左思右想不该将薛重琅一人丢在那,她坐在窗前时不时朝外瞧一眼,看看薛重琅回来没有。 郑婉毓同傅瑶音有说有笑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不吭声的卫初,温婧诗听着门口有动静,连忙走出来,并未瞧见薛重琅,立马又垂首叹了口气。 傅瑶音瞧着温婧诗温柔笑道:“温良人倒是比咱们回来的还早些呢,我们方才去御花园摘了几枝桃花,温良人可要?” 温婧诗神情低落,微微摇头,傅瑶音并未介怀,郑婉毓却不快道:“你对她那么好作甚,人家又不念着你的好,整天都围着薛重琅那个冰山,哪能瞧得上我们的东西。” 温婧诗性子软,即便郑婉毓如此说了她也并 8.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午后,萧珩前往甘泉宫面圣,进门前瞧着门口跪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仔细看来才瞧出是王学士,萧珩的手陡然握紧,但表面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怎么在这?” 御前太监阿宝躬身道:“王学士时不时便会来这跪着,请求圣上为从前的萧家翻案,圣上念他是三朝元老,已至颐养天年之龄,不愿与他计较,说他愿意跪就跪着吧,咱们这些下面人也只能照做。” 萧珩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抬脚入了甘泉宫。 甘泉宫内富丽堂皇,金丝楠木家私,镶金嵌玉的杯盏,一水儿数不清的贡品,寻常官员家的库房也不过如此。 永安帝瞧着来人是萧珩,露出些微笑脸,“朕正准备命人去请你,你倒自己来了。” 今日早朝又因为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吵得不可开交,永安帝一气之下便提前散朝了,萧珩当下自是不愿触及眉头,赵太师、宋承等人却闹到甘泉宫来了,永安帝皆三言两语将其打发走了。 “你瞧瞧这些折子,全都是说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如何的,朕真是不想看了。” 萧珩坐在太师椅上轻抚茶盏,迟迟不语,永安帝侧目,“平日里你的想法最多,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臣平日出的主意你总是要改改,添加点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天下人都说当今帝师是个奸臣,祸乱天下的锅我一介臣子如何背得起?” 永安帝当即大笑,“你呀,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没有你可不行。” 萧珩放下茶盏,声音清冷道:“臣以为既然君臣想法不一,不如让傅侍郎暂时打理刑部,若是傅侍郎可担大任,再将其命为刑部尚书,也能让人心服口服。” 永安帝倏然明朗,爽朗大笑道:“萧珩啊萧珩,朕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你这一宝。” 萧珩继续道:“方才我进来时瞧见王学士在门口跪着,那么大年纪了,别让他再来回奔波了。” 永安帝捻着胡须道:“朕也发愁啊,三朝元老。” “我给你解决。” * 萧珩离开甘泉宫后,照秋低声道:“薛姑娘被安排去了椒房殿的西厢阁,属下已将拂晓送去了。” 萧珩闻声顿步,“椒房殿?” “尊荣夫人真是个麻烦。” 朝堂后宫都知晓尊荣夫人是个得寸进尺、嚣张跋扈的性子,个个都想绕着她走,谁也不愿触霉头。 照秋连忙道:“那属下去打点一下,给薛姑娘换个寝宫。” “罢了,过些日子是不是有宫宴?” 照秋倏然想起来,“对,听闻从前选秀之后都会有宫宴,算是家宴,就是为了这些新入选的妃嫔展现才华的。” 萧珩摩挲着墨玉扳指,心里盘算着如何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薛重琅过得舒坦些。 “那等等吧,现在动手太显眼了。” * 椒房殿内,尊荣夫人心烦的紧,这么多年椒房殿都是她一人居住,即便有新人入宫也是安排到其他寝殿,如今倒是把人安排到她的寝殿了,她想想就窝火。 竹若从内阁打听了消息回来,“夫人,听闻宫中的寝殿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先前离宫的妃嫔寝殿都在修缮,一时半会还住不了人。” 尊荣夫人没好气地扔下手中的橘子,“她一个长使,就算寝殿修缮好了也不能坐主位,还不是得在本宫这留着。” 竹若给尊荣夫人捏着肩,勾起唇角道:“那咱们就让她自己想法子搬出去。” * 云茗没好气地回到屋子,“姑娘,内阁也太欺负人了吧,其他秀女安排的都不错,怎么偏把咱们安排到椒房殿了,听闻尊荣夫人一点也不好相处。” 薛重琅不经意勾起唇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原则。” “温婧诗去哪了?” 云茗托腮说着:“她呀,听说去湘夫人宫里了,湘夫人性子可好了,不争不抢,人也温柔,宫里的婢女都抢着去她宫里当差,而且湘夫人吃斋念佛,事儿也少,好伺候。” 薛重琅没有继续问下去,或许湘夫人这般也算是明哲保身了。 “你得空偷偷出宫一趟,打听一下秦氏和薛云笑的动向。” 许久,云茗倏然说道:“今天内阁拨了人来,因为姑娘位份低,所以只有三个婢女和两个太监,我倒是瞧着有个婢女做事挺稳妥的,姑娘可以考虑重用。” 薛重琅笑道:“我啊,还是太纵容你了,都开始给我做主了。” 云茗是薛重琅从薛家带走又带回来的人,曾也算是同吃同住,薛重琅待她如亲姐妹般,即便云茗替她做了决定她也不生气。 “这哪算做主啊,这是替姑娘打算,若是日后我时不时出宫盯着薛云笑,你身旁没了使唤的人也不方便不是?” 薛重琅自是没有其他想法,只叮嘱云茗在宫内要低调行事,不可与人冲撞。 * 是夜,西橙给郑婉毓备水沐浴,清凉殿的汤泉池占了一间厢房的位置,整个皇宫内唯一一个拥有汤泉的地方。 西橙舀着温水淋在郑婉毓的肩头,“圣上果真是疼娘娘的,听闻这座清凉殿从前是天子夏日的寝宫,故而才有汤泉,如今圣上倒是把这宫殿让出来给娘娘居住,真是羡煞旁人呢。” 同时伺候的婢女附和道:“若不是真的疼爱娘娘,圣上也不会在册封后的第一晚来咱们娘娘这里了。” 郑婉毓甚是喜欢这种被众人捧着的感觉,她得意地勾起唇角,“圣上看着我长大,多少有些从前的情分。” 正说着呢,永安帝就踏入了清凉殿的宫门,阿宝唤了几声都未曾见人。 “罢了,朕自个去瞧瞧。” 说罢,抬脚朝着汤泉的方向走去。 “朕就知道你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激灵,郑婉毓咬了咬下唇,羞怯道:“圣上,臣妾不便行礼。” 永安帝大掌一挥,“无妨。” “阿宝,更衣。” “朕也许久未曾在这泡汤泉了,今儿算是沾你的光了。” 头回侍寝难免紧张,即便郑婉毓出身高门,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永安帝自是知晓,他下了汤泉便步步靠近郑婉毓。 郑婉毓娇嗔:“圣上……” * “什么?圣上去了尊仪贵人寝宫?” 尊荣夫人广袖扫过桌面,一水儿的青花瓷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周围侍奉的婢女纷纷跪下。 竹若又怯生生说着:“圣上还把清凉殿给了尊仪夫人。” 尊荣夫人听后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清凉殿是什么地方,当年她央求了多久都没能求来的寝宫,后来永安帝被烦的紧,才命人建了这座椒房殿给她一人居住。 “宫里人人都说本宫得宠,果然还是花无百日红啊。” 尊荣夫人瞬间没了睡意,心里烦的紧,算着日子,自打要选秀开始,圣上就没怎么来她的寝殿了,就连一声关心都没有 9.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萧珩面不改色的等他继续说下去,照秋神神秘秘地说道:“薛家二姑娘。” 这样一说,萧珩自然是能想到为何当初他那么笃定薛家会让薛重琅顶替薛云笑入宫了,“他当真是个好军师,谁的事都愿意插手。” “回头去告诉他,本座让他办的事情再办不好,他的银钱全部减半。” 照秋记下,又道:“主子可要挑个日子去京郊看看?” * 次日一早,郑婉毓高高兴兴的将圣上送去上朝,临分别前郑婉毓还娇嗔着:“圣上今晚还来吗?” 永安帝甚是喜欢郑婉毓这种青涩又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柔声:“若是没有其他要事,朕今晚还来。” 郑婉毓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永安帝的轿撵渐行渐远,正准备吩咐婢女晚上准备的食材,转身便瞧见了卫初走出西厢阁,瞬间没了好心情,她边回寝殿边说着:“怎么就偏让你这个破落户住进来了,真晦气。” 卫初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身旁的婢女风筝小声说着:“瞧她那神气样,不就出身高贵些,比姑娘会投胎,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有好的母家,依仗着母家便什么都有了,我的母家还要我去挣得满门荣耀。” 卫初走在宫巷中想着,不知她阿爹当年究竟参与了何事,竟能让圣上在一夜之间将伯府的权力架空,只能靠着祖上的荫蔽度日,若不是如此,如今的她也是有强大的母家可以依仗的。 思此,卫初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途径椒房殿时恰逢尊容夫人乘坐步辇前往中宫请安,卫初连忙行李,“给尊荣夫人请安。” 尊容夫人睥睨她一眼,冷冷“嗯”了一声便远去。 风筝歪头看着椒房殿的里面,说着:“奴婢听闻薛长使在这住着,姑娘要不同薛长使取取经,咱们日后跟尊仪夫人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卫初看了眼椒房殿,抬脚往中宫的方向走着,薛重琅不得薛尚书喜欢,却能在薛府平安长大,想来是略懂生存之道的,兴许结交一下不无坏处。 * 中宫内一干人等悉数到齐,郑婉毓带着一众婢女姗姗来迟,她笑道:“皇后娘娘赎罪,今早侍奉圣上上朝,故而来迟了。” 她这般说着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而更像是得意。 赵皇后心下不快,却还得佯装大度,她笑道:“无妨,圣上要紧。” 尊荣夫人心里堵得慌,她抬手扶了扶簪钗,“尊仪妹妹还是要多请教宫中的姐妹,了解圣上喜好,若是哪日触了圣上的霉头怕是要倒霉了。” 郑婉毓不以为意,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尊荣夫人,“姐姐说的是呢,只不过昨儿圣上特地说让我不用在意宫里的规矩,昨晚圣上甚为愉悦,还说今晚还要来清凉殿呢。” 尊荣夫人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自她入宫以来夜夜专宠,还没有哪个妃嫔在她面前这般趾高气昂的。 德夫人的心情甚为舒畅,她满不在意道:“尊荣姐姐早就说了,花无百日红,还真是呢。” 中宫的气氛剑拔弩张,赵皇后为了缓和气氛转移了话题,“今早薛长使身边的人来告假,说是薛长使病了,尊荣妹妹可曾知道?” “不知。”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 “既然是你寝殿的人,你该多留意些。”赵皇后柔声说着。 宋兰入宫以来夜夜专宠,圣上每逢初一十五按例前来中宫,其余妃嫔那里去的更是少之又少,宫内不少妃嫔皆有不满,却因宋兰的兄长原因,无人敢说,如今郑婉毓抢了她的风头,后宫内不知多少人乐着呢。 宋兰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意思,起身道:“臣妾这便回去瞧瞧。” 路过德夫人身旁时她狠狠剜了一眼德夫人,德夫人对上她的眸子,唇角微微扬起。 * 晌午时分,云茗一遍遍给薛重琅擦拭身子,发热始终退不下去,云茗心急如焚,在薛重琅的耳边说着:“姑娘,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薛重琅昨晚在夜里跪了一晚上,换做谁定然都是要大病一场的,云茗一早去请了医官,因薛重琅位份低,又在椒房殿,太医署的医官都跟人精似的,谁都不愿前往,加之云茗身上也无碎银打点关系,故而此时连个医治的人都没有。 “谢大人这边请。” 云茗抻着脖子往外瞧了一眼,竟见着拂晓带着一位医官回来了。 眼下也顾不得拂晓是如何请来的医官,让薛重琅退热才是要事。 谢大人给薛重琅把完脉,只是寻常的风寒,开了个方子便背着药箱出去了。 拂晓借着拿药的名头跟着谢大人出去了,云茗不解地看着拂晓的背影远去,她怎么请来的人? 不等云茗细思,尊荣夫人便坐着步撵回来了,她进门便骂骂咧咧的,侧目看了眼薛重琅的屋子心下更烦,“真是个丧门星,不过跪了一晚上而已就病了,你们赶紧撒点艾叶水,别给本宫过了病气。” 云茗听闻没好气地关上门,嘟囔着:“谁稀罕见你似的。” * 早朝过后,萧珩原本是要去枢密院的,照秋低声道:“主子,薛姑娘在椒房殿出事了。” “出事了?” 萧珩的脚下放慢,听着照秋说完,他想去瞧瞧薛重琅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由头,只能吩咐照秋送些东西过去,又说道:“回头再去查个事儿。” 言毕,萧珩脚尖一转朝着甘泉宫走去。 从前在青峰古寺那么清苦的地方,薛重琅生病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才去椒房殿一夜就病了,既然宋兰要存心找事,那就别怪他了。 萧珩踏进甘泉宫时恰好听见永安帝在骂人,他挑开帘子走进去,永安帝扔了一本折子恰好落在他的脚下。 永安帝掀起眼帘看了眼萧珩,“你瞧瞧这些大臣的都上奏的什么!” 萧珩弯腰捡起地上明黄色的奏折,正好是赵太师写的,内容大抵是说圣上宠妾灭妻,还说圣上需要雨露均沾,不可厚此薄彼。 “连朕的家事都开始指点了,莫不是朕这个圣上他们也想换掉?” 永安帝被气得山羊胡一翘一翘,索性手下的折子也不批了,端起手边的茶盏猛喝两口茶水。 萧珩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道:“圣上在 10. 文学城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今夜萧珩受人之邀前往凝香馆,夜里的凝香馆是最热闹的地方,吹拉弹唱,此起彼伏,就连客官都络绎不绝。 添香阁内,几个新到的舞姬站成一排,萧珩单手支颐一个一个看过,凝香馆看上的人相貌都是出挑的,他想要那种又媚又聪明还要会哄人高兴的。 萧珩给照秋递了个眼色,照秋心领神会地往桌子上掷下一锭银子,只听萧珩声音慵懒道:“今晚谁的舞能得本公子青眼,这银子就是谁的。” 被卖到此处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几人皆跃跃欲试。 萧珩又道:“越媚赏钱越多。” 照秋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珩,他家主子喜欢这样的? 他着实想不出薛姑娘魅惑君上的模样,照秋连忙摇摇头,薛姑娘还是现在这样好些。 许久,萧珩不满地摇摇头,看向纱帐内的人,声音不咸不淡道:“这就是你找的人?” “凝香馆最近到的就是这些,谁知道你喜欢哪样的?” “换!” 说罢,萧珩起身离去。 凝香馆外,皇城司的人正在巡城,不远处就瞧见宋承今夜亲自巡城。 萧珩负手上前同宋承打了照面,宋承虽不满萧珩如此行为,可毕竟他是帝师,不可再失了礼数。 “皇城司,虽比不上殿前司,却也是有实权的地方,宋司长可要好好努力了,若是再不用点心,日后能不能留在京城就两说了。” 萧珩心满意足地离去。 宋承看着萧珩的背影,他也没想明白他和萧珩是什么仇什么怨,怎么突然就连降官职? “盯着些皇城司,可别叫他们闲着了,军饷不养闲人。” * 次日,温婧诗来到椒房殿探望薛重琅,见着薛重琅时便红了眼,她哽咽着:“姐姐……” 薛重琅最受不了温婧诗这磨人的性子,原本是来探病的,现在却要让薛重琅这个病人安慰她。 “昨儿我想来瞧瞧姐姐,可在中宫时几位夫人闹的不快,我便没来,姐姐今儿可好些了?” 薛重琅笑着:“我没事。” “尊荣夫人为难你了吧,入宫前我就听闻尊荣夫人不好相与的,真是没想到。” “不过我听闻尊荣夫人的兄长宋殿帅莫名其妙被降职了,现在管辖皇城司,倒是让赵太师接任了殿前司,想来尊荣夫人这些日子不会再那么嚣张了。” 薛重琅病着,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但是听着温婧诗如此说着,心里也开始细细盘算。 宋殿帅被在朝中被打压,从二品将至七品官员,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一夜之间被降职,降职却没有牵连尊荣夫人,想来跟母家没有太大关系。 如此一来,除了皇后外,尊仪夫人便是位分最高的,皇后背靠赵太师,郑婉毓背靠郑家,日后怕是这两个人要在宫里争高下了。 薛重琅有些心累,她本无心参合后宫之事,奈何却无故被卷入,入宫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宫外如何了,她得尽快想法子在后宫撇开自己,又要想个能随时出宫的法子。 “姐姐?” 薛重琅思绪回笼,虚弱地笑了笑:“身子不爽,脑子都有些跟不上你了。” “姐姐你好好休息便是,外面那些事跟咱们也没关系,莫要听太多。” 薛重琅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若是尊荣夫人倒台,下一个得宠的会是谁?” “听说这两日圣上都在清凉殿,不过尊仪夫人不喜卫初,对她也是动辄打骂,好不到哪去。” 二人正说着,云茗就带着卫初走了进来。 卫初原想着请教薛重琅一些事情,但碍于温婧诗也在,便只是寒暄了几句。 薛重琅借着身子乏了的由头让云茗将人送走,之后却甚是精神的坐了起来。 * 薛府 秦澜这些日子四处搜集京城适龄公子的画像,隔三差五便要送来给薛云笑瞧瞧,奈何薛云笑眼光甚高,竟连一个也未曾相中。 “这些公子家世门第相貌都是上乘,你这些瞧不上你还想要什么?” 薛云笑甚是会哄人,她一边给秦澜揉肩一边道:“这婚姻大事岂能马虎,女儿得多瞧瞧,多选选,还的考验才行。” “女儿要嫁的是高门嫡妻,自是有自己的考量。” 秦澜无奈叹了口气,“也罢,过几日便是安国公姑娘的定亲宴,你和云筝都去看看。” 说着,秦澜给了两个泊金红帖,薛云笑惊讶之余还多了几分激动,长这么大她可从来没有参加过宴席,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了。 * 是夜,薛重琅看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她不经意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面黄肌瘦不过如此。 想她十年孤苦无依也未曾过成如此这般,她怎么能在后宫任人磋磨? 云茗端着汤药走进屋子,“姑娘,先喝药吧。” 薛重琅看着苦汤药沉默片刻,“云茗,你去办两件事儿。” 云茗犹豫一番终究是把自己对拂晓的顾虑告诉了薛重琅,薛重琅听后也觉奇怪,“此人做事甚是稳妥,倒是不像内阁培养出来的婢女。” 二人正说着拂晓就抱着被褥补品等东西走进屋子,云茗和薛重琅四目相对,薛重琅淡淡地说了声:“你先去忙吧。” 云茗走了自是由拂晓伺候薛重琅,拂晓给薛重琅铺好被褥,说着:“姑娘,这些都是帝师差人送来的,现在夜里还是凉姑娘还是盖厚些为好。” 薛重琅整个人看上去甚为孤傲,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有着无法言说的尊贵,这种感觉倒像是与萧珩同处一室。 拂晓拿起木梳给薛重琅梳发,薛重琅却将拂晓打量了一番,之后淡淡道:“你是萧珩送进来的吧?” 拂晓能糊弄云茗却不敢糊弄薛重琅,她咬了咬下唇道:“是主子不放心姑娘,所以才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 薛重琅冷哼一声,“现在知道不放心了,前两年走的时候可是没这个心呢。” 拂晓虽不知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多少听照秋提起过,她连忙跪在薛重琅的脚下,“求姑娘不要赶走奴婢,奴婢……奴婢会被主子打死的。” 薛重琅喝完汤药,优雅地擦了擦唇角,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萧珩送来的被褥都是上等的丝绸打制的,细腻亲肤,还带有浅浅的松木香,像是……他身上的味道。 薛重琅想起,不知何时他说:“琅琅,这种苦日子我不会让你过的太久。” 少年的英气仿若隔日,那时的她并不奢求什么,朝夕之间唯有他陪在身边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礼物。 山野之间的时光总是自由而又飞快的,现在想来若是当年萧珩没有一走了之,那后来 11.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是夜,萧珩运着轻功踏过宫内的金瓦摸到了椒房殿,他并未走正门,而是轻叩雕花窗扇。 薛重琅和云茗四目相对,云茗还自言自语道:“今夜也没刮风呀。” 谁曾想竟是帝师! 萧珩翻窗进屋,云茗识趣地退了出去。 薛重琅不满道:“你来做什么?” 萧珩扫了一眼她的床榻“啧”了一声,“生活环境艰苦成这样了还不服个软?” 她睡得这个拔步床的木质确实不好,在官员的宅子里这样的床榻只配放在柴房落灰。 薛重琅面带窘色,她确实从未过得如此艰难过,要不她又为何要找凌蓁蓁帮她?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薛重琅的手肘撑着床榻,被褥搭在她的腰间,绸缎似的长发顺着肩颈滑落在胸前,活像一副仕女图。 萧珩嗤声,他大步上前坐在床榻边伸手去抚摸薛重琅的面颊,薛重琅嫌弃地躲开了。 “真是不识好歹,白费本座一片苦心,整日对你担惊受怕的,你倒好,送来的被褥也不用,本座的好意也不领,你想干什么?” 薛重琅背对萧珩,嘟囔道:“无功不受禄,我才不要你的好意,我会自己争取我想要的。” 云茗回来说了凌蓁蓁的事情,一时半会见不到凌蓁蓁,那她也没法打点宫人侍卫,更没法出宫打探薛云笑的情况,所有的事情都被绊住了,一时间有些心烦,偏生萧珩这个不长眼的又来添乱,真是让人头大。 萧珩摩挲着墨玉扳指,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道:“薛姑娘既已说要自力更生,那便将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明儿拂晓连人带物会一起给你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失落。 萧珩俯身,一手撑在薛重琅的面前,低声道:“本座说的……不是这些。” 薛重琅思忖半天,天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子里过了多少遍,非人非物,难不成是事? 她突然眼眸一亮,“宋殿帅的事情是你的手笔?” 她漆黑的眸子看向萧珩深不见底的眼眸,萧珩不置可否。 薛重琅被萧珩无理的要求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若执意如此,那我只能去找圣上禀明。” 萧珩嗤笑,“我自认为我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有把握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样如此,你这是当真不愿再同我有任何关系?” “若是如此,那你便去说,惠夫人就是先例。” “惠夫人?”薛重琅蹙眉看向萧珩,“惠夫人也是你的手笔?” “萧珩,在我眼里你该永远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萧珩沉吟,许久后冷冷说道:“因为,你我本不该经历那样艰苦的过往。” 薛重琅不明白萧珩这是何意,就像当初萧珩说会告诉她关于吕家的事情一样,让她云里雾里。 她想要继续追问下去,萧珩却给她盖好被子,嘱咐道:“早些休息,好好养病,明儿让她们把褥子铺上,别再冻着了让我心疼。” 他的声音如雨后春笋般渗透在薛重琅的心里。 他知道薛重琅今晚肯定会胡思乱想,便说道:“凌蓁蓁的订亲宴我会带你去,你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薛重琅定定地看着萧珩,从前的他也是如此,总会不闻不问地支持她做任何事,即便是错的他也会为她撑腰,可他又和从前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薛重琅也说不上来。 萧珩踏着月色轻车熟路的避开宫里巡逻的侍卫,途径御花园时看见几个宫人正在洗刷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他脚尖一转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 “八子走这边吧,这是条近路。” 今晚李八子都要就寝了,突然有人匆匆赶来,说是皇子病了,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一听这话立马带着婢女往锦墨殿走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你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仔细照顾。” 传话的婢女低头小声说着:“许是春夜寒凉,小皇子夜里踢了被子也未可知。” 原本洗刷鹅卵石的宫人听见声音连忙拿好东西离开了,李八子途径此处脚下一滑,身边的婢女也跟着滑了一下,两个人都掉进了湖里。 “快来人,快来人啊。” 李八子在湖水里扑腾着,喊着救命,呛了不少水,有两个路过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跳到水中朝着李八子游去,眼见着那两个小太监将李八子的身体往水下拖,直到最后水面上再也没有冒出“咕嘟”的气泡声,二人才将人拖到岸上。 “你们看着,我去回话。” * 次日一早,薛重琅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她撑着身子起来懒洋洋道:“怎么这么吵?” “听闻李八子在御花园溺水,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薛重琅心思流转,李八子出身低微,寻常在宫里也不曾走动,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平白无故的溺水,反正她是不信。 “大半夜的去御花园做什么?” 云茗为薛重琅梳妆,经过这两日的照料薛重琅的起色明显好了几分。 “说是小皇子发病,李八子就急了,抄了近路过去。” 拂晓端着早膳走进来,两份清淡的小菜和一份清粥还有熬好的汤药。 薛重琅着实不想再吃这些没油水的东西了,她说道:“等我回来再吃。” 发生这么精彩的事情她怎么能错过呢。 她尚未出门就瞧见尊荣夫人带着乌泱泱一群婢女出了椒房殿。 云茗不解,“宋殿帅被降职,她今儿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 “死了?” 照秋低头不敢言语。 “那几个护送的暗卫呢?” 萧珩为了让王学士安享晚年,特地命人将其护送回乡,眼看着出京城的地盘了,却传回来这样的消息。 照秋低头回道:“被调虎离山了。” 萧珩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摩挲着墨玉扳指,王学士定然是知道什么没有告诉他,所以才有人想要迫不及待的将他灭口。 王学士一死,弹劾他的折子必然增多,三朝元老,连圣上都礼让三分,竟然在他手下死了,即便他再是宠臣,他也有嘴说不清。 “查!” 李八子死的也是时候,今儿因为李八子溺水永安帝取消了早朝,毕竟是第一个皇子的生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应前去瞧瞧这倒给了萧珩回旋的余地。 * 薛重琅去李八子宫里吊唁完,见没有要散的意思,她悄悄离开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与往常并无两样,她看向锦墨殿的方向找到了一条前往的小路, 12.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皇后看着尊荣夫人浅笑着:“臣妾整日忙着打理后宫事宜,着实分身乏术,况且臣妾害怕若是日后臣妾有了自己的孩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万一委屈了小皇子,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尊荣夫人有些纳闷,后宫她和皇后不和众人皆知,今儿皇后转性了? 却不想皇后又说道:“小皇子年纪尚小,正是需要人规范言行之时,若是能有一位性子温和之人当做母妃,必然能养成温润如玉的公子,圣上以为如何?” 永安帝眼角眉梢浮起笑意,若是皇后立马答应愿意抚养,倒是个麻烦,他还得想着再如何打压太师一党。 “还是朕的皇后更有格局。” 尊荣夫人气得恨不得扑到圣上的怀里再吹几句耳边风了。 “圣上~” 这时阿宝公公带着一个婢女进来,尊荣夫人愈发慌乱了,竹若也不见了身影,不知会不会牵连出她。 “圣上,只听这个婢女说是一个叫松儿的婢女给她带话,说是椒房殿的人让她将李八子骗出来,其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奴才去找了这个叫松儿的婢女,找着时人已经投井自尽了。” 永安帝方才的好心情全无,他看着尊荣夫人,尊荣夫人立马跪在他面前,“圣上冤枉啊,臣妾并未干过害命之事,还望圣上明察。” 竹若此时从侧门由溜进来,给尊荣夫人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若不是你,为何会牵扯到椒房殿?” 尊荣夫人慌乱中看向薛重琅,“定然是你,对不对?” 薛重琅都被气笑了,人在屋里躺,祸从天上降,她只是来看个热闹,结果自己倒变成了热闹。 她勾起唇角不紧不慢道:“臣妾蒙尊荣夫人照顾,不幸染了风寒,昏睡两日都不知外面发生了何时,今儿凑巧来看看,怎么就变成我是主谋了?” 尊荣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薛重琅,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看来倒是伶牙俐齿的很。 竹若说道:“薛长使可要好好想想,毕竟现在关乎的可是椒房殿的名声,尊荣夫人身为椒房殿主位,不管发生了何事尊荣夫人都会帮着想法子解决的。”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你若是不背这个锅,日后在椒房殿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薛重琅自是不怕她的,尊荣夫人的兄长不过是七品小官,而她的父亲乃是三品官员,即便她和薛家关系不好,她父亲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会弃她不顾。 “那尊荣夫人倒是说说,我为何要谋害李八子,我一不争宠,二不要孩子,三还在病着,你说我图什么呢?” “家世门第样貌我皆有,我为何要害她?” “我倒觉得尊荣夫人更有嫌疑,倒像是为了争取孩子谋害了李八子。” 薛重琅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戳永安帝的心,这么多年他子嗣稀薄,也有怀疑过是后宫争宠以至于皇嗣无法存活,却一直找不到证据,如今已经到了明目张胆抢皇子的地步了,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尊荣夫人怒目看向薛重琅,“你胡说,本宫恩宠不断,有没有孩子对本宫并无影响,你少污蔑本宫。” “污蔑?” 薛重琅嗤声,“宋殿帅官职连降,圣上近日去的哪儿你不是不知道,你想固宠,想要宋殿帅官复原职,所以你出此下策,对吗?”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言语中带着几丝笑意,像是将尊荣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圣上,圣上你莫要听薛长使胡说。” 薛重琅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尖,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懒洋洋的,一副不怕得罪尊荣夫人的模样。 “我胡说?今早我可是瞧见尊荣夫人听见李八子死了的消息高兴的都快笑出花来了,见着小皇子来了,第一个冲出来要抚养孩子,想来这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中吧。” 薛重琅眉梢轻挑,越显她肆意散漫。 尊荣夫人发疯似的指着薛重琅咒骂道:“薛重琅你做的事情少往本宫身上扯。” “我什么也没说啊,你着急什么,心虚了?” 薛重琅状似无意地笑着,“对了,下次让嬷嬷教小皇子说话的时候记得教全一点,免得像今日一样尴尬。” 尊荣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薛重琅,她怎么知道的? 永安帝伸手拉住小皇子的手,温柔道:“越儿,你告诉父王,嬷嬷教你什么了?” 小皇子胆怯地看了眼尊荣夫人,永安帝又道:“越儿,你放心说,父王给你做主呢。” “嬷嬷说我母妃死了,就会有别的夫人来抚养我,若是父王问我想让哪个夫人抚养我,我就要说是尊荣夫人,还说尊荣夫人很喜欢我,还说尊荣夫人得宠,能为我谋得好前程。” 永安帝越听越气,他的手拂过桌面,玉盏叮叮当当滚落一地,茶水溅了尊荣夫人一身。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永安帝气呼呼地看向尊荣夫人,“你说薛长使胡说,小孩子也能胡说吗?” “我,我,我……” 尊荣夫人神色慌张,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抬眼看向竹若,那眼神凌厉且带有锋芒。 竹若连忙出来替尊荣夫人顶罪,“圣上明鉴,此事皆由奴婢一人所为,与尊荣夫人无关。” “夫人日日盼着圣上前来,没能等来圣上却等来宋殿帅贬官的消息,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奴婢才出此下策,圣上要罚便罚奴婢吧。” 尊荣夫人深吸一口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裙摆上层层洇开。 谋害皇子生母乃重罪,龙颜震怒,永安帝命人将竹若杖毙,尊荣夫人治下不严降为惠夫人,择日搬去安福殿。 宋兰瘫坐在地上,之后厉目看向薛重琅,薛重琅起身得意地勾起唇角,继而抬脚离去。 * 宫巷悠长,温婧诗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薛重琅身边,“姐姐,你得罪了她你不害怕吗?” 薛重琅的唇角依旧扬起,“在这宫里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春风拂廊而过,几人的青丝随风舞弄。 “温……妹妹。”薛重琅这时才发现从前只是温婧诗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她还从来没有叫过她,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叫过。 温婧诗懵懂地看向薛重琅,“嗯?怎么了姐姐?” 薛重琅淡淡地说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可愿意?” “姐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薛重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要你……好好活着,不管我日后对你做了什么,都希望你 13.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薛重琅连着喝了几日苦汤药,今儿身体可算恢复的七七八八了,饭菜也开始见荤腥了,她正美滋滋地吃着早膳,云茗从外面小跑回来。 “姑娘,听闻今早萧公子被大臣弹劾了。” 薛重琅放下手中的竹筷,优雅细致地拿起桌上的绣帕擦了擦唇角,“弹劾?为何?” 在朝堂只手遮天,又是圣上的宠臣,竟能被弹劾,还真是奇怪呢。 “听闻是萧公子命人送王学士回乡,半路被人杀了,现在都在说是萧公子杀的人。” 薛重琅淡定自若地勾起唇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萧珩也有今天,这事儿当真是有点意思。 “中宫那边也传来消息了,小皇子交由湘夫人抚养。” 湘夫人是宫里出了名的好性子,自打入宫以来不争不抢,整日吃斋礼佛,其父是镇守边关的左将军,家世显赫,相貌出众,知书达理,让她抚养小皇子确实能堵住悠悠众口。 薛重琅意味深长地说道:“攻于算计,最后白忙一场,倒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这时门口突然飞来一个石头,云茗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姑娘,这上面有字条。” 薛重琅不紧不慢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在春阳的映衬下越发白皙。 字条上写着“皇宫莲花塘小叙”。 字迹娟秀,墨汁普通,纸张普通,像是姑娘所写,薛重琅入宫并未同哪个妃嫔有过交集,谁会邀她去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姑娘,会不会是温姑娘,温姑娘性子单纯,年纪又小,正是贪玩的时候。” 薛重琅轻微摇头,温婧诗虽是贪玩,但胆子小,断然不会一个人去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眉目舒展,勾起唇角,“无论是谁,既然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 * 薛府 薛家二姐妹正在挑选赴宴时穿哪件衣裳,“这个水蓝色和我的妆容不搭。” “那个桃粉色小碎花显得我皮肤黑。” “这个鹅黄色……显得我幼稚。” “……” 薛云筝坐在铜镜前挑选着首饰,面前的簪钗只要是京城里有的款式基本全被她们俩姐妹买回来了。 她拿着一个八宝金丝攒珍珠的簪子在手中把玩,“听说薛重琅去宫里没多久就被尊荣夫人磋磨一番,还给病了呢。” 薛云笑听闻后没了试衣裳的兴致,她歪头看向薛云筝,“你如何知道?” “昨儿无意间听阿爹说的,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的。” 薛云笑的心思可没放在薛云筝有没有偷听说话的事情上,她一门心思地想着尊荣夫人,是个有手段会哄人的主儿,她得空了可得想法子套套近乎。 “兴许多和尊荣夫人走动走动还能学到些东西呢。” 薛云筝被薛云笑的想法吓到,手中的八宝金丝攒珍珠的簪子无意滑落在地,珍珠滚得满地都是。 “你可别这样想,尊荣夫人已经被降为惠夫人了。” 这个消息让薛云笑有些猝不及防,“她这么聪明都被降了位分?” 薛云筝托腮看着薛云笑,“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惊讶的是竟然是被薛重琅扳倒的。” 薛云笑吓得险些从圆凳上滑落,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一遍,“谁?薛重琅?” “她不是一个小小的长使吗?” 薛云笑只说了自己听说的事情,具体薛重琅怎么将尊荣夫人扳倒的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在后宫那样的地方,能自保就已经很厉害了,才入宫就能扳倒最受宠的尊荣夫人,手段真是了得。 “咱们还是把她想的太简单了,她真的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薛重琅了。” 薛云筝看得挺开,“你应该庆幸,入宫的不是你,若是你,这会儿怕是连尸骨都埋了。” “我呀,可得好好打扮一番,早日挑个好夫婿,我可没你那好命,能让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替你入宫。” 薛云笑压根没听见薛云筝说了些什么,她还迟迟从这件事中回不过神来,薛重琅还真是个麻烦。 * 一夜入春,拂过的春风中夹带着浅浅的泥土香。 莲花塘内却显得有些寂寥,去岁干枯的荷叶并未清理,只浮在池塘上待入春后再一起清扫,周边并无宫殿,往来宫人稀疏,只有夏季会有人偶尔前来乘凉偷懒。 一只小舟摇摇晃晃飘来,舟上躺着一个惬意的少年,少年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闭眼假寐,拂过的春风吹起他鬓角的青丝遮住了他眼角的那一刻朱砂痣。 “是你?” 薛重琅面上的惊讶转瞬即逝,而后勾起唇角笑问:“想方设法让本姑娘来这,总不会是说同你泛游莲花塘吧。” 少年睁开眼眸,那双清澈且玩味十足的桃花眼衬的他分外妖娆。 他坐起身子看向薛重琅,“你上次救了我,我也不喜欢欠人人情,今儿请姑娘来是想告诉你几个薛家的事情。” 旁的薛重琅也没什么兴趣,说起薛家倒是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安排寝殿之前,薛敬买通了内阁总管,不知原本要将你安排到哪里,但绝不是椒房殿。” 少年说着,又自顾自地躺了回去,还是来时的样子,似是感慨道:“原本内阁总管还在发愁,合宫上下都知道,椒房殿的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这时候薛敬送上门了,名册自是重新分配。” 薛重琅总算是明白了这中间的道道,原以为是所有官员都打点的,没曾想她的好阿爹竟这般打点,想来该是秦氏和她那两个好女儿撺掇的吧。 “这第二件事,安国公府嫡姑娘的订亲宴给薛府也递了帖子,据我所知,你那俩妹妹会去赴宴。” 薛重琅想到秦氏会带着她们俩四处结交,却不曾料到竟是个有法子的,弄到了安国公府的帖子,若是她们姐俩赴宴之时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岂不是要抢了蓁蓁的风头? 那日萧珩说的会带她去安国公府不知是真是假,若是萧珩忘了这件事……她得另做打算。 思此,薛重琅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虽闭眼寐着,却仍能感受到一束炽热的目光正在盯着他。 他缓缓的睁开眼眸,果不其然。 < 14. 文学城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萧珩抬手蹭了蹭鼻尖,抬脚走出屋子。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 当帝师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给赶出来,这种感觉很奇妙。 “照秋,你说她这次能不能原谅我?” 照秋只觉得现在的萧珩像个情痴,从再次见到薛姑娘开始就天天痴情。 他挠头拧巴着脸,“属下也没追过姑娘,我属实没经验啊。” 萧珩睨了眼照秋,白问。 薛重琅换好衣裳出来,浅粉色的衣裙倒是衬得她愈发白皙,双丫髻更是让她的年龄小了好几岁。 “琅琅。” 萧珩难得勾起唇角,他第一次见薛重琅时大抵如此,那时的她小小的,像是个小团子,也是这样的双丫髻,衬的她稚嫩无比。 “走吧。” 萧珩思绪回笼,从前都是侍卫跟着他,今儿倒是他当起了小跟班,风水轮流转呐。 宫巷绵延悠长,薛重琅垂首跟在萧珩身旁,红墙金瓦下倒映出二人的修长的身影。 往来宫人见着萧珩只垂首行礼,并无人敢直视萧珩,薛重琅就这样跟着萧珩走过一条又一条宫巷直到北阙门。 守门的侍卫见着两个宫女跟着萧珩,原以为是宫女蒙混出宫的,便将人拦下。 “本座的人也出不得?” 侍卫听闻连忙放行,二人看着萧珩的背影小声议论着:“帝师身边何时多了伺候的婢女了?” “不知道,许是带去采买的,听闻紫阳宫至今为止还什么都没布置呢。” * 萧珩今儿心情甚好,本是要去安国公府赴宴的,可一路上都在问薛重琅吃不吃这个,要不要那个的,虽是乘坐马车,但这条路萧珩走了两年,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早已将街边的商铺记了下来。 薛重琅只觉无趣,靠在马车上假寐着。 “琅琅,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权倾朝野的帝师何时这样哄过人,在朝堂上他杀伐果断,在下属面前他不怒自威,唯有在薛重琅这里卸下所有的防备,给她世间最难得的柔情。 “不好。” 萧珩伸手握住薛重琅的手,她的手还像从前那般软若无骨。 “那怎么样你才愿意理我,不和我生分。” 薛重琅睁开眸子,看向萧珩的丹凤眼,“你当初究竟有何事,竟能让你不辞而别?” 萧珩移开目光,眼底浮起一抹晦暗不明的意味,“琅琅,我希望你可以快乐无忧,知道的多了反而徒增烦恼。” 薛重琅拂开萧珩的手,扔下一句:“冠冕堂皇。”便不再理他。 他摩挲着墨玉扳指,不经意间握紧拳头。 他的琅琅,是他最在意的人,他该如何告诉她当年的不幸呢? 马车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马车飘进萧珩的耳朵。 “你就让我进去嘛,我真的是帝师府的人。” “姑娘,没有请帖我也不敢放你进去啊,主家会怪罪的。” 萧珩带着薛重琅走下马车,沈绮南回头看去像是见着救星,“帝师,你就带我去玩玩嘛。” 他睨了眼沈绮南,沈绮南哀求到:“我保证,我绝不给你惹事,就是没见过京城的繁华,想来见见世面。” 薛重琅打量了一番沈绮南,鹅黄色的广袖流仙裙衬的她娇小稚嫩,之后又微不可查地看向萧珩,谁料萧珩说道:“她是帝师府的人。” 沈绮南兴冲冲地道谢,“就知道帝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之后她扫过萧珩身后的宫女,“帝师外出赴宴还要带宫女呀,圣上对你可真好。” “你想安安稳稳地玩就管好你的嘴。”萧珩眼神凌厉,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要将她灭口一般。 沈绮南连忙捂住嘴,过了安国公府的垂花门,沈绮南就同萧珩分开了。 薛重琅低头想着,男人都好这一口,喜欢娇嫩软萌的,哪个男人见着这种姑娘不心生保护欲呢? 她知道安国公府的布局,没走几步就同萧珩分开了,临走前扔下一句:“帝师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都吃得下。” 萧珩被说的一头雾水,“她这是什么意思?” 照秋夜不明白,“应该是说您不挑食吧。” * 薛重琅沿着记忆中的路朝着凌蓁蓁的闺房走去,途径后花园时听见众多小郎君在一起打趣。 她歪头看去不禁眯了眯眸子,那位好像是霍工部家的小公子,他记得霍小公子自小就不学无术,在学堂欺负家世比他低的郎君,整蛊夫子,带人逃课掏鸟窝,没想到现在长大了也不过如此。 同霍信一起的还有陆家的小公子,陆石。 她记得陆家有好些女儿,只有陆石这么一个儿子,自小便养出一身的臭毛病,奈何陆老爷愿意宠着这么个宝贝疙瘩,将一个相貌不错的郎君养成了一棵歪脖树,只是这陆家在朝中不过是个芝麻官,陆石怎么和霍信混到一起的? 不知那些小郎君在说些什么,只听隔岸传来一阵哄笑声,薛重琅暂时没时间细究,她得赶紧去找凌蓁蓁。 今儿安国公府设宴,内阁指派了不少宫女前来帮忙,薛重琅趁乱摸到了凌蓁蓁的院子。 凌蓁蓁正由婢女梳妆,“花楹你去小厨房给我拿些吃的来,我先垫垫肚子。” 花楹从小厨房出来时隐约察觉到门外有人,她蹑手蹑脚走去原想着将人揪出来,却一把被薛重琅捂住了嘴。 “是我。” 花楹眨眼示意,薛重琅松开手说道:“去给你加姑娘通传一身,记得别张扬。” 花楹自小跟着凌蓁蓁,做事机灵踏实,是个靠谱的人。 她走进凌蓁蓁的闺房,放下手中的点心在凌蓁蓁耳边低语一番,凌蓁蓁的瞳孔骤然放大,抬手示意梳妆的婢女下去。 闺房内没了人,花楹这才将薛重琅主仆请进来,见屋外没人了立马将门关上。 凌蓁蓁提着裙摆朝着薛重琅小跑过去,拉着薛重琅的手说着:“阿琅,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原本想宴请你的,可一想到你再宫里不便反而让你着急便没给你递帖子。” 儿时的友谊终将伴其一生。 薛重琅从未想过凌蓁蓁能想得这般周全,“是萧珩带我出来的,我偷着跑出来的。” “啊?帝师?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前两日安国公回来说了薛重琅托人找她的事情,因为定亲宴一事安国公便推了,凌蓁蓁知晓后和安国公大吵一架,还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不出,茶饭不思,凌夫人好说歹说才将人哄好。 “他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怎么突然就定亲了,那日见面也不说,我连贺礼都没准备。” 凌蓁蓁挠头尴尬一笑,晋安侯世子去岁冬儿就下了聘礼,两家商量着开春回暖了再办定亲宴,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着。 “晋安侯世子,我记得你和他不是合不来吗?” 薛重琅说的也 15.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那两个宫女过来。” 一个老嬷嬷将薛重琅主仆二人叫住。 云茗低声:“姑娘怎么办呀?” 薛重琅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老嬷嬷又喊几声,薛重琅未免起疑,只低着头走了过去。 “喊你们几声了都没听见,这若是在宫里可是要受罚的,以后可长点心吧。” 薛重琅连声应是。 “要开席了,你们两个把这两份菜端过去。” 主仆二人跟着一众宫女走在红漆游廊下,云茗在她身后笑声问着:“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薛重琅趁着其他宫女不注意,偷偷打开餐食盖子看了一眼,她拿的这个是莲藕排骨汤。 她心思流转不禁意间勾起唇角。 她回头递给云茗一个眼神,云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托盘中的餐食瞬间心领神会。 * 照秋在府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薛重琅的身影,他烦躁地挠挠头又回到了宴席。 萧珩看了他一眼,照秋无奈摇头。 没找到? 萧珩有些坐不住,正想着怎么离开呢,倏然来了个小太监给他添茶,茶杯添满了也并未见他离开。 小太监的帽檐压的极低,萧珩看不见他的正脸。 他摩挲着茶盏低声:“何事?” “帝师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只不过……” 任何与薛重琅有关的事情都能牵动萧珩的心。 萧珩凌厉的目光看向小太监,小太监阴森森地勾起唇角,他的指尖摩挲着,萧珩眉头微蹙,这双手…… 莲南。 “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本座定然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莲南自然知晓萧珩的手段,他还没蠢到去跟萧珩为敌,不过给他添添堵他还是能做到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萧珩侧目看着照秋,照秋的手正碰到怀里的银子抬眼就瞧见了薛重琅端着红漆托盘走来。 “主子。” 萧珩和莲南同时看去,萧珩这才松了口气,莲南低声骂了句:“该死。”马上要到手的银子被这个死女人给嚯嚯没了。 他回头正好遇上萧珩那双阴冷的眸子,萧珩眉梢微挑看向他,他抬手蹭蹭鼻尖,只听萧珩冷冷突出一个字,“滚。” 莲南不为所动,依旧提着茶壶躬身站在萧珩身旁,时间久了难免引人议论。 “那个小太监莫不是惹着了帝师?” “不知道,像是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只怕是又要倒霉了。” “……” “你这宫女不长眼啊,毛手毛脚的把汤汁都洒我身上了,” 薛云笑一边擦着自己的衣裙一边破口大骂,另一边的薛云筝也开始骂起来。 “今儿宫里来的婢女都是新来的吗,怎么做事的?” 宴席所有人的目光被薛家二姐妹吸引过来,原想着保持一个温柔淑女端庄大方的模样赢得高门郎君青眼,竟然在这一刻崩塌了。 薛重琅同其他宫女换了位置,专门冲着这俩姐妹来的,这才哪到哪啊,就已经绷不住形象了呢。 她状似无意地勾起唇角。 萧珩不好直接出面解决麻烦,只能花点钱请人去搞定。 莲南见着银子心情自是好了许多,他低声道:“帝师放心。” 他提着茶壶走去佯装斥责,之后说道:“还不赶紧带二位姑娘去更衣。” 薛重琅听着声音熟悉,偷偷看了眼,竟是莲南这个小太监,他果然来了。 陆寻瞧着那两个宫女,歪头看向霍信,“霍小郎,你瞧那两个宫女是不是你之前在后花园看上的?” 霍信闻声看去,他突然咧起笑:“你别说,还真是。” “走走走,跟去看看。” 萧珩就坐在不远处,他们俩人说的话可都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见他们起身,萧珩拿起盘子里的两粒花生朝着二人弹去,只见二人皆抱着腿嗷嗷叫。 萧珩摩挲着茶盏,露出一个不屑的笑脸,陆家和霍家的郎君都是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废物,身体早已虚的不行了,就这样也敢染指他的琅琅,琅琅下手可比他狠毒多了,只不过他不能让人打扰他家琅琅处理家事啊。 * 薛云笑在客房更衣,薛重琅门也不关的走进屋子,吓得薛云笑打了个机灵。 薛重琅打量着她的后背,三颗痣整齐划一的排列在她的脊柱上,白皙的皮肤衬的黑痣愈发明显。 “明知道我在更衣,你如此闯进来礼貌吗?” 薛云笑再也装不下去端庄贤淑的模样,对着薛重琅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没了耐心。 薛重琅不恼,她勾起唇角悠哉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好妹妹配得上哪种郎君,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给你物色着些。” 薛云笑边更衣边没好气道:“收起你的好心吧,我可不敢承你的好心。”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身为长使偷偷跑出来该如何回去?” 薛重琅绕着薛云笑转了一圈,之后附在她的耳边说着:“我姓薛,若是我出事了,必然牵连薛家,届时别说是找如意郎君了,咱们兴许就该在断头台相见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也不影响你寻如意郎君,毕竟在酆都一样能找到相貌不错的郎君呢。” 说着,薛重琅大笑起来,薛云笑瞪着薛重琅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别想着用薛家来要挟我,我虽在后宫,但是我的荣宠靠的从来不是薛家,我能将宋兰拉下来就能保住我的荣宠,你们好自为之吧。” * 薛重琅出来时恰好碰到莲南,他正靠在一棵古树上掂量着手中的银子,脸上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今日之事可别占用我的人情,我还没想好呢。” 莲南收起银子揣到怀里,“今日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纯纯的钱货两讫。” 薛重琅这便放心了,她挑眉问道:“那你还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把你安全的带走。” * 酒宴已过三巡,萧珩没了兴致便提早离席,他坐在马车内寐着,等着薛重琅却迟迟未能等到。 “莲南那小子不会是诓本座的吧?” 候在马车外的照秋抬手蹭了蹭鼻尖,“不能吧。” 想当初莲南还是被他家主子诓骗到宫里当了太监,不然依照莲南这股子聪明劲怎么也能混个侍卫当当。 正想着,照秋见莲南带着薛重琅从角门出来,照秋连忙掀起马车帘子让薛重琅主仆进去。 “帝师,人我可给你带到了,咱们钱货两讫。” 末了,莲南又笑道:“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可一定要想着我啊。” 马车内未曾 16.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薛重琅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后宫女人的笑话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今日她得宠,明日她失宠,不知谁的今日又会是谁的明日。” 宋兰闭着眼睛,她这几日水米不进,身上也乏得很,懒得睁眼。 “你倒是看得开,从前我总是害怕有人跟我争宠,想方设法的笼络圣上的心,没栽倒旁人的手里,竟栽到你一个新晋秀女的手里,还真是可笑。” 从前多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竟这般苟延残喘着,薛重琅只觉得可怜。 “当日我便去了李八子落水的地方,那一片的鹅卵石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若是圣上有意追查,你也逃不掉。” 宋兰强撑着力气睁开眸子看向薛重琅,薛重琅继续说道:“若是你没有栽赃陷害我,你们这些闲事我也懒得管,可你偏偏要让我替你背锅,那我只好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薛重琅满不在意地擦着自己的指尖,唇角微微勾起,看得出,心情甚好。 “你是来跟我炫耀你的聪慧的?” 薛重琅勾起唇角,“是来帮你复盘你的失败之处。” “你入宫多年却无子嗣,急不可耐的想要要个孩子,你怎么不想想为何圣上子嗣单薄,又为何偏偏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婢女有了孩子,还顺利的生了下来?” 宋兰闻言她勉强坐起来,回想着从前的种种。 从前的惠夫人是有过身孕的,只不过刚满三个月就意外小产了,德夫人也有过身孕,不过德夫人性子张扬,又与她不对付,故意拿身孕一事气他,但是她并未动手,德夫人就突然见红了。 皇后一直未曾有过身孕,她身为一国之母,应该是比谁都着急的,但是她却显得那么的从容。 李八子是在承宠后便封了才人,宫苑偏远,无人注意,直到快临盆的时候所有人才知晓她怀了身孕。 …… “所以根本不是意外,也不是不得祖上荫蔽,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还动的这么隐晦,让人坚定的认为是意外。” 薛重琅垂眸,语气不轻不重道:“你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你堕落什么?” “在这宫里各个都有自己的盟友,都懂得抱团取暖,你单打独斗能撑几时,若我是你,我定然会为了我的兄长和一些妃嫔和谐相处,至少在关键时候,她能拉你一把。” 宋兰不禁高看薛重琅一眼,她确实没有薛重琅的城府,也比不上薛重琅的脑子,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到了这会,唯一来看她的人还是从前那个被她磋磨过的人。 她不禁一阵嘲笑。 “所以你是要和我结盟?” 薛重琅都被她蠢笑了,“我方才便说了我是来给你复盘的,出了这个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碍着谁。” 言毕,薛重琅起身,“人总有颓废低谷的时候,但是总要在低谷时为自己谋划些什么,而不是让自己的身躯腐烂在谷底。” “你别想着用我教你的法子来对付我,既然是我教的,那我必然有更狠的手段,你若想试试,大可放手前来。” * 春阳正好,薛重琅走出正殿闭眼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偏殿走去。 拂晓坐立难安,时不时便要看一眼门口,见着薛重琅回来她总算松了口气。 云茗扶着薛重琅坐下,“姑娘何必要给她说那么多,宋兰定然不识好歹。” “路已经给她指明了,怎么走那就是她的命了。” 薛重琅倚靠在软枕上,如今她把矛盾转移了,即便日后宋兰解了禁足出来了也不会将怒气牵连到她的身上,眼下瞧着如此便够了,别碍着她的事情就行。 拂晓这会说着:“姑娘出去期间,卫姑娘来过,奴婢只说你出去了。” 云茗蹙眉,“咱们姑娘同卫姑娘并无交集,为何她总是来找咱们姑娘呢?” 拂晓摇头,“她并未说是何事,若是有事过些日子兴许还会来吧。” 薛重琅觉得卫初甚是奇怪,性子也总是唯唯诺诺的,往常跟在郑婉毓身后没什么存在感,如今和郑婉毓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是郑婉毓没少给她气受吧。 “傅瑶音去了哪个寝殿?” 拂晓说着:“听闻在德夫人的寝殿。” 德夫人除了同宋兰不对付,对其余人还是挺不错的。 云茗是个小八卦,“我听闻当初郑婉毓是想让傅姑娘跟她住在同一个寝殿的,结果傅姑娘没去成,倒是把卫姑娘给分过去了,郑婉毓承宠后还羞辱过卫姑娘呢。” 薛重琅不禁勾起唇角,这个郑婉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傅瑶音定然是被人坑了才入宫选秀的。 “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查个事情。” 云茗思索着:“如今咱们在宫里关系好的就只有温姑娘,认识的下人也只有莲南,莲南又是个花钱才能使唤动的人。” “或者是帝师?” 薛重琅一口回绝了,她找谁帮忙都不会找萧珩,反正她绝不低头。 她看向云茗,“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明日我去办。” 薛重琅颔首,“以后每天把笔墨备好。” 她的那点月例银子还不够打发人的,她得靠自己弄些银钱来。 * 清凉殿内,傅瑶音又带着零嘴来找郑婉毓,顺带将卫初也叫了去,往常卫初从不去郑婉毓的寝殿,只有傅瑶音来的时候才会去小坐一会。 “这两日圣上不来我才敢来找你玩,寻常我都怕打扰了你们。” 这一刻郑婉毓又高傲了几分,心中的愉悦可谓是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宋兰闹得那一出,圣上怎么会不来后宫?” 傅瑶音一手托腮一手拿着零嘴,“其实你想想要不是她闹的那一出,你也不能独占尊夫人的地位啊。” 这样一想,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听说圣上把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交给了傅侍郎?” 傅瑶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事和帝师有关,哥哥这两日定然忙的焦头烂额。” “会不会真的是帝师所为?” 郑婉毓倒是挺希望能让帝师倒台的,现在帝师在朝中一手遮天,任何事情都要听他的意见,以至于他阿爹都快没有话语权了,再这样下去郑家的仕途之路岂不是要完了? 傅瑶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郑婉毓不以为意,“我又没说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猜的,我怎么就不 17.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薛重琅想立马拒绝,萧珩却俯身在她身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仔细想想,七日不够那便十四日,以此类推。” “只是我七日见不到我的琅琅咯,我还有些舍不得。” 是夜,薛重琅辗转难眠,萧珩说的没错,在京城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但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萧珩瞒着她的事情肯定也有很多,他是如何坐上的帝师之位,又如何变成了现在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还有京郊,他去京郊做什么? 太多的事情萧珩都没有告诉她,这又该让她如何相信她始终没有变过? 薛重琅的心很乱,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等明日云茗那边的事情弄完再决定吧。 * 次日早朝之后,萧珩去了甘泉宫像永安帝禀明自己外出之事,因他手中掌管着北魏的盐铁生意,时不时就需要出城,永安帝便准允了。 “正好这几日出去避避风头,王学士的事情闹得确实让朕有些头疼。” 早朝赵太师一党的大臣又弹劾了萧珩,提议让萧珩停职查办,永安帝哪里舍得,可赵太师就是不依不饶,永安帝当即大怒,这才暂且平息了此事。 萧珩无奈嗤笑,“圣上也觉得是臣所为?” “朕不觉得此事是你所为,但是此事与你有关,你就得避避风头,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这时钦天监求见,永安帝最是相信天象之说,不管手上在处理何事,只要是与天象有关,他能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认真听听天象。 “快快宣。” 温睿走来慢吞吞地行礼,回禀道:“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不远处的牡丹星隐隐发暗,似是有不好的征兆啊。” 永安帝的心都揪起来了,“牡丹星可是代表皇后?” 温睿轻微摇头,“十二花神都有自己的星象,牡丹星代表的是牡丹花神,牡丹花神坐落人间,现下牡丹星隐隐发暗,便是说牡丹花神的肉体凡胎在人间过得并不顺意。” “可能推算出牡丹花神是哪位?” 温睿回禀道:“臣只在古书上看见过,要壬寅日,壬寅时出生的姑娘才行,且牡丹花神是来游走人间,若是被拘束着定然会导致对应的星象变暗。” 阿宝公公蹙眉思索着:“奴才记得这次的秀女里面确实有这个时日的,当时内阁李公公还跟奴才说呢,好像叫薛重琅。” 萧珩原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当他听见薛重琅的名字时他的眸光微微发亮。 她还挺聪明的,知道给自己想法子。 既然如此,那他便出手推一把吧。 “若是温大人说的是真的,那圣上将人关在宫里确实不妥,游走人间是使命,没游走好改日回到天上去还不知如何编排人间呢。” 永安帝神神叨叨地说道:“此话有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片刻后他倏然说道:“命内阁连夜打造个宫牌出来,就和帝师的一样,宫内宫外,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萧珩垂眸,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金色宫牌,想当初这个宫牌也是他忽悠来的,如今又被他的琅琅忽悠去了一个。 挺好,离他的大业又前进了一步。 “从前听人说十二花神最是纯洁,既然来到人间便一辈子不能与人同房,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圣上怕是……” 萧珩摩挲着墨玉扳指,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睿微微颔首,“确有此说法,不过圣上既然册封了薛长使,日后不宠幸她想来也是无事的。” 永安帝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朕不宠幸她便是了。” 萧珩勾起唇角自然而然地往后仰了仰,这个法子确实要比魅惑君上的法子来的快些,可他并不相信魏禧,魏禧向来是个多疑且出尔反尔的小人。 温睿出了甘泉宫正殿,他微微侧目,帝师怎么还帮着薛重琅了? * 不出半日,宫里就传遍了薛重琅是牡丹花神降落凡间的消息。 温婧诗喜滋滋跑来,“姐姐,你听说了吗,我阿爹今天去找圣上说你是牡丹花神,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以后肯定没人敢欺负你了。” 薛重琅看了眼云茗,云茗微微颔首。 这件事情她们只能瞒着温婧诗,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要旁人知晓更好。 “天哪,我竟然和牡丹花神成了好朋友,我就说姐姐看着面善。” “听闻帝师也在,帝师还帮姐姐说话了,帝师竟然会帮姐姐说话,他不是想来不近人情么?” 温婧诗自顾自地说着,看着薛重琅的桌上有点心,她顺手就拿起来咬了一口,点心口感绵密,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咦? “这是宫外的点心?” 薛重琅浅笑,“就属你最会吃。” “姐姐怎么会有宫外的点心?” 薛重琅的瞎话是随口就来,“帝师赔我的。” “帝师?” 温婧诗一听又是帝师,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点心。 “姐姐到底怎么招惹帝师了,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帝师?” 薛重琅拿起桌上的点心塞到温婧诗嘴里,“怎么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呢?” “呸呸呸。” “帝师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万一哪日我像姐姐这般不幸,我可没法子自救。” 二人正说着,拂晓进来说着:“卫初姑娘来了。” 温婧诗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卫初又看了眼薛重琅,这个卫初时常和郑婉毓厮混在一起,她得想法子提醒薛重琅。 薛重琅浅笑:“听闻妹妹昨日来了,昨儿我逛累了回来就歇下了,不知妹妹可曾有事?” 这话说的甚是生分,薛重琅原本就不愿同宫里的人来往,这个卫初常来,怕不是单纯想要同她交好的。 卫初看了眼温婧诗,无奈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闷得慌,随处逛逛。” 温婧诗却不信,“尊仪夫人同你年岁相仿,你还闷什么,不像我湘夫人整日吃斋念佛还要照顾小皇子,我这才来烦扰薛姐姐的。” “她们去给皇后请安了,我没一起,毕竟她们母家也是世交。”卫初无奈浅笑。 “温妹妹羡慕我年岁相仿,我却羡慕温妹妹有个好相与的主位夫人。” 听到这里薛重琅大致是猜到了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好不好相与要看自己如何相处,这宫里的妃嫔没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寄人篱下就要审时度势,学会低头。” 卫初怯生生地低下头,嘟囔着:“薛姐姐现下就挺舒适的。” 云茗看不下去说道:“我家姑娘寒夜罚跪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再说了,我 18. 文学城首发 《叛臣》全本免费阅读 萧珩收起书卷递给照秋,又从暗盒内拿出几张银票,“本座要出去几日,这些银票给你,你该知道是为何。” 莲南入宫两年有余,也没见哪个夫人娘娘一下打赏这么多的,他见着银票眼睛都在发光。 “嘿嘿,那是自然,帝师放心不下那个小妮子呗。” 说着他上前伸手拿银票,萧珩抬手捏住他的下颌声音阴森森道:“嘴巴放干净点,尤其是对她。” 莲南揉着自己的下颌,心里却惦记着银票,这些银票够他花好一阵了呢。 “是是是,有钱就是爷,小的一定把爷伺候好咯。” 夜色渐晚,莲南揣好银票走出扶云苑,却被沈绮南远远瞧见了。 “那个少年长得不错,是哪家的郎君啊?” 清雨歪头,她怎么没见过这个少年? 沈绮南脚尖一转朝着扶云苑的方向走去。 “帝师,您歇了吗?我有事找你。” 萧珩听见沈绮南的声音就头疼,他原本想着不理她,自己觉得没趣就走了,谁料她竟然说道:“帝师,方才那个郎君是谁家的,您可以去帮我说媒吗?” 这话直接让萧珩吐血。 他打开屋门声音低沉道:“不行!” “那你告诉我他是……” 萧珩继续说道:“本座说的是他不行。” * 薛重琅伏案写字,拂晓端着新的蜡烛走来给薛重琅换灯火,顺便说道:“姑娘,明儿主子就要去京郊了,您可有话要带给他?” 薛重琅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层层洇开。 明天就要走了,这么快。 “没有。” 拂晓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今儿奴婢见着卫姑娘的时候她像是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了,不知她有没有听见与帝师有关的言语。” 薛重琅嗤声,还真是萧珩调教出来的人,骨子里认得永远是他。 即便如此,薛重琅也不愿将他当作靠山。 “随他。” * 次日一早,云茗端着热水走进屋子,屋内地上扔的满是纸团,薛重琅此时睡的正香,云茗心疼的摇摇头,未曾将她唤醒。 宫外挂着“萧”字的马车在外停留许久,照秋左右瞧不见人,便说道:“主子,薛姑娘怕是不会给您带话了。” 马车内萧珩的眸色暗了暗,来时已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依旧不甘心的想试试,万一呢? 罢了。 “走!” * 内阁那边连夜打制的宫牌已命人送到了椒房殿,送此物的太监正是莲南。 “恭喜薛姑娘。” 薛重琅看着莲南递上的金色宫牌,宫牌上刻画着祥云纹纹样,并未刻任何字,她之前在萧珩那里见到过,原来他说宫苑内没有禁令就是因为有这个宫牌。 她勾起唇角,现在她也有了,可算是不用再仰仗她的鼻息过活了。 莲南离开前说着:“薛姑娘这几日若是有事需要帮忙但凭吩咐,奴才在所不辞。” “我家姑娘可不敢随意用那份人情换东西。” 莲南“嘿嘿”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薛姑娘若是不使唤我,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是假,他是怕回头帝师知道了再把这银票给要回去,这不白忙活一场嘛。 薛重琅摩挲着手中的腰牌,不紧不慢道:“他又买了你多久?” 莲南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这会也来不及细想。 “应该是他出去的这几日吧。” 毕竟那么多银钱,也不能只是为了照看着吧,更何况这小妮子鬼点子多着呢,哪里需要他照看了。 薛重琅这两日正想着查点东西的,这就有人上赶着送人手了,不用白不用,不能便宜了莲南这个小太监。 “你过来。” 宋兰隔着支摘窗看着莲南出去,黄翎乃是内阁的太监,“内阁怎么会给她送东西?” 一旁候着的婢女说道:“听闻钦天监说薛长使是牡丹花神下凡,圣上特赐随意出宫的宫牌,内阁应该是来送这个的。” 宋兰双目无神冷声嗤笑,当初若是知道她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又怎会随意搓磨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现在只能看着薛重琅自由快活。 * 莲南大摇大摆地走在宫巷中,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隐约能瞧见他勾起的唇角。 薛重琅真是他的财神爷呀,他可得好好抱紧这个财神爷大腿了。 “听闻圣上不喜后妃去甘泉宫的,姑娘这样过去若是惹得圣上不悦该如何是好?” 郑婉毓趾高气昂道:“怕什么,就说是姑母让送的,他还能不让我进去不成。” 莲南无意间听见郑婉毓的话,他腹诽道:“郑家的人还真是心计不少呢。” 薛重琅让查的事情应该在内阁能查到。 * 薛重琅让云茗去安国公府送东西,云茗直到傍晚时分才恹恹回来。 她看着薛重琅无奈摇摇头,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薛重琅,“这时凌姑娘让我给你的,她说你看完就明白了。” 薛重琅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她思忖一番倏然勾起唇角,“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备笔墨。” 拂晓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规劝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要不今儿还是早些就寝吧。” “我还不困,今晚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琢磨出来。” * 今夜各宫殿都不安生。 白日里郑婉毓带着食盒去了一趟甘泉宫,夜里圣上就去了清凉殿,皇后知晓后在中宫大发雷霆,中宫内的下人乌泱泱跪了一院子。 圣上近些日子从未涉足后宫,就连十五那日都未来她的寝殿,郑婉毓她凭什么? 北溪颤巍巍地劝着:“娘娘息怒,圣上兴许只图一时的新鲜,您看尊荣夫人不也被降了位分吗?” “她被降位分还不是因为她用了龌龊手段要孩子,若不是薛重琅性子直,她怎么会被降位分。” 北溪是赵太师府里的家生子,年岁又比赵皇后长几分,看问题终究是长远些。 “话虽如此,但此时郑家和赵家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不好撕破脸,娘娘暂且忍耐几分。” 赵皇后思绪渐渐清明,“阿爹那边如何了?” “已经递了折子上去,想来这两日会有消息的。” 北溪起身上前,“赵太师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赵皇后听着瞳孔骤然放大,“这若是被发现……” 北溪在赵皇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太师说您只管想法子留住皇上,其余的交给他。” “容本宫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