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鸟决定爬山》 1. 大山的女儿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B市的夏天来势汹汹,六月才出头,人就要热冒漾了,偏偏还要上班上学,大早上起来,急急忙忙的赶着路,还未享受到清晨的凉爽,上了车,又被人群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徐思远从不这样,有时躺在床上睡不着,勉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拉开窗帘往下看,先是早起晨练的老人三三两两结伴出去,,然后是拿着书包牵着孩子的大人经过,再然后是贪恋那点子美梦的上班族,一股脑的涌出去,像是被牧羊犬赶着前往草场的羊群,一起涌到公交站台。 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徐思远想,对于有梦想有希望的羊来说,草场也无比的香甜。 徐思远盯着楼下一个个小小的脑袋,看了许久,觉得胸口有些闷,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攥住了,无法呼吸。 要是当年继续上的话,她应该也会是底下那群人中的一个吧,永远忙忙碌碌,追逐着渺远可见的星子,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死去。 羡慕吗?徐思远觉得有点,但更多的是庆幸,如果选择上学,妹妹就活不去。 继续上学还是妹妹的命,徐思远毫不犹豫选择了妹妹。 “咚咚,咚咚” 极突兀的敲门声在空寂的出租屋里响起,她吓了一跳,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她和一个朋友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里合租,说是朋友,也不算是,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她们虽然工作不一样,但都是夜里出去寻找客户,白天睡觉,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只是室友。 是她那个室友小丽吗?她没带钥匙?徐思远疑惑的开门,看见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依靠在门边,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一脸的疲态。 是小丽。 “没带钥匙?”徐思远让开了一点,让她进去。 “田心,”小丽却倚在门口,素白的手狠狠抹了一把嘴唇上鲜红的口红,像是这样就能把她从前的抹去似的。 鲜红顺着嘴角扩开小半张脸,小丽的手也沾上了,大片的红,血一样。 一看就是有事,但徐思远不爱多管闲事,她转身走了回去,依旧站在窗户旁,这么会儿的功夫,底下的人消失了大半。 “田心。” 小丽被冷落了也不在意,关了门走进来,又叫了一声徐思远。 田心是徐思远对外的名字,她在一个小县城里租房住,工作涉嫌一点封建迷信,说出真名可能会让认识的人知道她在做这一行,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将真名说不出,因此便将徐思远里头的思字拆开,另取了一个名字——田心。 她朝她走了一步,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半包烟,小丽拿了一支,又从包里找出火机点上了,夹在指尖,也不抽。 火星慢吞吞的咬着烟纸,一缕青白的烟飘渺着荡向徐思远,很呛鼻,她皱眉,明白了小丽的意图,直接了当的问: “有事?” “我要结婚了。” 小丽也不绕弯子,“上个月去相的亲,他对我很满意,我们明年就要领证了。” 徐思远又皱了眉,她看向小丽,这个姑娘比她大两岁,才二十,是偏柔弱的长相,两只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很多人都喜欢。 “你满意他吗?”她问,她对小丽并不了解,靠着只言片语拼不出一个年轻女孩的生活,但本能的觉得,小丽不应该那么仓促的找对象,要找最起码找个靠得住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没有挑人的份儿,他对我好就行。”小丽抽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我父母催的急,村里和我同龄的女孩,很多都结婚了,去年我回去,一个小时候的朋友大着肚子来找我,她手里还牵着一个,我妈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我明白了。” “小地方的女孩很少能上到高中毕业,我们家很穷,我连高中都没摸上,就出去上班了,田心,我年纪到了,该结婚了。” 烟雾缭绕间,徐思远看不清小丽的脸,她只能看见她朦朦胧胧的眼睛,还是那么美,只是里头有好些怅然和无奈。 “他对你好吗?”徐思远沉默半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太阳升起来了,从远处的高楼下探出脑袋,金光万丈却没有一束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这里采光并不好。 小丽突然被问住了,在这个小县城里她并没有交心的朋友,出于某种心理,她将自己相亲的事说给了室友,除了那些客人,小丽想,她是这里唯一知道她的事的人,她应该知道。 可他对自己好吗?小丽说不上来,见面吃饭的时候各付一半;过马路时男人大步走出去,她跟在后面,脚步匆匆;看电影的时候,周围人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她眼神瞥过去,他看见了,笑了笑说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其实不好。 他对我一点也不好。小丽在心里回答,男人只是想找一个能够伺候自己的保姆,他竖起板子,守株待兔,小丽恰好撞了上去。 “好,他对我很好。吃饭是他掏钱,路上也会等我一起走……” 小丽说不下去了,面对那些客人,她总是能说出各种各样的谎话,可对上徐思远那双如同沉了谭死水的眼睛,她一点也说不出来,只好将那些编织好的谎言一字一句吞下去,伴着烟消散在无声处。 徐思远嗯了一声,不再问了。她又转过身,面对着窗户,底下空无一人,不时走过一只野猫,大摇大摆的,好像是自己的家似的。 身后小丽的脸彻底陷在烟云里,扭曲着,她沉沉的看向徐思远,脸上的口红像一面纹身,掩盖了她的过往,那些辗转在不同男人身下,赚取钱财的不堪往事。 是的,小丽的工作不太好。 不甘心似的,又开了口,“家里没结婚的,除了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成绩好,家里也供的起,上了大学,听说大学毕业之后留在大城市上班,工资很高,过得很轻松。” 徐思远微微扭头,一只花白的猫扭着腰走过,摇着的尾巴短了一截。 “她家人不会催她结婚,因为她上了大学,有知识也有能力养活自己,我不一样,我没上高中,能养活自己,做的活却不光彩,我妈好像知道我在外面做小姐了,所以她才催的那么紧,要我赶紧嫁掉,省的被人发现我是个小姐,让她在村里面抬不起头。” 烟燃到了头,高热的火星碰到小丽的手指,她被烫的惊叫一声,马上扔了烟头。 徐思远又将头转过去,底下的猫由一只变成了两只,正对峙着,互相试探,尾巴竖的很高。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丽走了过来,她顺着徐思远的视线也看向那两只猫,笑了笑,说: “它们可真有活力。” 徐思远点头,“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小丽正专注着看那两只猫,听到徐思远的话,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她的意思。 “后悔,但也没办法,我家里穷,供不起我。” 她想说自己还有个弟弟,自己上学了弟弟就得出去上班,父母在女儿和儿子里面做了选择,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可这说出去太典型了,小丽知道重男轻女这个词,但她不觉得父母就是,他们对她和弟弟是一样好的。这种选择是很无奈的,如果家里有钱的话,她也会像那个姐姐一样,高中、大学,然后留在一个大城市,工作体面能养活自己,不至于让母亲丢人。 “还是上学好。” 最后她也只是总结似的说道,带着浓浓的遗憾。 徐思远依旧看着底下的两只猫,前一秒还剑拔弩张,呲着牙,后一秒又亲亲热热的搂抱到一处,互相舔毛。 “我明天就走了,他在隔壁县开了一家小超市,希望我过去给他看店。” 小丽又走了,出租屋里有两间房,她进了靠近门的一边,关门前说。 明天?也太快了,徐思远终于有了一点波澜,她转身,眼神带着微微的惊讶。 “房租到这个月底,你再找个室友吧。” 她说完,关了门,留下徐思远一个人。 房子里烟味很浓,她开了窗,吹进来一缕风,凉凉的,消解了几分夏日的暑气。 还是上学好啊。 徐思远悠悠叹道。 小丽走的无声无息,徐思远凌晨踏着月亮回来,天还昏昏沉沉的,房间里已经空了一半。 走了?门口的衣架上小丽最喜欢的那只包消失了,往里走,她的房门大开着,门锁上还插着一把钥匙,底下坠着的毛绒物件没有了。 头一次,徐思远走进出租屋里,觉得空落落的。 她并不是一个讨厌孤独的人,相反,比起人群的喧闹,徐思远更享受孤独。 还上学时,徐思远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同村的小伙伴邀她一起,总是会被拒绝。 她喜欢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蜿蜒的山路上,望着远方的学校的洁白院墙,看着太阳从山那边升起又落下。 那一刻的世界,独属于徐思远。 但这一次不一样,孤独盈满了小小的屋子,将中间的女孩包裹住。 徐思远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像是落入水中的鸟儿,翅膀沾上了水,再也飞不起来,在水面不停的扑腾打转,然后坠落。 她的未来在哪里? 徐思远不想那么早就找个人匆匆嫁掉,她很羡慕那些人,那些每天早起上班的人,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日出是他们一天的开始,而日落却是徐思远工作的开始。 她身处一片迷雾中,身边的人渐行渐远,只有她还陷在雾里,寻不到出路。 “我们寻找着在这条路的中间,我们迷失着在这条路的两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男生低沉的嗓音悠悠唱着,徐思远从自己的世界里猛然惊醒,她发现自己正攀住窗户,徐徐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的头发都吹起来,荡在耳边。 她住在五楼,若是跳下去,会立刻摔成一摊肉泥,微热脑浆从碎裂的头骨里迸出,溅落一地脑花,混着缓缓流出的血,她当场死亡。 铃声停了,她惊慌的远离窗口,脚步不稳跌在地上,怔了许久,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徐思远还坐在地上,抬手摸到了放在矮桌上的手机,看到上面未接电话上写着两个字:妈妈。 她拨了过去,那头的人好像守在手机旁边似的,接的很快。 “妈,有事吗?”徐思远率先出声,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妈妈打电话来干嘛,是来要钱的,不止是妹妹的治病钱,还有爸爸的酒钱, 2. 医院惊魂夜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河西县只有一个小小的火车站,陈念生从火车站里走出来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 他是豫北集团的执行总裁,三十岁,财经频道里频频出现的青年才俊,商界的新秀,和这个灰扑扑的小地方一点也不搭。 豫北集团在河西县有个工程,今天上午施工时有工人从搭建的支架上摔下来,送了医院。 陈念生刚好在距离河西县最近的B市出差,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后,第一时间从B市赶到河西县,原本是要司机开车来的,但是路上出了事故,堵车了,不得已,才匆匆前往火车站坐上了去河西县的火车。 河西县称得上落后,是有名的贫困县,豫北集团在这里的工程实际上是个桥梁工程,这也是一个民生工程,关系到上面,所以出了事,陈念生才那么迅速的赶过来,连秘书都没带。 他一个人站在车站外面,目光梭巡着来接站的人,晚上人流变少,他身边走过几个人,大部分好奇的看他一眼,又走开了。 在河西县的晚上,陈念生出现在火车站外边实在奇怪。 他完全不像是这个贫困县的人,晚上很少能看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陈念生却穿着一身高档西服,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很是斯文。 徐思远也觉得他很奇怪,总是四下张望,她甚至怀疑他身上那身西服是偷来的,可偷来的衣服不能看那么合身妥帖。 她心里考量着要不要上去拉客,事务所的生意惨淡,李看台和云绣花借口学校太忙,拉客的任务全权交给徐思远。 除了那些沾点生死的地方,有时候徐思远会到车站去找找潜在的客户。 从各地风尘仆仆赶来河西县的人里,也许就有人的后面就跟着一只披头散发的鬼,轻飘飘的贴在那人的后背,对着他或她的耳朵吹气。 徐思远要做的就是点出那只鬼,高深莫测的说一句“朋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当然,大部分人都不太相信。 然而这个男人很奇怪,他身上有一种被刻意淡化的气质,是她从前见过的人中所没有的,既不颓丧也不失意,徐思远犹豫着该不该去问问。 陈念生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河西县临时成立的事务所负责接站的工作人员还没有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角落里的徐思远。 她整个人都隐藏进黑暗里,只那双眼睛反射着昏暗路灯的光,亮晶晶的,这才让陈念生注意到了她。 是她吗?来接站的工作人员,周围已经没有人了,陈念生的耐心告罄,他不喜欢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他需要马上赶往医院。 陈念生径直走向徐思远。 “走吧,去县医院。” 一派命令的语气,徐思远有些惊讶,她不确定的往后退了退,拉开和男人的距离,才开口询问,“我?” 男人眉眼骤然沉了下去,徐思远的穿着实在暴露,领口开的很大,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团,裙摆也低,露出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只要一弯腰,春光就会完全暴露在陈念生眼前。 她是小姐吗?陈念生已经有点生气了,大晚上穿成这样是来接站还是来干嘛! 这可不是徐思远的主意,是前室友小丽的,她对徐思远的工作一知半解,但知道她要去车站揽客后还是给她搭了一套衣服,莫名的暴露,但小丽说这样能招到客人。 “不是你还是谁?我在叫鬼?” 话是这么说,陈念安却脱下西服外套递给徐思远,“穿着吧,夏天夜里凉。” 他没说徐思远穿着太暴露了,随意寻了个理由。 “哦,打车费你付。” 徐思远慢慢的接过衣服披在肩上,她身量小,撑不起陈念生的衣服,穿在身上,遮到了大腿,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八点多公交已经不跑了。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徐思远拉开前车门坐了进去,余光瞥见一旁的陈念生,又出来了,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陈念生倒是没说什么,跟着坐了进去。 “哟!坐哪不是坐啊!”司机打趣了一句,发动车子。 徐思远尴尬的笑笑,报了地名,也不说话了。 她以为陈念生是摆什么架子,非要别人给他开门,陈念生却是另一个想法,走的匆忙,他没带钱,手机也没电了,没法付钱。 “师傅,你要袖扣吗?”行至半途,陈念生语出惊人,他想了许久才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一对袖扣,X家经典款,价值十万。 “用袖扣换车费,你看行吗?” 轮胎紧抓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中年司机猛踩刹车,徐思远差点撞上前排的靠背。 “跟女朋友开玩笑就行了,可别给我开玩笑,干我们这行的不穿那么高档的衣服,用不上袖扣,你还是留着吧。” 这是言语上变相的拒绝。 司机在小县城忙碌了半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乘客,袖扣,什么样的袖扣能抵车费,他比较务实,还是选择要钱。 车子停在路口,前方路灯成排,灯光依旧昏暗,照不清远方的黑夜。 “我们没有关系,这是……” 陈念生还想争取,他想说这袖扣价值的钱比你开半年车挣的都多,司机面色不虞,眼瞅着要发作,徐思远赶紧开口打断,“师傅你别跟他计较,去医院嘛,他有点不好,我付钱,医院那边挺急的。” 徐思远暗示司机身边穿西服打领带的男人脑子有点不好,才需要紧急前去医院,一面讪笑着掏出手机付了钱。 陈念生听不出徐思远的言外之意,他认定了徐思远就是这边临时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说出‘医院那边挺急的’,心里的那点子不确定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位摔下去的工人眼下就在县医院,陈念生确实很急。 只是被变相的拒绝,陈念生有些不满,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笼罩在暗色下的建筑。 徐思远拢了拢衣服,她指尖摸到了袖口上的硬质物体,是陈念生说的袖扣?悄悄摸上去,微凉的触感袭上指尖,她抽回手指,也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却默默的想,这一单怕是做不成了。 陈念生连车费都付不起,怎么可能付得起他们事务所的咨询费。恐怕是一开始就把她当做一个工具人吧。 脑子一旦认定了陈念生没有钱,心里便开始乱想了,他这么着急去县医院,是亲人生了很严重的病吗?他身上穿的西服这样高档,怕不是拿来穿给他亲人看的。 徐思远脑子里自动脑补了一个在外边辛苦工作,始终没什么成绩,又不想亲人失望,这才专门斥巨资买了一套西服穿给医院里的亲人看的男人,说不定,今夜是那位亲人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夜。 “你真没带钱?” 下了车,陈念生迈着极快的脚步走进夜晚的医院里,徐思远匆匆追上去,一边跟,一边问。 陈念生身高腿长,走路生风,徐思远穿着细高跟鞋,脚步踉踉跄跄,身体也左右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跌下去,追的很辛苦。 大家都不容易,徐思远体谅陈念生,可钱对她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陈念生嗯了一声,问了值班的护士,确定了那位出事的工人病房,沿着医院长长的走廊一间间的找,转角处的病房门口站着几个人,有人看见了陈念生,喊了一声“陈总来了!” 几个人便一股脑的朝陈念生涌过来,“您终于来了。” 徐思远被他远远落在后面,没听到那句‘陈总来了’,看到几个人围着陈念生进了病房,以为是他的亲人。 病房里面是充满温情的探亲,她不方便进去,只好等在病房门口,他没有钱,他那些亲戚应该可以代他垫付,无论如何,徐思远是要钱的。 夜晚的病房里很安静,身后的病房隔音很好,徐思远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她无聊的盯着手机,余光瞥见对面刷的惨白墙壁上冒着绿光的紧急出口,心里有些发怵。 刚才忙着追陈念生没有注意,晚上的医院居然那么静,白日里的喧闹噪杂消失无影无踪,安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医院是恐怖故事最好的发源地…… 徐思远脑子里不停的闪过上学时同学之间流传着的恐怖故事: 千万不要一个人待在晚上的医院…… 医院太平间尸体的手腕上会绑着一条红绳…… 如果穿白大褂的漂亮护士让你去帮忙,千万不要去……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视线努力从惨白的墙壁落回手上的手机,徐思远控制着眼睛不往其他地方看。 手机上突然响了一声,徐思远打开手机,是一条新闻,题目很醒目,鲜红的文字仿佛要滴下血来:医院惊魂夜! 徐思远从未知晓文字的力量这么强大,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配上对面惨白墙上幽绿的灯,叫她心惊肉跳,手机险些没拿稳摔了下去。 想要滑掉那条太应景的推送,手机偏偏卡住了,徐思远暗暗唾弃起这时不时就出毛病的杂牌手机,手指使劲点在屏幕上想要滑掉推送。 她心里很着急,手机却铁了心跟她作对,使了大劲怎么也滑不掉那条标题鲜红的推送。 索性不去管它,徐思远从手机里抬起头,余光瞥见医院长长的走廊那头,好像有个人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灯光昏暗,那人完全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只能勉强从身上穿着的白色护士装看出来是一个护士。 可能是来查房的护士,徐思远扭过头去,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脑子里又闪过那些恐怕故事,没有脸的护士最会吃人,一旦盯上你,就会不择手段的追上你,因为没有脸,所以嫉妒每一个有脸的人,无论美丑都会一口咬在脸上,然后吃掉整个身体。 说不定,那个护士就没有脸,她正缓缓朝着徐思远走来,鞋子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响,走到徐思远旁边,发现她有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 恐怖的嫉妒生出,护士骤然暴起,肉团一样的面部裂开一个血盆大口,森白的尖刺牙齿还留着上一个人的血肉,直直的咬上徐思远的脸,狠狠撕扯下一块肉来…… 不!不!徐思远摇头,她安慰着自己,那些是虚幻的东西,不可能存在!现在是文明社会!是法制社会!鬼不能凭空害人! 恐惧伴着哒哒的鞋跟声迅速滋生,暴涨成一汪洋水,晃荡着厉叫着要将徐思远吞没, 那护士又走近了。 徐思远大着胆子抬起眼皮看那个护士,嵌进天花板的灯幽幽发着光,徐思远咬住一侧腮肉,视线极缓的从墙面慢慢转向护士,先是一截细伶的手腕,然后是肩膀,包裹在白色的职业服里面,肩 3. 鬼域鬼仙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哒哒、哒哒、哒哒……无休止的走廊,永不停歇的哒哒声,徐思远近乎崩溃。 身后的裂口护士时而慢时而快,有时她快要追上徐思远了,撕裂至耳根鲜血淋漓的不断往下滴血的尖牙快要咬上徐思远纤细脆弱的脖颈时又突然放慢了速度和徐思远拉开距离。 疯狂的猎手享受着来自猎物的恐惧。 这条长长的走廊里,徐思远就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裂口护士是高高在上的猎手,她用恐惧掐住了徐思远的命脉,神明一样瞧着这可怜的小东西垂死挣扎,不停玩弄这个有趣的猎物,发出嘶哑的愉悦笑声。 徐思远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意图,她忽然就停住了。 扶着墙,不住的喘息,努力克服恐惧,转身对上裂口护士猩红的眼睛,里面兴味正浓,她眼底弥漫上来疯狂,徐思远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地方?” 她颤着声问。 她逃不出去了,这个走廊已经不在那家医院了,这是一个恐怖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无尽的长廊不断削弱徐思远逃生的意志,和身后的裂口护士一同构成一张吃人的网。 或许,出口就在前方,只有徐思远再坚持下去,光亮终在前方;又或许,没有出口,这是裂口护士的领域,她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 但至少!至少要当个明白鬼,知道自己死在哪,为什么死! 裂口护士也停住了,她眼底疯狂扩散开来。 雾气自徐思远的脚底渐渐升腾而起,稠白的雾缓缓涌上整条长廊,将徐思远和裂口护士隔开。 浓雾障住了眼,徐思远眼前一片茫茫,墙角绿色的幽光也被雾气掩盖住。 “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距离近的好像就在徐思远的身后,裂口护士紧紧贴在她的背后,轻的像一片羽毛。 粘稠的液体慢慢流进纤长的脖颈,冰凉凉的,是裂口护士嘴里的血,徐思远神经紧绷,抑制住尖叫出声的想法,她咬住上嘴唇,呼吸放的极缓。 “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是哪的。” 裂口护士声音突然轻柔起来,像是秋日少女的呢喃,连鼻息都是柔柔的,擦在耳侧,撩起徐思远的一缕发丝。 可紧贴住徐思远的部分冷的像一块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耳朵那里被她吹过的地方都没了知觉。 “我还挺喜欢你的。” 裂口护士接着说,语气带着些娇嗔:“为什么不跟我去啊,你去了我就不用那么麻烦把你弄进这里了。” “原本你是我一个鬼的,现在好了,进了鬼域,你都不知道多少鬼看上你了。” “你瞧那儿,那小鬼在看你呢!” 越听越害怕,徐思远甚至感觉不到胸口心脏的跳动了。 浓厚的雾气散去,出现一片荒坟杂草的地方,一座座坟包凸起,墓碑东倒西歪,阴森森的,树木诡谲的晃动着枝叶,却没有一点声音,一片死寂。 徐思远顺着裂口护士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块灰蒙蒙的石碑上,趴着一小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不停蠕动着。 那是一个婴儿,一个鬼婴。 小小的口中留着长长的口水,混着黑红的血滴在石碑上,被灰尘掩盖的碑文因着那口水显出两个清楚的字:陈生,而后又被黑红的血盖住。 鬼婴吸溜一下口水,发出桀桀的坏笑,眼睛发出幽绿色的光,直直的盯着徐思远,好像她是一块香喷喷的肉,而它要狠狠咬上一大块,连皮带筋一起咬下来! “为什么?” 徐思远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她挪开视线,觉得自己今天一天受到的刺激比前十八年都多,死亡仍旧笼罩在头顶,恐惧在她心里炸开,可她现在却莫名的理智,就好像这片鬼域不是荒坟枯木鬼婴,只是一个普通的医院长廊。 徐思远觉得,或许眼前所见皆是虚幻,是她无聊臆想出来的,她仍然站着那间病房的门口,等着陈念生还那几十块钱。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香。” 裂口护士凑到她的后脖颈,深深吸了一口,而后露出迷醉的神情。 徐思远不知道一个裂口脸的鬼怎么调动脸部肌肉摆出那样的神情,但她下意识的觉得,她就该是迷醉的表情。 泰华事务所正对着门口有一面大镜子,她第一次去时,云绣花就是这样跟在她的身后,低低的说了一声好香啊,镜子里的云绣花闭着眼,一脸的陶醉。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裂口护士长长的指节捏上徐思远的脸,她言语不详,锋利指甲贴上面颊,只需轻轻一割,徐思远的脸上就会出现一道血痕。 “你这么香,一定是大人说的极阴之体,吃了你,我就能飞升上鬼仙了,到时候,连大人也困不住我!” 裂口护士说到最后,声音徒然提高,声带像是被刀割破一样粗哑起来,笑的疯狂又可怖。 “鬼域里有其他的鬼,你可以独吞我?” 徐思远问,那么多条可以刷新三观的字眼,最要紧的还是事关自己性命的那条:鬼吃人可以提高自己的能量? 她想,鬼就像一只水桶,人就是水,水桶不停的捞水,鬼不断的吃人,水桶满了,变成水缸,鬼吃够了人,就成了仙!鬼仙! 而徐思远,在裂口护士的嘴里是可以将她的水桶装满的那个特殊的人——至阴之人! 或许用能量来描述鬼并不合适,但徐思远从前看过外国探灵类的节目,里面说亡灵可以用自己的能量影响活人,利用活人的恐惧制造幻象。 “当然不能,大人不在了底下那些鬼的封印都松动了不少,那小鬼就是从底下跑出来的。” 她仍旧娇嗔,只是嗓音如同破锣般嘶哑,徐思远耳膜都要被刺破了。 “你要是听话一点,说不定我现在就已经成鬼仙了。” 听话?这裂口护士所谓的听话是要徐思远自己乖乖的跟着她让她吃掉。 世间都有因果,鬼害人必会犯下因果,徐思远不禁想,他们不会害怕因果轮回的惩罚吗? 她这么想,顺嘴问了出来。 “因果,哪里还有什么因果,上边的大人都死干净了,连我们大人都去人间了,如今的世道里,就是恶鬼当道!” 裂口护士振振有词,她又掐上徐思远的后脖颈,锋利指甲快要嵌进肉里,“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告 4. 自导自演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不小心摔了,没什么大事。” 徐思远微拧眉,心里有些犹豫,她被裂口护士拉进鬼域的那段时间,陈念生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说,这鬼域只针对徐思远自己。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出来:“你进去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陈老板以为她说的是里面的病人,随即答到:“没什么大事,他掉下来的时候有缓冲,只有腿骨折了。” 她问的不是这个,徐思远默默点头,碍于小护士还在不能问些细节。 三人到了护士站,小护士贴心的帮她处理了脚跟的伤嘱咐了几句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岗位。 晚上值班的护士少,小护士一走,里面就空了。 徐思远整个人窝成小小的一团,她双手抱住膝头,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问对面的陈念生。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相信,不过存在即合理,人死后变鬼,照这么说,说不定这间医院里就有不少鬼。你问这个……难道你见到鬼了?” 陈念生意外的认真起来,不相信倒是真的,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我见到了,就在你在病房里的这段时间,那个护士,先是走过去,又回来了,她的嘴巴撕裂到耳朵上,都是血,我想要跑,怎么也跑不出去,她说我是阴人,她要吃我!” 徐思远语无伦次起来,开始时声音很小,后来声音渐渐大了,回荡在空寂的医院里,有些诡异。 陈念生信奉科学,对封建迷信嗤之以鼻,而且徐思远的描述太过疯狂,就像是网上流行的灵异小说,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叫停,而是顺着徐思远的思路问下去。 “然后呢?她怎么又放了你?” 徐思远趴在膝头上,眼睛盯着地板上自己被顶光拓出来的影子,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延伸至门外。 “她说我不乖,她为了吃我,把我拉进了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还在医院?” “不,不在医院,是一个乱坟岗,有树和墓碑,我看见一个鬼婴,它眼睛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我,它也要吃了我。” 陈念生觉得他快要听不下去了,现代社会哪里还有乱坟岗这种地方,都改建成正规的墓园了,可对面女孩却一脸认真,眼眸中满是惊恐。 陈老板觉得,他很有必要帮她分清现实和幻想。 “接下来呢,除了鬼婴,还有谁想吃你?” “很多,护士说有很多。” 地上的影子似乎在扭曲,边角游动着,徐思远紧紧盯着影子,觉得地上的影子缩了一圈。 “她想要独吞我,所以把我放了。” 这听起来,还是一个可能会牵扯出爱恨情仇的灵异故事,陈念生是满眼的不信,他接上徐思远未完的话,“她标记你了,很快就要来吃你了?” 这故事的结局合情合理,陈念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 徐思远猛然抬头,眼睛亮的惊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怎么知道!你也看见了?!” 陈念生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觉得你说的很像是最近网络上流行的灵异小说吗。” 这么多剧情,都可以想出后续了,可那不是小说,是徐思远的真实经历,那裂口护士贴上她后背的冰冷一直蔓延到她的胸口。 “不,不是小说。” 徐思远又缩起来,她动作缓慢的摇头,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陈念生心头一跳,她的这副模样很显然不正常,难道是精神出现问题了,出现幻视了?所以才误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这个结果越想越合理,陈念生居高临下的俯视缩成一团的徐思远,比起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怪神明,他更愿意相信徐思远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你还好吗?你的精神很不对劲。” 陈念生问。 “你不相信我?” 徐思远反问他,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小,徐思远的心里慌的厉害,她不敢眨眼,害怕自己闭眼的瞬间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血肉模糊,难以名状。 她甚至也觉得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可那冰冷的触感还在胸口,无法被体温驱散。 “我也不相信,你把打车费给我吧,拿了钱我就走了。” 是一个设问,徐思远慢吞吞的开口,声音很虚,像是一位忍受痛苦的癌症病人。 陈念生觉得,她快要碎了。 几十块钱的打车费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可在这时候,陈念生却觉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对袖扣,就在西服上,可西服呢? 他的目光看向徐思远,带着些探究,女孩并没有穿外套,并且,她的故事里也没有西服的下落。 陈念生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是这个女孩心里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自导自演的这一切,没有鬼,她的精神也没出问题,最终的目标是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小县城的女孩想要攀上自己这颗大树,实现阶级的巨大跨越呢? 那件西服,被她丢在了某个地方,为的就是扮可怜,博取他的同情。 假定女孩的故事是假的,她的精神也没有问题,那么这样想就合理多了。 所以她的穿着才会这么暴露,不就是要勾引他吗? 陈念生觉得,所有的东西都豁然开朗了,他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给了一个虚伪的女孩,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我的衣服呢?” 他问,神情冷淡,金丝边的眼镜闪过暗光,冷眼看着女孩拙劣的表演。 衣服?徐思远恍然想起那件西服,跟着她奔跑在没有尽头的长廊里,后来呢,裂口护士贴在她的背上,那间西服被她轻易的剥开,掉在烂泥里,溅不起半点涟漪。 那件衣服,留在了鬼域! 只要找到那件衣服,就可以证明徐思远的精神没有出问题!她没疯!裂口护士是真的!女鬼也是真的! 可关键是,那件衣服真的还在现实里吗?鬼域是鬼的地界,她真的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徐思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联系我的秘书吧,他会把钱转给你。” 陈念生报出一串数字,“那件衣服我不要了。” 5. 真相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那头,徐思远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悄悄朝门口看去,裂口护士乖巧的站在那里,乖巧的像个活人。 雾气没有上升的趋势,护士停在门口,而徐思远还完整的缩在原处。 她还活着。 死一般的寂静。 “你是在叫谁?” 终于,平静的湖面被一道镇静的男声打碎,是陈念生,他没能认出门口的护士是谁,出于礼貌,还是询问了一句。 可他话音还未落地,护士却骤然消失了。 像是一场暴雨,来的声势浩大,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它要来了,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灰溜溜的消失了。 徐思远有些不自然,她手不受控制的摸着脸颊,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或许,她还在附近,正等着她主动出来,钻进她的牢笼。 没有哒哒的声音,徐思远想,也许裂口护士真的走了。 也许只是走错了地方,陈念生想,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下位的女孩,她安静下来,四肢舒缓开来,不像方才缩的那么紧。 经过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愈发确定,徐思远的精神有问题,那些举动,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 出于人道主义,陈念生可以将她送进精神病院,让她接受治疗;但陈念生本质上是个资本家,他拥有豫北集团,绝不许员工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思想出问题的女孩。 而且,他们其实并不认识,陈念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没有义务去怜悯这样一个底子有些恶劣的女孩。 尽管,她现在看上去很可怜。 于是,他收回视线,迈步走出去,医院内部很安静,他走出医院,黑夜浓稠,只有孤零零的路灯。 陈念生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没有住处。 今天的事情太匆忙,那几位等待他的下属一定以为他已经订好了酒店,才没有询问。 这种事情应该是那女孩安排的,陈念生有些生气,他现在无处可去,也不知道医院距离最近的酒店有多远。 他可以回头找她,可他拉不下脸。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股寒意。 陈念生低头,发现裤子口袋里发出微微的亮光。 他伸手去拿,是一部手机,那女孩的。 他刚刚被那些雾迷住了心神,不经意间将她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那手机还亮着,屏幕里是一张微笑的脸,带着粉白的护士帽,眼型狭长,眼尾上扬。 陈念生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终于知道那护士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来自哪了,是那女孩的手机。 他抢来时,无意间瞥了一眼,记住了,然后又忘了,不过短短几秒,却是那女孩全是最恐惧的来源。 陈念生看到了那五个血淋淋的大字:医院惊魂夜! 屏幕里已经在医院里畏罪自杀的护士,就在刚刚,出现在了陈念生和徐思远面前。 虔诚信仰马列主义的陈念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的敲碎了,无神论被着一张笑脸冲击着,打碎又重塑,一遍又一遍。 一切都明朗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无数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盯着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冲进医院。 像是来救火的消防员义无反顾的冲向火场。 她有危险!那女孩有危险! 陈念生不停的奔跑,脑子里都是危险的红色警示号。 风声在耳边极速擦过,他终于跑到了护士站,大力推开门,又愣在原地。 没有徐思远,只有一个护士坐在那里打瞌睡,他视线定在那张蓝色的靠背座椅上,好像那女孩仍然缩在上面,一脸惊恐。 小护士被陈念生惊醒,她一脸惊恐,迅速站起来拿起一个本子和一只笔……防备的看着他。 没办法,桌子上没有其他更有威慑力的东西了。 陈念生没有再往前,“之前在这里的女孩呢,她去哪了?” “哦,那个女孩啊,刚走,你现在追还追得上。” 护士瞬间就不紧张了,她才想起见过陈念生,他和她一起把徐思远扶到了护士站,护士知道他们认识, 那女孩走的很匆忙,脸 6. 大白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幼年许下的愿望不曾实现,地狱道的恶鬼堂而皇之的在徐思远身上打下烙印,死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她惊惶不安,却无人肯相信,陈念生认为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他明明也看见了那个护士。 徐思远哭红的眼睛印在窗玻璃上,滚烫的泪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光已然大亮,人群喧闹声响起又消失,徐思远缩在这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陈念生是她的谁呢,他既不是徐思远的亲人,也不是她的朋友,他只是一个过客。 他是徐思远生命中无数个过客中的一位,他们是宇宙中两条直线,从无限远处相交,又叉开到无限远处。 他没理由无条件相信她,徐思远有自知之明,她甚至知道,世界上没有人会无条件相信她,连妈妈和妹妹都不会。 那么,徐思远也没道理去怨恨他,她不曾为陈念生做过什么,自然也不能要求对方为自己付出。 她忽然想起裂口护士,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来,‘飞升鬼仙’、‘至阴之人’、‘鬼的封印’、‘上边的大人都死干净了’,还有标记! 那女鬼说,在她身后留下了标记! 徐思远摸上后颈,肌肤光滑平整没有什么异常的凹凸,照了镜子,也没看出什么。 那么,这个标记是打在身体里的吗,通过人类看不到的手段,在她身上装了一个定位跟踪器,而且只有那个裂口护士才能看到。 她没有办法消除,也没有办法逃开裂口护士的追杀,她能做的,只是坐以待毙吗? 她闭上眼,眼前空茫茫一片,她看不到来路,也看不清去处。 可是,自己死了妹妹该怎么办呢? 她还在吃药,万一自己死了,谁给她寄钱买药?妹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会好起来,会走出重重大山,和小丽同村的那个姐姐一样,在大城市里上班,会过的很开心。 徐思远忽然又振作起来,胸口鼓了一口气,她死了不要紧,她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妹妹不一样,她是初生的旭日,未来繁花锦绣,一路长虹,她不该那样衰败下去,死在大山里,无人知晓。 她要对抗那只恶鬼,无论用什么方法。 白天的医院人声鼎沸,一点也看不出夜里曾出现过一只恶鬼。 秘书从B市赶了过来,也是位很年轻的才俊,姓王。 他将陈念生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也在附近的高档酒店里定好了房间,准备的十分充分。 “昨天来接站的那个女孩,她今天来上班了吗?” 陈念生问,他眼下有一团乌青,眼里充盈着红血丝,下巴上也有青青的胡茬,疲态尽显。 这下轮到王秘书震惊了,他不知道老板昨夜的经历,以为陈念生是在医院守了一夜,态度至少没得说。 “老板,这边来接站的是一个男员工,他昨晚在站内等了几个小时,说是没见着您。” 王秘书小心翼翼的开口,心里疑惑,哪来的女孩? 找错了人?!他不是她?!陈念生呼吸猛然止住,他缓缓看向王秘书,目光凌厉,想要从他的微表情上确认这只是他的一场玩笑。 这是来自城市之间的信息差异,有些小地方的车站是可以随便进的,而陈念生显然不知道,他潜意识的认为员工在车站外面等着,万万没想到,是在车站里面。 王秘书对上老板的视线,目光坦然。他并不是一个随便开玩笑的人。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陈念生的自以为是,他理所当然的将那女孩认做接站的员工,理所当然的使唤她,揣度她,然后,抛弃她。 甚至,连她的手机都夺走。 此刻艳阳高照,天空碧蓝如洗,陈念生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阴沉下来,似乎有一双大手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无形的黑纱,是哀悼,还是嘲讽? “启泽,查查这个手机的主人。” 陈念生拿出一个手机,这是他们唯一的联系。 没找到徐思远时,他又回了护士站,还是那个小护士,他问:“医院是不是还有别的门?” 徐思远是不是从别的门走了,所以陈念生才没遇到她,不然,按照小护士的说法,他们一定会遇见的。 “当然有了,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小护士噗嗤一笑,却叫他重新起了希望。 他当时太着急了,没有想到医院里还有其它出口。 也许最坏的想法没有出现,徐思远活着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他循着护士指的路找过去,是一条很深的小路,黑的很彻底,不见微光,似乎有个身影在蜿蜒的路上踽踽独行,孤独的像是几千米往下的深海。 眨眼再看,身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存在似的。 王秘书接过,是一个很过时的杂牌手机,屏幕上还有几道裂纹,看得出来,手机的主人很‘ 7. 除恶鬼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徐思远没有手机,没法联系名片上的李云花,只好按图索骥,按照地址找过去。 老面粉场对面……没有具体的地址吗? 徐思远不知道老面粉场在哪,但可以向人打听。 路上有个环卫工人正在打扫,是个头发花白的奶奶,背佝偻的很低。 徐思远走过去:“奶奶,您知道老面粉场怎么走吗?” “哦,老面粉场啊,我知道,在城西,要做11路过去,坐到……” 老人言语迟疑下来,她慢慢抬头,混浊的眼珠里映出徐思远的身影,她脸上都是岁月的无情刻蚀,皱纹爬满了凹陷的面颊,此刻紧紧盯着徐思远,眼里带着隐隐的担忧和怀念 民间有一种说法,未开蒙的孩子和八字轻的老人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徐思远不确定的摸摸脸,觉得老人好像将她看透了,又或者说,她在透过徐思远,看别的人。 “11路坐到哪?您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姑娘,你是不是招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人忽然握住徐思远的手,那是一双有力温暖的手,满是老茧,将徐思远的手牢牢裹在其中。 一团火,忽然窜上来,融化了徐思远冰冷的心。 徐思远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一双手抽也不是,握也不是,就那么被老人攥住。 “你额头都是黑气啊!” 透过老人的眼,徐思远看到自己的脸,并没有她所说的黑气缠绕,但她知道,老人并没有说谎。 “您……能看到?” 徐思远试探的问,眼前的老人穿着朴素,简单的夏装外罩着一件橙色的马甲,环卫工人标配,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软底布鞋。 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环卫工老人,半点也看不出高人的仙风道骨。 可她的手实在温暖,徐思远渐渐舍不得放开了,拥有这样一双手的老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您知道怎么解决吗?” 她问,漂泊的孤舟遇上了枯朽的港湾,她想短暂的停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来,跟我来,我帮你处理。” 老人眼里迸射出惊人的光,拉着徐思远的手便走。 徐思远有些犹豫,她们素不相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该跟着老人走的,可万一,万一老人真的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呢。 徐思远不想放弃一丁点微末的希望,她跟上了老人的脚步。 “我叫田心,您怎么称呼?” “我姓赵,你就叫我赵奶奶吧。” 赵奶奶的家就在附近,几百米的距离,并不算远。 赵奶奶一路都拉着徐思远的手,到了家门,才松开来掏钥匙,开了锁。 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很干净,院子里留了一道长长的水泥道,两旁种着许多蔬菜。 才推开门,立刻有一只土黄色的小狗扑上来,热情的扒着赵奶奶的裤脚,吐着舌头汪汪的叫。 “这是旺财,养着陪我的。” 赵奶奶的神情都慈爱起来,粗粝的大手揉了揉小狗旺财的脑袋上,露出浅浅的笑。 徐思远跟着赵奶奶走上水泥道,推开厅堂的门,一股浓烈的檀香瞬间钻入鼻腔。 阳光顺着打开的门廊钻进去,徐思远看见,一尊尊的佛像供奉在正对门的高桌上,有观世音菩萨,也有三清道祖。 皆低垂眉眼,慈眉善目,似乎正注视着人间的疾苦乐事。 徐思远的目光从佛像是移开,老人已经走了进去,她正站在高桌前,将一束点好的香插进正中间的香炉里。 飘渺的白烟一缕缕升起,缭绕,盘旋,一尊尊慈悲像隐在白烟里,连同老人的表情一起。 不可捉摸,不可猜测,更不可妄议。 徐思远仍立在门口,她的视线透过缭绕的烟云落在老人身上,忽然想起裂口护士说过的一句话“上边的大人都死干净了”。 倘若裂口护士说的是真的,上面的大人,是不是也包括这些神佛? 没有因果,是因为这些除恶扫除恶果的大人都不在了?! 不!这想法太大胆了!满天神佛,怎么可能呢? 也许,只是裂口护士用来恐吓她的话术。 她回过神,赵奶奶正招呼她进去。 小狗旺财正乖巧的蹲坐在赵奶奶身边,两只耳朵软软的折成飞机耳,格外可爱。 “我要……跪下吗?” 徐思远走进去,看着高桌上的佛祖像,不确定的问。 “不用,小田,你坐下,坐下,闭上眼。” 旁边有一张椅子,徐思远依言坐下,她闭上眼,感觉到脚边蹭到了毛茸茸的东西,暖暖的,是旺财,它居然蹲在了徐思远的脚边。 “好了,不要睁眼,我叫你睁眼的时候在睁,小田啊,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很快就好了。” 赵奶奶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时断时续,听的很不真切。 微弱的光透过一层眼皮,骤然间,光消失了,眼前一片,是混沌的黑,不见底。 周围安静的像是沉寂万年的宇宙,莫名的恐惧顺着脊骨慢慢爬上来,将她整个罩住。 有东西洒在自己身上,很冰,分明是夏日,可徐思远却感觉自己身处寒冬的雪原,漫漫无边的雪,纷纷扬扬的斜打在自己身上,刀割一般。 冷,彻骨的冷,透过皮肤深入血管,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样。 全身上下唯一的热源,是脚裸处的旺财,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徐思远,好像在安慰她不怕,小狗会保护她。 “呵。”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笑,轻轻的,柔柔的,像是春日的花,却让徐思远心惊肉跳,她听的分明,是,是那个裂口护士。 在鬼域时,她也曾这样亲昵的贴在徐思远耳边,让她看血团子小鬼。 她全身都绷紧了,眼皮紧紧压住,不敢睁眼,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怕我做什么?” 裂口护士攀上徐思远的后背,冰冷的手圈住她的脖颈,长长的指甲碰撞发出脆响。 徐思远不敢开口,她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进去了鬼域,可脚踝上传来 8. 穿越几十年的找寻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徐思远疑惑,“您跟我开玩笑的吧?” “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赵奶奶老迈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来自古老时空的旧神低语,穿越时空,来到现在。 “是先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称呼他先生。” 赵奶奶满是怀念,她混浊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翳,眷恋的看着徐思远,或者是,透过她和几十年前的‘先生’对视。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四处都闹饥荒,家里粮食不多,爹妈为了省点粮食,喝生水,吃观音土,最后都死了。 他们死了以后,其他人看我们家没有大人,把爹妈留给我的粮食都抢走了。 后来,是先生收留了我,他让我从饥荒里活下来,又教我本事。 先生闲时,总是在画画,鸟兽、山水……不过最常画的还是一个女人,玉骨冰肌,长的很像你。 先生说,那是他亏欠的人,他要在尘世中找到她,于万般苦难中解救她。 先生总是出门,他携着一卷画,一折伞,几个月后落寞而归。 他并没有找到那画上的女子。 再后来,先生不知怎的,忽然跟我说起他新起的卦象,他说,几十年后,你会来找我,他教我术法,为的就是今天啊。 先生早就算到了今天,小田。” 赵奶奶混浊的眼珠徒然清明,她微微笑着,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和小辈谈话。 “小田,我不会认错,你就是先生一直在找的人。” 一番话听的徐思远眉头紧皱,什么样的世外高人能算出来几十年后的今天她会遇见赵奶奶?而且,会不会是赵奶奶认错了,那位先生要找的人是和他一个时代的人,不可能是徐思远。 她出生在新时代,身边属于旧时代的人现在只有一个赵奶奶。 是认错了吧,徐思远想,她和赵奶奶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 “您说的这位先生,还……在世吗?” 徐思远轻声问,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冒犯。 “不知道,先生卜算出卦象后的不久,就彻底消失了,这几十年里,我见过无数和先生相像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先生。” 她遗憾的说,沧桑的面容上显出遗憾。 徐思远不说话了,尽管满肚子疑惑,但现在并是一个发问的好时机。 她不能打扰一个老人对往昔的怀念。 于是道了谢,知道付钱赵奶奶不愿意要,于是趁着老人不注意时将几张钞票压在高桌的香炉底下,和赵奶奶轻轻道了别。 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位先生的事。 虽然心里下意识否定她不是那位先生要找的人,但总还是会在意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许久,行至半途,发现一盏小巧的发出暖色光亮的提灯,孤寂的内心立刻被温暖的喜悦填满。 那位先生,那位几十年前的隐世高人,找了徐思远许久,甚至在几十年后救了她。 一切都太虚幻了,可是遭遇了裂口护士被拐带到鬼域后,再难以置信的事情都变得真实起来。 好像她人生十八年所经历的世界是一个平静安全的表世界,而现在,自那个夜晚的医院开始,危险神秘的里世界向徐思远敞开了古老的青铜巨门。 难道说,多年前许下的愿望早在几十年前成了真,她的救赎,为了找到她,踽踽独行于尘世间,满怀希望奔向远方,却总是失望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到了出租屋的楼下,短尾巴的流浪猫正躲在树荫下避暑,尾巴懒散的甩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 那只和它耳鬓厮磨的猫却没了影。 徐思远上了楼,五层并不算高,而且,这栋楼里并没有电梯。 到了四楼的拐角,徐思远心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情感,她抬步拾级而上,眼睛紧盯着脚下的楼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空崴了脚。 她之前就崴过一次。 12层的楼梯,还没过半就看见房门口的男人,极其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男人个子很高,穿一身纯黑色正装,单看背影很周正。 是那晚和她一起去医院里的男人,徐思远不会认错,只有他才会和河西县的一切格格不入。 徐思远转身欲走,但陈念生却注意到了她的脚步声。 “徐小姐?你还好吗?你那天晚上走的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 9. 你都不会害怕吗 《一只飞鸟决定爬山》全本免费阅读 “先生,”徐思远尚不知道陈念生的姓名,叫先生是出于礼貌,可出口的那一刻有又一种别扭感。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而且,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她剖析的很明白,“我们并没有关系,你的愧疚在我看来毫无意义。你当时的反应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这不一样,精神上的伤害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都会有破绽,他们都能看出来。 “徐小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陈念生沉默,女孩比他低了一头,他却觉得,她站在至高点,连一点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夜晚医院的那个脆弱女孩又被重新深埋进重重高山里,她背上了那层刺猬壳,对所有的人都露出尖刺。 徐思远不再说话了,她从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想了想,又转身对陈念生说,“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们就当这事翻篇了吧。” 她将将关门,门板却被一只骨感瘦削的手扣住,是陈念生。 透过窄窄的门缝,徐思远淡漠的眼睛对上他,冷然开口,“您还有事?” 徐思远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不想和陈念生再有什么联系,只希望这个男人主动离开,不要在打扰她的生活了。 “那个护士,我这边有靠谱的高人,我可以帮你解决。” 矜贵自负的陈老板垂着眼,眼里哀求隐隐可见,以他的骄傲,本该拂袖一走了之,可他接受的教育却让他止了步,他该求得她的原谅,而不是随意的好人卡。 而且,她身上还缠着一只恶鬼,随时都会从暗中窜出来,狠狠的咬杀徐思远。 “不用麻烦了,这事已经解决了。” 徐思远说,这事已由赵奶奶解决了。 陈念生却以为她只是为了应付自己编出的谎话,“如果不除掉护士,她很快就会再次出现,你说过她要吃了你,你现在很危险。” “先生,我说了已经解决了,你既然不肯相信我,为什么要专门查我的信息找到这呢?” 徐思远眼底浮现出不耐,言语冷硬。 “我只是……想帮你……你会死的……” 他额上的碎发垂落在脸侧,衬出无尽的落拓来,带了点哀求。 这不像他,徐思远下意识的想,他不该这样低声下气。 “收起你的烂好心吧,有这个功夫,不如去请路边的乞丐吃顿饱饭。你查过我,知道我的事情,我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不好。” 她终于带上了刺,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剑,闪着寒芒,狠狠刺进陈念生的身体,表明了自己的拒绝。 陈念生依旧扣着门,指骨节用力到泛白,他低下头,额上的碎发悉数垂落,遮住了眼睛。 他没有撤回手,徐思远也没有请他进门,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喵~” 突然,一声软软的娇叫在两人身后响起,一只花色斑驳的猫迈着猫步从楼梯下爬上来,正眨着琉璃般剔透的漂亮猫头,歪着脑袋看陈念生。 徐思远的出租屋在一处老小区里面,小区平平无奇,唯一的特点就是宠物多,流浪的猫狗也很多。 老小区里住户多是老人,很多都会养只猫狗当做陪伴的家人。 这只猫徐思远见过,是楼上一位老人的爱宠,老人不在了以后,它没有地方去了,就在小区里,和一群流浪猫混在一起,也算活下来了。 陈念生突然松了手,他依旧低头,徐思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啪”的一声关了门。 “喵~” 小猫再度出声,试探地走上前,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陈念生的裤脚,讨要一点食物。 陈念生蹲下来,浓重的阴影投下来,遮住了猫咪。 “你都不会害怕吗?” 陈念生轻声问,他揉了揉猫咪的脑袋,询问它怎么不怕人。 这样由家养变成流浪的小猫,其实是不大怕人的,它们习惯和主人一起生活,主人不在了,遇到其他人类时,也还会凑上去,尾巴缠住手指,娇娇的叫,讨点小食吃。 这样的小猫也有点笨,即使遇见了虐猫的坏人,也分辨不出来,依旧凑过去,喵喵的叫。 小猫听不懂陈念生说话,它只会喵喵叫,湿润的大眼睛里印出小小的人影。 遗憾的是,陈念生并没有随身带猫条的习惯。 “乖乖等我,我下去给你买吃的。” 陈念生摸了把小猫的脑袋,便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