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我的前任是佛祖》 第1章 重生 夜色深沉，这日是八月十五，不知从何时起，人族有了在这一日拜月的习俗。 远远望去，那轮皎洁银白玉盘似的月亮今日的光芒格外之盛，但这莹润的光芒是柔和的，并不像耀眼的太阳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于是，便有古稀之年的老妪道：“此乃太阴星君在为众生赐福泽！” 太阴星之上，矗立着一株参天古树，名为月桂，树大根深，浓荫蔽日。 月桂树是先天十大灵根之一，乃太阴星的本源所在。 因此，太阴星的仙娥们，对此树十分崇敬，每每经过，便要虔诚拜谒一番。 此时，正有两个袅娜仙娥跪在树下祈福，她们才飞升不久，尚保留着人族的习惯，人间八月十五这日，来请求月桂树赐福。 玉瞳随意躺在一根月桂树粗壮的枝杈之上，一丝微不可见的信仰之力慢慢没入她的身体，随即消散不见，回归天地。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自己现在只是一缕元神，没有能够承载灵力的法身，这信仰的力量同样的对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祈福之后，两个仙娥岿然离去，玉瞳无聊的坐在树上俯瞰洪荒，如今的洪荒同她记忆中已大不相同。 当初那个渺小孱弱，一点风吹草动便视为灭顶之灾的人族竟然成了洪荒的主人！ 而昔年叱诧风云，连圣人也要避之锋芒的巫妖二族已不存在，消失在了洪荒深处。 这个结果，玉瞳死之前已有预料，但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一幕，却还是有些难过。 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乃至所有的亲人也都随着巫妖二族一起走向灭亡，身死道消。 她本该也是这样的结局，却不知为何，重新诞生于月桂树中？ 能够得以重生，她却没有逢凶化吉之后的庆幸，更像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重生了，拥有了新的生命，可以弥补当年那些未曾了却的遗憾。 忧的是她重生了，在这无边无垠，养育无数生灵的洪荒之中，她再无父母亲人，从此天大地大，只于她一人，茕茕孑立。 复活之初，她恍惚许久，在太阴星来往的仙娥的口中拼拼凑凑的听个明白，原来巫妖大战已经过去了数万年！ 风云变幻，时过境迁，妖皇帝俊、东皇太一等妖族大能早就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寻常小辈竟也轻易不知。 而今天庭之主是昔年道祖座下侍奉童子昊天瑶池二人，尊称为天帝天后。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她明白自己自己这个妖族公主如今现世是祸非福，更何况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法身，身上并无法力，便没有着急离开太阴星，反而留在月桂树中休养生息，静待时机。 母亲羲和和姨母常曦均是诞生于月桂树，对她来说，月桂树不仅是太阴星本源所在，更像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想了好几日，忽然想到了办法。 母亲在月桂树中诞生之时，是月桂树给予的骨血，给予的身体，那她也可以利用月桂树为自己造一具身体，在未找到自己原本的身体之前，也可自由行动。 她对月桂树祷告一番，榨取如今孱弱的元神中一点点的法力，心中一动。 言出法随，只见月桂树中飘飘落下一枚叶子，掉到地面，银光一闪，叶子化成一具少女的身体，正是她的模样。 她走上前去，于自己的新身体融合，初时尚有些僵硬，不过片刻，动作便灵活起来。 玉瞳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展颜一笑：“月桂树，我要走了，谢谢你！” 月桂树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忽然无风自动，树叶摩擦间发出簌簌的声音，仿佛并不想让她离开。 她扑过去用消瘦的身体抱住这株参天大树，顿时心生亲切之意，光滑的脸颊忍不住蹭了蹭：“我还有一个心愿，等心愿完成了，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月桂树晃得更加厉害。 玉瞳松开手臂，拍了拍树干：“我要走了，再见！” 太阴星上有一座如珠宫贝阙般的神殿，称作广寒宫，是她母亲和姨母生前所住的地方，她遥遥远望一眼，强忍心中纷涌而出的眷恋，迫使自己转身离开。 繁华璀璨的星空之上，她拽了一朵云，趴在往下一看，人族的拜月盛典尚未结束，还在虔诚地祈福。 复活后的这几日来，玉瞳从仙娥口中得知如今太阴星已有了一位新的太阴星君，但看人间的情况，想必新的太阴星君并未给人族降下福泽。 她沉默一会，轻轻抬起手，指尖捏决，口中念念有词，无数来自太阴星的福泽随着柔和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之上，众生皆所得。 这一下消耗了汲取月桂树中的许多法力，有些精疲力竭。 身下的那朵云如生了生了灵智一般，察觉到主人已无力再驾驭自己，“嗖”的一声在星空中横冲直撞起来，方上方下，左右不分。 玉瞳生怕自己掉下去，用力抓住，整个人连动也不敢动。 眼前景物飞速流转，目不暇接，玉瞳用力眨了眨眼，瞧见不远处的天空上悬浮着天庭的殿宇，举目展望，殿外站着一个人。 她连忙开口唤道：“这位道友，可否帮我一下？” 也不知道那位有没有听的清楚她的话，只见一柄三尖两刃的长枪横空劈来，雷霆万钧。 她下意识抓住长枪，借由长枪之力，足尖轻点，在空中耍了一个枪花，然后稳稳落在了那人面前。 “多谢道友！” 玉瞳双手将长枪还了回去，忽看清这个人的面容，相貌很年轻，眉间有一漂亮的灵纹，头戴扇云冠、身穿水合服，广袖长衣，腰束丝绦，实在是清俊非凡。 这最常见的一种道家打扮，一眼看去，便知此人是道门出身。 虽然常见，但他的气质很是卓然，仙风道骨，神超形越。 她愣了愣，恍惚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青年拿去了她手中的长枪，玉瞳回过神来，对他灿然一笑：“你的脸……”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你的天眼生的真好看。” 这青年正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杨戬，道号清源妙道真君，如今的天帝昊天正是他的舅舅，但这舅甥二人一向不和。 这日天帝宴请诸臣，他看自己那舅舅怎么看也不顺眼，便借口躲了出来，没成想遇到一个小妖竟敢唤自己道友？ 想他堂堂圣人的徒孙，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无数妖魔鬼怪视他如克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竟是第一次有妖精敢和他互称道友，还顺竿上爬还夸他生的好看！ 杨戬难得正眼看人，清冷的目光落在这小妖的那一刹那，心中不由一惊。 虽是妖族，然她的身上只萦绕了一股极浅淡的妖气，气息也很是干净清澈，并未有寻常妖精的污浊之感，至少可以看出，她没有做过恶。 可这些并不足以让这位天庭战神感到惊诧，他震惊的是，小妖向他道谢时，双手很自然的做了一揖，这是正宗的道家礼。 几千年前，道门在封神之战中势力大损，至今也未恢复元气。 如今年年轻洪荒生灵的信仰大都是西方佛门，做的礼也都是合掌。 而这小妖身上除了萦绕着的一丝妖气之外，更多则是醇厚的正宗仙门道法，甚至比自己还要盛。 这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佛门大兴的时下，一个年幼的小妖对道法造诣颇深，让他颇感欣慰。 玉瞳见他没有回答，歪着头疑惑看他：“道友你怎么了？” 她俏皮的歪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双目露出懵懂的神色，如一只温柔胆小的小兔子，满是对世界的好奇。 杨戬这才注意到，这小妖姿容绝世，生了一双金色的眸子，眸色流转，仿佛承载了满天星河，又灿如娇阳，像两轮耀眼的小太阳。 她穿着月白色的仙衣，绰约盈盈站在那里，迤逦的裙角像流动的云，犹如清冷脱尘的明月高悬在夜空，可望而不可及。 那一刻，杨戬似乎听到自己心“咚”一声，急速的跳动了一下。 他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 这个人好像不喜欢说话？ 玉瞳皱皱眉，又对他笑了笑：“那我先走了，道友再见！” 她明明是清冷的长相，可偏偏笑起来两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便像是太阳星那样温暖热烈，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这一笑连太阴星都明亮了些，杨戬红了脸，飞速的扭过脸去。 心仿佛跳得更快了。 如今的小辈都是这么没有礼貌吗？ 玉瞳抿了抿唇，不在说话，径直离开。 直至她消失在云端，杨戬转向她消失的方向，远处云浪翻腾，恰如他波涛汹涌的内心。 她说再见，不知再见是什么时候？ 现在的天庭与玉瞳记忆中的家已经大不相同，她没有驾云，依靠自己双足走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她在自己的家竟然迷路了？ 这实在是一个让她难为情的事情。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朝阳出现在大地之上。在那耀眼的光辉中，她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像少年时父亲温暖的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的温暖。 孤独感再一次迎面袭来，玉瞳环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栋宫苑，隐隐可听见天马的嘶鸣的声音。 她走了过去，躲到一根巨大朱红云柱后，慢慢蹲下身去，抬首看向灼灼的太阳，眼眶中的泪水的终于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不想有人看到自己哭的模样，连忙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抽噎。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天马嘶鸣的声音越来越近，慢慢到了她身边，然后是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桀骜的声音问道：“妖怪，你这是在哭吗？” 玉瞳撩起袖子用力擦擦眼睛，通红的眼眶看向同她说话的人……确切的说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这只毛茸茸的猴子从天马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服，官服宽大将他牢牢地笼罩住，袍角拖到了地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玉瞳摇了摇头：“我没有哭！” 猴子不置可否，伸出两只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示意天马离开。 哪这匹天马竟像是耳朵聋了，长叫一声，冲到了玉瞳身边，大大的脑袋兴奋的蹭了蹭玉瞳的肩膀，像是往她怀中扑。 玉瞳方才失落的心情渐渐消散，搂住天马的脖子，轻轻拍了拍：“我也很喜欢你呢！” 天马高兴的咴咴几声，圆圆的鼻孔冒出两道白气。 猴子看傻了眼，天马怎么不听话了，从前不是最听他的话吗？ 第2章 师娘 阳光洒落在玉瞳的身上，她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天马鼻子上冒出的汗，问道：“你是热了吗？” 她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是天河，便拍了拍马背：“我帮你沐浴好不好？” “咴咴！” 天马兴奋起来，背生双翼，一下子将玉瞳载起，飞入天河。 猴子一看，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最喜欢的一匹马，就这样被人拐走了，气的挠头，从耳朵里掏出一根金针，金针迎风便长，眨眼间变成了一根金色红纹的长棍。 他一手执棍，也跟着追了过去。 追到天河之上，只见那一妖一马早已飞入水中，消失不见。 他浑身是毛，最讨厌水，便暴喝一声，一棍携带法力击向天河。 这一棍并用多少法力，只劈开碧澄的河水，水花四散溅开，露出正在嬉戏的湿漉漉的一人一马来。 猴子晃了晃金棍：“你这妖怪，竟敢偷俺老孙的马，看不给你个教训！” 天马又唤两声，玉瞳听了点点头，骑着马飞上天空，一袭水津津地乌发柔顺地贴在脑后，被阳光一照，显现出波光粼粼的色彩。 她有些好笑地对猴子道：“它说它不认识你？” 猴子怒气突生，挥舞起手中的武器：“你这小妖，竟用妖法迷惑俺老孙的马？” 玉瞳看他实在生气，俯下身子轻轻拍弄着马背，在它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跃下马去，对猴子道：“还给你！” 天马通灵性，回到猴子身后，又不舍得冲玉瞳叫了两声。 玉瞳摆摆手：“我下次再来看你。” 猴子看这妖怪倒也算是识趣，便收回了手中的棍子，问道：“喂！你究竟使得什么妖术，让它这么听你话？” 玉瞳弯唇，当年她的父亲妖皇帝俊炼制招妖幡号令妖族子民，凡洪荒中所有湿生卵化的生灵，除人族外，全是妖族，这天马也不例外，自然亲近她这个妖族公主。 她得意的歪了歪头，看向猴子：“因为我讨人喜欢呀。” 这时她才发现这猴子的眼眸居然和自己一样，也是金色的，虽略有差别，但也大差不差。 她毫不客气的夸赞：“你的眼睛真漂亮，像太阳一样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好看，猴子红了脸,不过前面有软乎乎的毛发挡着，倒是看不出来。 他扭扭捏捏，小了声音：“你不也一样！” “那是自然。”玉瞳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她向来不吝啬夸赞别人，当然更不吝啬于夸自己。 天马在旁边又叫一声，倒是提醒了猴子，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可有洞府？” 说完之后又慌忙的解释，指着天马道：“俺是说，它若想你了，方便去看你？” 玉瞳低下小小的脑袋，语气之中难掩失落：“没有洞府，我的父亲母亲全都已经元神寂灭，我没有家了！” 猴子没想到随便问问便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懊悔地抓抓头顶，干巴巴的安慰道：“这酸什么，俺老孙都没有爹娘，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玉瞳抬起脸，伤心之意消失不见，惊讶地睁大眼睛：“我现在无家可归，我想去昆仑山，那里有我的老师，还有我的……”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老师这个称呼现在已经在洪荒不流行了，现在流行喊师父，猴子接道：“俺老孙也有个师父，但是我惹他生气，他不要我了。” 玉瞳想了想，拙略的安慰他：“还是我更惨一些，我原来的家现在成旁人的了。” 两个人仿佛比惨似的，猴子道：“还是不如俺老孙惨。”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官服：“俺老孙做的这个弼马温都是被骗来的，他们说这是大官，我才愿意上天，结果竟是个不入流的养马小官，气得想反下天去。” 玉瞳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好吧，还是你更惨一些。” 她又问：“既然他们骗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不回家呢？” 猴子一阵无言，叹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匹天马，又指了指远处的马厩：“还不是为了他们，原先俺老孙没来的时候一个个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是俺老孙一把草一把草养成这么壮，我若走了，谁来喂它们？” 玉瞳连忙点点头，这些也是她的子民，她也很心疼，眼睛转了转，忽然笑道：“我有一个主意，我们把它们一起送回你的道场，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被饿了。” 猴子眼前一亮，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的主意。 他吹了一声口哨，一瞬间，马厩中所有的天马都发出嘶鸣的声音，然后冲了出来。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天马冲出来后不约而同的都围到玉瞳的身边，争先恐后的想要靠近她。 原先的那匹便不乐意了，急得鼻孔直冒白气，扇起翅膀也往马群里面冲。 玉瞳无奈的摸摸蹭在她身上一匹马的头，声音软软的：“好啦，我和你们一起去就是了。” 她随便爬上一匹马，对猴子喊道：“你的道场在哪里？我和你一起把他们送过去。” 猴子笑了笑，没有说话，比了一个手势先飞了出去，玉瞳便紧追其后，数千匹天马便这样浩浩荡荡的冲出了御马监，前往南天门的方向。 这么多匹马，动静自然是小不了。 距离御马监不远，是火部。 此时，诸天列宿之首，坐镇斗府的斗姆元君正与火府星君一同巡视火部，忽听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动静。 斗姆元君道：“外面出了何事？” 火府星君不以为意，答：“师叔不必惊讶，那边是御马监，从花果山招安的妖猴正是弼马温，猴儿顽劣，闹出些动静也是有的。” 斗姆元君和火府星君都是封神之战时上了封神榜的截教门人。斗姆元君从前便是截教圣人四大弟子排行第二的金灵圣母，而火府星君是截教首徒多宝道人门下，故称斗姆元君为师叔。 “原来是他？”斗姆元君喃喃一声，向那边看了一眼。 自家师叔平时最是眼高于顶，怎么忽然对个小小的弼马温感兴趣，火府星君不解道：“师叔，怎么了？” 斗姆元君收回视线，淡淡摇头。 论起来这猴子倒是同她的师门有些渊源，只是火府星君入门晚，不知道那些闲事罢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许多年，她也不想再让小辈知道。 如此，火府星君更加好奇了，抬脚飘上天空，往闹出动静的地方一看，只见万马奔腾，云海翻涌，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冲向南天门。 领头有二人骑马上，其中一人红色官服也挡不住身上的毛茸茸，正是那猴子孙悟空。 而另一个，竟是个女修，一袭白衣翩然若仙。 女修不经意间偏了一下头，露出半张芙蓉面，那眉眼竟是…… 火府星君瞳孔骤缩，惊得差点跌下云头，她用缩地成寸的神通，眨眼间便回到了斗姆元君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师叔，弟子好像见到师娘了？” 斗姆元君抽回手，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火灵，你是不是又把嫦娥仙子认错了？不是早就同你说过，广寒宫的嫦娥仙子虽同你师娘渊源颇深，但不是你师娘！” 这话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火府星君微微低头，心中暗暗思忖，她入门时，师娘早几百年前便身死道消了，她成日看着老师对着师娘的画像萎靡不振，日日缅怀。 所以，她虽没有见过师娘，但早就将师娘的容颜牢牢地刻在心中，那嫦娥仙子冷若冰霜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弼马温厮混在一起？ 她心中疑惑不已，怎么也想不通。 “可是，老师……” 老师二字才说出口，便被斗姆元君打断。 斗姆元君冷了脸，厉声道：“火灵，此言说了一遍又一遍，你是我截教弟子，你的师祖是上清圣人，但你现在已经没有老师，你的老师背弃师门，是个叛徒！” 见师叔是真生气了，火府星君沉默不言，不愿与她争执。 纵然人人都说她的老师背弃师门，是个叛徒。但她就是觉得老师一定另有苦衷！ 那厢，玉瞳和孙悟空带着数千匹天马，一路如履平地，到了南天门前，才遇到了阻碍。 远远的，便见南天门外碧澄澄，琉璃造就，宝玉妆成，倒是和玉瞳记忆中一般模样。 南天门外，只见增长天王领着大力天丁守在门口，手持刀枪剑戟，威风凛凛，还未近前，便高喝道：“弼马温，你即已经受封现职，不好好当差，这是要造反吗？” 孙悟空“汏”地一声，从耳朵中掏出金箍棒，挥舞着打上前去，同增长天王缠斗在一起，电光火石，烈烈生风。 趁他缠斗中，玉瞳便直接带着天马横冲而出，踏着天兵天将的头顶飞跃而出，她小心指挥，数千匹马也没有怎么伤到人。 出了南天门后，她回头一看，孙悟空打的正得劲，兴致冲冲，而那增长天王节节败退，马上不敌。 奇的是，她见那增长天王用的是截教的功法，于是猜测，想必增长天王是自己死后才入截教的门人。 她在截教圣人门下受教多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便开口阻止：“猴子！别伤了他！” 经了这几个时辰的相处，孙悟空已经将当成了朋友，听了她开口阻止，收了金箍棒，重新上了马，在前面领路，带着玉瞳往花果山而去。 一大群马从天际飞过，恍若乌云蔽日，几乎黑了半边天。 地上的人族认为天狗食日了，磕头的磕头，祈福的祈福，折腾了好长时间。 玉瞳看的颇是有趣。 而另一边，增长天王见妖猴带着所有天马逃下了界，心知自己少不了一顿罚。若是寻常的惩罚还好，但如今的天帝昊天是个小心眼的，又手握封神榜，不好了事！ 于是左思右想，决定去见如今截教的领军人斗姆元君讨主意。 第3章 夔牛 如今的洪荒已同玉瞳记忆中大不相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洪荒分裂开来，重新分为了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 孙悟空的道场在东胜神州，称作花果山，乃上好一处洞仙福地。 远远便见东海之滨有一仙山崇巅，势震汪洋。 孙悟空指着笑道：“那便是我的花果山了。” 玉瞳尚在天际，便弃了马，足踏虚空，飞身而下，落在地上转了个圈。 只见这山上瑶草奇花，仙桃野果，时而能听到浪涛翻滚的声音，惬意非常。 她早年同一位旧人遨游洪荒，也来过这东海捉蛟龙，竟未发现发现有此等妙处。 随手从树上摘了一颗桃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入口汁水清甜，比之天庭的灵果也是不差的。 孙悟空也飞了下来，吹一声长哨，天马便听明白了他的指挥，落在花果山四散开来，从此变成了散养的自由天马。 此时玉瞳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的小猕猴，就像天马一样，这些猕猴也对她由心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亲近之意。 见孙悟空过来，她忍不住对孙悟空道：“你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见到孙悟空，那些猕猴一拥而上，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口中称：“大王，你回来了！” 孙悟空拍拍自己的猴子猴孙，拉过玉瞳的手，一派得意洋洋：“我带你去我的水帘洞，那里才是个好地方！” 他一路蹦蹦跳跳，带玉瞳来一处山涧之下，山涧水奔流，又顺涧爬山，到了源头之处，乃是一处飞流急湍的瀑布。 玉瞳不解：“你住在水里吗？” 凡是身上长毛的跟脚，大都不喜欢水，玉瞳的跟脚是玉兔，平日里是能不沾水则不沾水的，这猴子的毛比她长多了，想必比自己还讨厌水。 孙悟空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看俺老孙同你变个戏法？” 说罢，紧握玉瞳的手，带她纵身一跃，跳入瀑布泉水之中。 只觉自己要浑身被浇个湿透，玉瞳紧闭双眼，忍不住撅起小嘴，然那种湿透了的感觉却没有传来。 她惊讶睁开眼睛，展颜一笑。 上面并没有水，脚下是一座铁板桥，她松开了孙悟空的手，提着裙子在桥上跑了几步，转个弯，前面是一个石洞，一群猴儿在里面嬉闹。 有石床石凳，石碗石盆，虚窗静室，倒真是一派洞府的样子。 “你这里真好玩，比天庭的宫殿好玩多了！” 她又看石洞中间有一块石碣，上书“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唇齿间回味须臾，忍不住笑：“水帘洞，连名字都这么有趣！” 一干猴子见大王回来，纷纷簇拥过去，依偎在他身旁。 孙悟空撕了身上不合身的官袍，扔到猴群中被它们当成了个玩意儿玩。 他重新换上了自己美猴王的披挂，乃当年四海龙王所赠。 他戴上紫金冠，贯上黄金甲，登上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在玉瞳面前转了一圈显摆，道：“俺老孙看你这小妖也顺眼，你既喜欢，就留在这花果山，让俺老孙认你当个妹妹，做着水帘洞的二大王！” 这金甲亮堂堂，金冠光映映，极符合玉瞳的审美，她看的眉开眼笑，听他后面一句又皱起眉。 她有十个哥哥和十一个姐姐，实在不缺哥哥了。 更何况，这小猴儿才多少年岁，相当她哥哥，也不怕折福？ 她摇摇头，抿着唇抢过他身上的一只猴子撸了几下毛，然做了个鬼脸：“你想得美！” 这厢，洞口外窜出几只猴子，半跪在地上禀告：“大王，那七十二洞主听说大王回了来，特来拜见大王！” 孙悟空听了兴奋问：“其他六位大王怎么没来，去请他们，就说俺老孙请他们吃酒！” 小猴领命下去，孙悟空又对玉瞳道：“俺老孙还有六个结拜兄弟，都是最厉害的大妖王。” 这下玉瞳玉瞳明白了，怪不得这猴子张口闭口要和自己结拜，原来是结拜上瘾了。 她对他吐吐舌头，轻抬下颔：“哼！我才不稀罕。” 她捋捋衣袍，大摇大摆地出来水帘洞，到花果山上去玩。 孙悟空没有过多在意，吩咐小猴让那七十二洞妖王前来拜见。 没过多久，孙悟空的六个结拜兄弟也都来了花果山，俱来贺喜。 孙悟空久不见故友，见到六妖王喜不自胜，吩咐小猴上鲜果美酒。 七妖王在洞中走斝传觞，咏歌吹舞，好不快活。 又过一会，孙悟空突然发觉少了一个人，赶忙让猴子猴孙去找玉瞳回来。 玉瞳离开水帘洞后，并无方向，权当玩乐，到了花果山的一处海边，花果山毗邻东海，这处是东海的分支，滩上有软绵绵的的沙子。 她自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便躺在上面恢复自己那点少的可怜的法力。 这边，孙悟空的一个结拜兄弟蛟魔王不胜酒力，怕被众兄弟瞧不起，借口尿遁了出去，出了水帘洞，便直接跃入水中醒酒。 蛟龙本□□水，在水中畅游嬉戏，自在不已。游动间，不知钻进了哪一口泉眼，不见天光，只觉这花果山果然是奇处。 他顺着一点点零星的光亮的方向游去，约莫几刻钟，才浮出水面，原来是到了东海。 乍见天光，蛟魔王被刺的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点，入眼岸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女。 他许久不见天日，此时一切视线皆模糊，只有那位少女清晰的不似真实。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果真沙子上睡着一位少女。 她只着一袭朴素的白衣，却掩不住绝代的风华，远远望去，虽处在沙砾之中，仍不染尘埃半分。 他不敢高语，唯恐惊了美人，悄悄游了过去，上到岸上，见了美人姿容，更为惊艳。 只见蛾眉横翠，粉面生春，恍若九天仙女下凡，他想，月里嫦娥也不过如此。 忽而，美人卷翘的睫羽微颤，似是被阳光照的不能入眠。 蛟魔王屏住呼吸，下意识伸手笼盖上面，他本想之位美人遮一下这恼人的太阳光，未曾想，尾指与美人面颊相触一瞬。 触手柔软滑腻，那一瞬间，蛟魔王不由心神荡漾，乱了修行，忍不住又要将手碰上去。 下一刻，美人忽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凌厉的金眸，衬得整张脸宝相庄严,令人不敢直视。 蛟魔王一时之间慌了神，只觉浑身一痛，原是被玉瞳一掌拍在胸前。 玉瞳拧着眉，满脸怒容：“你是什么人，也敢趁我的我的危？” 蛟魔王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又看玉瞳虽然面带不悦之色，但满目天真，又艳如桃李，即便是被人打了，他也生不如怨恨，微微抬起手，温声道：“美人，不知……” 随即又受了一掌，震得他后退几步，口中呕出一丝血。 玉瞳娇喝一声：“你这人真讨厌，看不出我困的很，还要扰人清梦？” 她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其浑身妖气，也算是她的子民，便摇摇头：“也罢了，你走吧，别让我看见你！” 蛟魔王自是不舍，又道：“你困了？我的洞府就在不远，不若你同我回去，也好安眠一番。” 他保证，只要美人入了他的洞府，就一定是他的人了。 玉瞳虽然天真单纯，却不是傻的，听这蛟魔王唠唠叨叨，心知有异。 她小时候同那位故人游历洪荒，遇到过西方的准提圣人，那圣人见她和故人跟脚好，便要拐二人做西方弟子。 她记得，那个时候准提圣人哄她去西方时，说话的语气便同现在这个蛟魔王一模一样。 “聒噪！”她抖抖袖子，只恨自己现在没有法力，不然一定要把这个人扔到海里面去。 想到自己那所剩无几的法力，她深呼一口气，拂袖转身便走。 蛟魔王以为是她怕了，上前追了几步：“美人，有道是说相遇既是有缘，你我岂不算是一番缘分？” 这话说的……同准提圣人说的更像了！ 玉瞳忍不下去了，伸手撇下根桃树枝，化作武器，凌空一跃，便向蛟魔王劈去。 蛟魔王一开始只躲不闪，只躲到花果山的树林之中，无奈身上挨了好几下，发现这个美人看似娇娇柔柔，法力是真不错，无奈只能回击。 二妖便在树林中打了起来，斗法不免闹出些动静，那几个奉命来找玉瞳吃酒的小猴儿闻声赶了过来，正看到玉瞳和蛟魔王打得火热，连忙跑回水帘洞禀告大王。 其他几个妖魔俱在，一听有人居然敢和蛟魔王斗法，蛟魔王还落了下风，纷纷要替他掠阵。 其中，牛魔王是诸兄弟之中的老大，当即开口，要去助蛟魔王一把，其他几个纷纷跟了上去。 孙悟空只当玉瞳是个小妖，怎么可能打得过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蛟魔王，也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到了打斗那处一看，那蛟魔王何止是落了下风，简直被打的痛哭流涕只叨扰！ 孙悟空松了一口气，想当年他和这些妖王结义的时候，同样将他们痛打一番，才真心想交。 蛟魔王如此可怜，牛魔王首先不乐意了，幻化出自己的武器混铁棍，冲了上去：“你这妖女，是哪路洞府的，也敢在花果山欺负老牛的兄弟！” 妖女并未饶过蛟魔王，听到他声音不悦道：“烦死了，怎么又来一个？总共就这一点法力，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这妖女的声音怎会耳熟，牛魔王听了心中一惊，过往记忆纷涌而来，仿佛过了数万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不可能，那个小祖宗早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 下一刻，玉瞳转过身，看向众人，目光忽然落到了牛魔王的身上，原本愠怒的神色缓缓转化成惊讶，最后是欣喜：“夔牛，好久不见了？” 第4章 私奔 很久很久以前，牛魔王还不是现在这个法力无边的大力牛魔王，而只是截教教主通天圣人座下的一个普通坐骑。 圣人慈悲众生，并不因跟脚修为而有苛待，待他如弟子般悉心教导。 同门之间亦是感情极好，从未有过龃龉。 一日，老师带着多宝大师兄去风头正盛的妖族天庭参加宴会，回昆仑山时只剩下了老师一人，不见大兄弟。 弟子忙问大师兄去了哪里？ 老师便笑：“尔等的大师兄拐带着妖族的小公主离家出走了！” 说是离家出走，但堂堂圣人，又怎会不知弟子的踪迹，但老师性情宽和，以此当作笑谈，并不以为意。 同门之间则暗暗流传着一个消息：大师兄和妖族的小公主私奔了！ 直到一次，大师兄和被他拐走的妖族小公主误入西方，碰到了“恶名昭著”的准提圣人，准提圣人非要收二人为弟子，入其西方。 老师这才现身带回徒弟。 那妖族的小公主玉瞳也跟着来到了截教。 在她出现之前，截教的女弟子大都像金灵师姐那样矜持严肃，一本正经，连老师有时候都得躲着。 别说是倾慕，众弟子在金灵师姐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于是，一个软乎乎爱撒娇，笑起来面上有两朵小梨涡，会甜甜喊师兄的小玉兔瞬间得到了众人的喜爱。 夔牛敢保证，在她未露出真面目之前，哪个截教弟子没有悄悄地暗恋过她？ 可是很快大家发现，这个爱笑的小公主虽然天真单纯，但又娇纵任性，做她的玩伴，实在称不上一件好事。 大师兄终究还是大师兄，也只有他才能受的住这小魔星似的妖族公主。 如今想来，这是夔牛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朋友同门都还在身边，无论什么事，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有老师顶着，大家在一处斗法论道，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巫妖大战开始了，小公主同大师兄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然后便在巫妖之战中再也没有回来。 风云变幻，过了数万年，此时再见故人，那些他本以为早已消失的昔日记忆又重新浮现在以前。 饶是粗犷如现在的牛魔王，也不由鼻尖一酸。 见了故人，那蛟魔王早就被玉瞳抛在脑后，她从天空中飞了下来，来到牛魔王面前，笑得很开心：“你是我醒来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 牛魔王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真的……” 玉瞳打断他的话，调皮的晃晃脑袋：“对呀！我回来了！” 她笑得太过开心，尤其是在这种故友相逢的情景之下，便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可牛魔王知道，她就这样单纯的性子，但他却做不到如此随心所欲，略略抬起手，挡住发红的眼眶。 玉瞳完全不理解他的伤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明明是高兴的事情，你为何要哭呢？” 干嘛要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牛魔王才生出的一点伤感之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揉揉眼睛，闷闷道：“只是太久没有见你这小祖宗。” 玉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飞快地敛去，微微垂眸：“我知道，大约你和师兄师姐们有几万年没有见过我。可对我而言，却才与你们分别不久。” 她的声音慢慢哑了下去，失去了轻快活泼，变得柔弱无力：“我只是睡了一觉，可是你都不记得我了。” 牛魔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她只是睡了一觉，截教却再也不是当年的截教…… 两个人的话再旁的人听起来便像是打谜语似的，蛟魔王捂着鼻青脸肿的脸，见牛魔王与她颇为熟练，不由嬉笑问道：“牛大哥，不知这位美人……仙子是你的什么人？” 玉瞳坏得很，打他的时候专挑脸上打！ 牛魔王还沉浸在对过往的伤感之中，便下意识道：“这是俺老牛的师妹！” 蛟魔王喜笑颜开，抚掌大笑：“师妹好啊！既然是牛大哥的师妹，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谁跟这个讨厌鬼是一家人，玉瞳皱眉瞪他一眼，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又笑了起来，对牛魔王道：“见到你也好，自我醒来之后，还没有向圣人请安呢，我们一起回昆仑山吧！” 回昆仑山向圣人请安？ 牛魔王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来她要向哪个圣人请安？ 他看玉瞳此时此刻仍然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不由升起一个想法。 难道，这小祖宗还不知道截教的事情？ 他又仔细打量玉瞳一番，才发现她如今孱弱的很，哪里有堂堂妖族公主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族。 是了，起死回生这般违背天理的事情，总要失去些什么！ 看她这么孱弱，想必压根没有卜算前尘旧事的法力，自然也不知道截教的事情。 于是牛魔王再次犯了难，当年封神之战后，截教输的那般惨烈，连圣人都被幽禁了，而且多宝大师兄也已经…… 这样伤心的事情，怎好告诉她？ 他看玉瞳天真无邪的澄净眸色，下定决心，至少能瞒一日是一吧。 玉瞳却猜不透牛魔王的心思，看他怔怔看着自己，露出疑惑之色，忽然想起来当年自己离开昆仑山之时，曾对一人说：再也不要和他说上一句话，再也不要同他见面，让他不要跟着自己！ 如今自己又要回昆仑山，岂不是破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想必这就是夔牛震惊的原因。 但她一向想得开，誓言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破的吗？ 她轻松笑道：“倘若你不愿意回昆仑山，那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牛魔王回过神来，脑子一个激灵，连忙摇摇头。 这个时候回昆仑山，是去请安还是去送死？ 他拉过玉瞳到无人处，才对她道：“现在截教已经不住在昆仑山了！那里只有人教和阐教。” “为什么？” 牛魔王又道：“巫妖之战后没过多久，老师便与阐教圣人两位圣人大动干戈，于是带着咱们截教门人搬到了东海之外的蓬莱岛。” 玉瞳刚想问，两位圣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孩子那样吵架，一言不合还玩离家出走？ 随后眼前浮现了阐教圣人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来，忽然就明白了。 玉清脾气那么大，谁能忍得了他？ 想当年自己在昆仑山的时候，他便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眉毛的，还嫌弃自己身上的妖气熏臭了昆仑山的地方！ 要知道，昆仑山那么大，他玉清圣人就算是长了狗鼻子也不可能闻得那么清楚！ 她撇撇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蓬莱岛给圣人请安就好了。” 牛魔王又摇摇头，硬着头皮撒谎道：“蓬莱岛上面也没有人了，老师嫌弃同门修为多年无寸进，便设了阵法，轻易出不得，就算你现在过去，看到的也只是空空如也的宫殿。” 玉瞳自然是不信的，皱着眉看他：“那你怎么没有和圣人一起闭关？” 牛魔王早就想好了说辞：“哎，说来也巧，那些时日老牛我正好遇见了我夫人，便求了老师，让我能与夫人厮守。” 玉瞳仔细端倪着他的神情，看他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笑起来：“原来你已经有道侣，恭喜你！” 见她被哄了过去，牛魔王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恐玉瞳再追问下去，这小祖宗贼精，指不定便被她发现了端倪。 “俺老牛突然想起来了，晨间出门的时候，夫人还特地叮嘱过事情，实在是吃酒吃醉了，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我得回家了！” 说罢，他又将自己如今的洞府叮嘱给玉瞳，若遇到事情了，尽可招呼一声。 玉瞳没反应过来，满脑子的问题都还没有问出，这牛魔王便逃之夭夭了。 同众兄弟告了辞后，牛魔王便骑上了自己的坐骑避水金睛兽飞上云端，但并未像对玉瞳说的那般回洞府见夫人，而是到了离天庭不远处。 玉瞳复生之事非同小可，要瞒住她更不是易事，现下妖族尚且都自顾不暇，她这个妖皇帝俊的独苗苗就成了一块馋人的肥肉，况且西方那位知道了更了不得，以后少不得被算计。 如今截教虽然也早已今非昔比，但也要护住她。 这样大的事情，总要和师兄师姐好好商议一番。 牛魔王是落草为寇的妖王，自然进不了天庭，他要等到晚上，等夜游星巡视洪荒之时。 夜游星名讳换做石矶，也是截教弟子，封神之战后上了封神榜，受封夜游星。 他将此事通知师姐，然后通过师姐再告诉如今截教的领军人金灵师姐。 石矶师姐没有等到，先等到一个小尾巴。 他清清嗓子，大喝一声：“谁？出来吧！” 原来是蛟魔王一直跟在牛魔王的后面，此时听到牛魔王呼唤讪笑从云间走出。 牛魔王不解：“你跟着我老牛做什么？” 蛟魔王红了脸，对牛魔王拱拱手：“不瞒牛大哥，今日见了令师妹，可谓是一见钟情，小弟愿备下厚厚的重礼，请牛大哥将令师妹许配给小弟。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牛魔王听了冷汗直流，惊得后退半步。 天呢！他可不敢将玉瞳许配出去！ 若是让西方那位知道了，同门之情也不管用，他老牛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牛魔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瞪了蛟魔王一眼，他脸上的鼻青脸肿还没有消去，突然想起来今日他和玉瞳斗法的场景。 那小祖宗虽然娇纵了些，但是个明事理之人，不会轻易与人动手，想来是蛟魔王故意招惹！ 想到这里，牛魔王的面色慢慢沉了下去，扛起自己的法器混铁棍便向蛟魔王打去！ 他们截教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也是能轻易觊觎的！ 第5章 擒拿 而一边，孙悟空带着天马逃下界之后，增长天王迫不及待地去了斗部去找斗姆元君。 斗姆元君身后是她的弟子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侍奉在侧，听说弼马温带着天马跑了之后，对老师道：“此事不可传到天帝耳中，不如我等师兄弟先行将那妖猴擒回天庭。” 斗姆元君嗔怪的看了徒弟一眼：“擒回来做什么，天帝知道了岂不还是要怪罪？” 她又对增长天王道：“本座记得南部瞻洲生了乱子，天帝早就催促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增长天王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斗姆元君让自己独善其身，又做一礼：“多谢师叔。” 谢罢，便即刻率领部众前往南部瞻洲。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便说不准了。 他可不想受天帝的鸟气。 增长天王离开后，闻仲不解，上前道：“老师，弟子不明白，您为何不让弟子将那妖猴捉拿归案？” 斗姆元君很是无奈，忍不住白了徒弟一眼，她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爱操心了些。 想当年封神之战时便是如此，替殷商劳心劳力，最后都把自己操进去了。 “为师且问你，你这做天庭的官做习惯了，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昊天的狗腿了？” 这话闻仲自然不敢答应，打了个辑首：“弟子不敢。” 斗姆元君又道：“既然如此，天帝尚在与诸臣宴饮，此时暂时不能上报，等宴毕再禀告天帝。你我不过区区属臣，岂能越俎代庖？” 闻仲暗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天帝宴毕，那猴子岂不是能逍遥许久？ 届时，天帝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这厢，天帝设宴，大开宝阁，琼香缭绕，瑞霭缤纷，往来觥筹交错也。 天帝自饮自酌几杯酒，再一望去，只见席上少了几个人。 他那个倒霉外甥自不必说，不见他也好，省的两相生厌。 但斗姆元君哪里去了？ 虽说截教众仙上了封神榜，自然以他这个天帝唯命是从，但小团体搞的也是热热闹闹的。全教上下皆以斗姆元君为首，有的时侯也敢把他这个天帝给忘到脑后。 这种场合斗姆元君竟然走了，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天帝高声道：“为何不见斗姆元君？” 此言一出，跳舞的仙娥停下动作，席上站起来一位女仙，是斗姆元君的师妹感应随世仙姑。 仙姑道：“禀陛下，先前火部出了些茬子，元君已先行赶了过去，想必这会就改回来了。” 天帝脸色淡淡，火部是最清闲的地方，能出什么岔子，这些截教的人说个谎都说的这么假。 话音刚落，斗姆元君便从殿外走了进来，接收到师妹递的小眼神，斗姆元君不慌不忙，对天帝做了一礼。 天帝问：“斗姆去做了什么？” 斗姆元君笑道：“回陛下，先前在不死火山取得神火不知为何烧了宫殿，下面人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臣去处理了一番。” 天帝便不说话了，脸色有些难看。 不死火山的神火是他亲自令人取回天庭，未曾想出了岔子。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斗姆这是故意内涵自己。 见天帝并未说话，斗姆元君又施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 过了半日，千里眼顺风耳忽然来报：弼马温不知道何时竟反下了天庭，还在洞外竖立一旌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 天帝一拍椅子，大怒：“为何此时来报？” 又问左右：“南天门今日何人值守，为何不早来报？” 侍奉的游奕仙官道：“陛下，今日原该增长天王值守。” 增长天王是截教出身。 天帝暗喜，面上仍威严问道：“增长天王何在？” 斗姆元君又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忘了，南部瞻洲生了乱子，您派了增长天王去平乱，此时想必还没有回来。” 天帝微微皱眉，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会记得这些小事。 斗姆元君在天庭威势慎重，众仙有疑惑者也不敢轻易说出，天帝便信了此事。 斗姆元君微微一笑：“小小一妖猴而已，陛下何必挂心，且让人将那妖猴捉拿便是，臣愿保举多闻天王、广目天王下届捉拿妖猴。” 多闻天王、广目天王都是截教的人，这岂不是给了截教立威的机会？ 天帝并未应允，封自己的心腹托塔李天王为降魔大元帅，与哪吒三太子、巨灵神一同下届捉妖。 斗姆元君并不感觉意外，笑意盈盈回到自己的位置。 笑话，她才不想让截教中人为昊天鞍前马后，昊天心思多疑，自己只有这样说，昊天才不愿让截教出手。 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等人领了旨下界，殿内又继续恢复了欢饮达旦。 不久，原本当值的夜游星忽让天奴将斗姆元君请至殿外。 斗姆元君出去后见夜游星在殿外焦急不已，不由好笑：“师妹这是怎么了？从未见你如此神色？” 夜游星眼眶有些红，紧紧握住斗姆元君的手，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素来风轻云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截教二师姐忽然激动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游星蹙眉：“牛魔王亲口说的，想必玉瞳确实回来了。” 斗姆元君忍不住笑了一下，眸色也飞速的红了起来，神情又忽然一变：“不好，托塔李天王等人已经去了花果山擒拿猴子去了，若是连累了玉瞳怎么能好？” 她现在又后悔了，没能让截教的人去花果山！ 夜游星皱了皱眉，安慰斗姆元君道：“师姐别担心，我去花果山看看，至于天帝面前，便需要师姐斡旋一番。” “也只能如此。”斗姆元君点点头，恢复平时的从容不迫转身回了殿内。 花果山，牛魔王和蛟魔王相继离开，剩下的妖王们也都跟着告辞，只剩下了孙悟空玉瞳在一块吃酒。 倒是那七十二洞妖王小妖王纷纷还要给美猴王接风，献上美酒。 席间，不知哪一位洞主提出：“大王法力无边，寿与天齐，可为‘齐天大圣’！” 玉瞳觉得这个称呼好听极了，想当年妖族中人人才济济，呼风唤雨，也都称“大圣”，如今看起来虽说落魄了，却还有孙悟空这样的小辈伶俐机敏、天赋卓绝，可以配得上“齐天大圣”四字！ 她这样盛赞，便有觉得此四字不妥之人也不敢多言。 于是孙悟空兴致勃勃的让人竖下旗帜。 然后没过多久，托塔李天王领着天兵天将来了，在外面叫阵。 众人酒意蒙眬，一听有人打上了门了，齐齐拿起武器，要给外面的那些鸟神仙好看。 玉瞳严格来说都不认识外面的那些神仙，和他们也没有仇，但一听说是来打架了，眼睛便亮了起来，跟着众人往外冲。 孙悟空摆摆手，制止住众人的动作，半醉道：“在俺老孙的花果山撒野，自然让俺老孙把他们赶走！你们继续，我马上回来。” 玉瞳对喝酒没有兴趣，只对看打架有兴趣，便也跟了出去。 率先来战的是托塔李天王手下的巨灵神：“吾乃巨灵天将，特奉玉帝圣旨来降服于你。泼猴，快归顺天恩，否则，让你顷刻化为齑粉！” 说罢，便从天上举一巨斧迎头劈来。 “这个人说话好难听！”玉瞳皱了皱鼻子，拍拍孙悟空的肩膀：“猴子，快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孙悟空轻轻一笑，将手中的如意金箍棒随意扔了出去，顿时斧棒交加，余波震地周围的天兵天将都后退数丈。 只听“咔嚓”一声，斧柄被打作两截。 众人都是大为震惊。 玉瞳忍不住笑嘻嘻的弯了眼睛。 巨灵神战败，回到托塔李天王面前请罪。 没成想这个小小的妖猴这般能耐，托塔李天王转头对自己的儿子哪吒三太子道：“我儿去将那妖猴擒拿归案。” 哪吒三太子并未答应，直接提枪跃下云头。 孙悟空正向玉瞳显摆自己的神通广大，玉瞳忽地对他身后一指：“欸！有一个小孩来找你了？” 孙悟空回头一看，原来是哪吒，在天庭当官的那些时日，他和哪吒关系还不错，一起吃过几次酒，当即笑道：“哪吒，你也要同方才那个傻大个一样要捉俺老孙回天庭复命？” 哪吒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你这猴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的话！” 随即，便幻化出三头六臂。 孙悟空也跟着变出三头六臂，连如意金箍棒也多了两根。 一只猴子一个小孩相逢对手，转眼间便斗了三十个回合。 两个人都战意颇浓，各自纠缠，打的花果山的各色草木树植皆被波及，小猴子们和散养着的天马不知藏到了哪里？ 玉瞳在一旁观战，看的心痒不已，只恨不得自己也能一起上。 两人又斗几百回合，还未分出胜负，那小孩便有些发急，一急便落了下风，左胳膊受了金箍棒一下。 他不由撇嘴，率先收了武器。 这般气鼓鼓的模样，瞧着莫名有些眼熟。 玉瞳又仔细端倪他一番，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 哪吒踩着风火轮，落到地上：“不打了！不打了！今日是本太子饶你一次，不是打不过你！” 孙悟空挠着头哈哈大笑，也并未生气，一副很是和睦的样子。 这边玉瞳还是没有想到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便不再多想，向天空一看。 不知小孩的父亲是不是看出来儿子并没有真心将孙悟空捉拿归案的意思，面色难看，一副虎目瞪了过来，看起来凶狠极了。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你爹真凶，凶起来有点丑，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这话落在哪吒的耳中好听极了！ 他和自己这老爹最过不去，谁骂他爹谁就是他的好朋友！ 第6章 蓬莱 碧空如洗的天空之上，云层深处，夜游星暗藏其中。 她在封神之战时期与哪吒有私仇，并不愿现身，只在云间遥遥远望。 哪吒被孙悟空伤了手臂，回了托塔李天王身旁，托塔李天王没想到这猴子竟然有如此神通，只得鸣金收兵。 天兵天将离开后，夜游星看到玉瞳和那孙悟空说话时笑得很开心，两靥梨涡若隐若现，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放下心来。 眼下不是相认的好时机，她便也回了天庭，好让师姐也放心。 而此时花果山，玉瞳心有所感，忽地向天空方才夜游星停留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人在悄悄关注着自己。 不知道是何人，但她能确定，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夜游星跟在天兵天将的后面也回了天庭，暗暗将花果山之事告知了斗姆元君。 此时托塔李天王正在向天帝禀告花果山战败之事，听到连本领高强的哪吒三太子都被那妖猴伤了胳膊，天帝面色不显，内心却有些震惊。 哪吒是阐教弟子，圣人门徒，法力自是不必说，竟然也会败于妖猴之手？ 惊讶之余，还有些幸灾乐祸。 比之截教之人，他更忌惮阐教的人。 封神之战后，截教圣人囚禁于紫霄宫，弟子受制封神榜，并不足为虑。 但阐教弟子便不一样了，阐教圣人的脾气可比当年截教圣人差多了，而且阐教中更有如杨戬、哪吒等肉身成圣，不受制于封神榜的弟子，素日里比截教的神仙嚣张多了。 尤其是他那个便宜外甥！ 现在哪吒这个圣人徒孙居然败在了一只名不见妖猴手上，实在是痛快。 天帝假意李天王父子安抚一番，又问：“众卿还有何主意处置妖猴？” 斗姆元君沉思须臾，她可不在意怎么处置那猴子，但玉瞳也在花果山，听石矶师妹所言，玉瞳此时很是孱弱，并无多少法力，若与天帝过多纠缠，不论是受到牵连或者是被认出身份，都不是好事！ 她站起身来：“陛下，这妖猴神通广大，若是就此诛杀未免可惜，可让三十六星宿去降伏妖猴，回天庭受审！” 天帝多疑，不由想到斗姆元君素来秉性刚正严明，从不轻易放过，此时竟然对妖猴心怀悲悯，难道是在和阐教唱反调？毕竟阐教和截教有血海深仇。 不！旁的截教弟子也许会和阐教别苗头，但斗姆元君心思深沉，不会轻易如此做派。 难道是看妖猴法力通天，想要与之交好，收为己用？ 是了！想必如此！ 天帝微微一笑，对着自己的心腹太白金星使了个眼神。 太白金星是个老好人，孙悟空第一次招安就是他去请的，此刻收到了玉帝的眼神自是不必说，忙站出来了道： “陛下，斗姆元君言之有理，那猴王神通广大，想一时不能收伏，反又劳师。不若陛下大舍恩慈，还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若能教化，倒是美事。” 天帝看一眼斗姆元君，暗暗点头，道：“此事还复由你去办！” 这妖猴既有广大神通，又岂能落入截教之手，他要让这猴子成为自己人，然后坐看阐截二教相争！ 斗姆元君安然归座，唇角微不可见的翘起。 只要不伤害到玉瞳，她才不管天帝想将谁人收为己用。 打败了天兵天将，回到水帘洞后，众妖继续饮酒为乐，直到夜色降临，七十二洞洞主才各自散去。 玉瞳在此住了一夜，等到天色将晓，太阳星的光辉照耀到大地上，也同孙悟空告了辞。 虽然夔牛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截教现在空空如也，门人弟子都被圣人带入阵法之中，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 倘若能见到圣人，是最好不过，若见不到，也算满足自己多年夙愿。 她记得，当年自己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便是能重回碧游宫，再见故人最后一面。 蓬莱就在东海，距离花果山算不上远，不过是一个跟斗的事情，孙悟空并未相留。 玉瞳掐指换出一朵祥云，足踏祥云便迎风而去。 她身上法力不足，速度也变慢了些，不过躺在云上看浪花翻涌倒也是有趣，路程并算不上无聊。 可没过一会，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窜出一只黑色的蛟龙，蛟龙落在她面前，笑得眼睛小了一圈：“美人，我们又见面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极有缘分的？” 玉瞳皱起眉，不明白为什么这条小蛟一直纠缠自己？ 她现在的法力本就剩的不多了，用一点少一点，不想浪费同这小蛟斗法，便凶恶的瞪他一眼。 美人佯凶，实则是粉面生春，蛟魔王的心酥了一半，忍不住轻抚胸口，抑制自己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玉瞳却突然发现了他原本就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面上更加惨了，不由问道：“你又被人打了吗，怎么讨厌你的人这么多？” 扎心了！蛟魔王的笑容僵在脸上，谁知道牛魔王发了什么风，不分青红皂白便把自己打了一顿，自己看牛魔王是自己未来大舅子的份上才忍他这一次。 未来大舅子！ 大舅子！ 这真是一个极好听的称呼！ 想到这里，蛟魔王的面上又是止不住的笑容：“美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路程寂寞寂寞，不如本大王陪你一程？” 还大王？玉瞳撇撇嘴，这样的小蛟，她小时候一个人能捉七条！ 本想赶他走，忽然间，她灵光一闪，露出狡黠的笑容瞟他一眼：“你想跟就跟着吧！” 蛟魔王狂喜不已。 说话间，蓬莱岛眨眼便至。 玉瞳率先跳了下去，高声道：“有能耐的你跟下来。” 蛟魔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跟着飞了下去。 落到海滩上的那一刹那，忽见玉瞳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他心中“咯噔”一声，便要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雪白的沙滩上青光一闪，一道繁复的法阵慢慢显现将他困在其中，阵中有金木水火、有周天星辰，奥妙无穷。 蛟魔王受制其中，不得动弹！ 他连忙讨饶：“我的姑奶奶，你就放我出去吧！” 玉瞳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让你招惹我，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说罢，她做了个鬼脸便扭身而去。 截教教主通天圣人，是洪荒中数一数二的阵道大能，更是以阵道立教，这蓬莱岛上有无数阵法，普通一个，便能这小蛟龙吃个大苦头。 碧游宫是她第二个家，许是近乡情怯，即将要到碧游宫，玉瞳便有些驻足不敢上前。 她虽没有来过蓬莱的碧游宫，但这里的碧游宫与从前昆仑山的碧游宫一模一样。 烟霞凝瑞霭，乃上清妙境，果如牛魔王所言，这碧游宫虽纤尘不染，却空空如也。 步入那座熟悉的宫殿，正殿中央只摆着一个普通的素色蒲团。 恍惚间，玉瞳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坐在圣人身边听道的情景，鼻尖一酸，怔怔落下泪来。 随即恼恨地拍拍自己的头，做什么要哭？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圣人了，圣人出关后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她擦擦眼泪，撩起裙摆对着蒲团的方向双膝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师徒大礼。 碧游宫后面有一座紫芝崖，云霞擎天，彩云弥漫，是门人们平时玩乐斗法地地方。 圣人将碧游宫搬至蓬莱，连紫芝崖也一起搬了过来。 玉瞳来到紫芝崖后，左右细看一番，掐指捏决，不消一会，山壁上露出一座阵法。 截教弟子无数，倘若都住在碧游宫，便是有十个也不够住的，于是有很多弟子用了延伸空间的阵法，住在阵法之中。 当年她也住在阵法之中，同截教首徒多宝道人住在紫芝崖后。 他们曾经过在一起过的很快乐，直到巫妖大战之时。 巫妖大战的消息整个昆仑山都知道，但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只有她被瞒在鼓里。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在同门的口误之下得知。 她这人最恨被欺骗隐瞒，而她最信任的人却背叛了她。 她立下誓言，此生再不要和他见面，再也不要和他说一句话，从此恩断义绝，不复相见！ 可在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便是能够再看他一眼。 从过往记忆中抽离，她心中慌乱不已，双手紧握成拳，站在阵法之外徘徊许久才走了进去。 第7章 花环 圣人崇尚简朴至真，弟子们有样学样，亦是如此。 小小的静室同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虚窗云榻，除了当年她亲手挂在窗前的一串风铃，再无任何装饰。 与她在天庭中穷奢极侈，琼楼玉宇的公主神殿想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但她很喜欢住在这里，比自己的家还要喜欢的多。 云榻上放着一串雪白色的月桂花编成的花环，大约时间太久了，月桂花之上的月光早已暗淡。 玉瞳依稀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彼时她才刚到碧游宫，素日里只和师兄师姐到处胡闹，一次看到了几簇生的极好看的凌霄花，便采了几朵想要簪在发髻上。 她带回去给多宝哥哥看，然后那几朵花被他编成了一束戴在额前，最漂亮的花环。 她喜欢极了，开心的带了好几日。 很久之后才得知，那凌霄花是玉清元始天尊园子里的。 她如何戴在头上开心，便有人如何在她看不见地方替她受罚…… 回过神来，玉瞳目光中多了几分淡淡的怀念，伸出手去取放置在云榻上的月桂花环，不料才触到花环的那一刹那，那束早已枯萎失去了光芒的花环顷刻间化成了齑粉。 被风一吹，便如尘埃一般四散飘零而去，消失在了茫茫洪荒之中。 玉瞳轻轻蹙眉，殷红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还以为是他这些年来也如自己这样思念着彼此，不曾想，早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她气冲冲地出了静室，离开阵法，没忍住，狠狠踢了一脚石壁。 可还尚不觉得解气，挥了挥衣袖，用身体剩的不多的法力毁去了这处阵法。 都不记得她了，留着地方还做什么！ 与此同时，据此千万里之遥的西牛贺州，灵山圣境。 雷音宝刹，佛祖口吐珠玑，正在盂兰盆会上讲经。 霞光满天，彩云霁风，诸天神佛齐聚，连东方圣人、人阐二教教主也又邀前来。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另有神佛得了道法，忘乎其形，直接立地飞升。 也有从原道者，不解其意。 半空中漂浮着朵朵功德金莲，清俊的佛祖立于金莲之上，俯瞰众生相。 忽而，似心有所感，往东海方向淡看一眼。 佛祖分心，旁人不知，却瞒不过太清圣人和玉清圣人的眼睛，视线紧落其身上。 下一瞬，佛祖垂眸一笑，对二圣微微颔首。 太清含笑，抬手念了一声道号。 玉清肃容，轻哼一声，扭过脸去。 离开的蓬莱的时候，蛟魔王还困在了沙滩上的阵法之中，看到玉瞳的身影，在阵中大喊：“美人儿，小姑奶奶，我错了，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玉瞳心情正不好，听见他的声音心中更为烦躁，站在云上，指尖捏了一个法决，将阵法开启，那蛟魔王瞬间便如置身于水火之中，冷热交加，痛苦不已。 “此乃圣人道场，仙家福地，不会辱没了你，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她吐了吐舌头，驾上云便走！ 悠悠转转很快便到了花果山，一群小猕猴围了过来，在她身上乱跳。 进了水帘洞，却不见孙悟空的身影。 她问一旁的赤尻马猴：“你家大王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赤尻马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小猴上下乱窜道：“奶奶，奶奶，我们大王又去天上当官去了！” 赤尻马猴一脸自豪接道：“那些神仙都怕我们大王，请我们大王上天做齐天大圣。” 玉瞳想起来孙悟空之前就是被骗上天去当官的，这次怎么还上当？ “那你们可知天庭为何一来请，他便去了？” 赤尻马猴挠挠脸：“那来请我们大王的老头说，齐天大圣的活计是看守蟠桃园。” 这个吃货！ 玉瞳撇撇嘴，怎么别人骗他什么都信，看守园子这种活计怎么配得上齐天大圣！ 她起身出了水帘洞，飞上天空：“那我也去天庭看上一看！” 跟孙悟空下来一次，她已经对如今的天庭布局大致有了印象，上了天庭后，七拐八绕，到还真的找到了一处桃园。 她猜测，这是赤尻马猴口中的蟠桃园了。 进去一看，园中只有七个衣衫斑斓的美貌仙娥。 再仔细一看，这七个仙娥居然被人下了定身咒？ 不用猜就知道，定是那猴子暗地里搞的鬼。 她吹一口清气，解了这七个仙娥的定身咒，又出了蟠桃园。 掐算一番，也掐算不出猴子的踪迹。 云雾漫漫之中，忽见不远处有两个神仙翩翩而至。 玉瞳隐去身形，听二人谈话。 一人道：“今年的蟠桃盛会不知怎么回事？以往都在瑶池举办，怎么偏偏今年要先去通明殿见礼？” 另一人答：“这哪能知道？左右是那泼猴通报的，想来不会有错。” 说话间，二人远去。 既然是泼猴通报的，那就一定是错的！ 玉瞳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转身离开。 还不到瑶池，远远的便闻到香气扑鼻的食物味道，玉瞳隐着身进去，殿内空无一人，却有一只小毛猴抱着酒罐子痛饮。 玉瞳玩心大起，悄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醉了的猴子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便继续喝酒吃东西。 玉瞳又拍了拍他。 如此反复数次，猴子终于不胜其烦了，一把摔了酒罐，掏出金箍棒，“汏”了一声：“哪里来的，也敢在你大圣爷爷面前放肆。” 空气中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玉瞳渐渐显现出身形。 孙悟空默默将金箍棒收回，伸出手在盘中不知道抓了什么食物，送到玉瞳口前：“快吃，就当俺老孙请你吃！” 玉瞳盯着那只毛绒绒的手，后退半步：“你这只猴子怎么这么不讲究，也不用筷子。” 说罢，拿起桌子上摆放的金箸递给他。 孙悟空满不在乎的撇过头：“俺老孙才不使那麻烦玩意！” 玉瞳看着他的表情，眨眨眼睛，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不会用筷子！” “瞎说！”被戳中了弱点的孙悟空猴脸通红，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不好意思。 他一挥手，将满桌上的珍馐美食、仙液琼浆收入囊中：“哼！不吃了，俺老孙要留着给俺的猴子猴孙吃！” 算他还有点良心，还记得花果山的猴子们。 玉瞳并未觉得不妥，想当年妖族有宴会的时候，都是万妖同饮，不分薄厚。 看看天色，想来这个时候天庭的神仙都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估计正在到处找罪魁祸首呢！ 她催促道：“那我们快去花果山吧！” “等一等！”孙悟空打了酒嗝，抓住她的手，摇头晃脑道：“你还没有去过我的齐天大圣府，我要带你去看看。” 他是小孩心性，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玩具，玉瞳一直觉得他很对自己的脾气。 她点点头：“那好吧！” 于是，孙悟空带着她在天庭飞来飞去，直到落到一处宫殿面前。 “就是这里！” 孙悟空率先走了进去，徒留玉瞳茫然的盯着宫殿上面的匾额——兜率宫！ 就算是她不识字，可齐天大圣府也应该是五个字才对！ 这猴子，都醉糊涂了，玉瞳赶紧追了进去！ 第8章 玉兔 一进入兜率宫，便给玉瞳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兜率宫道家气息很是浓厚，就像是在哪个地方见过。 “咦——俺这齐天大圣府怎么和之前长得不一样了？” 孙悟空一边嘟囔，一边踢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跑了进去。 玉瞳跟着过去一看，是一处炼丹房。 她小时候老是偷偷的躲在太清圣人的八景宫玩，对炼丹房这种地方熟悉的很。 孙悟空见这房间中挂着很多个葫芦，随手摘了一个拔出塞子，倒出一堆小药丸子来，小丸子闻起来香香的，他忍不住吃了一颗：“还挺甜，这是什么东西？” 玉瞳回答：“这是丹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增长修为，但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毛茸茸的手直接往她的口中塞了一颗。 玉瞳未来得及反应，直接吞入腹中，不由皱了皱眉。 一股浓郁的灵力在她的身体中激荡，但很快消失不见，回归了天地。 眼下她的这一具身体只是一片月桂树的叶子，并不是她真正的法身，所以这丹药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这丹药的气息……怎么会这么像太清圣人所炼制的？ 太清圣人对她不错，她从小便拿太清圣人所炼制的丹药当糖丸吃，气息再熟悉不过，是不可能认错的！ 不过为什么太清圣人的炼丹房出现在了天庭？ 玉瞳想了好大一会，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玉清圣人脾气那么大，都能把通天圣人气到搬家，自然也能将太清圣人气得将道场搬到天庭来。 一定是这样！ 既然是太清圣人炼的丹药，那让猴子吃一些就没有关系了。 玉瞳松一口气，依着小时候的记忆抬手又隔空取下几个更加华丽的葫芦来：“这里面的丹药更好吃，你吃这里面的。” 于是孙悟空扔了手中那次一等的丹药，吃上了更好的。 一番胡吃海塞，他打了个饱嗝，然后又将那些装着丹药的葫芦往袖子里藏。 “你这是做什么？”玉瞳不解。 “自然是给俺老孙的猴子猴孙带去！” 玉瞳皱眉：“这些丹药不像是之前的食物，是不能分享的，在这里吃一些可以，若是拿走的话岂不是就成小偷了……我是不会偷东西的！” 孙悟空嘿嘿一笑：“这好办？你先闭上眼睛。” “做什么？”玉瞳疑惑地闭上眼。 随即传来一道飘然远去的声音：“哈哈——你没看见俺老孙拿走，就不算是你的偷的！” “你这个泼猴——”玉瞳愤怒地睁开眼睛，追了上去。 奈何泼猴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玉瞳才出了兜率宫，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猜出那猴子一定是回了花果山，便向花果山的方向而去，还没有出南天门，就见十万天兵天将追在自己身后。 她不愿暴露出身份，索性藏在云层之中幻化回了自己的玉兔真身，只是花果山是去不成了，想着回太阴星躲上几日。 至于那些天兵天将就让臭猴子自己一个人应对吧，谁让他逃跑也不带着自己的！ 她将如何从南天门去花果山的路记得清清楚楚，却忘记研究南天门到太阴星的路，在天宫中乱逛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方向。 忽地，眼前出现了一双十指纤纤的玉手，将她抱了起来。 “你是嫦娥仙子养的小玉兔吗？怎么会出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嫦娥仙子？ 玉瞳不高兴的撅起唇。 她怎么可能是嫦娥养的呢？嫦娥是她姨母太阴星君常曦娘娘三尸虫中的恶尸。 当年巫族的大巫后羿射死了她的哥哥们，于是姨母派自己的恶尸嫦娥去杀了后羿，不曾想嫦娥竟然爱上了后羿，还因此生出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想要自己修炼斩三尸之法，斩去自己和主人之间的联系。 她姨母怒极，杀了后羿后，将嫦娥从自己的身体中剥除，塞进了蟾蜍的身体中。 巫妖大战之时，姨母拉着巫族的祖巫烛九阴自爆而死，没想到嫦娥居然还活着？ 玉瞳压下心中震惊，抬眸看向将自己抱起来的人，是一个身穿红色仙衣、头戴金霞冠的美艳女仙。 这女仙生的花容月貌，盯着她的那张脸，玉瞳便安静的留在了她的怀中。 女仙又道：“小玉兔，现在天庭有点乱，你就在我这里待上几日，等事情过去了，我再将你送回广寒宫。” 玉瞳便一直藏在了她的云袖中，跟着她回到了她的仙府。 不知待了几日，一个小道童从外面急匆匆的飞进来对女仙禀报：“星君，星君，斗姆元君从花果山回来了，没有捉住那猴子，天帝发了好大的脾气！” 听到没有捉到猴子，玉瞳松了一口气。 女仙则焦急不已，仓惶的出了仙府，往凌霄宝殿赶。 许是她太过焦急，忘记了袖中还有一只玉兔。 此时，凌霄宝殿中，斗姆元君领着一干截教出身的诸神跪在殿中央。 天帝大发雷霆：“斗姆元君，当年尔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是何等的威风，怎么如今连一小小的妖猴都奈何不过？是将朕的诏令抛到脑后了吗？” 斗姆元君了无惧色，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天帝，朗声道：“陛下，那妖猴通神广大，吾等……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法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陛下见谅。” “哼！究竟是有心无力还是存心而为，斗姆元君心中清楚！”天帝脸色难看，忽又轻笑一声：“斗姆元君是天庭诸星宿之首，诸臣有错，是斗姆元君约束不当的过错，自然该斗姆元君一力承担。” “来人，取封神榜来。” 众仙脸色一变，斗姆元君元神受困于封神榜，用封神榜惩罚她的元神，任她再是铁骨铮铮的神仙，也是生不如死之痛。 封神榜被天奴战战兢兢的端了过来，天帝扫了一眼，并未着急行刑，而是对立在左右的闻仲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尔是司涨刑法的神职，便由尔在殿中，当着众神的面亲自行刑，以儆效尤！” 被点了名的闻仲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对天帝怒目而视！ 其他的仙人也都面露震惊之色，截教众人更是嗔目切齿，更有脾气暴躁者，直接站了出来。 众所周知，闻仲是斗姆元君的徒弟，让徒弟对老师行刑，已经不算是惩罚，而是诛心，不可不谓恶毒！ 面对众仙的反应，天帝勾唇一笑：“有异议者，与斗姆元君同罪！” 此言一出，斗姆原本跪的懒散的身子挺直些许，对自己那几乎要冲上去和天帝拼命的徒弟温柔轻笑：“天帝有令，莫敢不从，徒儿行刑！” 闻仲一个八尺黑脸大汉红了眼眶，截教众仙纷纷上前，站在闻仲身后与天帝对峙。 殿中剑拔弩张，群情激愤，无人看到火府星君的袖中，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悄悄探出了头。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纯净的金眸中水汽氤氲，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此时，殿外的游奕仙官走了进来，一脸惶恐不安：“陛下，西方的观世音菩萨求见陛下。” 天帝脸色一变，纠结须臾，重重一哼，无奈摆手道：“斗姆元君先下去吧！” 他虽不想这么轻而易举放弃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可观世音从前虽是和截教不和的阐截弟子，但现在是西方的人。 这些年来，西方崛起的太快，将东方也压了一头。 东西方看似和睦不已，实则水火不容。 斗姆元君和截教弟子再是可恶，也是东方的人，是他将来对抗西方，对抗如来最好用的利器。在西方之人面前，他们必须要是君臣同乐的样子。 斗姆元君应了一礼，轻轻抚平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袖，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截教弟子一拥而上，将她围在中间，不敢当着天帝的面仔细检查，只七嘴八舌的问道：“师姐没事吧？” 斗姆元君从容自若地点了点头，笑道：“本座无事。”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处，笑容瞬间在脸上僵住。 火府星君绯红的衣袖中，有一只兔子在怔怔地看着她，金色的眼眸中缓缓流出两行清泪。 斗姆元君心间一揪，迅速反应过来，伸出手飞快的将兔子按了回去，趁天帝的注意力全都在观世音菩萨的身上，缩布成寸，眨眼之间拉着火府星君到了偏殿。 玉瞳从火府星君的袖中跃了出来，落到斗姆元君的身上，随即变成了人形，扑在她怀中，哽咽道：“金灵姐姐，我好想你！” 这一刻，不惧生死，在封神榜面前也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斗姆元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了眼眶，用力抱住她。 “玉瞳，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第9章 封神 姐妹重逢，封神之战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下去了。 斗姆元君用一种及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为玉瞳讲述了，在她未能参与的那些时光中发生的一切。 从通天圣人带领弟子搬出昆仑山，截教阐教交恶，再到蓬莱岛上万仙来朝，显赫一时。 最后是第三次洪荒量劫降世，截教大厦倾颓，青萍剑碎，圣人被幽禁，弟子上了封神榜。 她谈起这些旧事的时候很是温和从容，将这事情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娓娓道来，甚至怕玉瞳太过伤心怨怼，还笑着揶揄自己。 “你看，比起那些当年便魂飞魄散的同门，我们却还是留下了一条命，得以还与洪荒共存。” 玉瞳从未想过在自己死后的这些年中，她一直视以为擎天支柱的截教、避风港湾的圣人也会落得与当年巫妖二族一样的下场。 她才接受了父母亲人身死，如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师门的惨烈。 虽然金灵姐姐说的从容，但她知道，比起身死道消，如今的苟延残喘更消磨人的意志。 “姐姐——”玉瞳又扑入她的怀中，泪水滚滚而出，她放声大哭。 斗姆元君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玉瞳，或许这样事情对于你来说不能接受，可我们已经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如今闲散度日，很是轻松。” 玉瞳小声呜咽，安静的听着，眼睛闪过方才在凌霄宝殿一张张熟悉的脸。 金灵姐姐、云霄姐姐、石矶姐姐、赵公明师兄…… 恍惚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这些人中偏偏没有那个与她最亲近的人！ 她仔细回想金灵姐姐讲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不知是她无意还是刻意避忌，全然没有一点那个人的消息。 在金灵姐姐的口中，所有的截教同门们，除了元神上了封神榜的，还有为人坐骑，生不如死的同门。 剩下的只有身死道消。 她忽然想起来，在碧游宫那束枯萎了的化成齑粉的月桂花环，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心中大恸，呕出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了斗姆元君的怀中。 自从看到了那束枯萎多年的花环，她便一直以为多宝哥哥将自己给忘了，现在一想，可能他早已经…… “玉瞳，你怎么了？”斗姆元君迅速抱住她，焦急的呼唤。 玉瞳死死抓住她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她：“姐姐，我……” 可后面的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她不敢问，怕得到那个自己承受不起的答案。 “师娘！师娘您没事吧！” 火府星君还沉浸在自己捡到的嫦娥仙子的小兔子忽然变成了自家师娘这种巧合之事中，见玉瞳呕血，也扑了上来，关切不已。 “师娘？” 玉瞳怔怔重复一句，心中大约猜出了这个女仙的身份。 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你这小辈，怎么胡乱喊人？” 斗姆元君尝试将自己的法力输入玉瞳身体之中，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终是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她只能无奈叹息一声，与玉瞳道：“也怪不得她，她是多宝大师兄的徒弟，你叫火灵就是了。” 玉瞳制止住斗姆元君为自己输送法力的手，摇了摇头：“姐姐别费神了，这具身体是我用月桂树的叶子造出来的，非是我的法身，姐姐耗费再多的力气也是无用。” 随后对火府星君笑了笑：“原来你是我哥哥的徒弟，怪不得看着如此亲切。” 她从小就这样唤多宝道人，便一直习惯这样唤他。 她很想问多宝哥哥如今的下落，却实在不敢宣之于口。 精明如斗姆元君，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对火府星君使了个颜色，才安慰玉瞳道： “师姐知道你担心大师兄，但他是截教首徒，身份不一样，就算敢让他上封神榜，昊天也没有那个胆子使唤他。他现在……住在大师伯的桃山，虽然也不得自由，但比我们这些天天受昊天的鸟气的人好多了。” 小公主天真至诚，一向骄傲，倘若知道了自己最亲近依赖的多宝哥哥成了一个背叛老师、改投师门的叛徒，该是何等的打击？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玉瞳揉了揉眼睛，眼眶通红，盯着斗姆元君问：“姐姐没有骗我？” 斗姆元君素日里是一个清冷威严的女仙，在师弟妹面前一向是说一不二，此时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小公主：“难道你不相信我，那你总要信你多宝哥哥的徒弟，她总不会骗你！” 斗姆元君积威甚重的目光落到了火府星君的身上。 火府星君顶着自家师叔胁迫的目光艰难的点了点头，笑道：“师娘，师叔当然不会骗你，老师他真的在桃园。” 玉瞳点点头，并未做他想。 姐姐说的不错，比起在天庭被昊天差使，三天两头受气，还不如在桃园安静度日。 此番她心中哀恸，受了不轻的伤，只能回到太阴星去养伤。 截教的弟子都知道她重生了，当年的朋友隔三岔五的都悄摸的去太阴星看她，旧人又带新人，连带着那些后入门，她不认识的人也都混的相熟。 如此几日，倒真找回了当年在昆仑山上，闲时论道、斗法玩乐的时光。 搞得太阴星上的仙娥都疑惑不已，近来嫦娥仙子的爱慕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总是出现在太阴星上。 可没过多久，玉瞳忽然发觉沉浸在故人重逢喜悦中的自己仿佛忘记了一件事情。 她好像把那个臭猴子给忘到脑后了。 她幻化出寻常仙娥的模样打探了一番消息，才知道那日西方的观音菩萨向天帝举荐了显圣真君二郎神杨戬，这显圣真君也是法力非凡，直接将猴子擒上了天。 因为把猴子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丹药，所以太上老君一怒之下将猴子直接投入了炼丹炉中。 这几日由于截教弟子的科普，她已经知道了兜率宫里面住的不是太清圣人，而是太清圣人的善尸太上老君。 虽说偷吃了他的丹药，但毕竟是她让猴子吃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猴子像那些身死道消的故人一样什么都不做。 玉瞳开始想法子将孙悟空给救出来。 又打听了一番，听说太上老君将妖猴给投入炼丹炉后，便一直守在炼丹房中，寸步不离。 太上老君是圣人的三尸，自然也是神通广大，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若要救出那猴子，必须要想办法将太上老君引开。 思来想去，玉瞳忽然灵光一闪。 她去了花果山，将那些树林中散养的天马用袖里乾坤的神通装到袖中，带回了天庭。 据她的观察，似乎天庭中的大多数的神仙还不知道天马已经孙悟空带下了花果山。 这些天庭中的神仙大都有各自的坐骑或是法宝，甚至随便召朵云，很少会去御马监用天马出行。 她要用这些天马将天庭搞乱，毕竟浑水才能摸鱼。 天马自然不能放在兜率宫附近，如果这样，那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冲着兜率宫的猴子来的。 于是玉瞳选择了另一个重要的地方，天庭的象征——凌霄宝殿。 如果众仙上朝的地方被天马搞得一团糟，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届时，天庭众仙都会一起来收服天马，可这足有几千只，不是那么容易捉的。 她拍了拍袖子：“为了猴子，这次先委屈你们啦，等我之后找到机会再把你们送回花果山。” 瑶池。 自从那只妖猴被送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天帝终于踏踏实实的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蟠桃盛会也在重新筹办，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连截教的那群刺头也看起来顺眼不少。 忽然，外面想起来一阵嘈杂恍如地龙翻身的声音，声势极大，连瑶池中舞乐的声音也盖了过去。 天帝咂一口美酒，难的好脾气的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天奴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回陛下，御马监的天马不知为何冲进了凌霄宝殿！” 这还了得，天帝大怒：“岂有此理，负责看守御马监的弼马温何在？” 众仙面色微变，彼此看了看对方，无人作声。 见不给面子，天地的脸色越发难看，欲对斗姆元君发难：“斗姆元君，你说！” 斗姆元君无辜的看着他，施了一礼：“陛下，您忘了？先前那妖猴便是做的弼马温，自从他反下天庭后，您还未立新的仙官。” 天帝一阵尴尬，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里能记得这么多的事？ 再说了，弼马温这种小官，如果还要等着他示下，那斗姆元君是干什么吃的！ 他怒拍桌子，听着外面的声音：“不过区区几匹马，天兵天将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没有捉回御马监？” 天奴战战兢兢：“陛下，不是几匹天马，而是数千匹天马。” 天帝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黑着脸下令：“传朕旨意，天庭众仙，都去捉天马，让它们一直在凌霄宝殿捣乱像个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兜率宫的太上老君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是圣人的三尸，在天庭地位非凡，可以不管天帝的诏令。 但诚如天帝所说，天马闯进了凌霄宝殿像什么样子！ 于是，太上老君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对两个烧火的童子交待：“童儿，你们好好看着妖猴，为师去去就来。” 太上老君离开后不久，一只雪白的玉兔从窗户中跳了进来，未等两个烧火童子发现，直接对二人下了一个瞌睡咒。 两个童子只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没过一会便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玉瞳幻化回人性，走上前去敲了敲正被火灼烧的炼丹炉：“猴子，我来救你！” 第10章 天帝 过了一会，炼丹炉中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玉瞳，是你吗？” 玉瞳又敲了敲炼丹炉：“是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炼丹炉中又传来声音：“俺老孙有铜筋铁骨，能有什么事。只是我现在躲在了巽宫位下，虽然无火，这烟却熏得很，眼睛都要睁不开。” 用来烧炼丹炉的火是六丁神火，比三味真火还要厉害，岂能无事？ 她皱了皱眉，安慰道：“你别怕，我现在救你出来。” 炼丹炉中应了一声。 玉瞳仔细打量炼丹炉一番，化出一道法力向炼丹炉拍去。 忽而，炼丹炉一抖，将她的法力反震了回来了。 她后退几步，大声道：“不行呀，这上面布下了法力，我若是再用力些，就会把那个太上老君惊动回来了。” 孙悟空道：“既然如此，反正这火也烧不死俺老孙，俺就在这炉子里面呆着，看那老头能拿俺怎样！” “别着急，让我再想想。”玉瞳绕着炼丹炉走了一圈，又观察一番炼丹房，只见那炼丹炉上面刻了一圈金色的经文，是《黄庭经》。 《黄庭经》是每个道家弟子入门的经书，玉瞳小时候也是背过的。 她眨了眨眼，笑起来：“我想到了。” 太清圣人和通天圣人是兄弟，彼此之间的道法自然有很多相通的地方，这加附于炼丹炉上的法力从外面强破的话会惊动主人，可若是从里面呢？ 她又拍了拍炼丹炉：“猴子，我教给你《黄庭经》的上清篇，你随我一起诵读，领悟其中的道法。” “上清紫霞虚黄前……” 道法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她念了一遍，试图将自己在圣人那里学到的东西交给孙悟空，但是天赋是每个人所独有的，剩下的就要看孙悟空自己的领悟能力。 过了一会，炼丹炉中传出孙悟空的声音：“玉瞳，俺悟了！” 玉瞳忍不住笑出声：“那可真厉害，那你快出来吧！” 孙悟空笑嘻嘻：“你离远一些，俺老孙要出来了！” 玉瞳直接离开了炼丹房，走之前还没有忘记把那两个昏睡的童子给捎上。 甫一出门，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声，惊天动地，一道火星从房间直冲云霄，这下，连这间炼丹房都被捅出一个窟窿。 知道太上老君马上就要回来，玉瞳忙问：“接下来你要去哪？” 孙悟空身上穿戴着的威风凛凛的披挂早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如今只剩下一个浑身是毛的猴子：“俺老孙这就去找那天帝报仇，不洗刷今日之辱，俺就不叫齐天大圣。” 玉瞳想起来昊天在金灵姐姐和截教众仙面前的趾高气扬，百般羞辱，她点点头：“那你去吧！” 说罢，又忍不住叮嘱道：“那你不要伤害其他的神仙，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孙悟空早就翻了一个跟斗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见状，玉瞳索性隐了身形，也跟着向瑶池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先前跟着天帝一起赏舞听乐的神仙大都去了凌霄宝殿捉天马，如今留在天帝身边的大都是左右侍奉的天奴近臣，还有几位或是年迈或是位高的神仙。 孙悟空路上随便抓了一个神仙，拿着金箍棒逼问：“天帝老儿现在在哪？” 那神仙被抓了也不慌不忙，说的也很是干脆：“天帝现在在瑶池，正好趁现在人不多，你快去吧，再拖延下去，众仙都要回去了！” 孙悟空是个精的，听这个神仙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察觉瑶池必定有异，说不定正有很多人等着自己瓮中捉鳖呢！ 但他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惧，当即提着金箍棒赶了过去。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神仙居然说的是真的，瑶池果然没有什么人，他这一路上都没用打便直接闯了进去。 瑶池中清歌妙舞，仙音靡靡，天帝高坐于宝座之上，眯着眼睛看下面翩翩起舞的仙娥，好不自在。 突然，殿门“咚”地一声被踢开，一只手握金箍棒的猴子大摇大摆地飞了进来。 天帝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只猴子现在不应该太上老君地炼丹炉中吗？ 孙悟空将手中拎着的被他打晕在殿外的天奴一把扔到殿中，大喊道：“俗话说，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天帝老儿，快些识趣，自己滚下来，奉俺老孙为天帝，不然就让你好看！” 天帝险些被气出一口老血。 他这个天帝之位可是道祖亲自任命的，洪荒之内无人不服，连那些截教的刺头都不敢对他说这种话，除非是当年的妖皇帝俊东皇太一重新活过来，否则谁也抢不了他这天帝之位！ 他大怒不已，站起身来：“快，给朕把这个妖猴拿下！” 那些侍奉的天奴修为低下，根基浅薄，早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高位神仙中有斗姆元君、托塔李天王等人是能打的。 只见斗姆元君从袖中掏出自己当年在封神之战时一连打败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的龙虎如意向孙悟空砸去。 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也是上好的法宝，一棒便将龙虎如意击落在地。 他哈哈大笑：“你们天庭的人怎么都跟弱鸡似的，天帝老儿，还是快点让位给俺老孙吧！” 斗姆元君大怒：“你这妖猴，胆敢侮辱吾之陛下，看本座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一掌势如雷霆朝孙悟空拍来！ 孙悟空牢记着玉瞳说过的话，这些天庭的神仙都是她的朋友，不能动手，直接躲过，然后举起金箍棒，用力向宝座之上的天帝击去！ 天帝脸色一白，想都不想，吓得直接躲到了桌子下面。 “妖猴，休伤天帝！”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斗姆元君突然飞了出来，挡在天帝面前，被金箍棒势如破竹的力量击倒在地，随即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昏死过去！ 孙悟空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箍棒，自己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呀，怎么就将人打死了呢？ 难道是因为学了玉瞳教的那些功法，修为才会如此突飞猛进？ 惨了！玉瞳不让他伤害天庭其他的神仙，这次肯定要被她骂了！ 天帝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斗姆元君红了眼眶。 当然，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气的，斗姆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刚才分明是故意碰那妖猴的瓷，佯装昏迷受伤，这样她就不用保护自己了。 可偏偏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自己挡了一棒妖猴的攻击昏死了过去，自己没有她故意受伤的证据，对她只能无可奈何！ 那厢，托塔李天王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用自己的七宝玲珑塔将孙悟空收了进去。 而那些去凌霄宝殿捉天马的众仙也终于姗姗来迟，赶来护驾。 天帝黑着脸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尴尬的轻咳一声。 众仙纷纷关怀：“陛下无事吧！” “这妖猴实在是可恶，竟对口出妄言，实在是可恶，定要将他粉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 天帝面色淡淡，现在说的好听，方才干什么去了？ 他指着地上的昏迷过去的斗姆元君道：“元君受伤了，快带她去休息。” 斗姆元君悠悠转醒，看一眼众人，捂着脑袋做西子状，对天帝关切道：“陛下怎么样了？” 说话间，忽见七宝玲珑塔瞬间放大数倍，然后金光一闪，孙悟空竟破塔而出。 但天帝这次却不害怕了，现在瑶池有这么多神仙，若是还能让这妖猴放肆，他这天帝之位也不用做了！ 但很快却傻了眼，截教众仙们果然与斗姆元君是一路人，竟也学着斗姆元君“中棍昏迷”！ 他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这些截教的人当真是胆大包天了，再不敲打还是真是要乱了套。 他盯着斗姆元君苍白的脸，勾唇冷冷一笑。 “来人，去请西方的如来佛祖！” 第11章 佛祖 天帝这句话一出，不论是“昏”过去的神仙，还是正好和孙悟空打架的神仙脸色都瞬间变得难看不已。 如来佛祖是谁？ 是截教的叛徒！ 请他过来岂不是折辱截教，连在紫霄宫被囚禁的通天圣人都跟着没脸！ “陛下！陛下三思！” 正在角落盘膝养伤的斗姆元君“蹭”一下站起身来，表情阴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天帝盯着斗姆元君惊惧愤怒的表情愉快不已：“怎么了？难道斗姆元君是怕佛祖不肯来？” 他撩起袍子端坐在宝座之上，神情温和些许，笑意盈盈，压低声音道：“元君莫怕，倘若佛祖不肯来，那便再让火府星君去请。” 虽然声音压得低，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不由面面相觑，暗道天帝这一招做的绝！ 众所周知，如来佛祖的前身多宝道人是火府星君未成神时的老师，但自从多宝道人重新投胎转世，做了西方佛教之主后，同火府星君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让火府星君去西方请他，不论有没有面子情，能不能将人请来，都比杀人诛心还要狠！ 一向从容镇定的斗姆元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冷冷的注视着天帝：“陛下可想好了，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人心易变，没想到昊天能将事情做的如此绝，若是她的老师通天圣人在，这昊天岂敢如此折辱截教？ 天帝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又道：“斗姆莫急，假使火府星君去请，佛祖也不肯来，那不是还有你吗？你们师兄妹是何等的情深，佛祖定会卖你一个面子！” 闻言，斗姆元君忽然呕出一口血，掐着法决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她浑不在意，深吸几口气，按下自己早已经暴跳如雷的三尸神，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像是妥协似的脸色苍白对天帝行礼：“陛下说的是，臣定为陛下尽忠竭力，鞠躬尽瘁！” 天帝露出些许欣慰笑容：“有斗姆元君的辅佐，也是朕之幸事。” 圣人亲传又如何，万仙来朝又怎样，还不是要为自己鞍前马后，俯首称臣！ 不消一会，天帝让人去请西方如来佛祖降魔除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庭，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玉瞳赶到瑶池后，趁着里面乱糟糟的一团，也混了进去看热闹。 众仙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同孙悟空打的正酣，倒也没有人注意到暗暗潜入的玉瞳。 她听着一个个天奴依次传令请西方的如来佛祖不觉有些讶异： 她死之前西方贫瘠荒蛮，稍微修为高深者也只有接引准提二圣，从未听说过有如来佛祖，想必是自己死后的这些年中新生出来的后起之秀。 她叹一口气，自己这些年实在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悄悄躲在巨大的云柱后，玉瞳兀一回头，发现一个同样躲在角落中摸鱼的神仙，正是那日和孙悟空打的如火如荼却又输了一招的小孩，似乎叫做哪吒。 哪吒臂上缠着火红的混天绫，手上抱着乾坤圈，见到这个大胆闯进天庭的小妖怪，并没有出手，只恐吓道：“你这小妖，胆大妄为，那猴子尚且自顾不暇，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这小妖骂过他的老爹，倒是让他有几分好感，加之他也与孙悟空有些交情，不忍打杀。 玉瞳眨眨眼睛，不由撇了撇嘴，这天宫是当年妖族所建，主人是她的父亲妖皇帝俊。如今整个洪荒之中，谁也没有她更加有资格踏进这天宫！ 她权当没有听到哪吒恐吓的话，反而风牛马不相及的问：“如来佛祖是谁？法力很厉害吗？” 哪吒睁了睁眼睛，紧盯着玉瞳，见其满目天真无邪，充满着好奇之色，看上去真的不知道如来佛祖是谁。 如今道门虽有圣人，看似地位尊崇，但实际上佛教后来者居上，信徒更胜道家几许，没想到居然有人不知道如来佛祖是谁？ 这让出身道门的他骄傲的抬起下颔：“如来佛祖是西方佛教之主，至于法力……” 如来佛祖是他们道门的叛徒，纵然修为再深厚，他哪吒三太子也看不上这种人，便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至于法力，自然是连本太子的一根毫毛也比不上！” 他说得夸张，玉瞳没有全信，但她是看过哪吒和孙悟空斗法的，在现在的小辈中确实是佼佼者。 那如来佛祖虽是后起之秀，纵然厉害，却出身于贫瘠的西方，哪比得上钟灵毓秀的东方养出来的人物。 她松了一口气，藏在云柱后面露出了头，逼音成线，用传音秘术悄悄传话给孙悟空道：“猴子，那天帝要请西方的如来佛祖来降服你呢！” 孙悟空一棒子打落一个天兵天将，忙里偷闲寻觅着玉瞳的身影，终于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中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他哼一声，毫不在意道：“如来佛祖？那是什么人？能有俺老孙厉害？” 玉瞳笑道：“哪吒说连他一根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但你要小心，既然是请来降伏你的，定是有过人之处！” 孙悟空满不在乎：“任是什么佛祖还是佛爷，胆敢阻扰俺老孙，俺就给他颜色好看，玉瞳，你瞧好吧！” 玉瞳也并未多在意，不论是从哪个角度上看，她都希望孙悟空真的能够将欺辱自己师门的天帝赶下位。 与孙悟空传递了一会消息，再回头，哪吒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看她，她的坏心思便抑制不住的跑了出来。 环视左右，众人都着眼于孙悟空的身上，高居宝座的天帝身旁并没有多少人围着。 他坐在了父亲当年做过的宝座！ 玉瞳咬了咬唇，眼神阴沉。 原本她对昊天并没有恶意，反之，更是有些好感。 小时候她跟着通天圣人去紫霄宫拜见道祖，昊天瑶池二人还带着她在紫霄宫玩乐，是脾气最好不过的哥哥姐姐。 却不曾想到，时隔多年，会变成这个样子。 即使当年有些交情，可他欺辱截教，那些当年的交情便如灰烟，转瞬消散。 她紧紧抿着唇，口中念了个咒语，指尖弹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金光落到了天帝宝座之上。 下一刻，那光华夺目、熠熠生辉的宝座“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天帝没有反应过来，便处于爆炸之中，更不论说那些身旁服侍的天奴。 但天帝毕竟也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大罗金仙，没有受伤，却受到了惊吓，掏出从前道祖所赐的法宝挡在身前，大喊道：“护驾！” 斗姆元君聪明绝顶，一眼便看出这场爆炸有一丝太阳真火的气息，虽然很快消失不见，但和玉瞳脱不了关系，使了一个眼色给火府星君，大声道：“此地不可久留，请陛下退居后殿！” 天帝顾不得自己的天地之主的颜面，忙不迭被众仙簇拥着离开了瑶池。 孙悟空一眼，急道：“天帝老儿勿走！” 说罢，也忙不得打架，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凌霄宝殿，被一个稍稍能打的王灵官拦住。 一个金箍棒和一柄金鞭瞬间纠缠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二人皆精疲力竭，也不分胜负。 热心肠的闻仲率雷部三十六雷将将二人团团围住。 正在此时，西方的天空之上突然升起一尊金光赫赫的巨大佛像，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将太阳星的光芒掩去了大半。 正是佛祖的法相真身！ 孙悟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问道：“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将佛祖请来的游奕仙官指着他大笑：“妖猴，你的死期到了！” 佛光普照，并不觉得刺眼，反而直让人心生敬仰，但孙悟空最经不得激，一棒子将围着自己的圈挑出个破口，近前去大怒不止：“你是何人？也是那天帝老儿请来的救兵，俺老孙劝你速速离去，不想与你动兵戈！” 灿烂辉煌的佛像轻笑，合掌道了一句佛偈：“吾乃西方如来，吾也劝你一次，你这猴儿还是速速回山，吾也可让天帝留你一条活路。” 孙悟空怎么能听得了这话，当即一棒砸了过去：“俺老孙神通广大，就要做那天帝老儿的位置！” 金箍棒落到佛像身上，发出清脆的金石相击之声，火光飞射，而佛祖却恍然未觉。 “你既说自己神通广大，究竟有何神通，让吾看看你有没有做天帝的能力？” 孙悟空收了金箍棒，朗声道：“俺老孙有七十二般变化，神力无穷，还会驾筋斗云，一个跟斗便是十万八千里，那天帝老儿能有我的本事大？” 佛祖摇摇头：“真的吗？吾不信，除非你亲自做与吾观看一番！” 孙悟空哼哼两声：“如来老儿，你要怎么看？” 听到如来老儿四个字，佛祖仿佛沉默一瞬，随即带着戏谑的声音轻笑：“若是你能一个跟斗翻出吾的手掌，便算你赢，届时吾亲自给你抢天帝的位子。” 此言一出，很快传到了凌霄宝殿天帝的耳中。 天帝脸色黑沉沉，截教出来的，果然一个比一个心黑。 这边，孙悟空“切”了一声，暗想这个如来口气还挺大，到要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 他看看佛祖的手掌，倒也不是很大，飞到他的掌心，笑道：“如来老儿，好好看看孙爷爷的本事！” 说罢，一个跟斗翻了过去，云雾氤氲，看不真切。 再睁眼，眼前是一根巨大的撑天柱子，双眼几乎望不着顶。 孙悟空暗自思忖，恐怕自己都已经到了天尽头了。 随即又想起玉瞳说过的话，让他见到这个如来佛祖小心一点，忍不住好笑。 玉瞳这次实在是多心了。 这如来老儿本事小口气怪大！ 回去之后，他要找她好好显摆一番！ 正准备一个跟斗再翻回天宫，又忽然想到，他要给玉瞳留下个记号，省的玉瞳笑话他说大话！ 于是，孙悟空用金箍棒变了根毛笔，在柱子上写道：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写完尤觉不足，顺便又在柱子底下撒了一泡尿！ 这下玉瞳不得不信了！ 第12章 满月 那厢，躲在云柱后面看着天帝威严尽去，笑得乐不可言的玉瞳被火府星君找到。 火府星君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还是小孩脾性的“长辈”，拉住她的手臂：“师娘，天帝是个小心眼的，您若是被他发现了怎生是好？” 玉瞳环视四周，天庭众仙大都随着天帝去往了凌霄宝殿，反手拉着火府星君去了方才天帝宝座爆炸的地方。 灰烟尚没有全部散去，断壁残垣上面还留着及浅淡的太阳真火的痕迹。 玉瞳的目光中染上淡淡的怀念：“这是我的父皇当年的宝座，即便是毁了也不能让昊天占去！” 火府星君没有说话，心中暗自惋惜。 她师娘是妖皇爱女，倘若妖皇现在还活着，妖族还是洪荒正统，师娘依旧是尊贵骄傲的妖族公主，怎么会因为一个昊天而躲躲藏藏。 玉瞳注视残迹，轻挥衣袖，使了一个清洁的咒法，将断壁残垣清理干净，露出地上一个莲花纹的印记。 她双手结印，将灵力打入印记，莲花纹顷刻之间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阵法。 截教的立教之本便是阵道，截教出身的火府星君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一个空间阵法。 玉瞳拉着她走进阵法，入眼是一间巨大的宝库。 各种金光闪闪的珍珠宝石夜明珠嵌在房间中照明，是妖族喜欢的奢靡风格，但重点是其中无数稀世珍奇的法宝，竟有好几件都是先天灵宝，其余后天法宝也不胜其数。 截教富比四海，火府星君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并未因这些法宝按感觉惊讶，惊讶的是师娘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竟会带自己来到妖族的宝库。 她忍不住笑起来，师娘心中果然是有她的。 玉瞳露出些恍如隔世的神情，惆怅的看着面前的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在法宝中挑挑拣拣一番，将一柄银光粼粼的斩霜剑握在掌心挽了一个剑花。 通天圣人手持青萍剑打遍洪荒无敌手，她的剑术是圣人亲传，一点也不逊于截教的弟子。 收了斩霜剑，玉瞳转过头看火府星君，想了想她的名字：“火灵？” 火府星君立刻凑上前去，恭敬道：“师娘，不知有何事吩咐弟子？” 玉瞳道：“你既然是我哥哥的徒弟，便也算是我的弟子，这些东西便当作见面礼，全都赠于你，快些收走吧！” 小时候父亲逗她玩，让她把自己的玩具，藏到他的宝座下面，说这样就不会被哥哥姐姐们发现，以至于后来成了习惯，连法宝也往这里藏，现在倒有些庆幸，若是这些法宝留在了她的公主神殿，估计早就成昊天的了。 闻言，火府星君瞪大了眼睛。 她的老师道号称作“多宝道人”，这个道号名副其实，更何况比起其他的师叔们，她的老师只有她一个徒弟，素日里海了去的法宝尽她玩，却也比不上现在师娘的豪奢。 虽然很有诱惑力，但她还是忍着肉痛摇了摇头，拒绝道：“弟子不敢，而且这是妖族的宝库，师娘还是留给妖族比较好。” 玉瞳笑了笑：“这不是妖族公有，全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有父母给的，兄姐送的，还有妖族上供的，我又没有什么徒弟，若不给你回头岂不是要便宜了昊天？” 火府星君目露惊色，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误会了，这些居然都是师娘的私藏。 不过，师娘的小藏宝阁会在帝王宝座之下，妖皇帝俊竟然也纵容？ 她在截教的时候听师叔们说过，妖皇帝俊最宠爱便是她师娘这个小女儿，当年师娘被老师拐到碧游宫后，妖皇帝俊从此就对老师没个好脸色。 现在一看，岂止是宠爱，简直是溺爱！ 玉瞳又催促她：“还不收走，难道真的要便宜了昊天？” 火府星君被戳中了弱点，脸色瞬间一变，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帝俊，她郑重对玉瞳行了一礼：“那弟子先替师娘保管。” 玉瞳不置可否，微微颔首。 火府星君挥了挥袖子，将这些法宝收入袖中，收到最后，是一个下了封印的小匣子收不走。 “师娘，这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的东西被封印的那么好，估计是更好的法宝。 玉瞳定睛看着那个匣子，微微抬手，匣子便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中，解开封印，里面并不是什么珍奇的法宝，而是一只精致的白玉雕的小兔子，灵巧可爱，栩栩如生。 玉瞳眸光闪动，伸出手轻轻抚摸。 火府星君上前一看，小兔子生了双金色的眸子，正是师娘的模样。 她知道，妖族的十二月中，她师娘的十一个姐姐都是随天后羲和是太阴星的光芒，银色眼眸，只有师娘是随妖皇帝俊，生一双太阳星般金色眸子。 玉瞳将小兔子收入袖中，留恋的视线落到紧紧握在掌心的斩霜剑上，转化为坚定的目光。 她转头轻拍一下火府星君的肩膀：“好孩子。” 听到这句话，火府星君仔细端倪一眼她的神情，师娘素日里的天真褪去，目光绝然，竟有一种要上战场的从容。 她心中一沉，她总觉得师娘今日所做的事情总有一股托付后事的感觉。 方要开口，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大轰声。 玉瞳皱了皱眉，心中骤然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出了阵法，掐指一算，不是吉兆。 她不便现身，让火府星君去打听一下。 不过一会，徒弟便回来了。 火府星君欲言又止，心中忐忑不已，踟蹰道：“师娘，那猴子被老……西方的如来佛祖压到五行山下了。” 这下老师可把师娘给得罪大了。 她原本不同意师叔要瞒着师娘老师的事情，想着自己要寻一个机会悄悄告诉师娘，现在此事一出，她决定自己一定要能瞒多长时间就瞒多长时间。 “你说什么？那佛祖居然这么狠毒？” 斩霜剑银光一闪，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火府星君忍不住替自家老师委屈：“这也不能怪佛祖，谁让那妖猴胆大妄为，胆敢在佛祖掌心撒尿！” “佛祖在哪？”玉瞳皱了皱眉，眼中冷意凛然。 他们截教祖传的护短，她才不管猴子是如何得罪的佛祖，反正佛祖不能伤害猴子！ 火府星君赶紧上前伸出双臂，拦住要和老师干架去的师娘： “师娘不要，弟子方才还得知天帝为了斩草除根，派了火德君去烧了花果山，将花果山的妖族焚烧殆尽，师娘还是先去花果山去救那些妖族更着急，反正那猴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玉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要去找那如来佛祖报仇的冲动，化成一缕清风，飞去了花果山。 到了花果山，果然如火灵所说，花果山成了一片火海，那些小猴子们到处哀嚎逃窜，修微弱点的都找不到一处可以避火的地方，连水帘洞的瀑布几乎都要被烤干。 昔日钟灵毓秀的神仙福地，此时成了一片炼狱，狰狞可恐。 这火是天火，轻易不能被熄灭。 前来诛妖的神仙此时早以离开，玉瞳不怕被人发现，直接化为满月真身，日月同空，柔和的月光照耀在花果山上，满月中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月桂树产出的月流浆倾泻而下，浇灭了天火。 不止如此，月流浆所流之处，被烧为灰烬的花草树木重新又焕发了生机。 人间炼狱眨眼又变成了洞仙福地。 见状，累的精疲力竭的玉瞳重新幻化成人身，落在花果山上。 小猕猴们和七十二路洞主从水中钻了出来，围绕在玉瞳的身边：“奶奶，我们大王在哪？是不是天帝又欺负我们大王，我们要打上天庭，为大王报仇！” 玉瞳面色苍白的揉了揉脑门，别说是找如来佛祖报仇了，她连如来佛祖的底细都不清楚，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天宫，佛祖将孙悟空压入五行山后，天帝龙颜大悦，将蟠桃大会改成了安天大会，为佛祖庆功。 褪去法相真身的佛祖实则是一个形容俊美的年轻人，只着一袭极普通不过的灰白色僧衣，眉目深邃，目光睿智，他的气质看起来温柔又儒雅，但在瞧起人的那一刹那，只让人无端生畏。 佛祖地位尊崇，座次位居众仙之首，仅次于天帝和天后，对面是天庭众仙之首，黑着脸的斗姆元君。 席上言笑晏晏，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在殿中翩翩起舞，佛祖清冷的目光滑过嫦娥仙子神清骨秀的玉貌，不由多了失神，清瘦的腕子上的一串黑沉沉的佛珠微微摇动。 见此，天帝淡淡一笑。 他就知道，嫦娥和佛祖的旧情人相貌相似，若不是因为这一点，作为帝俊时期留下的旧人，嫦娥早就被他处置了。 斗姆元君眼神触及到对面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眼不见心为静。 火府星君的座次靠后，隔空遥遥望着老师，却又在老师即将察觉之时低下了头。 众人各怀鬼胎，但表面风平浪静。 忽然，千里眼顺风耳从殿外进来报：“陛下，那烧在花果山除妖的天火不知被什么人给灭了，不知该如何处置？” 天帝沉思片刻，看向席上盯着嫦娥仙子几乎就要流下哈喇子的十万水军之首的天蓬元帅道：“天蓬元帅，你带领天河水军去将那些妖物斩草除根！” 天蓬元帅即要领命，忽闻珠串相击之声。 那佛珠的动静虽浅，却不容人忽视半分。 第13章 嫦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最前面的佛祖手中捻着佛珠，并未正襟危坐，而是散漫地微微靠在桌前，宽大的僧袍勾勒出劲瘦肩骨的痕迹，乌黑的眸色在氤氲的云雾中呈现出淡淡水墨般模糊地透明。 似是察觉到众仙的视线，他抬起微垂的清隽眉眼，这一刻，云雾中的水墨一下子变得清晰。 佛祖弯眸，对天帝颔首，戏谑道：“让陛下见笑了。” 他虽然是在笑着，可让天帝立刻打了个寒颤。 自己怎么就忘了，佛家讲究慈悲为怀，自己居然要当着佛祖的面杀生！ 更何况，佛祖当年和妖族的公主关系匪浅，只看西牛贺州的妖怪有多嚣张便可见一斑。 他抬手借袖子微不可见的擦了擦冷汗，又制止住天蓬元帅：“此事容后再议！” 这般低人一等的作态，让不少神仙嗤之以鼻，斗姆元君更是毫不客气的哼笑一声。 天帝的目光立刻便投了过去，他忌惮佛祖便罢了，难不成连这些神仙都管不住？ 他爽朗一笑：“此番天庭之危多亏了佛祖，天庭都感念佛祖的援手。” 此话一出，斗姆元君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天庭这么多的神仙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猴子都敌不过，不过是她看不惯截教的人替昊天干活，本想拿捏昊天一番，谁能想到昊天这货堂堂天帝居然如此泼皮，踩着整个东方的脸面去求助西方。 从她老师通天圣人那一辈来算，西方的两个圣人都是来东方打秋风的，东方头一次这么丢人都是昊天害的！ 用截教的人治截教的人可真好使！ 天帝悄悄睨了一眼斗姆元君黑如锅底的脸色，他拼着脸都不要也要治治这些天庭的刺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这时，才回南天门没多久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又跑了进来：“陛下，那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从五行山下伸出了头，像是要从山下钻出来。” 这时众仙才真正的震惊孙悟空的本事。 他们都是活了很多万年的老妖怪，对待孙悟空这个才几百岁的小妖怪，自然不会出尽全力，也只是觉得他是个修为不错的小孩子。 而如来佛祖是何等的修为，作为当年的截教首徒，他在截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是实实在在的用自己强大修为坐稳的。 他是六气三尸俱抛尽，差一道鸿蒙紫气就能成圣的人物，就连当年封神之战，也是代替老师布下的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阵。 旁的截教弟子在阵中都是对战阐截二代三代的门人，只有他对圣人出手，虽然失败了，却虽败犹荣。 可现在那只小小的妖猴居然能够在如来佛祖的威压下为自己争出了一线生机，不可谓不让人瞠目。 斗姆元君嗤笑一声：“那妖猴是佛祖捉的，此事不应该禀告天帝呀，应该问佛祖才对。” 天帝瞪她一眼。这个斗姆元君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 反倒是佛祖顺着她的话，轻飘飘道：“陛下不必担心。” 他施施然从袖中抽出一只帖子，写下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交予身后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弟子：“去将贴子贴在五行山上！” 那小和尚领命退下，行动间风姿翩翩，连合掌的姿势都极为赏心悦目，芝兰玉树的出了凌霄宝殿。 在场不少女仙的目光被他吸引，暗想从前只以为西方生出来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成想竟有这么好看的弟子。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很快的将猴子之事处理利落，半点都没有询问天帝的意见。 天帝不由暗自思忖，这俩师兄妹一唱一和，难不成是故意套路自己的？ 他的目光从斗姆元君和佛祖的身上来回流转，斗姆元君是众仙之首，身份非同一般，若没有确切的把柄是不能动的。 但是斗姆元君不能动，其他人难道还动不得？ 佛祖此次来天宫只带了一个侍奉的弟子，方才一走，眼下身边只空无一人。 天帝嘿嘿一笑，看向众仙：“火府星君何在？” 斗姆元君紧跟着翻了个白眼，暗骂天帝又整幺蛾子。 火府星君站起身来：“陛下，臣在。” 天帝道：“佛祖身边无人侍奉，你与佛祖关系匪浅，便由你来侍奉佛祖。” 斗姆元君已经习惯了天帝的泼皮无赖，听到这种无赖的命令并未感到惊讶，只抚了抚袖，对天帝敷衍一礼：“陛下，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当着佛祖这个外人的面子，天帝不好不给面子，加之这次在和截教这群刺头的斗争中占了上风，心情倒也不错，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斗姆元君走后，剩下的人便没有能管的住火府星君的，对旁人来说侍奉西方的佛祖是羞辱，但佛祖是她老师，弟子侍奉老师，天经地义，她自然乐不迭的过去，目光希冀，低声轻唤了一声：“老师。” 佛祖微不可见的抬了一下冷淡的眼眸，算是回应。 火府星君忍不住撇了撇嘴，她自拜入师门，是老师唯一的徒弟，千娇万宠，今天第一次被老师如此冷淡地对待。 还是师娘好！ 看完截教内部的风起云涌，天帝心中开心极了，忍不住轻轻叩击着坐着的金座，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佛祖这才注意到之前瑶池那座熟悉的宝座换了，宝座下面藏着的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忽然失笑起来。 看的天帝眼皮一跳，这佛祖又在搞什么坏心思？ 又过了一会，那个去贴帖子的小和尚回来了，对佛祖合掌道：“师父，那六字真言已经贴了上去了。” 如今师父的称呼便相当于从前的老师，火府星君闻言，眼神呆滞的盯着那小和尚，目露不善。 她就说从前老师对自己是那么的宠爱，怎么今日如此冷淡，原来是有了新的徒弟。 有了新徒弟，就不要旧徒弟了吗？ 定是那新徒弟搞的鬼！ 她狠狠瞪了那小和尚，长得倒是不错，没想到竟是个心机深重的，竟敢取代自己在老师心中的地位。 小和尚害怕向师父背后躲了一下。 火府星君冷笑一声，盯着师弟光秃秃的头顶，越发看不顺眼，胆子这么小，怎么配做她火灵圣母的师弟。 而后突然想到，好在师娘给她那些法宝的时候早，若是等到现在，她还得再分这个便宜师弟一半。 这般一想，她倒是心中舒服了不少。 虽然老师不疼她了，但至少师娘是疼她的。 酒过三巡，佛祖告辞。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天帝惬意轻叹一声，继续看殿中仙娥翩翩起舞。 门影一晃，二郎神杨戬牵着一条通体漆黑的细犬，大摇大摆入了殿。 天帝一看，刚走了一个煞神，这又来了一个，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这安天大会也是邀请了杨戬的，但显圣真君眼高于顶，听调不听宣，这种宴会一向是不屑参加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来了，来就来吧，竟然来的这么迟，真是一点也没有把他这个天帝放在眼里。 不过他素来是有点怵这个也大闹过天庭的外甥，这次权当没有看见。 哪吒当年在封神之战中最崇拜这个师兄，悄悄溜到杨戬身旁的位置：“二哥，你不是一向看不惯这个天帝，今天怎么来了？” 杨戬不语，目光越过满屋子的芸芸众仙，注视着殿中那妖娆多姿，正翩跹而舞的美人。 美人半阖双目，精巧秀致的下颔在袅袅的仙雾中是一道流畅漂亮的弧度，清冷的容颜缓缓浮现。 原来是她？ 显圣真君冷寂的目光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恍惚间只见远处云浪翻滚，在朦胧的月光下，清艳绝绝的美人对她道：“再见。” 她说再见，此时终于再次相见！ “她是谁？”杨戬低缓的嗓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抑。 “她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呀！”哪吒看一眼嫦娥，疑惑道：“二哥为何会问起她？传闻她是从妖皇时期活下来的，虽说法力低微，但资历毕竟摆在那里，目前在太阴星君手下做事。” 大殿中，美人在空中飞舞，雪白色的裙裾如昆仑山常年不化的积雪催生出来的雪莲花般层层绽放。 原来她就是嫦娥仙子！ 唇齿间呢喃着这个名诲，杨戬的心抑制不住跳动着。 许是察觉到主人目前的心境，哮天犬忽然“汪汪”叫了两声。 庄严冷肃的凌霄宝殿也是一条狗能乱叫的，天帝目下一沉，抬眼看去。 原来是便宜外甥的那条狗，那行吧，没事了。 他轻蔑瞟一眼便宜外甥，这一瞟，却发现了一件稀罕的事情。 他那一向眼高于顶的外甥正在偷看嫦娥，细看下去连耳根子都红了！ 也是，眼下的洪荒中，嫦娥可堪称洪荒第一美人！ 一个自幼从深山老林里长大的道士怎么能敌得过嫦娥仙子的风姿绰约。 他不由轻笑一声，这清高的阐教，也终于被他找到了把柄！ 第14章 帖子 人间。 五行山既是佛祖所化，便也算是洞天福地，夺天地造化，山一落成，便自然生长起奇花异草，茂树琼林，灵气浓厚，不久，便诞育出了生灵。 除去未开灵识自然衍生的走兽外，天帝用自己的无上法力催生出了土地神祇，那土地奉昊天上帝令，会同五方揭谛，在此监押妖猴。 若妖猴腹中饥饿，便喂他食铁丸子；等他渴时，让其饮溶化的新铜汁。 玉瞳到时，正听一老者伏着身对猴子道：“妖猴，天帝让你食铁饮铜，不可吃其他，你若不遵令，纵然辟谷，几十年便要饿死。” 孙悟空气得哇哇大叫：“滚！快让如来老儿将俺老孙放出去，与俺老孙堂堂正正的打一次，不然，俺老孙就不服！” 玉瞳站在那土地身后，施了一个定身咒，露出脑袋含笑看着灰头土脸的猴子。 将土地一把塞入五行山，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孙悟空头上灰尘：“你这泼猴，早提醒你要小心那个如来佛祖。这不，钻进人家的坑里面了吧！” 孙悟空扭过脸去,自个气了半天，方又转回头，可怜巴巴：“玉瞳，快想办法快将俺老孙救出去吧，俺老孙日日被压在这山下，不得自由，真的是烦也要烦死了。”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玉瞳站起身来，后退两步，双手结印。 猛烈的罡风顷刻而至，刮得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几乎睁不开眼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些许。 “还不出来！” 随着一声暴喝，他奋力睁开眼睛，眼前要以没有了玉瞳的身影，而碧色的天空却多了一轮皎白的满月。 他也不甘示弱，将所有的压力都交给玉瞳，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像柱子一样支撑在山下，慢慢放大，五行山与地面的空隙也渐渐变大。 孙悟空忙缩小身形，终于出了五行山。 天边满月消失不见，玉瞳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你终于出来了。” 她的面容苍白如雪，孙悟空看的心中一软，作为天生天养石头心的石猴子，她不同于那些酒肉朋友，第一次给予了他亲人的关怀。 他刚要道谢，却见对面玉瞳忽然神情大变。 他来不及反应，身后的五行山顶不知道贴着的什么东西忽然金光大闪，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整座山都飞了起来，再次将他压在下面。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猴子被气得要吐血，冲着西方大喊：“佛祖老儿，俺老孙要同你势不两立！” 玉瞳若有所思的看了山顶上金光闪闪的东西一眼，安慰他道：“莫急，让我先去将那个奇怪的东西毁掉！” “不要！”孙悟空艰难的伸出一只手：“那东西是佛祖老儿让人贴在那里的，邪门的狠，若是对它攻击，便会反弹，打在人的身上疼死了！” 玉瞳嗤笑：“任什么邪门的法宝，姑奶奶也要看个究竟！” 于是孙悟空分出一丝法力随着她上了山顶，只见她盯着那个上面写满自己看不懂的东西的帖子歪头看了一眼，自己也没看懂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鬼画符。 既然看不懂，那只能使用暴力攻击了。 她首先幻化出三昧真火想要烧了帖子。 悟空急忙阻止：“不要，俺老孙也用过这个法子，吃了好大的亏！” 话音刚落，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那帖子真的就被玉瞳烧没了。 怎么会这样？他自己烧了的时候那帖子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而是将那神火反弹回来，害得他的猴毛被烧秃了一大片，现在还没有养回来！ 难不成这帖子还重女轻男？ 玉瞳轻松的拍拍手，重新回到了猴子面前：“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说罢，不知道是不是那佛祖老儿听到了她的话，一张新的帖子重新出现在了方才帖子的位置。 这下，别说时脾气暴躁的孙悟空，连爱笑的玉瞳都黑了脸。 这佛祖，实在好过分！ 掌心幻化出斩霜剑，她撅起嘴，对孙悟空保证：“猴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那个佛祖老儿算账，让他亲自解了这异术！” 孙悟空听了感动的不得了，连忙阻止道：“不可，那如来佛祖神通广大，连我都不是对手，你还是莫要自投罗网！” 他这一说，玉瞳顿时泄了气，她怎么就忘了，自己的法身都还没有找回来，谈何去给如来佛祖好看？ 她撇着嘴蹲在孙悟空面前，帮他擦了擦毛茸茸脸上的灰尘：“都是我不好，若不是让你吃太上老君的仙丹，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孙悟空奋力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湿润，自他落了难，从前的那些整日饮酒作乐的结拜兄弟连面都不露，没想到最先来救自己居然是这才认识不久的小妖。 他闷声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为什么对俺如此好？” 为什么？ 玉瞳垂眸，目光中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她道：“因为保护是你们是我的责任啊！” “你们？你们是谁？”孙悟空立刻不高兴了，难道她还认识其他的猴子？ 玉瞳怔怔看着他，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金色的眸子仿佛透过这只小猴子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们就是所有的妖族呀！我要保护你们，不让你们被坏人欺负。” 孙悟空不解，疑惑看她：“话说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俺老孙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对于小猴子的好奇，玉瞳显然没有满足他好奇心的问题，随意道：“我是公主。” “哪里的公主？” 她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是保护你们的公主！” 这个答案显然是胡说的，孙悟空傲娇的扭过头，并没有相信。 “好了，本公主现在要去找一个如何把你救出来的办法。”她对他轻笑：“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吧！” 要救猴子，首先要摸清楚佛祖老儿的底细。 玉瞳重新回到山顶，仔细端倪着这个方才没有看明白的帖子。 上面写的是梵文，她看不懂，便伸出手轻轻触上感受这幅帖子的来历，希望能够从帖子上找到主人的目的。 圣人曾经说过，每个生灵心中对道的理解不同，施展出来的法术便会有细微的差别。 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个生灵运转灵力的规律也是不同的。 之前用三昧真火焚烧帖子她就在上面感受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痕迹。 现在用手触摸，这种熟悉的感觉便更加清晰了。 但是灵力运转规律是一种很私密的东西，同时是一个修士最大的弱点，除非是极亲近的人，否则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 她忽然想到火灵提起佛祖时的讳莫如深。 所以，这位传说中的佛祖究竟是什么来头？ 玉瞳来到一处人间的王朝，称作大唐的地方。 夜色已深，街巷中已经没有了人。 明月当空，供奉佛祖的寺庙灯火如昼。 人族似乎对佛祖很是敬仰，那些秃头和尚，虔诚的在这些佛教神像面前诵经。 她隐身在一旁，紧闭双目，指尖掐诀，试图通过眼前的佛像卜算出佛祖的秘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法身的原因，还是有人遮掩了天机，不论如何卜算，眼前的这尊慈悲的佛像身上总是萦绕了一团永远挥不散的迷雾。 “玉瞳，你在这里做是什么？” 正在她焦躁不安之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了她的肩膀。 玉瞳回头一看，居然是夜游星石矶。 现在这个时间正人间的夜晚，夜幕中发生的一切都逃不出夜游星的眼睛。 “石矶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夜游星面上有些掩饰不住的慌张：“刚好在此地经过，玉瞳你怎么到了这西方传道的地盘？” 那一闪而过的慌张并未瞒过玉瞳的眼睛，她没有说出自己是来研究佛祖底细的，而是笑道：“我也是经过这里，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我和姐姐都想到一块去了。” 夜游星对她勉强一笑，视线落到佛祖的金身上面，眼皮不由一跳：“西方用来传道的庙有什么好看的，你是截教的人，少来这种地方。” 玉瞳眨了眨眼睛，面露天真之色：“好呀，那我一会就去三清爷爷的道观请安。” 夜游星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三清爷爷的道观是不可能去的，离开了夜游星的眼睛后，玉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截教的哥哥姐姐似乎并不想让她与西方有任何联系？ 既然如此，她更要去查探一番，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她要去西牛贺州，去那传说中的雷音宝刹去看看佛祖的真面目。 趁着现在没有人察觉她这个想法，她决定立刻出发。 东西方的交界之处是血海，才到距离血海极远的地方，玉瞳便嗅到了血海那股子冲天的血腥味。 血海的主人是冥河老祖，父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从血海中足踏十二品业火红莲，手持不沾因果的元屠、阿鼻二剑从血海诞生，号称：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他创造了阿修罗一族，身怀大功德，是洪荒中仅次于圣人的大能。 玉瞳小时候曾见过他，记得是一位极为俊美的修士。 她捂着鼻子从血海之上飞过，并未看到冥河老祖的身影。 但出来血海，到达西方地界，却看到了一群美貌的阿修罗女。 阿修罗一族，修为强大，女子各个美貌多姿，男子却奇丑无比，因此，阿修罗女常常坐在血海旁勾搭生的好看的过路人。 玉瞳小时候，也差点中了招。 那群阿修罗不知将什么人围住，妖娆婉转的笑声在回荡，很是好听，玉瞳忍不住侧目。 她听到有一位阿修罗女道：“金蝉哥哥，你是佛祖高徒，普渡众生，为何不来血海渡渡我们姐妹？” 众女哄笑。 听到佛祖高徒四字，玉瞳停下了脚步。 第15章 元阳 西方已经和玉瞳记忆中那个贫瘠而蛮荒的西方大不相同，如今的西方，到处都是瑶花琪草，珍禽异兽，百卉含英，争奇斗艳。 虽还是比不上钟灵毓秀的东方，却也差不了多少。 但即使西方的灵气比之从前充足许多，人烟仍与东方天差地别。 西方地广而人稀，从天空中往下望，大地上只有那一群阿修罗女对西方的小和尚步步紧逼。 又有一阿修罗女道：“金蝉哥哥，咱们血海和西方从父神开天辟地以来就做的邻居，你怎么不来血海同我们讲经论道？” 小和尚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玉瞳从天空中飞了下来，落到地面，站在那一群围绕着西方小和尚的阿修罗女的身后，清了清嗓子：“各位姐姐？” 众阿修罗女闻声转过头来，见着一个素裙曳地，韶颜稚齿，睁着一双大大金眸的小姑娘，她的眸中盛满了天真，像是在好奇这些姐姐们在和这个小和尚玩什么游戏？ 阿修罗女们轻咳一声，动作收敛些许，有甚者还伸出手拉了拉自己单薄裸露着大片雪白色皮肤的大红衣衫，生怕吓到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有一阿修罗女见玉瞳懵懂可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妹妹，这里离血海那么近，可不是个好地方，你还是快回家去找你的长辈吧，以后不要乱跑了。” 玉瞳娇怯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瞠目结舌：“各位姐姐，能不能把这个和尚让给我？” 众人沉默了一瞬，方才抚摸玉瞳头顶的阿修罗女扑哧一笑：“小妹妹，你懂这个小和尚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玉瞳天真的眨眨眼睛，声音软软的，认真道：“我知道呀，这个和尚修为精纯，你们想要他的元阳，让他做鼎炉。” 这般大剌剌的说出来，连一向豪放的阿修罗一族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被围在中间的小和尚原本还红着脸盘膝在地，一动不动的诵经，听到这句话唇角一哆嗦，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玉瞳的身上，自己连忙不声不吭的默念一句遁地的咒语，便要土遁逃走。 身形消失的瞬间，玉瞳脆生生道：“小和尚要跑了。” 众阿修罗女一看，果然金蝉子要跑，一拥而上又将人给抓了回来，封了他的法术。 金蝉子痛苦的紧闭双眼，连经也诵不下去了，心中几乎要把后面出现的这个女妖怪恨死。 众女七嘴八舌的恐吓他一番，转头又对玉瞳道：“小妹妹，快些回家吧，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懂的！” 玉瞳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懂，我懂得不得了，所以姐姐们，你们就把她让给我吧！” 众女捂唇一笑，一个人伸出手戳戳玉瞳的额头：“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懂的？” 玉瞳垂了一下眸，然后狡黠一笑：“是你们阿修罗族的罗伽姐姐教我的。” 阿修罗女互相面面相觑，神色一变，没想到这个小妖居然没有她看起来那么简单，居然认识罗伽公主。 玉瞳得意的挑挑眉。 罗伽是阿修罗族七十二公主之一，深受冥河老祖的宠爱，在阿修罗一族地位尊崇。 当年自己就是差点被这个阿修罗族的罗伽公主哄了去，对这个名字印象颇深，便一直记住了，现在还能用到，倒是意外之喜。 阿修罗女在她口中听了罗伽公主这个名号对她郑重几分，互相商量一番，虽然好不容易捉到了金蝉子，但是既然罗伽公主想要人，他们只能将人让出去。 为首的阿修罗女肉疼的看一眼金蝉子，咬了咬牙对玉瞳道：“既然你是罗伽公主的朋友，那这个和尚就送给你了。” 一旁的金蝉子听了，竟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先松口气？ 一众阿修罗女失望的回了血海，玉瞳乖巧在她们身后笑眯眯的摆手：“姐姐们再见！” 下一刻，她回过头去，原本笑眯眯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眉宇微皱，目光凶狠的凝视着金蝉子。 金蝉子下意识伸出双臂抱住了自己，怯懦的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虽然刚才是一堆人觊觎自己的元阳很可怕，但现在只剩一个人也是挺可怕的。 不过，他一定会誓死不从的。 掌心化出斩霜剑，剑锋划过长空，落在他的脖颈，冰凉刺骨。 玉瞳道：“听说你是佛祖的徒弟，快把佛祖的底细说出来！” 金蝉子呆呆愣愣地看着他，随后胸膛中升起了一阵阵的怒火。 原来这妖女比那群阿修罗女更加可恶，不是奔着自己的元阳来的，而是冲着师父的元阳来的！ 简直胆大包天，恬不知耻！ 他扭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快说！”玉瞳的剑光往前一晃，小和尚细白的脖颈瞬间出现一道鲜红的血痕。 金蝉子回头瞪她：“妖女，你痴心妄想，我是不可能说的，你杀了我吧！” 他这样一说，倒是激起了玉瞳的想让高傲的小和尚屈服的心思。 她收回剑，对他笑道：“你这样说，我就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除非你说出佛祖的底细。” 金蝉子深吸一口气，合掌闭目，大声诵读玉瞳听不懂的经文。 玉瞳皱眉，见他这么有骨气自己的反骨也更加的严重了。 眼睛一转，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金蝉子虽然在诵经，但心却是不静，囫囵背的早就不知道诵到哪里去了。 忽然，一只柔软冰凉的素手轻轻拂过他的空空如也的头顶，如一缕轻飘飘的羽毛。 瞬间，金蝉子倏的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盯着玉瞳，下意识抱住自己。 这妖女究竟想做什么？ 玉瞳也看着他，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弯成了两轮小月牙。 金蝉子只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头顶莫名的发痒，他忍不住挠了挠，却摸到了一片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迎风便长，不消一会，便垂到了脑后，被风一吹，是绸缎的光泽。 金蝉子两眼一翻，险些便要晕了过去。 他居然长出了头发！ 这妖女，欺人太太甚！ 玉瞳原本还在笑，等他的头发慢慢长到胸前，笑容忽然凝滞，她吸一口气：“没想到你这和尚长了头发还挺好看的，都不像西方的人。” 金蝉子好不容易清醒回来，又听这话继续倒回地上。 玉瞳仔细打量着他，有些觉得可惜，这小和尚确实长得不错，生的唇红齿白，修眉亮眼，英英玉立……若是东方的人该有多好。 趁她思忖之时，昏倒在地的金蝉子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然后拔腿赶紧跑。 可惜他被之前的阿修罗女给封了法力，没跑两步便被玉瞳捉了回来。 玉瞳现在对他简直又爱又恨：“你还真是执着，不过你最好不要想着跑，你现在可是有头发的人，倘若你真跑了，我就去你们灵山，告诉其他的和尚，金蝉子还俗了，还要和阿修罗女结成道侣。” 金蝉子不善言辞，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要吐血，良久，才打着颤道：“妖女，你胡言乱语，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相不相信我？这不是有证据嘛——你都蓄发了，别人又不是看不出来！” 玉瞳哈哈大笑，指着他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道。 金蝉子哑口无言，通红的眼眶配上白净的面容，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让玉瞳都觉得自己在欺负这个小和尚。 金蝉子瞪她半晌：“妖女，你究竟想做什么？” 玉瞳轻咳一声，敛了面上嬉笑的神情，正色道：“你可知我是谁？” 金蝉子哼一声，他才不管这妖女是谁，只要敢觊觎他的老师，就不行！ 玉瞳继续道：“我是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那只猴子的朋友，你们佛祖伤害我的朋友，既然你不肯说出佛祖的底细，那我就用你当人质，让佛祖把我的朋友从五行山下放出来。” 金蝉子松了一口气，比起这个妖女觊觎他师父的元阳，想要救出妖猴这个目的还是更容易接受一些。 第16章 灵山 看金蝉子徒然变得轻松的模样，玉瞳惊讶不已：“欸，你怎么不害怕了？” 金蝉子合掌，得意的到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无名无因，其体本空！” 他师父睿智精明，怎么会上这个妖女的当？ 只是他现在长发飘飘的模样念起经来怎么看怎么滑稽，玉瞳见这个一副滑稽模样的人还偏偏得意得很，忍不住变化出一面水镜在他眼前。 “小和尚，快些看看你这副样子，现在不看，以后可就看不上了。” 说实话，修炼之人早就看淡了生死，金蝉子并不害怕死亡，但却受不了羞辱。 当他看到镜子中自己的那一刹呢，他决定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看这个恶毒的妖女落得什么下场！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将生在西方，在西方二圣的座下做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门人，便是现在这个发型，后来有一年，通天圣人游历在西方，心情好的时候便会为西方生灵讲道。 听了圣人讲的截取一线生机，他心中向往，可惜自己已经投身西方，不能拜入截教。 直到终于有一日，通天圣人的座下首徒多宝道人入了西方，改西方教为佛教，将西方教义改为普渡众生，这和当年通天圣人讲的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道法何其相似。 他欣喜若狂，拼了命也要拜入佛祖门下做亲传弟子。 即使做不成通天圣人的徒弟，他也要做通天圣人的徒孙！ 修炼这么些年，他的修行之路过的也算是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折辱！ “妖女，你会遭报应的！” 玉瞳嗤笑一声，她才不信自己会遭报应！ 当年她在巫妖之战中犯过多少杀孽，沾染了不少因果，倘若要遭报应，那为什么自己还能遇到起死回生这般违背天理的事情？ 抓住现在神智已经有点不清醒的金蝉子，她带他飞上了天空：“其实你这小和尚应该感谢我才对，不然你现在就会在血海里面泡着了，我看那些阿修罗姐姐们可喜欢你了。” 金蝉子有气无力，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不论是去血海里面泡着还是被迫长头发，他都不想经历的好吧！ 到达了灵山附近，远远便听到梵音袅袅，异香阵阵，佛光闪耀，让人心生敬仰。 在没有亲眼见识到传闻中的灵山之前，玉瞳只觉的从西方诞生的佛教肯定连东方的道门一根汗毛也比不上。 可现在，亲眼见到灵山的这一刹那，她才真正明白，灵山胜地，雷音宝刹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的多！ 她突然对那灵山的主人，如来佛祖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停在半空中，她垂眸思忖一番，狡黠的看向金蝉子：“你们灵山倒是一处好地方，我想进去瞻仰一番，能不能请个方便？” 金蝉子现在已经不想和她说话，傲娇的扭过头去。 玉瞳好笑：“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罢，她摇身一变，在金蝉子震惊的目光中变成了他的模样。 金蝉子震怒不已，刚要开口，被玉瞳使了一个咒语堵住了嘴，定住了身。 她把他变成了一只小金蝉藏在袖中，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雷音寺。 灵山是西方的灵脉之处所在，昔年玉瞳也来过这里，她记得西方的灵脉所在的灵山与东方灵脉所在的昆仑山简直是天差地别，灵山上没有宏伟巍峨的大雷音寺，只有一座座看起来便很像危房的石头小屋和木头小屋。 所以，当她一入内便有些目瞪口呆的惊讶之感，这处庄严肃穆，上刹名方的珍楼宝座还是她记忆中的西方教吗？ 不对，现在应该叫佛教了！ 楼台宝刹，处处弥漫庄严梵音，又有僧情闲谈，这灵山上的和尚，足下都踩着朵朵金莲，让踏着祥云的玉瞳不由心虚。 自己虽然变成了金蝉子的样子，可和这些真正的和尚一比，真假立分。 她连忙向雷音寺最高的宝塔而去，越靠近中心地带，来往的僧人便越发宝相庄严，慈悲俨然，依稀间，竟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她想起那日金灵姐姐曾经说过，封神之战，截教有三千弟子被渡到了西方，忍不住鼻尖一酸。 此时，绝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宝塔之外，守着两个身披红色袈裟的两个小和尚，拦住了她的去路：“金蝉子，你来作什么？” 玉瞳仔细回想一番自己与金蝉子为数不多的接触，有意识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前来给老师请安。” 守塔的正是随身侍奉佛祖的弟子迦叶和阿难，二人上下打量玉瞳一番，皱了皱眉，老师这个称呼早就不流行了，现在都称呼为师父，这金蝉子今日抽的什么风，用这么土得掉牙的称谓。 但疑惑归疑惑，并没有多想，只回答：“佛祖正在闭关潜修，不见任何人，金蝉子改日再来。” 玉瞳又道一句阿弥陀佛，转身离开。 随后闲庭信步的走到迦叶和阿难视线所看不到的地方，口中默念咒语，使出了小时候通天圣人教她怎么偷东西的一个小术法——虚无。 顾名思义，不论是她法身还是元神，甚至是灵力在顷刻间都变成了虚无，没有人能够察觉。 小时候她就是用到了这个法子偷到了元始天尊的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黄中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反正她当年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元始天尊还没有查出来偷他黄中李的贼是谁！ 她趾高气扬的重新回到了迦叶和阿难的面前，神气十足的进了宝塔中，连门都不需要，直接在墙面上穿了进去。 现在的小辈，还是嫩了点。 出乎她意料的，这佛祖所居的宝塔，同外面那些金光闪闪的宫殿完全不一样，反而简朴至极，一点也不富丽，一点也不堂皇，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不说佛祖的存在。 她凭着感觉，在塔中肆意寻找，寻到了一间禅房，房中似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之气。 禅房萧然寂寥，阒其无人，除了一个素色蒲团上挂了一串乌沉沉的佛珠，再无其他，像雪洞一般冷冷清清。 玉瞳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人耍了一道，还说佛祖在闭关，分明连丝生气也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串佛珠之上，显出身形，将佛珠收在手中。 那串佛珠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做，放在掌心极为沉重，倒不是佛珠本身的重量，而是佛珠中所承载的东西，譬如法力，想必这就是佛祖贴身所用过的东西。 她一手持佛珠，另一只手飞速掐算。 果然不亏是佛祖用过的东西，利用此物演算，比她在人族的寺庙中对着佛祖的金身演算好使多了。 一片迷雾之中，她看到了这串佛珠的主人，一尊参天的金像矗立在灵山之巅，座下众生膜拜，可是无论她怎么去看，都看不清楚金光灿烂的佛像之后隐藏的真正面目。 心中焦急，但法力却支撑不住了，她硬着头皮调用了一丝从月桂树中汲取的本源之力，胸中顿时气血翻涌，痛苦不堪。 她强忍着痛楚，想要细看，忽闻空气中多了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小玉瞳？” 心神一晃，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喉间，反噬之力在她身体之中乱窜，心境再难平息。 玉瞳慢慢睁开眼睛，偷偷将佛珠藏在袖中，竭力压下喉间那股腥甜，冷声轻呵：“是谁，快出来，不要装模做样？” 耳边一声失笑，眼前五色神光一闪，禅房中多出来一个身穿五彩羽衣的青年。 这身五彩羽衣实在是花哨，上面缀满了无数神鸟流光溢彩的翎羽，更无论说还有各色的宝石金银，衬得衣衫都发着光。 他一出现，玉瞳只觉眼前都亮了亮，这间光秃秃的雪洞都被映得满堂生辉。 视线从他的衣衫移到他的面上，则又是眼前一亮，他的容貌实在俊美昳丽，精致灿然，丝毫没有被亮眼的衣衫夺去了光芒，反而相得益彰。 生的这般美的人，玉瞳岂会不认识。 她从过去的记忆中寻到了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回忆：“孔宣？是你！你这眼高于顶的人，难道也拜入了西方，当年我父皇邀请去天庭你可是宁死不从的？” 当年龙凤麒麟三族争天下，而后三族覆灭，元凤诞下凤子孔宣。 后来她父皇一直想将这位前朝遗孤收入天庭，却一直没能成功。 他的弟弟大鹏鸟是截教弟子，号称羽翼仙，倒与玉瞳十分相熟。 孔宣手中执一把羽扇，面上噙着的笑意渐渐僵住：“你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没礼貌，要称呼本座为前辈！” 玉瞳不想和他说话，上下打量一番，才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想比佛祖老儿也知道了，他的徒弟在我的手里，快让佛祖老儿出来！” “佛祖……老儿？”孔宣艰难摇了摇扇子，重复一遍，忽然捧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 第17章 佛母 周遭寂静无声，便显得孔宣的笑声愈发放肆。 自己说的有那么好笑吗？玉瞳紧紧皱着眉，撅着红唇使劲瞪着他。 笑了许久，孔宣这次发现骄矜的小公主是真的生气了，象征着不高兴的嘴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那副瞪人的小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这些年来，多少物是人非将人摧残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只有她丝毫未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到这里孔宣瞬间没有了嬉笑的心情。 他正了神色：“你想利用金蝉子威胁佛祖？” 玉瞳还有点生他的气，轻哼一声：“他能将孙悟空压在山下，我为什么不能捉金蝉子，这不是威胁，而是交易，快让佛祖来见我！” 孔宣很是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可以！” 复又摇摇头：“不过，在交易之前你要与我做一件事情！” 这人为何如此啰嗦，记得他以前的不是这个样子，果然，入了西方准学不了好！ 玉瞳道：“快讲！” 孔宣慢条斯理：“我想让你与我一同游历一遍洪荒，去看看如今的洪荒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这算什么要求？”玉瞳疑惑不已：“你想拖延时间？” 孔宣无奈摊了摊手：“小公主，本座是什么身份，怎么骗你这个小丫头呢？这是唯一救那妖猴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 玉瞳敛目，孔宣说得对，自己现在无父无母，截教的哥哥姐姐尚且自顾不暇，帮不了自己，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骗得。 “你说的话可当真，只要你我走一遍洪荒，便给那猴子一次机会，让金蝉子和猴子交换？” 她将话说得条理分明，不给孔宣一点钻空子的机会。 于是孔宣只能摇摇头：“此事还是要看你自己，或许你随本座走一遭，改了想法也未可知？”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玉瞳冷哼一声，率先出了宝塔。 飞入云端，玉瞳俯视洪荒，早在她最初重生的那几日，便已经看了洪荒很多遍，虽已发生巨大变化，确实属平常。 对修炼之人来说，任是沧海桑田，时间久了也是过眼云烟，没什么了不起的。 孔宣带她先从东胜神洲看起，问道：“你看着东胜神州的妖族生活如何？” 东胜神州的妖族……这点玉瞳倒是从未仔细观察过，她闭目，用灵力感受东胜神州的妖族，这是遗传于血脉中的天赋。 东胜神洲相当于四大部洲中灵气最充沛浓郁的地方，处处是洞仙福地，大多为神仙所居，妖族极少。 除了神通广大，拥有能够占据一方势力的大妖之外，只剩下修为低下成为神仙坐骑的妖族。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沉默须臾，道：“你让我看这些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孔宣神秘兮兮的摇摇头，笑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南部瞻洲。” 南部瞻洲的妖族比之东胜神州的妖族更加稀少，此处大多为人族所居，即便是有零星几个妖族，也是隐匿在人族之中，以人族的身份生活，不敢暴漏妖族的身份。 饶是如此，人族中还是有不少收妖的修士，将妖族视为异类，誓要消灭殆尽。 可这些视自身为正统的人族修士并不知道，妖族在洪荒中所存在的时间，比人族要早得多！ 玉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来到了北俱芦洲。 北俱芦洲是生活着妖族最多的一个部洲，按理说，这里属于妖族的大本营，这里生活的妖族应当会过的很不错才对。 但出乎玉瞳意料，北俱芦洲的妖族很是孱弱，几乎没有修为高深的，像是刚出生的小幼崽，完全没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而北俱芦洲这个地方，也是四大部洲灵气最为稀薄之处，蛮荒贫瘠，处处瘴毒黄沙，宛若从前的西方。 不，比之当年的西方还要不如！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妖族是有圣人，难道连圣人也不管？” 她双手紧握成拳，眼眶通红，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质问孔宣。 孔宣郑重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却道出一个沉重的真相： “女娲圣人不仅是妖族的圣人，也是人族的圣母，圣人至公无私，不会轻易偏袒任何一族。况且封神之战过后，圣人便也不能轻易插手洪荒之事，即使有心，那也无力。” “小公主，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 玉瞳一阵缄默无言，最后她们又回到了西牛贺州。 西牛贺州有妖族，也有人族。 妖族中有修为强大者，也有弱小可怜者，有天性好恶斗勇者，也有与人为善者。 这是玉瞳发现最接近当年叱诧风云之时的妖族生活状态。 没有太大的烦恼，万事随心，反正一切有妖皇担着。 孔宣笑问她：“你看我西牛贺州的妖族比之其他三大部洲如何？” “其他三大部洲自是诸多不如！” 突然间，玉瞳明白了孔宣带自己走遍四大部洲，观察四大部洲妖族生活状态的原因。 他想让自己意识到西牛贺州的妖族收到了佛祖的庇护，自己不应该再同佛祖作对。 想明白这一点，她冷笑出声：“听闻佛祖普渡众生，既然能渡得我众多妖族，为何不肯渡一只才几百岁得小猴子，这便是佛祖的普渡众生吗？” “还是说慈悲为怀的佛祖心胸狭窄，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饶是伶牙俐齿如孔宣，也已被这一番刻薄的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又忍不住对玉瞳感到侧目，天真爱笑的小公主居然也会说刻薄的话？ 果然，帝俊家的小崽子没一个是好惹的。 他扯扯嘴角：“你这小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普通妖族能和孙悟空一样吗？那孙悟空对佛祖不敬，佛祖惩罚他一下怎么了，又不是要他性命！” 玉瞳还红着眼眶呢，听到这句话吸了吸鼻子又往上冲：“听你这意思，那佛祖就是个小心眼了。” 孔宣一愣，暗骂自己话多，被人钻了空子。 他决定先进攻为强，立刻转移了话题：“所以，现在的你，想法有没有改变，可想好了究竟是救你的朋友孙悟空，还是所有西牛贺州的妖族？” 反正佛祖现在她心中的形象坏的不得了，索性就把所有的坏事都推到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玉瞳一听，眼神中冒出了两道火光，大声道：“虚伪！” 孔宣嘿嘿一笑：“看在你小时候本座还抱过你的份上，姑且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其实不必他的提醒，玉瞳心中也是清楚的，无数妖族和一个孙悟空的比下来，孰轻孰重，高下立分。 而且如来佛祖庇护了妖族，自己其实反而要感谢他才对。 她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会对更多的人好，可越是这般想，她心中便有一种莫名委屈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自小到大，她被父母捧在掌心，兄姐爱护，千娇万宠，只要是她想要的，仿佛整个世界都会倾尽全力为她实现。 这是第一次她想方设法去做一件事情却又无计可施，摆在她面前的，全不是她想要的。 成长的代价往往来的猝不及防而刻骨铭心！ 她无力的低下头，满头未束起的青丝慢慢滑落在脸颊，遮住了面前的视线，世界在她眼前变得黑暗，变得模糊一片，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崽子忽然变成如此安静的样子，倒是让孔宣不适应。 他好奇地走上前，偏头一窥，小公主察觉到他的目光，泪眼婆娑又瞪她一眼。 原来是被佛祖气哭了，孔宣顿时有些棘手，他只养过神经大条的大鹏鸟弟弟，不会哄心思细腻又娇气的小公主。 几度欲张口，确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瞳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哭，那样显得太丢人了，她生气的跺跺脚，扒拉上一朵云，眨眼间便飞了老远。 孔宣顺着方向一看，忍不住笑起来。 呦！小公主被气回东方。 大约她再也不想回西方了！ 他随意抖落抖落袖子，转身回了灵山，任务完成，该回去交差了。 他在灵山身份特殊，人缘很好，路上随处有弟子亲切问安：“大明王菩萨。” 比起另一个糟心的称谓，他简直爱死了这个名号，直到到了一处灵山中最亮眼的殿宇，然后此殿的主人大日如来佛开心的睁着一双和小公主一样金灿灿的眸子迎了出来，热情的唤了一声： “佛母，你终于回来了！” 于是孔宣原本面上春风得意的笑容徒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阴沉不已。 佛母菩萨—— 佛母—— 母—— 他简直要恨死这个称呼。 虽然他生的美，但并不代表他是一只可以下蛋的孔雀！ 黑着脸被大日如来扯入殿内，宫殿中还有另一个人等着他——佛教之主。 佛祖照旧是一袭极素的僧袍，唯一不同的是手上没有那串眼熟的佛珠，而是换上几支大梵天王进献佛祖的金婆罗花，金婆罗花在佛祖的指尖慢慢的变成了一束金色的花环。 佛祖爱编花环，灵山是个人都知道，孔宣早就习惯了，没放在心上。 “拜见世尊！” 他给佛祖问了个安，然后佛祖轻轻淡淡的回了一句：“佛母入座。” 孔宣更加抓狂了。 第18章 失仪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当年封神之战时，由于这点因果，孔宣襄助了殷商，然后就遇到此生第一个大跟头，他被西方的准提圣人收为了坐骑，视此为奇耻大辱，却无力反抗。 然后又过了很多年，一日他和准提别苗头，一怒之下飞出了灵山，把当时在雪山上修炼的佛祖吞入腹中。 佛祖顾念着从前和他有些交情，便从他的脊背破出，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从此之后，准提再也不敢随意拿他当坐骑使唤了。 当然，作为代价，他这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从此多了一个佛母的称呼。 可关键这个称呼要是属实也行啊，就像当年他的母亲元凤有感而孕，从一个男子变成了小姑娘，生了他和大鹏，但事实是佛祖和他完全没关系。 亏大发了！ 想起这事就生气，但这事不好明着生气，便只能暗着膈应膈应对方，他知道这二位心中最想知道什么事情，但他偏偏就是不说。 一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情哥哥，都不敢去明着得罪小公主，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他是佛母，不是怨种！ 见他不说话，跟个闷嘴葫芦似的，如今的大日如来佛，曾经的金乌太子陆压便有些沉不住气的看一眼曾经的便宜妹夫一眼。 对方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修长白皙的指尖翻转着金色花环，拈着花一笑，气定神闲。 连身份差点暴露都能做到不慌不忙，这臭小子从小就老成持重，谁也别想看出他的心思！ 陆压只能认命自己上，抓住孔宣的衣袖：“孔宣道友，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妹妹她走了？”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这个做亲哥关心她！ 孔宣挑了挑眉，戏谑道：“走啦，哭得梨花带雨走的。” 陆压太子眉头微蹙，眸中依稀闪过一丝心痛。 这话他信，他这个最小的妹妹自幼就娇气，自己一个人掉过的金豆豆比她上面十一个姐姐加起来都多。 他方才还神采飞扬的表情即刻黯了下来，小时候妹妹哭，哥哥姐姐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一窝蜂地去哄，现在确实她这些最亲近的人逼着她哭，逼着她成长。 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瞪佛祖一眼。 这么多年的感情，纵然做不成道侣也能做兄妹，他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孔宣在一旁瞅着，看他瞪佛祖的眼神忽然想到了小公主瞪自己时的表情，暗暗感叹，不愧是兄妹，瞪起人来一模一样。 二人各怀心思，但方才充当透明人的佛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温润的眼眸向殿外望去。 不多时，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和尚跑进来禀告：“世尊，不好了，金蝉子他要还俗！” 孔宣脑海中瞬间闪过什么，一件遗忘在脑后的事情忽然浮现在眼睛。 他拍拍脑门，自己把小公主气走的时候怎么忘记把金蝉子给要回来？ 灵山之上，谁人不知，金蝉子的向佛之心坚不可摧，佛祖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收为弟子。 若换作从前，听说了金蝉子要还俗的消息，大家肯定摇头一笑，说：“不可能，即便是灵山上的所有人都还俗了，金蝉子也是不可能还俗的！” 可现在，顶着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金蝉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事实胜于雄辩，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金蝉子真的要还俗了！ 金蝉子是突然出现在大雄宝殿的，他昏迷着，出现时已经蓄了好长的头发，任谁一看，都说金蝉子这是要还俗。 众人疑惑好奇的站在金蝉子面前，佛祖捏了一个法决，将金蝉子唤醒。 金蝉子悠悠转醒，似是迷惑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终于从那个妖女的魔掌中逃脱，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灵山。 他鼻尖一酸，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然后膝行上前，跪在佛祖脚下，垂首间，背后垂着的乌发落在了胸前，他一见头发，两眼一番，差点又晕过去。 “师父，弟子被妖女羞辱，那妖女简直是蛇蝎心肠，请师父为弟子做主。”他简直是痛哭流涕。 佛祖敛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意。 他面上噙着笑，一手拈花，一只手伸出去轻轻抚摸着徒弟柔软的头发，和蔼道：“金蝉子殿前失仪，轻慢佛法，罚没入轮回，转世投胎，直到重修金身为止！” 殿中立时鸦雀无声，法相庄严的大日如来忍不住直视佛祖，露出疑惑的神情，这小子，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金蝉子已经呆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师父。 “徒儿，快些去吧！” 佛祖笑吟吟开口。 金蝉子一向尊重师父，视如再生父母，虽然心中不服，却还是对佛祖叩了个头：“弟子告退，在人间修习得道后，再来拜见师尊。” 佛祖颔首。 西方佛祖弟子金蝉子轻慢佛法，没入轮回的之事很快传到了天庭，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是最关注西方动态的火府星君。 听到自家那个便宜师弟被罚没入轮回的事情，火府星君第一想法是这件事不是真的。 她的老师是洪荒中最好的老师，也是洪荒中最温柔的老师，怎么会舍得让徒弟入轮回呢？ 但她很快发现，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 她心中微慌，忍不住想到现在老师已经不是从前的老师了，倘若自己在金蝉子的境地，老师也会这样惩罚自己吗？ 但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她好笑的摇了摇头，反正自己现在比起老师已经更喜欢师娘了，有师娘疼她也挺好的！ 师娘现在在哪呢？ 玉瞳气呼呼的从西牛贺州跑回东方，走到半路，袖子中的金蝉子哇哇大叫。 她才想起来，忘记把金蝉子留下了。 这个时候灰溜溜的再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她一个弹指将金蝉子扔回了西方。 解决完这个大麻烦之后，她忍不住想到了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虽然只是飞快的在洪荒中走一遭，但路程其实足有好几年，她最关心的是北俱芦洲妖族的情况。 只要一想到妖族的小崽子在那种灵气稀薄的地方连化形都化的稀奇古怪，她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人揪住了一般，闷闷的发痛。 这日夜里，北俱芦洲仿佛出现了两轮月亮，双月同空之时，天空中落下一场甘霖。 甘霖落到地上，北俱芦洲原本贫瘠的土地长出了花草。 甘霖落到妖族身上，那些长久斗法比试留下的旧伤，受北俱芦洲瘴毒长久侵蚀身体中不可避及累计的毒素在慢慢被治愈。 妖族们惊喜不已，狂欢着在甘霖中舞蹈，任由雨水洗涮多年沉疴。 他们不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由太阴星中的帝流浆所幻化而成的灵雨，是洪荒中的珍宝。 过了一夜，明月隐去，太阳星升起，天气放晴，和煦的光芒照在北俱芦洲，仿佛给了这群仓皇度日，百无生机的妖族留下了一缕希望。 他们欢愉的发现，北俱芦洲千万年间积冗的瘴毒消散许多，连那点稀薄的可怜的灵气似乎也变得浓郁一些。 等待了无数年的生机终于看到了熹光。 太阴星。 皎洁的小月亮光芒越来越弱，身形愈发变小，最终变换了一只毛色雪白，周身笼罩着朦胧月光的小玉兔。 玉兔掉在了月桂树上，口吐人言：“月桂树，辛苦你了。” 她的两只前爪扒拉上一片叶子，吊在半空中晃悠来晃悠去。 月桂树簌簌作响，伸出一段粗壮的枝杈，接住了玉瞳，让她躺在上面休息。 玉瞳躺在上面打了个滚，惬意谓叹一声：“忙碌了一夜，确实有点累。” 要不是她失去了法身，才不至于如此累，倘若她在全盛时期，区区一个北俱芦洲，还不是弹个指头的事情。 她躺在月桂树上，渐渐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