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套路深,三千宠爱集一身鹿时七》 第1章 穿越 “啪!” 姜昕玥穿越到大燕朝的第一秒,就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一个大耳刮子。 被打蒙了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腿上又挨了一脚,一双膝盖“咯噔”一声跪在了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 烈日下,头顶华盖的盛装女子容貌绝美,那双凌厉的凤眼更是让人望之心惊,雪白的肌肤散发着莹莹光泽,指甲上套着镶嵌宝石的护甲,端得是个顶级宠妃的标准模样。 “姜贵人莫不是被这暑气热昏了头?我们娘娘看中那朵海棠是海棠的福气,你抢了去又算得个什么?白白辱没了海棠那段香了。” 脸上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姜昕玥身子微晃,将头叩在地上“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实在不知娘娘看中了那朵海棠,若是知道,嫔妾万不敢与娘娘相争,娘娘您是那天上的皎月,嫔妾不过您脚底尘埃,嫔妾岂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自己又处于弱势,还是放下尊严,伏低做小为好。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错了,错大发了。 “哼!” “既知错了,那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长长记性。腊月,起轿回宫。” 周遭妃嫔与宫人嘲笑和异样的眼神都不能让姜昕玥脸红,穿越之前她可是京市贵族私人医院的顶级心理疗愈师。 大学主学的就是心理学,完美拿捏每一个vvip顾客的心理,是她短短一年时间晋升年薪百万的心理部门主任的必杀计。 区区几句奚落之言,她当个笑话听听。 烈日当空,姜昕玥汗流浃背,狼狈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突然,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才知道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燕朝。 原身是正四品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女,只因她容貌在姐妹中最为出众,所以被家中选中与嫡姐一同入宫服侍君王。 原本姜家的意思是,让她帮衬着端庄大气的嫡姐固宠,谁知原身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被皇帝宠了两日就得意忘形。 不过被人激了两句便敢和宠冠后宫的丽贵妃打擂台。 这不,昨日被丽贵妃的宫女推入湖中清醒,发着高烧又被拉来御花园打脸示众。 也不知道是病死了还是气死了,反正让她这个异世界的魂魄占据了身子。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姜昕玥好好盘算了一番。 回是回不去了,她在出外勤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奇怪的老人家出了车祸,身体都断成两截了,肯定活不成。 那么,穿到这吃人不吐骨头,付出真心就会死的后宫,她要怎么样才能拿下皇帝,保住性命,步步高升呢? 正所谓不想当宠妃的穿越女不是一个好员工。 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遭,总要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真是丢人现眼。” 人都走光之后,一个穿着粉紫色宫装,梳着旗头的清秀佳人在姜昕玥面前站定“父亲往日总说你的美貌能帮我在后宫平步青云,可你瞧见了吗?这后宫里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却没有哪一个比你还蠢的。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我。” 语气中的嫌弃与厌恶,一点都不像这具身体的亲姐姐,倒像是仇人。 姜昕玥忍着膝盖剧痛,抬眼望去。 原身仗着美貌,性情乖张,在府里时就与这位装模作样的嫡姐不对付,进了宫更是撕破脸,谁也瞧不上谁。 “你也配被本小主连累?瞧瞧你那张小家碧玉的脸,谁会觉得你是本小主的姐姐?” 原身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被针对,这位不过普通姿色,谁会白费那功夫? 姜羽彤气红了脸“你可别有一日求到我跟前来。” “你一个小小的宝林,我求你什么?” 原身好歹受宠了两日,封了个贵人呢! “你!” 姜羽彤气了个倒仰,搭着侍女的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站在姜昕玥身后的侍女叹了口气“小主儿,您这入宫没几日,后宫的主子们您得罪了一大半了,这样不好吧?” “是不好。” 她是没打算忍气吞声走温柔路线出圈,但小露锋芒也不是见谁都咬。 原身属狗的吧!见谁都要刺两句。 她得罪了丽贵妃,这后宫发生的事,没有什么瞒得过皇帝的耳目,恐怕自己这就要失宠了。 那可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养心殿里摆放着十几个冰盆,置身其中,凉爽惬意,一点不觉闷热。 年轻威武的帝王放下手中御笔“王得全,今日后宫可有发生何事?” “无甚大事。” 王得全捧上一杯温度正好的西井碧螺春,语气平缓将丽贵妃罚跪姜贵人的事呈述了一遍。 “姜贵人?” 约莫是个极为美貌的女人,他新鲜了两日便抛之脑后了,与后宫众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竟这般没有规矩,敢与贵妃起冲突,合该罚她跪着。传朕旨意,让她再抄两遍宫规给丽贵妃赔罪。”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洗荷殿传旨。” 这满宫上下谁不知,丽贵妃就是皇上的心尖尖,宁可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敢开罪丽贵妃呀! 新入宫的这位姜贵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赶着找死。 往后在这后宫里,可没有姜贵人这号人咯! 刚被扶回洗荷殿的姜昕玥屁股都还没坐热,皇帝又派了太监来训斥她,这让本就受伤严重的姜昕玥雪上加霜。 上千条宫规,她要抄两遍啊! 封建社会真是等级害死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狗皇帝,等我拿下你,也让你抄两千条爱妃守则。 而现在,她只能一边让侍女揉着她的淤青上药,一边去抄那该死的宫规。 长信宫—— 腊月替自家主子梳着一头乌黑长发,低低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结果就这点能耐,比娘娘,她可差得远了,皇上心疼娘娘,还罚她抄宫规呢!” 铜镜里一张模糊的美人脸道“什么人都拿来跟本宫比,她配吗?” 美貌又如何? 这宫里年年进来的美人还少吗? 可有哪一个越过她去了? 美貌是这后宫嫔妃,最不值得炫耀的优点,她应该成为自己的武器。 第2章 赏荷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七品以上的后宫嫔妃,都要去皇后的翊坤宫请安。 好在姜昕玥刚好卡在从七品贵人的封号上,不用去受那些女人尖酸刻薄的嘲笑话语。 不然她昨天先是被丽贵妃罚,后来又被皇帝罚,什么宠爱都成了笑话了。 抄了一夜的宫规还未抄完,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喜鹊,我们去赏荷吧!雨中观荷,肯定别有一番光景。” 喜鹊胆颤心惊的“啊?小主儿,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主要是她家小主一出门就惹事啊! “你不去,我带霜降去了。” 说着,她已经拉着撑开伞的霜降冲进了雨幕之中。 喜鹊是姜昕玥从府上带来的,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家小姐好,这霜降是宫里分配来的宫女,喜鹊不放心,又急急忙忙打了伞跟了上去。 正值八月,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艳,雨水压在那碧绿的荷叶上,碰撞出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心境开阔的话,听着颇觉舒心。 “喜鹊,霜降,你们拉着我,我摘几朵花回去插瓶。” “别,小主儿,让奴婢们来摘吧!您当心着些。” 这边雨水嘈杂声大,没有人听见皇帝仪仗的近身声。 明黄的辇车停在不远处,皇帝撩开车帘“怎么不走了?” 王得全面色为难“回皇上,前头好像有哪位主子在摘荷花,挡住路了。” 应当是新进宫的那几位,宫里的老人这些景都见惯了,没人会冒雨来赏荷。 皇帝微微蹙眉“这次新入宫的秀女都没学规矩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 荷花池那边传来少女的嬉笑声“你们不懂,这要自己亲自摘的才美。” 皇帝从辇车上跳下来,王得全忙给他撑伞,心头又为那位赏荷的小主儿可惜起来。 不管是不守规矩,窥视帝行,还是无心之举,只为摘花,都惹了皇上厌弃。 恐怕和洗荷殿的那位姜贵人一样要失宠了。 “你们在做什么?” 喜鹊和霜降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再扭头一看,竟是皇上,吓得她们赶紧跪到地上请安。 可她们条件反射的跪下,姜昕玥就惨了,她惊呼一声,跌入荷花池中。 “小主儿!” 喜鹊趴在栏边,想拉她上来,却是不及。 皇帝也没想到这两个宫女这般胆小,扑通的落水声让他都退了两步,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让内侍们下水救人。 “哗啦!” 还不等他们下水,接天莲叶与粉荷之间,一清丽绝色的美人破水而出。 她如同一朵清新的芙蓉花,未施粉黛却娇俏动人,水珠从头顶垂直划过她的额头、美目、琼鼻与樱唇,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勾人。 池中水浸湿了美人的衣衫,那单薄的粉白宫装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妖娆妩媚的曲线。 真是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若是王得全不认识姜昕玥,就该以为这美人是荷花仙了。 美人剧烈的喘息声在雨幕中显得别有一番风情,清丽的少女也多了几分矛盾的性感。 皇帝看得目光一黯,对着水中美而不自知的姜昕玥伸手“爱妃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上来?感染了风寒可就不美了。” 姜昕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脸,小心翼翼的牵住皇帝的手。 “啊!” 狗皇帝还很有男子气概,只微一用力,就将她抱在怀中,惹得姜昕玥娇羞呼喊“皇上!” 王得全看得心惊,见皇帝似乎想不起来怀里的美人是谁,赶紧上前“皇上,您和姜贵人都湿透了,洗荷殿就在前头,不如去沐浴更衣一番。楚婕妤那儿,奴才去通报一声就是了。” “嗯!去吧!” 姜贵人? 这女人怎么和前几日自己宠幸的女子大大不同了?他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她私底下都这般……活泼好动吗? 姜昕玥可管不着旁人怎么想她,今天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截到洗荷殿来的,不发生点难以言喻的事,她不会放人走的。 虽是夏日,但今日有雨,气温不高,从荷花池出来,姜昕玥就冻得发抖了。 喜鹊和霜降赶紧跑回殿中,让宫人们快些打热水来给皇上和小主沐浴。 “皇上,对不起,是嫔妾……嫔妾连累皇上了,您……阿啾~” 窝在皇帝怀里的美人捂着嘴,一双水光潋滟,含羞带怯的杏眼怔怔地看着他。 天真可爱得紧。 皇帝将她放在地上,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看你下次还去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姜昕玥害羞的遮掩着身子,任由喜鹊给自己脱了衣服,飞快的下水,从浴桶边缘露出那双大眼睛“不危险的,嫔妾会凫水。” 那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皇帝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喉结滚动之际,他已经挥退伺候的宫人们,也下到浴桶之中。 “皇上……” 终于到了可以嫖男人的时候,姜昕玥还有点小兴奋。 里皇帝可是一夜七次,次次勇猛,让宠妃下不来床的勇猛存在。 这宣武帝看着剑眉星目,高大威猛的样子,应该那方面功夫也很了得吧! 随着他的靠近,少女浑身发抖,水雾缭绕间,胸口雪白的肌肤也成了粉色,害羞得不成样子。 可当皇帝伟岸的身躯靠近后,少女虽害羞,仍是坚定的用双手攀附住他的脖颈,稍稍一抬头,便吻住了他的唇。 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抵死缠绵。 浴桶的水凉之后,皇帝又抱着姜昕玥软成一池春水的身子去床上狠狠地要了几遍。 这女人的声音,身体,以及在做那事时吐出来的床第之语,她的大胆露骨,都深深的刺激着他的感官。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后宫中的女人,循规蹈矩有之,优雅端庄有之,活泼俏皮有之…… 但,绝对没有一个像她这般……这般……与他身体契合,使他灵魂都在颤抖。https:/ 待皇帝结束,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第3章 勾人 姜昕玥累极了,本来昨夜为了抄宫规就一整晚没睡,这会儿被折腾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皇帝又叫了一道水,抱着没骨头的姜昕玥放进水中擦洗身体。 女子肌肤赛雪,光滑细腻,擦着擦着又擦枪走火了。 皇帝双手搭着姜昕玥的侧腰,正欲靠近,却被她抵住胸膛,娇娇软软的控诉“皇上,不要,嫔妾受不住了……”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一个男人振奋的? 姜贵人还是太不懂男人了。 但正是她这种懵懂无知,才最勾人,勾得皇帝与她又妖精打架了两回。 直到姜昕玥快要晕过去,皇帝才给她擦干净身子,穿上衣物,抱回了床上休息。 女子平缓的呼吸声证明她睡得很安稳,王得全听到皇帝传唤才敢进来,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下。 “今日之事让敬事房不要记录在册,今晚朕翻了姜贵人的牌子再记。” 王得全抬眸,不得不高看姜贵人两眼。 “是,皇上可是要走了?” “嗯!去丽贵妃宫中用膳。” 瞧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姜贵人,皇帝眼眸一转,就看到了床榻下小桌上摆着的宫规。 它脚步一顿“这姜贵人的字……” 王得全看了一眼,差点想自戳双目。 求一双没有看过姜贵人字的眼睛。 皇帝笑了一声,对跪送自己的喜鹊道“这一半宫规已经抄完了,朕拿去给丽贵妃赔罪便罢,让你家主子别抄了。” 别浪费这上好的宣纸和笔墨了。 他随便丢根骨头在纸上,狗都比她写得好。 “是,多谢皇上体恤,奴婢替主子谢过皇上。” “王得全,再去朕的库房里拿两瓶上好的金创药来,姜贵人的膝盖伤得厉害了些。” “是,奴才遵旨。” 他们这位皇帝是个爱恨分明的强势主子,爱则令其生,恨则欲其死。 昨日还觉得姜贵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丽贵妃,都已经在心中把人家打入冷宫了,今天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帝厌弃了的嫔妃,从来没有哪一个复起得这么快的。 姜贵人,算得上这后宫复宠第一人了。 皇帝走后,姜昕玥立刻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洗荷殿上下都十分开心,主子得宠,他们做下人的才能风光。 宫中向来一奴不伺二主,其他宫的主子也都不愿意用二手货,昨天他们都还在担心,小主儿失了盛宠,他们只怕会被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力了。 谁曾想柳暗花明了呢? 可见这宫中的兴衰荣宠,不到最后一刻都是说不准的。 “小主儿……” 关上了房门,喜鹊便忍不住了“您怎么知道皇上今日会经过荷花池的?” 揉着后腰懒洋洋起身的姜昕玥打了个哈欠,一脸的茫然“我可不知道皇上来不来,我只想去摘两朵荷花回来插瓶。”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的声音传进来“姜贵人,奴才奉皇上的旨意,给您送新鲜的荷花来了。” 霜降将人迎进来,找了个空花瓶将荷花插好,又赏了那太监一个装了碎银的荷包,将人打发走了才抱着花瓶过来“主子你瞧,这花真好看。” 她费尽心思得来的,能不好看吗? 她的确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来荷花池,可是早上长春宫里的宫女从洗荷殿经过,说楚婕妤病了,想见见皇帝,她要去替主子把皇上请来。 楚婕妤是个病美人,一月之中总要请七八回皇上,八回之中,皇帝总要来一回。 长春宫到养心殿,或者养心殿到长春宫,都必须经过洗荷殿前的荷花池。 她赌的是那八分之一的机会,幸好她运气好,赌对了。 能让一个禁欲的皇帝白日宣淫,她这算不算在青史留名了? 应当是不算的。 皇帝都没让敬事房记录在册。 也幸好没有记录,否则这满后宫,甚至前朝那些迂腐的言官都要用这点抨击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姜昕玥倒觉得,皇帝比她在现代的那些vvip们好伺候多了。 只要顺他的毛,把他睡服了,不还挺贴心的吗? 屋外雨打芭蕉,她就祈祷着楚婕妤可别被真的气病了,来找她麻烦就不好了。 “小主儿,长春宫的楚婕妤来了,说是来赏荷的时候突遇大雨,想借个地儿歇歇脚。” 好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迎楚婕妤进来,我穿好衣裳就来。” 洗荷殿正殿—— 楚婕妤的宫女红喜撅着嘴“娘娘,这姜贵人也太过分了,明知皇上是去长春宫看您的,还敢半路把人截走,咱们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然……” 绯色宫装的美人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要看谁,要宠谁,那都是皇上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置喙?” 红喜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姜昕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一时间分不清楚婕妤是在教训奴婢,还是在给她下马威。 但她还是按着规矩给楚婕妤请安,只不过楚婕妤在教训婢女,一时间没叫起。 本就还没好的膝盖,更是雪上加霜了。 姜昕玥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抖,楚婕妤再不让她起来,她就要摔倒了。 “既知错,那就起来吧!” 楚婕妤漠然的看了红喜一眼,随后才想起来“姜贵人怎么还屈着?本宫教训宫女,又不是教训你。可怜见的,快些坐下。” 姜昕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恭敬和顺“能得婕妤娘娘教诲,也是她的福气。” “到底是贵妃娘娘调教过的人。” 楚婕妤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宫瞧着你倒是沉稳了不少,就是要一直沉稳下去才好,别辜负了贵妃娘娘对你的教导。” 搁这儿点她半路截人太过放浪呢! 深宫里的女人还是有涵养的,骂人都不带脏字。 电视剧里那些宫斗剧,妃子们动不动就撕逼干架根本就不切实际。 一个个都是体面人。 姜昕玥柔柔笑着“婕妤娘娘说得是。” 反正你骂我就是你对,这样总找不到罚她的理由了吧! 第4章 承宠 楚婕妤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的把姜昕玥骂了一顿,但她就是跟听不懂似的,总觉得拳头下去都打在了棉花里。 她带着一肚子气过来,攒了两肚子气回去。 “小主儿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姜昕玥往榻上一靠,人就慵懒的半躺下了,悠闲地吃着桌上美味的小糕点。 “咳咳咳……” 正吃着,却闻到一股呛鼻的草药味,她捂着鼻子“哪里来的味道?” 霜降从半人高的麒麟铜炉后伸出头来,脸上沾着一点黑灰“回小主,咱们紧挨着荷花池,夏日蚊虫最多,这是内务府分到咱们洗荷殿来的艾叶草,潮是潮了些,好歹能用。” 洗荷殿能分着艾草,还多亏了姜昕玥受宠了两日,要不然,连这点潮湿的都没有。云九小说 她总觉得闻着喉咙不舒服,捏着帕子的手挥了挥“别烧了,白天能有什么蚊虫?留着等晚上皇上来了再熏一熏便是了。” 喜鹊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劣质的艾草,小主儿自己都受不了,怎么还敢给皇上用啊?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自家莽撞没心机的小主,好像学会不露痕迹的告状了。 这样很好,这样,才能在宫里走得长远。 长信宫—— 皇帝离开之后,丽贵妃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皇帝明明已经厌弃了姜贵人,方才用膳时居然将那贱人抄的宫规带过来,说什么姜贵人的字会污了她的眼睛,让她就此作罢。 语气里虽然带着嫌弃,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话语之中的维护。 “腊月,去打听看看,皇上今日为什么去了洗荷殿。” 她了解皇帝,他厌弃了的妃子,没有哪个还能再死灰复燃的。 姜昕玥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这个过人之处,丽贵妃怕是没机会知道的。 毕竟姜昕玥的床上功夫,只有皇帝能体验得到。 白天皇帝已经说了晚上要宠幸姜贵人,王得全就不会再让敬事房的小太监端来绿头牌了。 入夜前已经有太监来洗荷殿通传“贵人小主儿,今晚洗荷殿掌灯。” 喜鹊和霜降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拉着姜昕玥就要给她梳妆打扮。 原身也是个十分爱惜美貌的主,梳妆台上香粉、头油、口脂、胭脂、螺子黛应有尽有。 “不要用这些。” 姜昕玥躲过那香喷喷的桂花头油“也不要盘发,就松松垮垮的,用玉簪子挽一下便好。” 脸上也没有上妆,只薄薄的扑了一层养颜的珍珠粉,再挑了一点鲜花做的口脂,淡淡的涂抹了一层在唇上。 比起白日里的清水出芙蓉,夜晚的她在烛火之中,更显精致明艳了几分。 皇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衣衫单薄,翩翩欲飞的神仙妃子,提着一盏宫灯,站在热气腾腾的殿门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迎接他的到来。 那莹莹一盏宫灯,将她的美貌映衬得越发突出,就连随风摆动的三千青丝,纷飞间也为她的倾城之色凭添了三分风情,对她格外偏爱。 宣武帝大步走过去,心疼的替她将落在腮边的碎发挽至耳后“这么热的天,爱妃何苦在外头站着?以后就在里头等着朕即可。” 美人小手滚烫,脸上烧红,惹人怜惜得紧,应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姜昕玥低头浅笑,蓬松不油腻,并且带着一股清新香气的头发在皇帝胸口拱来拱去,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嫔妾知道皇上要来,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神清气爽呢!” 皇帝的大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感受着怀里的女子那傲人的身姿,喉间不自觉一紧。 腰间禁锢的手臂越发紧了,姜昕玥小手放在皇帝胸膛处,双肩却故意内扣,胸口露出一抹难挨的幽深沟壑,与他紧紧贴合。 两人对视间,暧昧的气氛升温,皇帝的眼神侵略性极强,手心灼人的温度令姜昕玥面红耳赤。 王得全见状,忙无声的挥退满殿宫人,退出门外去守着。 室内一静,宣武帝就如一头凶猛的野兽,低头咬住了她甜美的嘴唇。 半晌过后,他才将唇瓣松开,两人皆呼吸急促,眼神拉丝。 姜昕玥摸着红肿的樱桃小嘴,难为情的瞪了宣武帝一眼,那一眼的妩媚风流,让他再也不愿等待,烛火摇曳间,满室活色生香。 后宫中嫔妃众多,平日里美得个有千秋,可到了床榻间,全都一个模样,让宣武帝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久而久之,乏陈无味。 可姜贵人不一样! 她敢肆意的指挥着帝王,她言辞大胆,令见多识广的宣武帝都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太新奇!太刺激了! 让人欲罢不能,只想让她再舒服一些,露出更多撩人姿态,说出更多荡人心弦的话语。 里是骗人的,皇帝也不能一夜七次,最多四五次,但胜在勇猛持久。 就是不知道宣武帝这头种马在别的妃子宫中,是不是也如此这般不知满足? 后世男人都羡慕皇帝夜夜笙歌的幸福生活,其实姜昕玥觉得当皇帝还挺可怜的。 宫里那么多女人,就等着嫖他一个,不管他喜不喜欢,为了维系前朝,他还必须给嫖。 不过姜昕玥可不同情他。 这就叫在其位,谋其政。 就好比她现在变成了嫖帝大军中的一员,不也在用尽浑身解数讨他欢心,以谋求锦衣玉食的美好生活吗? “咳咳……” 饕餮盛宴之后,宣武帝轻咳两声,他穿衣服的手一顿“王得全!” “奴才在。” 门外立刻有响动,几个太监抬着热水倒入屏风后的浴桶。 床上的女人双目紧闭,蝶翼般的长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手指抓着被褥,害羞得不敢睁眼的样子。 皇帝轻笑一声,抱着她放入浴桶,王得全听着潺潺水声中,皇帝不怒自威道“明日让内务府送一些艾草熏香来洗荷殿。” 王得全闻着空气里劣质药草的味道,忙点头应是。 脑子里疯狂运转,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本事滔天的姜贵人吧? 第5章 虚实 “嗯~” 本来只是装睡,可皇帝事后很温柔,竟让姜昕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皇帝要去上早朝,浑身酸痛的姜昕玥也没起来,而是披着白色的外衣,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晃着一双白嫩粉红的小脚,微笑看着他。 真妖精似的勾人。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皇帝穿戴整齐后,又坐在床边,将她露在外头的小脚塞进温热的被窝里。 姜昕玥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依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嫔妾一想到皇上要离开嫔妾这么久,就难过得睡不着了。” 明明是不正经的撒娇,她却红了眼睛,语气里都带了点哽咽。 让人不禁去猜想,她是真的舍不得,只不过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才装作撒娇的样子,以玩笑的口气说出来。 宣武帝的心焉的一疼,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傻瓜,朕晚上再来陪你,别难过了,嗯?” 怀中美人眸子微亮,闪耀着万千芳华,一瞬间喜不自胜道“这可是皇上您自己说的,那嫔妾晚上可等着皇上了。” 皇帝失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好,是朕说的。” 这姜贵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向皇上要承诺。 王得全伺候了一辈子的皇帝,也没见过如她这般另辟蹊径的后妃。 若是掌握不好这个度,触碰到了皇帝的雷区,绝对的冷宫一世游。 姜贵人怎么做到能这么精准的在皇上的底线内来回反复横跳的? 皇帝要上朝,后宫里的女人也并不清闲,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就得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满殿的衣香鬓影,都不如丽贵妃一人绝色。 良妃摸了摸鬓边海棠,眼神落在丽贵妃的指尖蔻丹上,忽而一笑“听闻皇上昨日掌灯洗荷殿,也真是稀奇了。” 稀奇的是往年总有不长眼的新秀女挑战丽贵妃,却都被皇帝打入冷宫,怎么姜贵人就不同了? 还是说,丽贵妃已经失宠于圣前? 丽贵妃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她下首的蒋昭仪便回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姜贵人是这批新晋妃子中颜色最好的,良妃娘娘当初不也如花似玉,颇得恩宠嘛!” 后来呢? 年纪大了,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良妃气得咬牙,却是冷笑一声“这宫里谁不是如花似玉?难道蒋昭仪是个丑的?” 蒋昭仪容貌并不出众,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最忌讳旁人用容貌攻击自己。 眼见着要吵起来了,朱皇后当下茶盏“行了,宫中再添一位受宠的妃子是好事,多一位姐妹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也好向太后交代。你们这些进宫已久的也努努力,莫让皇家子嗣凋零。” 丽贵妃冷冷一笑,皇后自己都没孩子,还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只怕这后宫最不想嫔妃生子的,就是朱皇后了吧! 皇帝正值壮年,宫中有良妃的大公主,德妃的三皇子和二公主,以及生母早亡的四皇子。 皇后早年还在潜邸做五皇子妃的时候倒是有过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两位皇子接连生病早夭。 嫔妃散去,翊坤宫浮现袅袅檀香,芬芸伺候着朱皇后换下厚重的宫装“娘娘,可要探探洗荷殿那位的虚实?” 朱皇后看着铜镜中不再稚嫩的容颜,十多年的后宫生活,将她眼底的光消磨殆尽,显出几分老态来。 她皱眉将一根白发藏进头发里“姜家那个庶女得宠几日便得意忘形,旁人挑拨几句就没脑子的给人当枪使,有什么虚实好探?打发人去送一些贺礼便是了,明日本宫这翊坤宫,怕是又要多一位婕妤娘娘了。” 芬芸将掉下来的头发悄悄团起来,塞进袖子里“虽说成不得大气,但分分丽贵妃的宠还是使得的。” 朱皇后轻笑“丽贵妃罚她在御花园跪了那么久,她颜面尽失,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堵着一口气,迟早要还回去的。” 被整个后宫关注的洗荷殿,在皇帝走后不久,就迎来了一大波的赏赐和册封的圣旨。 “珍容华,快起来吧!奴才要回养心殿复命了。” “劳烦王公公了。” 姜昕玥起身,没看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几眼,而是有点小害羞的扣着光洁的手指“王公公,皇上晚上真的会来吗?” 她这么光明正大的询问,王得全都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不谙世事了。 “皇上答应了小主的,应当是会来的。”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死,毕竟皇上已经宠幸她多回,他也不确定皇上晚上会不会改主意。 能让皇上连续翻三天绿头牌的,整个后宫也只有丽贵妃有此殊荣。 但…… 皇上对珍容华也很有心了。 昨日楚婕妤来洗荷殿立威,皇上知道后就给姜贵人写了“珍”这个字,以示珍贵之意。 王得全还以为皇上是怕楚婕妤欺负姜贵人,所以在封姜贵人为婕妤后,会赐封号。 有封号的婕妤,可比没有封号的楚婕妤尊贵。 谁知今日一早皇上改了主意,直接将姜贵人跳了一级,提拔为了庶六品容华,整整比婕妤高了一级。 宣武帝晚上还要来,姜昕玥吃着御膳房送来的新鲜菜式,脑子里却在想,怎么让皇帝对她保持新鲜感。 霜降将内务府送来的艾草熏香点上“娘娘,今日外头天气极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姜昕玥摇了摇头“本宫现在就是个活靶子,与其出去让人算计,不如乖乖在宫里等着皇上来。” “娘娘这样想是对的。” 喜鹊又端上一杯造型可爱的冰碗“娘娘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奶茶冰品,内务府送来孝敬娘娘的。” 醇香的奶茶与后世那些加了各种香精的速溶奶茶不一样,喝得出来是纯正的奶制品。 姜昕玥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努力攻略皇帝,为的就是这混吃等死的日子呀! “哗啦!” 长春宫里,楚婕妤砸碎了一套汝窑茶具。 第6章 表白 红喜跪在地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静默片刻,她突然狞笑了一下“偏殿的姜宝林不是珍容华的嫡姐吗?妹妹升迁,姐姐怎么能不去祝贺?” 皇帝的封赏过后,各宫都送了贺礼来,就连皇后娘娘与丽贵妃也送了厚礼来。 丽贵妃的贺礼中,还有一盆昙花。 喜鹊和霜降偷偷去看自家娘娘的脸色,见她并无不快,才敢小心翼翼的抱起花盆,准备扔到库房里去。 这丽贵妃也太会膈应人了,居然借花讽刺她们家娘娘的宠爱就如昙花一现,不值得人放在心上。 姜昕玥拦下霜降“这么美的花放起来太可惜了。” 她指着向阳的窗子“摆在那儿吧!若是夜里开花了,本宫还能与皇上一道赏花,也算美事一桩。” 什么昙花一现,明日黄花的,她从不以花自喻,所以任何人借花讽刺她,她也不放在心上。 人就是人,岂是那等死物可比的? 养心殿—— “你是说……丽贵妃送了盆昙花给珍容华?” 王得全点头“从司珍房直接送过去的,今年司珍房的花农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名为幽昙,据说只在夜里开放一个时辰。” 珍贵,但是太过短暂。 宣武帝批改着奏折,朱红的笔画在奏章上划下一个大叉“那你就把司珍房所有的昙花都送到洗荷殿去,一朵昙花不够看,满屋子的昙花盛放,方配得上朕的珍容华。” 哪怕是转瞬即逝的美丽,一片昙花花海,也是能永久留在人心底的盛景。 朱皇后听说之后,又是一阵发笑。 皇帝这是把珍容华当成了个玩物,这样的盛宠,也不知道珍容华能不能承受得住? 真的爱一个人,是会好好的把人保护起来。而不是把她列成箭靶子,成为所有人嫉恨的对象。 珍容华,不足为虑。 几乎素颜了两日与皇帝在一起,今夜的姜昕玥,盛装明艳,光彩照人。 她穿一件四色的粉底百蝶戏花长旗装,外罩薄如蝉翼的纱衣外搭,穿着一双和衣服同色系的花盆底鞋,娉娉婷婷,婀娜多姿。 头发梳成翘起的把头,尖尖上簪着点翠工艺的鲜艳团花,一侧挂着五彩穗流苏。 这模样,把闻讯而来的姜羽彤都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向来知道姜昕玥漂亮,但却没有见过她盛装打扮“你……你……” “姐姐来我这儿想做什么?” 斜躺在炕上的姜昕玥斜眼看她“没什么事赶紧回去,皇上马上就要来了。” “你难道忘了进宫之前父亲怎么说的了吗?” 姜羽彤怒视着她“你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在家中时就是我的陪衬,不要以为进了宫,得了几分宠爱就有什么不一样。” 屋外宫灯摇晃了三两下,将几道黑影照得显眼了几分,背对着门外的姜羽彤自然没有看见。 姜昕玥可不会放过这个为自己洗白的机会,从炕上坐起身来,流下两滴珍珠泪“自我进宫以来,一直谨记父亲教诲,我初得圣宠,是你说我得把皇上让给你,我才故意惹怒贵妃娘娘,给你机会表现你对我的爱护,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可你非但不护着我,还对我落井下石,如今我意外再得圣心,你还要我怎么做?” “你可以故技重施,这次我定然不会再不管你的。” 姜羽彤急得抓住她的手臂“昕玥,我受够了这宫里不受宠的日子,人人都可以欺负我,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只要我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会报答你的,好吗?” “不!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把皇上推出去了。” “为什么?” 姜羽彤用力一拉一推,就把姜昕玥推倒在地上,疯狂的举动吓得喜鹊和霜降都护着自家主子。 质问声起,却不见有人回答。 透过半掩的窗户,瞥见珍容华跌坐在地,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垂落了几丝在耳边,眼中滑出的泪珠,为她的美艳增添了三分柔弱,七分可怜。 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她咬着唇,目光中却带着坚定的倔强与姜宝林对视。 片刻后,只听姜宝林一阵大笑“你这个蠢货,你爱上了皇帝,你动了真心。姜昕玥,你知不知道这后宫容不下对皇帝动心的女人?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珍容华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颤抖着声音道“心是我自己动的,南墙也是我要撞的,纵使最后我一败涂地,我也绝不怨恨任何人。爱过,便无悔。” “这么说你不肯帮我了?” 又是一阵沉默,姜宝林突然举起手,一巴掌挥下去。 “啪!” 巴掌声响彻整个洗荷殿,姜昕玥却没感觉到脸上发疼。 她颤抖着双眼,害怕的睁开,只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凑近,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心疼的搂在怀里。 而地上被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的,不是姜羽彤又是谁? “皇……皇上?” 姜昕玥眼中的震惊与感动无以复加“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她的惶恐不安,她的手足无措,都在证明她把对宣武帝的满腔爱意,深深藏在了心里,怕他发现。 “朕刚来,就看见姜宝林以下犯上对你动手。” 怀中美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表白之语没被听到。 她躲在皇帝怀中,瓮声瓮气道“皇上您来得及时,嫔妾并没有受伤,让姐姐回去吧!嫔妾不想看到她。” 宣武帝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戾气“姜宝林御前失仪,贬为采女,迁至冷宫。”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妹妹救我……妹妹救我!” 拉着姜采女出去的太监堵住了她的嘴,洗荷殿才恢复了宁静。 珍容华小手拉着宣武帝的龙袍,心有余悸的抽泣着“皇上……皇上别生气……” 原来是担心他生气,小傻瓜都不会趁机告状。 “朕不生气,爱妃莫要再掉小金豆了。” 皇帝用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朕让你做珍容华,是让你有与人对抗的资本,小小宝林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第7章 请安 姜昕玥怯怯的从宣武帝怀里抬头,一双雨水洗过的清澈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极认真道“可是……嫔妾怕与她们起冲突,会让皇上为难,嫔妾……嫔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这么设身处地的委屈自己,为对方着想。 心肠冷硬如宣武帝,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后宫之中,他宠幸过的女人不少,每一个都说爱他,但他看得出来,她们更爱他给予她们的权力和地位。 从小他便知道,不止帝王无情,后宫嫔妃更无情。 纵使最初单纯善良的女子,在后宫中浸淫多年,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个深宫,就是一座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着这些女子一切美好的品质。 那姜昕玥……对他的爱又能撑到几时呢? 这一晚,皇帝没有和姜昕玥探讨身体的奥秘,而是握着他的手,看了一夜的满室昙花。 第二日一早,宣武帝捏了捏熟睡中的珍容华的脸蛋,在她耳边低语“小骗子,还说深爱朕,连朕起床了都还在睡。” 姜昕玥翻个身,继续睡。 天蒙蒙亮,床铺的另外一半已经凉透,喜鹊和霜降伺候着姜昕玥梳洗。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后宫众人面前亮相,她不打算掩盖锋芒,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一袭豆绿色的旗装衬得她越发清新脱俗,精致的发髻上吹着同色流苏,肌肤雪白,明眸皓齿,美得像是江南烟雨中,不带半点俗尘气息的玉兰花。 翊坤宫—— 姜昕玥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妃嫔,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甫一入门,十几道打量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姜昕玥的身上。 她搭着喜鹊的手稳步走进“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皇后十分和善的笑着“你能重得圣宠,是你的福气,可要好好珍惜,万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骄纵了。” 姜昕玥红着脸“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朱皇后摇摇头“教诲谈不上,只不过舍不得你们这些如花的小姑娘们,在这禁庭中蹉跎了岁月,倚老卖老的给两句忠告罢了。” 良妃打趣道“皇后娘娘要是老,那咱们这些个潜邸旧人可没脸再说话了,娘娘您还跟臣妾第一次见着您那时一般风华正茂。” 楚婕妤掩嘴咳嗽一声“说起来珍容华娘娘还要多谢贵妃娘娘,要不是贵妃娘娘赏了你一盆昙花,皇上怎么可能把司珍房所有的昙花都搬去洗荷殿?” 一句话想气死两个人。 可姜昕玥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挑拨,甜笑着对丽贵妃道谢“是该多谢贵妃娘娘的,满室幽昙,是嫔妾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色。” 你不是说我昙花一现吗? 那我就告诉你,最美的花儿,哪怕只是瞬间消散,在消散前的那一秒,也能令人记一辈子。 适时露出自己的爪子,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有缺点的花瓶,旁人才不会急着对付她。 蒋昭仪吹着手中那盏热茶“珍容华,本宫听楚婕妤宫里的人说,昨夜姜宝……姜采女去洗荷殿找你,却被皇上贬为采女,打入冷宫,可有此事?” “姜宝林……姜采女不是你的亲姐姐吗?” 姜昕玥一副受惊小鹿模样道“嫔妾不敢揣测圣心,是以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将姐姐打入冷宫。昭仪娘娘若是好奇,不如去问问皇上?” 朱皇后喝着热茶,唇边漾着一抹笑,装作看不见蒋昭仪吃瘪。 这些年蒋昭仪依附丽贵妃,几次让朱皇后下不来台,这回碰着硬茬,踢着铁板了,有她受的。 “放肆!” 蒋昭仪一掌拍在桌上“本宫问你话,你拿皇上出来搪塞本宫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恕罪。” 姜昕玥直接对着朱皇后跪下“昭仪娘娘问的问题,嫔妾真的不知道,皇上要贬一个宫妃亦或者升哪个后妃,嫔妾哪敢揣测其原因。昭仪娘娘似乎很想知道,嫔妾这才让昭仪娘娘自己去问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要蒋昭仪去送死而已,哪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好了好了……” 朱皇后揉着眉心打圆场“姜采女被贬,自然是她犯了宫规,你们也警醒一些,若是敢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她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听清楚了吗?”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无数的美人齐齐应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都散去。 丽贵妃有轿辇,并且身份最高,总是最早走的那个,其次是良妃与德妃。 德妃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她给姜昕玥的危险敢,比良妃更甚。 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能在波谲云诡的后宫平安诞下子嗣,并且坐到四妃之一的位置上来,这本身就不可思议。 皇帝连着宠幸了姜昕玥两晚之后,第三天翻了长信宫丽贵妃的牌子。 宫人们不禁感叹,要说冠宠六宫,还数是丽贵妃独树一帜。 但珍容华能在入宫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秀女一跃成为珍容华,也不容小觑。 深夜,月光如水倾斜而下,照在窗边倩影的身上。 柔和的月光似乎为她镀上了一层银光,恍然间不似真人,更像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古代没有污染的天空繁星璀璨,就连月亮都要皎洁几分。 喜鹊面带怜惜,欲言又止“娘娘,别再等了,皇上今日不会来了。” 误以为姜昕玥对皇帝一往情深得喜鹊,把欣赏美景的她当成了在对月自怜。 姜昕玥便故意逗她,眼睛里流露伤感“喜鹊,你说皇上和丽贵妃在一起,与我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吗?” 喜鹊不忍心说,春宵苦短,贵妃娘娘与皇上早就歇下了。 长信宫—— 温存过后的丽贵妃沉沉睡去。 皇帝躺在外侧,丽贵妃头上浓浓的头油香气竟让他觉得不适。 这在从前从来没有过。 炎热的天气本就沉闷,那股花香熏得宣武帝头晕不已。 他直接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大殿“不要吵醒贵妃,朕出去透透气。” 第8章 醉酒 “娘娘,你快下来,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手里提着酒瓶的姜昕玥已经爬到洗荷殿院子里的桃花树上,粉色纱衣被她撩起来放在腿上,半截雪白的小腿晃呀晃,晃得人眼睛都看直了。 宫中似她这般大胆的,一个都没有。 “嘘!” 有些微醺的姜昕玥食指抵在唇上“小点声,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不会被发现的。” 后世她做心理疗愈师的时候,时常也要陪病患喝几杯,这样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让对方相信自己。 那时她的外号就是千杯不醉。https:/ 方才无意发现桃花树下埋了好几年的女儿红,姜昕玥一高兴全挖出来了。 她才入宫三月,洗荷殿又只住了她一个妃子,这酒是前人埋下,还没来得及喝,便宜了她这后人捡漏。 她喝酒的姿态优雅,闲散怠懈半躺于枝干间,桃花花期已过,不然绝对是一幅唯美的美人卧花醉景图。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女子空灵的声音落在宣武帝耳中,是那样的悲凉与伤感。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洗荷殿外,还撞见了珍容华醉酒吟诗。 她像是山野间的精灵,与这后宫格格不入,是满腔爱意,令她驻足在这深宫。 宣武帝总是孤独的心,此刻好像得到了安慰。 茫茫人间,也有人是为他而来的。 姜昕玥要是能听到宣武帝的心声,一定会吐槽这古代的皇帝还挺爱脑补的。 她只是觉得在躺在树上,看满天繁星,耳边蛙鸣蝉声,分外惬意而已。 刚到亥时没多久,在现代也就是个九十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她并无睡意,才学着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爬树。 “朕竟不知道朕的爱妃如此有才华,还会作诗。” 姜昕玥眯着眼睛,歪头看着宣武帝,而后嘿嘿一笑,直接越过院墙,飞扑着跳了下去。 喜鹊、霜降、王得全都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但见宣武帝飞一般的冲过去,稳稳地把人接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咿?” 吓到众人的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手指戳着皇帝的脸“你……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王得全低下头去,喜鹊和霜降立刻跪在地上,心里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如此不够尊敬的触碰皇上的龙体,太不合规矩。 醉酒的主子也太可怕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宣武帝并没有动怒,而是掂了掂怀中的重量,将人抱得更稳妥后百笑着问“像谁?” 美人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很迷离,媚态尽显。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垂着眸不敢看“像我……喜欢的人。” 说完,因为太过害羞而双手捂脸,看都不敢再看宣武帝一眼。 将少女的心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皇帝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想到丽贵妃的性子,还是将姜昕玥抱回洗荷殿,交代喜鹊和霜降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可不许她再喝醉了。” 他不想旁人看到她这副媚态。 “是。” 就在喜鹊以为皇帝会留下来时,他却又回了长信宫。 他一走,姜昕玥就睁开了眼睛。 吓死了! 还好皇帝今夜没有歇在这儿。 她敢从楚婕妤手里抢人,是因为楚婕妤本就算不得多受宠,背后他也没什么大靠山。 丽贵妃不一样。 先不说她本就宠冠后宫,位份只在皇后娘娘之下,有协理六宫之权。 只说她的父亲是正一品的大燕朝丞相大人,就已经是姜家拍马不及的存在了。 更别提她们那一家子的高官重臣。 真惹毛了丽贵妃,人家碾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信宫灯火通明,丽贵妃中途醒来发现皇帝不在,已经发作了一轮,摔碎了几个花瓶,打伤了几个宫人。 宣武帝返回的时候,丽贵妃都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怒容,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的宫女,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 “皇……皇上?” 丽贵妃脸上的错愕与懊悔一闪而过,很快就变为委屈与柔弱“臣妾给皇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 皇帝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伸手托住丽贵妃的手肘,将她揽在怀中“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让爱妃不开心了?” 他给了台阶,丽贵妃马上顺势而下“屋子里的冰盆都用完了,那些奴才也没续上,臣妾都被热醒了。皇上您又不在,臣妾一时害怕……” 害怕了就打砸东西,打骂下人? 恐怕是看到皇帝不在,怒从心起,才拿宫人泄愤吧! 王得全在心中腹诽,八年前丽贵妃初进宫时多曼妙的少女啊! 纯洁天真,善良可爱,又有绝色美貌,深得帝心。 如今瞧着,也与后宫里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很难理解,皇上会被珍容华吸引了。 如今的珍容华,真有几分丽贵妃当年的风姿与性情。 “怎么又下雨了?” 喜鹊打着伞,和霜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姜昕玥“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奴婢都不知道怎么穿衣裳了。” 正是穿多了热,穿少了冷的季节,又是多雨,忽而大风。 姜昕玥也觉得烦人,她又不是高位妃嫔,不能乘坐轿辇,从洗荷殿至翊坤宫得走小半个时辰,对于她这个十分钟路程都要打车的懒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累得她每天都要提前一点起床,免得迟了去翊坤宫请安的时辰。 “今日珍容华倒是来得早,可见皇上不在,珍容华总要勤勉几分。” 楚婕妤记恨着姜昕玥抢皇帝的事,总要寻着由头刺她几句。 可这宫里人人都这样,不争不抢的早就都去见了阎王爷了,难道楚婕妤就没抢过别人什么? 姜昕玥坐在楚婕妤上首,眼神懒懒“若这么说,那楚婕妤应当是最勤勉的了,怎么不见你日日起早来请安?难道私心里在懈怠皇后娘娘?” 楚婕妤无宠,才应该是来得最早的。 “你胡说什么?”楚婕妤面色一白,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 朱皇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珍容华不过与你玩笑几句,怎的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纷纭看了丽贵妃一眼,楚婕妤是丽贵妃的人,心虚了呗! 第9章 乖巧 “还是皇后娘娘知道嫔妾这人最爱开玩笑。” 一句话就离间了楚婕妤与朱皇后关系的姜昕玥深藏功与名“楚婕妤,我与你说笑的,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会玩不起吧? 楚婕妤咬咬牙“怎会?” 丽贵妃翻了个白眼,颇看不上楚婕妤这个蠢货。 要不是楚家在朝堂上不失为一条好的走狗,她才不会提携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 每每都占不到好,还总喜欢当出头鸟,偏又没有那珍容华的伶牙俐齿,真叫人没眼看。 “本宫瞧着丽贵妃才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的,绿头牌都要撤下去,什么时候能摆上去可说不好。 朱皇后用心之险恶,丽贵妃深以为然。 她懒散的往椅子上一靠,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皇后娘娘少有恩宠,自然不会理解臣妾等人的辛劳,珍容华你说是不是?” 姜昕玥微微一笑,滴水不漏道“皇后娘娘打理六宫,无时无刻关切着诸位姐妹,还有比皇后娘娘更辛劳的吗?嫔妾愚昧,竟是不知的。” 哼! 虚伪! 丽贵妃也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不耐烦的摸着尾指上的护甲“本宫还有事,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那珍容华不过有几分她从前的影子,皇上拿她当个玩物,丽贵妃自己又怎会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对付她? 皇后巴不得她们俩相争,自己好稳坐钓鱼台呢! 留着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珍容华,更能对后宫宣告,她丽贵妃的受宠。 朱皇后还未发话,丽贵妃倒先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那些丽贵妃一派的嫔妃,呼啦啦跟在她身后走了个干净。 姜昕玥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和丽贵妃,以及丽贵妃那边的楚婕妤结了仇,此时也轮不到她来站队,直接只能抱朱皇后的大腿了。 于是,她跟着良妃等人,并没有离开。 “这个丽贵妃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皇后娘娘就该狠狠罚她一回,免得她轻狂得忘了这后宫,娘娘您才是主子。” 朱皇后稳坐在主位,神色不见半点恼怒,眼神柔和道“她那样的性子,和她计较什么?皇上偏宠着她,她骄纵一些也是应当的。” 她说完这句话,翊坤宫剩下的那些妃嫔,脸上都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姜昕玥心想可真会不露痕迹的给丽贵妃拉仇恨,后宫里果然没有一个女人是吃素的。 “皇后娘娘说得是……” 良妃眼珠子一转,看向姜昕玥“同样都是得圣宠,也不是人人都像珍容华这般乖巧可人的。” 那你可把我架得太高了,我刚入宫,哪能和圣宠不衰的丽贵妃比啊?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但似乎朱皇后和良妃都觉得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姜昕玥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演一个心直口快的天真小姑娘“嫔妾虽然得宠,可嫔妾是妾啊!妾室怎么能越过嫡妻去?嫔妾在家中时,有不听话的妾室,嫡母都是直接发卖的,还是皇后娘娘心肠好,嫔妾日后定当更尊敬娘娘的。” ! 一个玩物都懂的道理,丽贵妃非要装傻,凭的也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而已。 朱皇后看着容貌与丽贵妃不相上下,但更加年轻鲜嫩的姜昕玥,笑容越发满意。 不知道要是有一天,丽贵妃发现自己的替身也接替了她的宠爱,会不会发疯呢? 朱皇后微微笑“你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本宫从前在家中有一个妹妹,性子与你如出一辙,本宫瞧着你,就像看见了她似的,也觉欢喜。” “那是嫔妾之福。” 恐怕就算性格南辕北辙,毫不相同,朱皇后也会这么说。 毕竟想捧杀她和丽贵妃打对台。 出了翊坤宫,姜昕玥抬头望天。 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土腥气,天空被雨水冲刷过后,乌云散去,露出一片湛蓝来。 这四方城里的四方天,困不住她的雄心壮志。 她不怕被利用,有利用的价值,她们就会给同等的好处。 想利用她斗垮丽贵妃,起码也要让她成为可以与之抗衡的宠妃之流。 否则她怎么去鸡蛋碰石头? 高端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焉知到了最后,到底是谁利用谁呢? “娘娘似乎很高兴?” 喜鹊跟在姜昕玥身后“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皇后娘娘温和仁慈,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她摇头晃脑的笑着“我是庶出,打小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做人正妻的,我就想着我以后要是做了谁的妾,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要惹夫君和主母生气伤心。也希望主母待我温和关切一些,如今我心愿达成,自然是高兴的。” 喜鹊闻言,有露出“我家主子好可怜的”表情来。 她是从小就跟着姜昕玥的贴身婢女,知道的当然比霜降多。 自家主子若不是因为貌美而受老爷的重视,早就被夫人一顶小轿送去哪个高官府上做填房或者妾室去了,哪有今日的荣宠? 哪怕进了宫,老爷夫人也是要她家主子给大小姐做陪衬。 也不想想,大小姐清秀之姿如何比得过她家主子的倾城容颜? 皇上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去宠,非要委屈自己去和大小姐亲热? 姜昕玥的一番话,是在翊坤宫门口说的,同时传到了帝后二人耳中。 皇帝三分怜爱变七分。 皇后是个知道感恩的,可以扶持。 夜沉如水—— 宣武帝今日一整天都惦记着醉酒姿态撩人的姜昕玥,又听到了那番话乖巧发言,处理完奏章就翻了洗荷殿的牌子。 若是能哄得珍容华多吃几杯酒,与她醉中…… 只想着,身体便有了几分变化。 “王得全,再快些。” 轿辇已经胎得起飞了,再快些,抬轿的太监鞋底都快磨冒烟了。 可皇上都发话了,王得全只能再催促内侍们再快些。 没办法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第10章 上脸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洗荷殿沐浴在光亮中,显得温馨又安静。 远远望去,那坐落在荷花池上方的宫殿又有花树遮掩,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似它的主人一般,引人窥探。 今日的姜昕玥穿了一袭轻柔软和的粉色儒裙,胸口处一条天蓝色的绸带,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头发松散的挽了一个髻,仅在鬓边别了一朵刚摘的粉荷,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她就站在洗荷殿外,晚风一吹,荷花花瓣摆动,衣袂翩翩,好似在舞蹈。 说不出的乖巧可爱、灵动飘逸。 姜昕玥每次行礼,都会被宣武帝托住手臂带入怀中,这次她干脆直接往皇帝怀里扑。 省得皇帝动手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投怀送抱。 温香软玉在怀,宣武帝骨头都酥了半边。 行至殿内,桌案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若有似无的酒香气扑鼻而来。 皇帝挑了挑眉“爱妃在饮酒?” 姜昕玥眉目如画,传情一般低垂下去“喜鹊和霜降说昨夜嫔妾喝醉了,嫔妾今日便想看看,是什么酒还能把嫔妾给喝醉。” 心想我为什么喝酒?还不是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小癖好。 宣武帝失笑“如此说来,爱妃的酒量很好?” 姜昕玥急切道“自然是的,不信的话,皇上与嫔妾共酌几杯,这次嫔妾肯定不会醉的。” 这次不会醉,那就是上次喝了几杯就醉了。 饮酒之人酒量不好,偏爱说自己能喝,真正能喝的人都会推脱自己不胜酒力。 如后宫众妃,个个都是千杯不醉,偏到了他跟前,一个个喝了没两杯就说头晕,直往他怀里钻。 他是皇帝,不是傻子,脸都没红就说自己醉了,邀宠的手段罢了。 不像眼前这个…… “喝呀!皇上为什么不喝了?” 姜昕玥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不止是脸,耳朵和脖子,甚至手臂,全都红透了。 如果宣武帝也是现代人的话,一定会知道有一种人叫喝酒上脸。 姜昕玥比较厉害,她喝酒上全身。 美人如痴如醉,提着酒壶,似是翩翩起舞,嘴里叼着那酒杯一饮而尽,她脚步凌乱,一边起舞,一边东倒西歪的掀开殿中丁香色的轻纱垂幕。 宣武帝故意引着她向前,脚步向后退却。 姜昕玥迷离的双眼像在看他,又像没有看她,衣衫半解,露出浑圆雪白的半边肩膀,深陷的锁骨越发显得她柔媚入骨。 小样,影视剧里各种女明星演绎的贵妃醉酒,她看过八百遍了,安禄山都被杨贵妃迷得起兵造反,难道她还学不来那七八分吗? 宣武帝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从千百年后带着《甄嬛传》、《杨贵妃秘史》《武媚娘传奇》穿越而来勾引自己的绝色美人吧! 唇边溢出的酒渍顺着尖尖的下颌往下,流入那深不可测的高耸山峦,美人云鬓松松,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啪唧~” 忽而她眼神灼灼,将宣武帝扑倒在地,坐在他身上痴痴地笑“抓到你了,不许逃哦!” 若是王得全在此处,不免又要感叹姜昕玥的大逆不道了。 可宣武帝不是王得全那不解风情的太监,他闷哼一声,抓住美人细腰“朕不逃,珍容华欲待朕如何?” 已经晕晕乎乎的美人歪着头,努力撑开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复又用力摇头,将那荷花也摇了下来,落在地上,仿佛被摧残了一般。 那半挽的青丝全都落了下来,将珍容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全都笼了起来,只让人心生怜爱,恨不能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狠狠疼爱。 这么想着,宣武帝也直接这么做了。 洗荷殿外—— 红喜被拦,央求着王得全道“王公公,我家婕妤娘娘旧疾又犯了,哭着喊皇上呢!奴婢实在心疼,能否劳烦王公公通禀一声?真的只是去看一眼就好了,待我家娘娘睡下,珍容华娘娘再派人去请就好了。” 说得轻巧。 且不说他不敢进去打扰皇上与珍容华的好事,就说皇上一旦真的去了长春宫,哪里还出得来? 珍容华可没那个胆子去催促皇上,满腔怒火估计就要算在他这宦官头上了。 将来皇上再宠幸珍容华,她随便吹吹枕头风,皇上看他不顺眼了怎么办? 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婕妤,搭上自己后半生的前程。 “婕妤娘娘却是病了就去太医院请太医,皇上日理万机,好不容易睡下了,咱家可不能让任何人扰了皇上的睡眠,红喜姑娘请回。” 什么扰了皇上的睡眠? 红喜听着洗荷殿内传出来的声音,在心里把姜昕玥骂了个狗血淋头。 骚浪贱的小蹄子,只会勾得皇上流连床榻,真真是不要脸。 可是有什么法子? 皇帝喜欢啊! 红喜再愤恨,也不敢在王得全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回了长春宫,楚婕妤难免又是一通脾气。 于是她只能等在洗荷殿门口,试图发出点什么声响引起皇帝的注意。 被宣武帝捉住的姜昕玥“柔弱”得红了眼,只想逃跑。 奈何她喝醉了酒,越是扭来扭去,让宣武帝更是头皮发麻,到了崩溃的边缘。云九小说 “别乱动。” 他扣住姜昕玥的肩膀,将头埋于她的肩窝,极力克制自己,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撕咬,亲吻,极尽缠绵姿态。 芙蓉帐里红被翻浪,噼里啪啦的烛火跳跃着,月光笼罩着洗荷殿,荷花池中的一对鸳鸯交颈,好不亲密。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长信宫到了子夜也未熄灯,腊月瞧着丽贵妃在殿中,一遍又一遍的跳着长袖舞,焦急道“娘娘,别跳了,再跳下去,娘娘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一个剧烈的回旋过后,丽贵妃脱力,摔倒在地,腊月赶紧去扶,丽贵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到底是年纪大了,以前本宫跳一整夜都不觉累。” “娘娘正值盛华,怎么会老?” 腊月心疼的扶她坐下“这宫里谁不知道娘娘容貌最好,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是吗?” 丽贵妃捧着自己紧致的脸,却突然不高兴起来“我还是他心尖上的人吗?” 第11章 羞愤 丽贵妃还是不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宫人们只看到表面,确是不能窥探皇帝心中所爱的。 倒是洗荷殿那位主儿能分薄丽贵妃的宠爱,已经是所有人可见的。 皇帝如今新鲜着,待她颇有几分喜爱之情。 这不,昨夜才宿在洗荷殿,今日一早,流水的赏赐便进了珍容华的寝宫。 今早去翊坤宫请安的时候,又收割了一波仇恨值。但如今皇后娘娘将她视为自己人,良妃这快嘴更是不饶人,她只要稍微红红眼眶,自有人替她冲锋陷阵。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御花园里,姜昕玥跟在良妃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对于良妃的评价,她羞涩一笑“有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护着嫔妾,嫔妾就是胆小一些也不妨事的。” 良妃还欲再说,她眼看着又泪眼婆娑起来,用纯真的眼神看着她“嫔妾在家中是庶出,又因有几分好颜色,嫡姐和姐妹们都不与我相好,嫔妾一直很羡慕别人家姐妹情深,方才良妃姐姐护着嫔妾,嫔妾……嫔妾真的好感动。” 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以防眼泪掉下来。 “呦~这不是珍容华吗?” 迎面走来一队宫装美人,为首的正是刚才在翊坤宫里“欺负”姜昕玥的蒋昭仪“瞧这眼睛红得,莫说是皇上了,就是本宫瞧着,也心疼得紧呢!” 说她扮可怜,博皇帝同情,以此勾引皇帝。 姜昕玥道“嘘寒问暖不如金银细软,皇上的确心疼嫔妾,所以赏赐给嫔妾那么多珠宝首饰。昭仪娘娘那么心疼臣妾,只是嘴上说说的吗?” 蒋昭仪说她装,她就骂她假,看谁气死谁。 良妃极满意她的反应,又瞧不上丽贵妃的走狗们,哼笑了一声“日头快出来了,你快些回去,说不定皇上还有赏赐。记住了,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头好。” 不像楚婕妤和蒋昭仪,又无盛宠,只依附着丽贵妃度日。 瞧着,姜昕玥又省去了和她们打嘴仗的功夫,扶着喜鹊的手好回了洗荷殿。 “你站住!” 楚婕妤与她同一个方向回宫,追出了好远,确定良妃看不见了才敢将人拦下“姜昕玥,你没听到本宫说话吗?” 红喜只觉得心惊胆颤,昨夜主子没等来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心里对珍容华的不满,怕是已经到达了顶峰。 “啪!” 刚冲到姜昕玥面前,就被她抡圆了胳膊扇了一巴掌“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珍容华,楚婕妤见了本宫不但不行礼,还语气恶劣,自称本宫,是否对皇上给予本宫的封号很是不满?” 容华之位,本就在婕妤之上。 楚婕妤被一巴掌打蒙了,回过神来狠狠瞪着姜昕玥“我爹是户部侍郎,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丞庶女也敢打我?” “本宫打的是你又不是你爹。” 姜昕玥一派娇蛮模样“再说了,咱们进了宫,就都是皇上的女人,前朝如何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咱们吵两句嘴,你也要告诉你爹?那你将皇上的脸面置于何地?” 后妃联系前朝,是大忌。 可楚婕妤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一股优越感,仿佛姜昕玥敢打她就必死无疑。 “皇上驾到——” 在荷花池的假山后看了半天戏的皇帝终于出来,一个眼神过去,楚婕妤就哭了起来“皇上,你要为嫔妾做主啊!珍容华她……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嫔妾一巴掌,嫔妾好疼。” 她故意将印有红手印的半边脸露出来给皇帝看。 宣武帝没说话,板着一张脸看着姜昕玥,气氛很是凝重。 楚婕妤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而后垂眸,挑唇冷笑。 哼! 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再怎么说,她入宫也有六年了,陪伴皇上的时日可不算短,珍容华这个贱人初入宫便如此嚣张跋扈,皇上岂能容得下她? 她心下正盘算着怎么说可以让皇上厌弃那个贱人,就听宣武帝道“朕今日听王得全说,昨夜楚婕妤身体不适,来洗荷殿找朕了?” 皇上一定是想借着昨夜洗荷殿的人拦着红喜,不让红喜进去的事责罚珍容华。 楚婕妤喜上眉梢,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撒娇炫耀之意“嫔妾多谢皇上关怀,昨夜是很不舒服,都睡不着觉,红喜这丫头见嫔妾犯病时,在皇上身边能睡得安稳,便自作主张寻来了洗荷殿,谁知……” 她飞快的看了姜昕玥一眼,似乎是怕她,很快又低下头去“珍容华或许是没听到吧!”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 昨夜宣武帝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更何况在皇帝眼里,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当然听不见殿外的争吵。 皇帝显然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因为楚婕妤说完之后,皇帝挑眉,眼神落在了姜昕玥娇润的红唇之上。 她适时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来,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成功的将冷凝的气氛转变为暧昧。 “朕今日是想去长春宫看望楚婕妤的……” 楚婕妤抬头,笑容浮现与脸上,得意挑衅地看着姜昕玥,正要说话…… “可朕方才见你怒斥珍容华,见了她也不问安,一口一个本宫的,中气倒是十足,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看来是康复了。” 宣武帝眼神冰冷看向她“既然身子没有不适,那你以下犯上,朕便罚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下次见了珍容华,记得向她行礼。” 语罢,伸手揽住姜昕玥的肩“爱妃脸这样红,莫不是被晒着了?” 故意打趣逗她来着。 姜昕玥嘟着嘴,一脸的难为情,甩开皇帝,慌不择路地跑回洗荷殿。 跑到门口时还撞在了门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去揉额头。 揉了半天发现皇帝还在看着自己,更是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捂着脸消失在洗荷殿的朱红大门后。 楚婕妤被她的一系列骚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珍容华……珍容华怎么这么大胆? 她怎么敢甩下皇上的手?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跑走,而且看样子皇上还不生气? 第12章 利用 她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所以只能跪在洗荷殿外,眼睁睁看着宣武帝追着珍容华的背影而去。 若是她想得清楚,也不必跪在这里了。 姜昕玥回了寝殿,就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不肯出来,任喜鹊和霜降怎么劝,被子里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宣武帝笑了笑“都下去,让王得全传膳过来,朕中午陪你们主子用膳。” 主儿这么作,皇上都不生气? 喜鹊和霜降呆愣愣,又高兴的退了出去。 待她们都走光了,姜昕玥才“刷”地一下将被褥扯下来,一双美目瞪着宣武帝“皇上是故意的。” “朕故意什么了?” 故意在外头跟她眉来眼去,故意让她想起昨夜的风流姿态?还故意说话揶揄她? 那他有罪,他的确是故意逗她,想看她反应的。 这后宫,很久没有这样鲜活的人了。 姜昕玥不说,又撇过头去“刚才楚婕妤恶人先告状,皇上还帮她。” 这就冤枉他了。 宣武帝失笑,坐在床边,扯了扯她的被角“先出来,里面热,别闷出个好歹来。” 见她不动,宣武帝直接将雪白的蚕丝被扔到一旁,长臂一揽,将人抱在膝盖上坐好,额头抵住她的眉心“朕何时帮她了?” “你这样看嫔妾……” 她模仿着宣武帝在荷花池时的表情,奈何不够有气场,显得奶凶奶凶的“这样……” 宣武帝忍不住在她气嘟嘟的嘴上轻啄了一下,姜昕玥神情发懵,他又啄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深深的、长长的法式深吻。 这还是宣武帝从姜昕玥那偷学来的。 动情之时,女子的丁香小舌柔软灵活,与他追逐嬉戏,一个吻也显得有趣起来。 他越发想征服她四处点火的灵活器官。 “我不……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 姜昕玥气喘吁吁的推开宣武帝,粉颊含春,避开皇帝凑过来的脸“皇上刚才还说特地来看楚婕妤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说不生气,其实还在吃味呢! “朕若不这么说,她们岂不是更要联合起来欺负爱妃了?” 原还是为她着想的。 若她真是原来的姜昕玥,恐怕就要沉迷于帝王的深情之中了。 可…… 难道不是在利用她,打击楚婕妤吗? 六年了,楚婕妤总是装病扮柔弱,皇帝的态度,姜昕玥看得分明。 他对楚婕妤,不……应该说,他对楚婕妤和楚家的忍耐,已经到达了巅峰。 从她第一天穿越过来得了盛宠那一刻起,宣武帝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然,皇帝也不可能直接越过婕妤,把她从贵人封为容华。 不就是为了让她有碾压楚婕妤的实力,激怒楚婕妤,让楚婕妤自取灭亡吗? 姜昕玥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看惯了后宫美色的宣武帝,将大燕朝治理得河清海晏,这样的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对她动真情? 不过好在,她也只是逢场作戏。 今天给楚婕妤的这一巴掌,是他在满足宣武帝,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顺利进行。 相应的,他肯定要给自己一些补偿。 因为很快,楚婕妤就会反击了。 在这宫中,若是被打了脸还不反击,就会沦为后宫众人的笑柄,被所有人欺负。 只有反击成功了,才能告诉众人,自己不是好惹的,方能维持住表面的尊严与地位。 面上带着感动笑意的姜昕玥靠在宣武帝怀里,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宣武帝,神思也有些放空,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午膳用得极为精致,有皇帝在,御膳房可不敢怠慢了洗荷殿,伺候得格外用心。 姜昕玥习惯了午膳半个时辰后还要睡个美容觉,宣武帝就没有这清闲时间了,和他的“爱妃”又耳鬓厮磨一番后,就起驾要回御书房处理朝政。 “主儿……” 霜降和喜鹊将宣武帝送出去后,立马回来告诉姜昕玥“方才皇上出去的时候,楚婕妤晕倒在皇上脚边了,您猜怎么着?” 姜昕玥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正在用捣碎的荷叶与蜂蜜混合的粘稠物敷面膜“皇上会说,既然楚婕妤体弱多病,从即日起,撤掉长春宫的绿头牌,禁足养病吧!等什么时候好彻底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免得过了病气给后宫众嫔妃。” 她的话,比霜降第一次看到她用荷叶与蜜糖敷面膜更加惊讶“主儿,你……你怎么知道皇上说了这些?” 简直一字不落。 姜昕玥用手指在面膜上方按摩,促进吸收,波澜不惊道“因为你们主儿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呀!” 这有什么难猜的? 当年外戚专权,吴太后把持后宫,皇后之位如同虚设,吴家仗着皇帝是太后亲子,肆无忌惮的买官贩爵,触碰到了宣武帝的底线。 于是吴家被抄,太后被软禁慈宁宫,吴家上至宣武帝的亲舅舅,下至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旁支亲族,不管八岁还是八十岁,是男还是女,全部被流放宁北苦寒之地。 可见他心肠之冷硬,早已六亲不认。 如今他不愿再忍受楚婕妤,当然杀人诛心,从楚婕妤最在意的圣恩来打击她。 姜昕玥浑身一激灵,再次再次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将自己这颗完整的心脏保存好,绝不能让皇帝进入一丝一毫。 他对她的好里,全是算计权衡,今日就算没有珍容华,也会有张容华、李容华…… 她只是出现的时机刚刚好,美貌惊人,身世又不显赫,不用担心她母家翻起什么大风浪而已。 因为不曾动心,所以也没有伤心。 她反而庆幸,她身上有皇帝、皇后、丽贵妃想要利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会让她走得更高更远。 她没有做皇后的打算,不想成为给宣武帝打工的老妈子,整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栽赃陷害的事。 她野心更大,她要做宣武帝的宠妃,宠到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活得恣意潇洒的宠妃。 第13章 上吊 这晚宣武帝没有翻牌子,而是睡在了皇后里的翊坤宫,今儿是十五。 按着规矩,初一十五,皇帝都要睡在皇后的寝宫。宣武帝虽然和皇后没什么感情,但也不会坏了规矩,这点体面,他还是愿意给自己的正宫皇后的。 “听说皇上今日罚了楚婕妤?” “嗯!” 皇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朱皇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朱皇后红着眼,泪珠从眼角滚落,没于发鬓,消失不见。 她飞快擦拭掉泪珠“楚婕妤素来与丽贵妃交好,皇上处置了楚婕妤,恐丽贵妃伤怀。” “朕明日会和丽贵妃好好说的,皇后,朕累了,睡吧!” 翊坤宫的灯熄了,可长春宫却无心睡眠。 丽贵妃坐在主位上,一脸怒容“你个蠢货,还不明白皇上为何罚你吗?” 楚婕妤不服气道“还不是珍容华那个狐媚子,仗着和娘娘您有几分相似,皇上正图她新鲜,在皇上面前吹了耳边风。” 要不然皇上怎么可能发这样大的火? “呯!” 一个茶杯在她跪着的脚边炸开,丽贵妃指着她的脑袋“后宫嫔妃再怎么闹,那也是小打小闹,皇上绝不会偏帮任何人。你这蠢货却搬出家世来压人,可知皇上最厌恶的便是前朝与后宫有牵扯?” 就如当年太后与吴家勾结,导致买官贩爵猖獗,令皇上深恶痛绝,最后亲手处置了自己的母后与舅舅全族。 楚婕妤这才知晓厉害,慌乱的求着丽贵妃救命。 “本宫再帮你最后一次,若是你还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本宫也懒得管你了。” 第二日,气温应该达到了三十六七度,因为给皇后请完安给回宫的路上,姜昕玥都快热晕过去了。 空气里连一丝风也没有,憋闷得让人呼吸都困难。 这种天气请什么安啊? 就应该躺在摆满冰盆的洗荷殿里睡美容觉,顺便再搞点美容方子护肤。 美人总是不会嫌弃自己变更美的,皇帝更不会嫌弃。 反正都是自己不爱的女人,睡丑的也是睡,睡美的也是睡,干嘛不睡让自己赏心悦目的,起码睡完以后看着那么美的一张脸,心情也能好几分。https:/ 就像姜昕玥,如果宣武帝是个五六十岁,又丑又臭还不爱洗澡的糟老头,那她宁愿一辈子就在冷宫里安稳度日,绝不要做什么宠妃。 那么丑,看着食欲都没有了,还哪来的……那个什么欲啊? 烈日当头暴晒,正午两三点的,所有的宫殿外面都不见人。 各宫的宫门紧闭,都躲起来在避暑呢! “啊——” 大中午的,姜昕玥还在睡觉,就听见一声高亢的叫声,好像就从洗荷殿中传出来的。 “主儿!” 紧接着,霜降推开了门,惊醒了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喜鹊“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霜降身后两个双腿发软的粗使宫女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容……容华娘娘……偏殿……有人在偏殿上吊了。” 姜昕玥“嚯”地起身,喜鹊忙给她披上外衣,主仆三人加上洗荷殿的大太监江川,全都往偏殿去。 偏殿门口围了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江川呵斥了一声,他们跪倒一片。 姜昕玥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围着。” 江川走在最前头,选了两个太监跟着“主儿,你先回避,别冲撞了你,奴才几个先将人放下来。” 没有姜昕玥的命令,谁也不敢动那具上吊的尸体。 她面上带了三分害怕,脸上也没有血色,捂着眼睛走到门口,才颤着嗓子道“快去……” 红色的衣裙一晃,房梁上挂着的人影就被放了下来,只听喜鹊大喝一声道“主儿,是大小姐!” “什么?” 从指缝中偷看的姜昕玥这下都顾不上害怕了,三两步就跑向前,在看清那张乌青惨白的脸后,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王得全步履匆匆往御书房赶,中途碰到了几位朝中大臣,也未寒暄几句就着急忙慌的推门进去了。 “皇上,洗荷殿出事了。” 说完,王得全才发现,蒋昭仪正立在皇帝的书案后给他研磨。 蒋昭仪虽然不是顶顶美貌的女子,但她祖父是内阁学士,父亲夜刚升了吏部尚书。 蒋家书香门第,清贵传家,自有几分书卷气。 皇上有时会与蒋昭仪红袖添香。 宣武帝的狼毫笔一顿,墨渍滴在宣纸上,刚写好的一个“媛”字就被晕开,好好地一副字就毁了。 蒋昭仪的真名为蒋媛,宣武帝正在书写她的姓名。 可听到洗荷殿出事,皇上扔下笔,连关照一句都没有,带着王得全就出了御书房。 蒋昭仪不得不追出去“臣妾与皇上同去。” 洗荷殿出了什么事,她倒要去看看,若是那珍容华有胆子从她手里抢人,她可没有楚婕妤那样好对付。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容华娘娘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应当是受惊过度,气血运行受碍,心胆气虚。老臣给娘娘开个方子,你们来个人去太医院抓药吧!” 宣武帝大跨步进了洗荷殿,神情严肃问“怎么回事?珍容华怎么会受到如此惊吓?” 床上鲜活的美人,平日里总是嬉笑怒骂,充满了活力,此刻却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病恹恹的,让人心疼。 江川早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得全,皇帝一发问,他就把冷宫的姜采女在洗荷殿偏殿上吊的事告知于皇帝。 “冷宫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让人跑到洗荷殿来了?” 冷宫地处偏僻,又常年无人,侍卫们偷懒都是常有的事。 蒋昭仪似乎是无心之言道“姜采女好像是珍容华的姐姐?她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仇怨啊?值得她这样大老远的从冷宫逃出来,还跑到洗荷殿来穿着红衣自绝?” 民间有传言,穿着红衣自杀的人,可以变成恶鬼,在头七之日回来复仇。 她不过是在提醒宣武帝,珍容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善良。 要不然自己的亲姐姐怎么可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死了都不放过她? 第14章 装病 她不知道的是,姜昕玥与长姐不合的事,皇帝早就知晓了。 就是他贬姜羽彤为采女那日,他亲耳听见姜昕玥说,对他动了真心的那一天。 能有什么仇怨? 无非就是嫉妒妹妹能得帝王宠爱,而她要求妹妹再次扮演恶人,将这宠爱送给她,结果遭到了妹妹的拒绝,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报复。 但是因为她恶毒的模样已经暴露在宣武帝面前,还被打入了冷宫,自知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所以用自己的死来吓唬姜昕玥。 这种人便是恶毒至极,珍容华不过无辜受累。 有个如此偏激的嫡姐,从前在家中时,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宣武帝对姜昕玥的怜爱之心,已然是遮不住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拳头,对喜鹊和霜降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朕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她。王得全,你陪着去太医院取药,让太医院的人仔细着些。” 仔细什么? 自然是仔细的给珍容华看病,不要让她的身体留下任何后遗症。 蒋昭仪都没能说上几句话,想在皇上跟前给姜昕玥上眼药,结果皇上压根不听。 她也只能交代一句“好好照顾珍容华。” 便又追着宣武帝出去了。 洗荷殿寝殿大门关闭,喜鹊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主儿,皇上走了。” 床上病弱得仿佛只剩半口气的姜昕玥睁开眼,哪里还有半点病气的样子,坐起身用手里小小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嗯…… 这带病妆化得不错,应该可以让皇帝对自己再多怜爱几分的。 毕竟她前脚才得罪了楚婕妤,后脚就出了这档子事,任谁都会怀疑,这背后是楚婕妤在策划。 “大小姐怎么会自杀呢?” 喜鹊还在碎碎念“她心气儿那样高,从前在府里还说过要做皇后娘娘的豪言壮语,这才进宫短短两个月,怎么就寻了短见呢?” 外头府里若是得了消息,还不知道大夫人要怎么闹呢!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左右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姜昕玥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皇上会处理好的。” 哪怕是原身,和姜羽彤都没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她这个冒牌货了。 养心殿—— 宣武帝揉了揉眉心“去翊坤宫找皇后娘娘,让她彻查姜采女自绝一事,还有……珍容华胆子小,怕是不能再住洗荷殿了,让皇后挑一处好一点的宫殿给她住。” 朱皇后收到皇帝口谕后,马上带了百年人参到洗荷殿探望,同行的还有良妃与德妃。 半倚在床上的姜昕玥正闹脾气,不肯喝太医开的苦药,朱皇后等人就进来了。 她想起身,奈何没有力气,又跌坐下去。 朱皇后亲自扶她又靠坐下,满眼心疼“你身子病着,不要行这些虚礼了,可好些了?” 姜昕玥从善如流的咳嗽一声,眼里蓄满泪花“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好多了。” 这模样,可不像好多了呀! “今儿才说了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还真被本宫说中了,不就是个死人,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良妃心直口快道“你这病歪歪的可就着了那贱人的道了,她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把你也给吓死,你可千万别如了她的意。” 姜昕玥苦笑了一声“良妃姐姐说得有道理,嫔妾会快点好起来的。” 刚才还不肯喝的苦药,经良妃这么一说,她也端起来,皱着眉头一口气干完了。 末了还不忘找喜鹊讨一颗蜜饯吃。 德妃温和一笑“也不怪她被吓着,她才十五岁,还是个不大点的孩子呢!吃药的样子和二公主一模一样。” 二公主今年九岁了,姜昕玥比二公主大六岁。 良妃想到自己的大公主,神色也温和了几分“别怕,皇上已经都帮你安排好了,等你身体康复就迁宫。” 朱皇后点头“本宫替你选了景仁宫、合熙宫、顺安宫三处,其中景仁宫和翊坤宫挨得近,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可快些向本宫求救。顺安宫主位是良妃,本宫瞧你们也很聊得来。不过,也要看你的意思,合熙宫是皇上替你挑的,离承乾宫最近。” 朱皇后在试探她。 姜昕玥红着脸,看着倒有了几分血色。 她扭捏着“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都待嫔妾好,景仁宫和顺安宫都是极好的。但……但嫔妾还是想离皇上近些,皇后娘娘,您可别生嫔妾的气呀!嫔妾以后一定会经常去翊坤宫找您玩的。” “好赖话都被你说了,本宫还怎么生气?” 朱皇后轻笑着“行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快点好起来才好搬过去。” 姜昕玥用力点头。 送走了朱皇后一行人,喜鹊挠了挠头“主儿,您拒绝了皇后娘娘,她会不会……” “不会。” 姜昕玥抚摸了两下那只百年人参“放到库房里去存起来,跟御膳房的人说,本宫这几天就吃百年人参炖汤。” “皇后娘娘真的不生气吗?” 良妃跟在朱皇后身后“咱们这么护着她,她还不领情了。” 朱皇后摸了摸手指上的护甲“她要是选了景仁宫或者顺安宫,咱们才真该提防她了。” 良妃不解“娘娘为何这么说?” 朱皇后看似在给良妃整理衣领,却是在她耳边道“她若选了你我,证明她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真心,图谋甚大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十个你也难斗赢她。可她想也不想就选了合熙宫,说明此人直来直往,半点心机也无,很好掌控。”https:/ 这宫里,哪有女人不愿意离皇上近些的? 珍容华选合熙宫,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会做的正确的选择。 天天和一帮女人和一个男人玩心机,也是很费脑子的。 朱皇后走后,姜昕玥就睡着了。 这也就导致丽贵妃和蒋昭仪来看她时,被拒之门外。 皇后娘娘有令,除了皇上,任何人不许打扰了珍容华休息养病。 第15章 闹鬼 丽贵妃也不是真心来看她,只是旁的高位妃嫔都来了,她不来不像样,皇上会觉得她小肚鸡肠。https:/ 被拦在门外后,她连轿辇都没有下,让腊月把补品交给喜鹊便回了自己宫里。 蒋昭仪白日里和皇上来看过了,这会儿过来也是按着惯例给姜昕玥送了些药材就走。 晚上掌灯的是蒋昭仪宫里,皇帝没有来洗荷殿。 为此霜降还有些失望“皇上不是说了晚些时候来看咱们主儿吗?怎么去蒋昭仪宫里了?” “皇上去哪里都是皇上的自由,这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罢了,若让本宫听见你去外头说,本宫也饶不了你。” 姜昕玥很少发脾气的,所以她第一回训斥霜降,就显得有十分威严。 她趁机对着里头伺候的宫女太监道“本宫这人脾气是好,但那是你们不犯事的时候。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谁在外头嚼舌根子,说主子们的是非,连累到了洗荷殿,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这样的奴才,就是被打死,本宫也不会救的,听明白了吗?”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都下去吧!” 宣武帝不来才好呢! 姜昕玥还懒得装柔弱,躺在床上,让喜鹊和霜降服侍着,各宫更不敢怠慢她,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不知道多潇洒。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今儿是姜采女的头七。 受惊吓是真,但还不至于被吓晕过去,姜昕玥只是懒得应付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她要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估计还有很多盆脏水等着朝她身上泼。 所以她才装受惊过度,太医院的太医常年和后宫的女人打交道,早就都是人精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况且姜昕玥也没撒谎,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姜羽彤是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上吊的,蒋昭仪说,是为了头七的时候回来复仇。 所以,姜昕玥就装了七天的病。 她倒要看看,谁会装神弄鬼来吓唬她。 这七天宣武帝去了丽贵妃那儿两晚,去了德妃和良妃宫中各一晚,和姜昕玥一起入宫的那批秀女中,又起来了一个从七品的苏贵人,皇帝在她那儿也歇了两晚,还有一晚没有翻牌子,皇帝一个人在承乾宫睡的。 虽然没来洗荷殿,但是隔三差五的会赏赐一盘糕点,一束荷花,一件衣裳…… 所以这几日虽然苏贵人的风头隐隐有超过珍容华的势头,但各宫仍不敢怠慢了她。 漆黑的夜晚阴沉,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头,可是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呼——” 一阵风吹来,寝殿的窗子被吹开,灯笼里的烛火全都被吹灭,仅有门口房檐下的灯笼透出几丝微弱的光。 喜鹊和霜降被吓得抱在一块儿,死死的闭着眼睛,根本不敢打开看。 她们主儿说的,害怕就闭上眼睛,什么妖魔鬼怪,都由她来收。 洗荷殿的宫女太监们,今晚都被勒令不许外出,他们主子要亲自抓鬼。 “噔!” 突然,阴风阵阵中,从窗口倒挂着掉下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红衣白脸的女鬼。 霜降没忍住睁开了眼,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喜鹊也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她倒是没有叫,但被吓得白了脸,眼睛瞪得老大。 姜昕玥“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上前,抓住那“女鬼”往地上一甩,原来只是个假的布人而已。 这女鬼做得也太假了,比姜昕玥在后世玩的恐怖鬼屋差远了。 她可是在鬼屋里追着真人npc跑的,各大鬼屋黑名单玩家,闭着女鬼npc跪地求放过的恐怖存在。 这点小伎俩,实在不够看。 霜降的叫声停了,她看了看姜昕玥,又看了看地上的“女鬼”,内心仿佛有什么信仰在崩塌。 说好的娇弱美人呢? “唰!” 身后又是一道黑影,有女鬼声音传来“妹妹……我死得好惨啊~你下来陪过~啊啊啊啊啊……” 女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昕玥飞快的推窗,一把掐住了喉咙,从窗外吊着的绳子上拖了进来。 “喜鹊,点灯!” 屋子里亮起了烛火,地上的女鬼露出活人才有的影子,躲闪着不敢让人看清自己的脸。 霜降和喜鹊一左一右按住她,将她的头发拨开,吃惊的尖叫了一声“红喜?怎么是你?” 楚婕妤宫里的红喜,已然是被放弃的棋子了。 “嘎吱——” 寝殿的大门被推开,宣武帝一脸肃容出现在门口“王得全,去请皇后过来,顺便再去长春宫把楚婕妤一并带来。” 姜昕玥扔下红喜,飞奔过去投入宣武帝的怀抱“皇上这么久不来看嫔妾,是不是把嫔妾给忘了?” 宣武帝回抱住她细软的腰肢“小没良心的,朕若是忘了你,又怎么会每日让王得全给你送东西?” 他不来,是因为他想让凶手放松警惕,以为他不关心珍容华了,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的对洗荷殿出手。 姜昕玥能猜到他的想法,所以也没真的生气,顶多算撒撒娇,小作一下而已。 “朕看爱妃胆子不小,竟然敢徒手抓鬼。” 他早早就和王得全带着侍卫来了洗荷殿外守着,果然看到五六个太监宫女打扮成红衣女鬼的样子,偷偷溜进了洗荷殿。 原想着能英雄救美一番,让这小女子对他的崇拜之情再上一层楼。 却不想她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英勇”的样子,让宣武帝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 姜昕玥得意地挑眉,有些小傲娇道“什么神鬼之说,嫔妾都是不信的。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们又怎么敢在皇宫里现身?皇上乃真龙天子,能震这世间所有妖魔鬼怪。嫔妾不信有鬼,自然就是有人装神弄鬼,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番马屁,可算是拍在了宣武帝的心口上。 第16章 腿软 他捏了捏姜昕玥的鼻子“爱妃说得不错,朕也不信这世上有鬼,所以今夜来帮你抓鬼来了。” “皇后娘娘到——” 朱皇后进来,姜昕玥才从皇帝怀里退出来,给她问安。 “珍容华不必多礼。” 在宣武帝面前,朱皇后还是那副端庄典雅的模样“没吓着吧?” 姜昕玥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红着脸道“没……没呢!” 宣武帝揶揄道“朕看她不吓着那鬼就阿弥陀佛了。” 正说着,王得全已经带了人,押着楚婕妤到了帝后面前“皇上,楚婕妤到了。” “毒妇,是你去冷宫唆使姜采女来洗荷殿上吊,又是你让你的宫女扮鬼来吓唬珍容华?” 楚婕妤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看向红喜,哆嗦得话都不会说了。 朱皇后叹了口气“楚婕妤,你可知罪?” 她抬头,那双眸子里的温柔小意消失不见,怨毒的瞪着躲在宣武帝身后的姜昕玥。 “嫔妾没罪!” 楚婕妤嘴硬道“嫔妾没有去冷宫,是珍容华自己作恶多端,自己的姐姐都恨毒了她,见不得她这小人得志。嫔妾不过让红喜扮鬼吓吓她,她又没有怎么样,嫔妾何罪之有?” “那是因为我有皇上庇护,才不至于被你吓晕过去。” 姜昕玥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泪,委委屈屈道“太医说我受惊过度,需好好静养,若是再次受到惊吓,会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楚婕妤这是想吓死我吗?” 宣武帝趁机发落“楚婕妤心肠狠毒,谋害后妃,今日起,贬为末等更衣,充入辛者库为奴。” 不管是不是她去冷宫把姜羽彤放出来的,皇帝说是,那就必须是。 反正她对自己满满的恶意,姜昕玥不介意先顺着皇帝的意思,处置了楚婕……楚更衣。 至于幕后真凶是谁,她不急,该急的是幕后之人。 忙活了半天,宣武帝歇在了洗荷殿。 七日未见,帝王热情得让姜昕玥都招架不住,云雨之后,王得全按照惯例送上事后“补汤”。 打量着她不知道,见她喝得那样干脆,王得全还有点小小的自责。 宣武帝也怜爱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爱妃可有什么想要的?” 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万一珍容华提出一些让他为难的要求,他是应还是不应呢? “嫔妾想要……” 她抱住宣武帝的公狗腰,抬头仰望着他,就像是仰望自己的全部,满眼的爱意都快让他不敢与之对视。 少女赤诚地献出自己的真心,笨拙地爱着他“嫔妾比较贪心,想要……皇上的心。” 这个回答,在宣武帝的意料之外,他目光里的防备散去,温柔道“朕的心,早就是爱妃的了,不信爱妃自己来摸摸?” 他拉着姜昕玥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手下肌肉的触感,让她心花怒放,但却极力克制,装着害羞激动的样子,将脸贴上宣武帝结实的胸膛。 鬼话连篇的男人,姜昕玥才不会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但也不影响她和这个鬼话连篇,但是那方面功夫极好的宣武帝再大战三百回合。 由于太过主动,姜昕玥第二天就体会到了小说里说的,女主被霸道总裁按在床上狠狠宠爱之后,腿软得下不了床的感觉。 早上宣武帝上朝时,她还想殷勤一回,帮宣武帝更衣,结果刚站起来,两条腿就酸软无力的摔了过去。 若不是皇帝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估计就要摔一个大马趴,把老脸都丢尽了。 宣武帝一脸的餍足,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朕让人去翊坤宫说了,你今日身体不适,不必去请安了。” “那怎么行?” 姜昕玥横了他一眼“嫔妾今日还想让皇后娘娘差人给嫔妾迁宫呢!嫔妾得去。” “朕让王得全去内务府吩咐人来,听话。” 姜昕玥就勾着他的脖子,满心满眼都是他道“嫔妾知道皇上体恤嫔妾,嫔妾心里高兴。可嫔妾已经病了七日不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如今都侍寝了还不去,旁人该觉得嫔妾恃宠而骄了。” “朕乐意宠着你,你的确可以恃宠而骄。” 是! 喜欢的时候乐意宠着,再任性都觉得人家生动活泼,可爱天真。 等哪天不喜欢了,谁都可以用她今天的恃宠而骄来抨击她,那时皇帝也只会觉得,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烦?半点规矩也没有。 “嫔妾不要。” 旁的后妃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她避之不及“皇后娘娘待臣妾很好,良妃姐姐也是,嫔妾不想让人家说嫔妾不敬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失了面子,嫔妾会不高兴的。” 她撒娇似的摇晃着宣武帝的脖子“皇上,您……您下次不要再这么勇猛啦!嫔妾腿都软了。” 美人在他耳边吐气幽兰,差点让他城门失守,在事情变得更不可控之前,他落荒而逃。 姜昕玥挑唇笑笑,立马起身,招来喜鹊和霜降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穿着长及脚面的亮粉色旗装,浅藕荷绸彩绣海棠纹镶边棉袍,袍身为品月缎,满身彩绣折枝桃花、蝴蝶等图案,造型各异,形态多样。 衬得姜昕玥本就不俗的容貌,更加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梳两把头,戴着耳环与手镯、头簪、大绒花和鬓花,华贵非常。 再将那花盆底一穿,当真是让喜鹊和霜降都移不开眼了。 翊坤宫—— 满屋子的后妃眼睛都盯着门口,蒋昭仪近日来颇为得宠,她穿着粉色的宫装,容貌秀丽了两分,掩嘴轻笑道“这珍容华昨日已经侍寝,想来身子大好了,怎么还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良妃不是称赞珍容华懂事,说她不像丽贵妃仗着皇上宠爱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吗? 打脸了吧? 可见这宫里的女人,一旦有了盛宠,就都会翘起尾巴做人。 她珍容华也一样。 明晃晃的阳光已经斜着照进了翊坤宫大殿的门口,一道亮丽的身影出现“才一晚上不见,昭仪娘娘就这么想嫔妾吗?” 第17章 烤肉 细碎的阳光之中,出现一个明丽美艳的少女,着一袭粉衣,娉娉袅袅的从光亮中走了进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昨夜受了惊吓,身子沉疴,来得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卑谦的态度打了蒋昭仪的脸,也极大的给了朱皇后面子。 朱皇后也很乐意回敬她几分“珍容华不必多礼,快起来坐下,虽说昨夜楚婕妤荒唐行事,但好歹皇上宠你,如今你身子大好了,那今日本宫便让内务府来帮你迁宫了。” “迁宫?” 除了良妃和德妃早已知道此事,脸上没什么表情外,其他妃嫔都一脸的吃惊。 丽贵妃虽说面上不显,内心里也很惊讶的。 皇上这七日都没去洗荷殿,还宠幸了分配在德妃宫里住着的苏贵人,她还以为皇帝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 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了迁宫一事? 丽贵妃弹了弹护甲“皇后娘娘疼惜珍容华,本是她的福分,只是迁宫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不问问皇上的意思吗?” 姜昕玥想,论起沉得住气,丽贵妃还是不如朱皇后。 丽贵妃这么问,正中了朱皇后的心思。 只见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心情颇好道“本宫虽是皇后,但正如丽贵妃所说,迁宫这么大的事,本宫岂敢擅自做主?珍容华迁合熙宫的事,乃皇上亲口御言。” 尖长的护甲刺入掌心,丽贵妃竟不觉得疼,她冷冷笑着“那就恭喜珍容华了,合熙宫离着承乾宫不过一盏茶的距离,皇上可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了。” 满室的嫔妃,都对姜昕玥露出了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来。 姜昕玥心道,皇后娘娘都提起楚婕妤想害自己的事了,偏偏合宫上下的重点都放在了皇帝要让她迁往合熙宫的事。 她只能叹了口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矫揉造作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昨夜皇上掌灯洗荷殿,见嫔妾被楚婕妤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宫里头竟然有人装神弄鬼,一点都没将皇上放在眼里。嫔妾此番因祸得福,还要好好谢谢楚婕……啊不对,要好好谢谢辛者库罪奴楚氏呢!” 楚婕妤呢? 众人这才惊觉,楚婕妤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皇后也趁机宣布了皇上将楚婕妤贬为末等更衣,已经发配去了辛者库为奴的旨意。 末了还不忘震慑后宫众人“本宫几次三番的提醒,你们要和睦相处,切勿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下作勾当,楚氏不听,这就是下场。切莫以为只有你们是聪明人,把别人都当傻子,咱们的皇上,英明神武,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一番指桑骂槐,很是高级。 姜昕玥柔柔下拜“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有她带头,不管这满室的女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她们也得跟着一起下拜表态。 朱皇后极其满意的结果就是,内务府来帮姜昕玥迁宫的时候,格外的尽心尽力。 但凡是珍容华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不逾矩,他们全都满足了。 当然,姜昕玥本人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她所要求的一切,都是为了笼络宣武帝的心。 合熙宫装饰得不如翊坤宫古朴大气,也不如长信宫精致华贵,但处处都透露着温馨与童趣。 凌霄花架下搭了一副漂亮的秋千,秋千旁还有一个木头做的小屋子,里面传出小奶猫的喵呜声。 前庭的花园里,那些漂亮的花被移植在同一边,挨挨挤挤的怒放着,另一边却新翻了泥土,不知道种着些什么,几个太监和宫女在给土地浇水。 大太监江川在一旁监工“都仔细着些,咱们主儿可是说了,等秋天到了,谁负责的蔬菜瓜果先成熟,大大的有赏。”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珍容华刚刚迁宫,皇上晚上肯定要翻合熙宫的牌子时,出人意料的,被宠幸的是延庆宫偏殿的苏贵人。 喜鹊和霜降怕主子不开心,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好多姜昕玥爱吃的美食。 看着一桌子的各种肉菜,而且都是同一种做法,她摇了摇头,突发奇想“让内务府送两筐碳,再送一个青铜的炉子来,有没有铁丝网?也送一些过来。” 她要做烧烤吃。 大燕朝虽好,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自己只要做一个小米虫就好,但……米虫对饮食是很挑剔的。 这个时候的菜肴并没有后世的丰富,除了蒸的就是炒的,连辣椒都没有,天天吃,再好吃也吃腻了。 后世的姜昕玥可是无辣不欢的湘妹子,这几个月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她记得之前御膳房是有辣椒的,但御厨们好像都不会做辣菜,觉得那东西单独吃起来辛辣无比,不适合放进菜里,所以一直都拿来养一些猪啊狗啊羊啊的…… 江川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去了内务府,要来主子要的那些东西。 内务府的太监态度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热心,但好歹不敢驳了合熙宫的面子。 毕竟,那位珍容华不仅在皇上面前得宠,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也很是有几分得脸的。 御膳房那边,是姜昕玥亲自去的。 烤肉的配料还挺复杂,她怕喜鹊她们说不清,所以自己来准备。 御膳房很大,正是准备晚膳之时,各类食物也都很齐全。 姜昕玥让御厨给她切了五盘牛肉片、三盘羊肉片、五盘五花肉、土豆片两盘、生菜两篮、大蒜切片,青阳辣椒和小米辣切圈各一盘。 盐、油、孜然、五香粉…… 御厨们都觉得珍容华是不是疯了?不然为什么拿那么多生肉回去呢? 合熙宫又没有小厨房,这些肉怎么做熟啊? 合熙宫里,一切东西准备就绪,承乾宫已经在用晚膳了。 宣武帝望着桌上明显缩减了的肉量皱了皱眉“最近有哪里闹饥荒吗?” 王得全还纳闷了,茫然地摇头“不曾听闻啊!” 宣武帝声音不喜不怒“那为何如此苛待朕?” 他自问口腹之欲并不强烈,可这桌上几个肉菜,份量都少得可怜,让他这食肉者如何动筷? 第18章 好吃 御膳房伺候的掌事太监赶紧跪下道“回皇上的话,今日珍容华娘娘亲自去了御膳房,要走了大半的生肉,尤其……尤其是承乾宫备着的肉类,娘娘她分了一大半走,还说皇上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她要吃……” 竟敢同皇帝抢吃食,王得全真敬珍容华是条汉子。 宣武帝听闻是姜昕玥,心头的怒气已经去了大半,估计是吃醋他宠了苏贵人,故意跟他使小性子。 可她这般龙口夺食的行为,还是让宣武帝有小小的,被冒犯的感觉。 对此,姜昕玥只想说,冒犯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一点点试探冒犯,宣武帝一次次纵容不计较,她每次又再过分一点,宣武帝的接受能力就会无限的被扩宽。 最后,不论姜昕玥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会纵容她。 其实只是日积月累下成习惯而已,外人都会以为是皇帝深爱她,才会如此惯着她。 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润物细无声的调教宣武帝,是她成为宠妃这条道路上,重中之重的任务。 天色暗下来时,合熙宫里飘出一股浓浓的肉香味,说是香飘十里也不为过。 没吃饱的宣武帝正坐着圣驾准备出发延庆宫,就看见不远处的合熙宫上空萦绕着一股浓浓的白烟。 他身子一正“王得全,合熙宫走水了?” 王得全也伸着脖子望了望“瞧着不像走水的样子,奴才过去看看。”https:/ “一起去!” 宣武帝发话,抬着龙辇的太监们赶紧出发过去,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皇帝急切的心情。 越是近了,那股香味越发浓烈,勾得人口水直流。 有个得了珍容华亲自包好的牛肉菜包的宫人,喜滋滋的从合熙宫出来,正准备吃下那新奇又美味的菜包,就看到御驾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赶紧双手举过头顶,将菜包献上,跪在地上道“奴才……这是珍容华娘娘亲手包的,赏赐给奴才的,奴才请……请皇上品尝。” 他算什么东西啊? 只是帮着娘娘搬了个炉子而已,哪有资格吃珍容华娘娘亲自烤的肉啊? 该献给皇上才是。 王得全接过被青菜包着的一团不明物体,打开看了看“皇上,是牛肉和蒜片,还有青色的辣椒,是熟的。” 御膳房不是说珍容华要的生肉吗? 他还以为那位主儿是故意使性子,在吃醋呢!难道是他想差了? 皇帝的膳食,是有专人试毒之后才吃的。 他抬了抬下巴“王得全。” 做为皇帝的心腹太监,皇帝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今儿这一口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肉菜,他是非吃不可了。 希望珍容华娘娘靠谱一点,让他吃了不至于拉肚子。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烤肉被吃,口水不停的下咽,眼神十二万分的痛心。 有这么好吃吗? 王得全一口下去,香辣味直窜鼻腔,好吃得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他从不干涉宣武帝宠幸哪位妃嫔的,吃下那块肉之后,竟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皇上,您晚膳没吃饱吧!天色尚早,要不要去合熙宫吃饱了再去延庆宫?” 有这么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主仆二人眼神交流之后,宣武帝点头“准了。” 因着要烤肉,油烟很大,姜昕玥换了件灰色的短打,头发也用头巾包裹了起来,一副烤肉西施的模样。 喜鹊和霜降已经尽得她的真传,在合熙宫的前庭空地上,小刷子刷得都快冒烟了,在给主子烤肉吃。 姜昕玥一边吃一边扭着小肩膀,嘴里鼓鼓囊囊的,眼睛满足的眯了起来,摇头晃脑,快乐的样子感染着每一个人。 太监宫女们也有一些在吃烤肉的,不过他们不敢和主子同桌,都站在一旁,小口却快速的吃着。 王得全被这主仆同欢的场面震惊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宣武帝没有责怪老伙计的失态,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被珍容华这农家女的样子惊艳住了。 “你们在吃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回头看去,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有几个到了嘴边的烤肉还没吹冷,就这么滚烫的塞进嘴里,低着头被烫得龇牙咧嘴,却不肯吐出来。 姜昕玥耳边出现宣武帝的声音,一口五花肉还没吞进去,吓得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打起嗝来。 “赫、赫、赫……嫔妾……赫…给皇上请安……” 延庆宫—— 苏贵人翘首期盼,望眼欲穿,宫道上那道明皇的身影就是迟迟没有出现。 她的贴身宫女书画道“主儿,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进去等吧!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肯定会来的。” 苏贵人满脸的失落,扶着书画的手晃了晃,终是不甘心的往回走。 德妃饭后带着二公主在消食散步,见她面色愁苦,忍不住安慰道“还不到侍寝的时间,皇上去珍容华宫里用膳了,你不必如此着急,珍容华是个极和善的人。” 意思是,珍容华想必知道今晚侍寝的人是苏贵人,不会强留皇帝的。 苏贵人点头“嫔妾知道了。” 回了偏殿,苏贵人默默流泪,委屈至极。 德妃娘娘帮着珍容华说话,实在偏心。 宫里早就过了晚膳的时辰,皇帝怎么可能这个时间去合熙宫用晚膳? 听说珍容华最初失宠了,就是靠着从楚婕妤手里把皇上半路截走,才重新获得圣宠的。 怎么她才得了宠幸没几日,珍容华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要对她下手了吗?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呜咽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像小猫一样,可怜又无助。 “爱妃这是怎么了?” 被姜昕玥喂得酒足饭饱,意犹未尽的宣武帝心情好,进了苏贵人的寝宫,听见哭声也没有转头就走“怎么哭了?” 苏贵人猛的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宣武帝,而后慌忙拭泪“皇……皇上,嫔妾……嫔妾还以为您不来了。” 延庆宫与合熙宫相距甚远,她竟知道他去了珍容华那处吗? 第19章 晋封 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宣武帝收敛了笑意,吩咐王得全“朕身上一股味儿,去打洗澡水来。” 珍容华那叫烧烤的菜肴,竟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吃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是皇帝,普天之下所有最好的一切,他都是第一个拥有的,他都不曾品尝过此等美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原来他也并非不是不重口腹之欲,而是没有能让他食指大动的美食。 想到今日他吃了珍容华大半的烤肉,走的时候珍容华甚至气得都没理他,他就轻笑出声了。 苏贵人望着笑容俊美的皇帝,不禁红了脸,靠进宣武帝怀中撒娇“皇上是在笑嫔妾爱哭吗?” 宣武帝低头“爱妃今日用桂花头油了?” 特意从头到脚都装扮了一番的苏贵人挽了一下发“皇上喜欢吗?” 连她换了头油都知道,皇上心中是有她的。 若不是,后宫女人这么多,怎么就单单发现她的变化呢? 宣武帝将人放倒在床榻间“爱妃天生丽质,就算不用那些,也能叫朕倾心的。” 苏贵人羞涩一笑“嫔妾总想着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皇上,免得皇上有了新人,把嫔妾给忘了去。” 熄灭的烛火带来了寂静声,王得全摇了摇头,关上寝殿大门。 这苏贵人还是没有眼力见儿,皇上哪是夸她啊? 是不喜欢闻头油的味道,更不喜欢吃一嘴的胭脂水粉呢! 这要说起合皇上心意,果然还得是珍容华娘娘,就连丽贵妃有时都听不懂皇上的意思,可珍容华不用皇上说,一个眼神都能懂。 也许这就是真心与假意的区别吧! 可怜珍容华对皇上用情至深,也不知她能得皇上心意到几时? 希望长久一些,不然也太可怜了。 第二日,封苏贵人为婕妤的圣旨就下来了,可本该高兴的苏婕妤第一次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皇上又一道圣旨封了珍容华为从六品的珍姬娘娘。 苏婕妤是因为伺寝了才被加封,她姜昕玥凭的又是什么? 圣旨一下,落在苏婕妤身上嫉恨的目光,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王得全几乎都要怀疑,其实皇上根本就不是想升苏婕妤,而是想晋珍姬娘娘的位份,又怕单单封她一个太打眼了,怕她又遭人算计,才把苏婕妤提起来的。 这个危险的想法让王得全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他伺候皇帝有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为那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曾经的丽贵妃是有几分得皇上欢心的,只那几分欢心,就让丽贵妃冠宠后宫十数年,珍姬娘娘才进宫多久啊? 不可能的。 人人都羡慕姜昕玥进宫短短三个月,晋升的速度却扶摇直上,她本人却不怎么开心。 珍姬…… 在川渝地区有一种一级保护动物,叫……榛鸡。 长得灰扑扑的。 珍姬之上是正六品的珍贵姬…… 珍贵鸡…… e 这句话古今通用。 她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换上一套干练的衣裳,让喜鹊和霜降打下手,开始腌肉。 昨晚时间不够,腌的肉还不够入味儿,以她的口味来说,是不够好吃的。 但今天还早,时间很充足,今晚的烤肉才是最完美的。 倒油、撒盐、放白酒,葱姜、香叶、五香粉,揉搓搅拌再静置,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御厨们都看傻了眼。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就能好吃? 不确定,再看看。 “喜鹊。”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姜昕玥道“去翊坤宫、延庆宫、顺安宫一趟,把皇后娘娘、良妃姐姐和德妃姐姐请来。对了,让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一道来本宫这里用晚膳。” 要让皇后相信她真的没有争后宫之主的野心,光靠嘴巴讨好是不够的,在行动上也要真诚一些。 夏日暑气重,姜昕玥怕肉臭掉,还让内务府一趟趟运冰过来。 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古代没有电,更没有冰箱呢! 翊坤宫—— 良妃正给皇后梳着头发,听了纷纭的话,略有些吃惊“合熙宫的人真这么说?” 纷纭点头“是,还说几位小主子也可以一块过去,那小宫女还说,珍姬娘娘说了,烤肉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良妃啧啧称奇道“旁的人巴不得霸占着皇上,她怎么想的,不好好把握和皇上独处的机会,还要把皇后娘娘和咱们都叫过去?” “也算她有几分真心。” 朱皇后对着铜镜比了比旗头上的簪花,换了一朵淡雅的“即说了让咱们穿简单些,就不要太繁琐了,大公主也素净些。” 良妃已经归心似箭,朱皇后也不留她,让她赶紧回去,教导大公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机会珍姬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得看大公主自己。 第20章 真心 午膳宣武帝用得很少,御膳房以为是他们的菜式口味出了问题,研究了半天。 直到那两个去合熙宫“拜师学艺”的御厨回来,他们才知道,原来珍姬娘娘晚上又要做烤肉。 许多在宫里干了几十年御厨的老厨师并不当回事,皇上也就是宠着珍姬娘娘才如此,换个别的妃子,恐怕就难以下咽咯! 对那几个年轻的御厨热火朝天的讨论那什么烧烤的做法多么多么新奇,他们只觉得年轻人做事不踏实,净想着溜须拍马走捷径。 可做菜哪有捷径可走的? 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宫里的贵人主子都有条金舌头,什么都吃得出来。 想在这宫里出头,还得靠真本事。 姜昕玥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得到宣武帝的心,想征服他的胃,就得有真本事。 还好她是从以美食闻名的后世来的,随便做个烤肉、火锅都足够征服美食贫瘠的古代人了。 午膳没吃饱的宣武帝,申时就熬不住了,肚子咕咕叫。 “王得全,合熙宫那边有人过来回话没有?什么时候用膳?” 王得全也饿,他也没吃饱,苦着脸道“回皇上,说是要到戌时。皇上,要不您先传晚膳,烤肉就当宵夜了。” “不行!” 宣武帝严词拒绝,强迫自己忽略腹中空空的感觉,认真批阅起奏折来。 都已经忍了那么久了,现在用膳,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王得全,你闻到烤肉的香味了吗?” 不一会儿,宣武帝用鼻子嗅了嗅“珍姬是不是已经在烤肉了?” 王得全眼睛里都重新有了光,他忙道“奴才再派个人去问问。” “不用!” 宣武帝觉得,问这么勤,显得自己很想吃,太不矜持了。 他合上奏折,起身换了件绛紫色的常服“反正政务已经处理完了,朕亲自去看看这烤肉到底是怎么做的?” 姜昕玥把吃烤肉的时间定在了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夏日的夜晚降临得格外的慢,七点钟天还没完全黑透,篝火晚会的话,得等到夜里天黑的时候才好看。 宫中教坊司的女官得了珍姬娘娘的命令,今夜要去合熙宫给皇上、皇后、良妃、德妃以及各位小主子们演奏乐器,又是一番排练。 宫里每次有宫宴,都是让教坊司送美貌的舞女与歌姬,那些乐器伶人们,都只是那些美貌女子的陪衬。 难得合熙宫的珍姬娘娘更喜乐器,伶人们想扬眉吐气,绞尽脑汁的排练一出十二种乐器合奏的曲子。 宣武帝在戌时还差一刻钟时抵达了合熙宫,可眼前热闹的景象,让他怀疑自己走错了。 还是姜昕玥先看到了他,对他招手“皇上,快过来呀!就等您了。” 姿态随意闲散得,让宣武帝以为自己来到了民间,成了一位富甲天下的富商。 姜昕玥就是他的妻子,正在招呼在外辛劳了一整日的夫君用膳。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宣武帝的思绪被瞬间拉回,珍姬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穿着素净的衣裳,容颜已然老去,可在篝火的映衬中,还是能窥见年轻时的绝代芳华。 姜昕玥左手拿着小刷子,右手拿着羊肉串,烟熏火燎的“皇上,臣妾不是很方便,今日家宴,就不要怪罪嫔妾不知礼数了吧!” 宣武帝盯着她手里的肉串,倒是没忘了把朱皇后扶起来“劳累咱们珍姬娘娘做了回御厨,朕岂敢怪罪?” 他摸了摸三皇子的头“珍姬娘娘做的烤肉滋味如何?” 偷吃被发现的三皇子咬住泛着油光的嘴唇,眼睛亮晶晶的“父皇,珍姬娘娘好厉害,儿臣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洋芋。” 洋芋就是土豆,因着是百年前使臣从异国带回来的,所以称为洋芋。 童言童语逗得众人发笑。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烤好的肉串,宣武帝落座之后,朱皇后、良妃、德妃也跟着落座。 喜鹊和霜降接手姜昕玥的烤肉大业,让她也过去享用美食。 这烤肉的吃法,还得她手把手得教几位娘娘。 朱皇后一开始还觉得这烤肉的吃法有些有辱斯文,但学着珍姬之法吃了一个五花肉菜包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瞧着皇上虽然依然优雅,但是动作迅猛的样子,似乎是十分熟练,珍姬还亲自将一串牛肉撸至生菜之中,加以生的青阳辣椒和蒜片,塞进皇帝的嘴里。 皇帝不但没怪罪,还回包了一个给珍姬吃。 他们看着,像民间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平凡恩爱夫妻。 朱皇后恍然明白,宣武帝或许不是把珍姬当成了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他是真有几分喜欢珍姬的。 因为这少女有一种亲和的魔力,当她释放善意的时候,任谁都想与她亲近、交好。 就且看着,平时眼高于顶的大公主和素来冷清的二公主,以及熊孩子三皇子,都已经臣服在珍姬的魅力之下,一口一个珍姬娘娘,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顿烤肉可谓宾主尽欢。 饭后几位主子全都吃撑了,姜昕玥又让教坊司的人进来弹奏乐器。 琵琶、奚琴、箜篌、古琴、箫、笛、瑟、琴、埙、笙和鼓及阮琴。 每一种乐器独奏之时都有它独特的音域,合在一起又莫名的融洽,时而大气磅礴,时而婉约温柔…… 孩子们的笑声悦耳动听,宫女太监们和姜昕玥一起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朱皇后坐在宣武帝身边,脸上十年如一日的假笑卸下,露出几分真心来“倒有点像草原上的蒙人们冬猎时的盛会了。” 宣武帝侧头,也望着他笑了一笑“蒙人烤肉就是一整只牛羊切盘,不如珍姬的法子精致,更适合咱们大燕人。” 此时的姜昕玥已经换了一套宫妃常服,火堆前她容颜如天上皎月,散发莹莹光泽。 她笑容明媚,像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与黑暗,让人不禁想追逐那美好。 朱皇后目光慈和“难怪皇上会喜欢她,她这样纯真无邪的人,就是臣妾也讨厌不起来。” 第21章 玩物 朱皇后从来没想过在宣武帝面前掩饰自己的内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后宫对皇帝而言,是没有秘密的。 她的所作所为,皇帝都知道。 但她是中宫皇后,后妃对她不敬,她就有权处置,不管做法上不上得了台面,这是宣武帝给她这个发妻的体面和尊重。 她讨厌丽贵妃之流,他也十分清楚。 宣武帝看着姜昕玥的眼神中,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珍姬……的确很好。”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任何妃子的不好,也从不给旁人上眼药。 她觉得好的,她就用真心去对待,如皇后、良妃和德妃。 她觉得不好的,她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和对方敬而远之。 就好比今日这烤肉宴,给其他妃子,就算和丽贵妃、蒋昭仪等人不和,但已经请了皇后她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善良大度的人设,也会邀请丽贵妃等人。 姜昕玥她就把喜恶都摆在明面上了。 宣武帝喜欢这样鲜活的,没有套上假面的人。 合熙宫内传出歌舞声,肉香四溢。 来承乾宫给宣武帝送补汤的丽贵妃看着合熙宫的上空,那萦绕的白烟,眼神越发冰冷。 腊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娘娘,咱们要不要也……” “起驾,回宫。” 丽贵妃搭着腊月的手坐上轿辇“本宫不吃嗟来之食。” 她来承乾宫送补汤,皇上若跟她走了,丢脸的是珍姬。可如果她抢人抢到合熙宫里头去了,闹得这么难堪,她面子往哪里搁? 延庆宫里也时不时传出哭声“她就是故意针对我的,明知道我在德妃娘娘的延庆宫里住着,请了德妃去,偏偏就落下我,她是故意让我难堪,拉拢了德妃来对付我。” 书画觉得自家主子的想法太偏激了,于是劝道“主儿你别想太多了,珍姬娘娘她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故意针对你呢?奴婢听说珍姬是皇后娘娘的人,她与德妃、良妃娘娘关系好都是应当的。” “她迁宫那日,皇上来了我这儿,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我呢!” 想着想着,苏婕妤又哭了起来。 姜昕玥不知道合熙宫外发生的事情,和长公主、二公主、三皇子闹到了深夜,几位小主子都困得不行了,才结束这场热闹的“家宴”。 合熙宫内有一处耳房,是初建宫时,内务府为了讨好皇帝,建的一处温泉池。 姜昕玥和宣武帝从温泉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那温泉边激荡飞溅的水花,已经在告诉伺候的宫人们,里头不需要她们。 瞧着身边毫无心机,眉眼带笑的姜昕玥,宣武帝窝在她的脖颈发间“爱妃,给朕生个小皇子吧!” 深宫寂寥,他不能时时陪着她,给她个孩子也是好的。 这份深情他注定要辜负,不如就对她偏宠些。 真心给不了,宠爱却是能的。 姜昕玥被吓得一抖,她才十五岁,她可不想生孩子,至少也要等到她十八岁成人之后。 古代女子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就产子,多少人因为难产而丢失了性命,她可不愿。 狗皇帝以为让她生孩子是对她的恩赐吗? “为什么是小皇子?不能是小公主吗?若嫔妾生的是公主,皇上就不喜欢她了吗?” “胡说什么?” 宣武帝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生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公主,朕会给她挑个像朕一样的好夫君。” 可别了吧! 姜昕玥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嫁一头种马。 她穿越到了后宫,成了宣武帝的妃子,没办法才要争宠,要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她的女儿不能走她的老路。 将来她女儿的驸马,必须爱她的女儿,尊重她的女儿,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许娶她女儿。 花心男别来沾边儿。 第二日的请安,丽贵妃称病没来。 姜昕玥想着,大概是昨夜皇帝在她这里又是用膳,又是篝火晚会,又是同皇后她们谈天说地的,把她给气病了。 散会后,蒋昭仪领着婉贵仪、金充仪在她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啪!” 苏婕妤跪在地上,脸上挨了蒋昭仪一巴掌,只敢默默流泪。 “苏婕妤被皇上宠了两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竟敢挡了蒋昭仪娘娘得路,咱们几个过来人还是劝劝你,皇上心里只有丽贵妃娘娘,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不过是皇上的玩物而已。” “玩物就要有做玩物的自觉,别以为做些哗众取宠的事,就能把旁人都比下去,丑角似的上蹿下跳。” 姜昕玥施施然走过去,很敷衍的蹲了蹲身子“嫔妾给三位姐姐请安了,这是怎么了?” 她自顾自的起身,不给蒋昭仪故意为难自己的机会。 蒋昭仪也不是楚婕妤那个蠢货,不敢正面同她起冲突的。 “珍姬妹妹来得正好。” 蒋昭仪睨着眼道“听说你和苏婕妤是同时入宫的,少不得有些情谊,本宫方才走在路上,她却挡着本宫去路,你说她该不该打?” 这哪是要打苏婕妤啊? 分明是要打姜昕玥的脸。 “那苏婕妤可太不小心了。” 姜昕玥“啧啧”了两声“这么大一条道,苏婕妤脑袋后面就该多长两只眼睛,见了是蒋昭仪娘娘,得立马跑开。毕竟你年轻,多跑几步不妨事的,要尊老爱幼知道吗?” 拐着弯的说蒋昭仪年老色衰了,应该给新人让路,不应该倚老卖老,仗着资历欺负新人。 “尊老”是说给苏婕妤听的,“爱幼”则是说给蒋昭仪听的。 “嫔妾宫里还有事,就不打扰蒋昭仪姐姐给新人立规矩了。” 她又甩着帕子打了个蹲身礼,扶着喜鹊的手,悠哉悠哉的往合熙宫去了。 蒋昭仪气得又甩了苏婕妤两巴掌。 姜昕玥可没有那个善心去做救世主,能不多管闲事就不多管闲事,这是她在后宫的生存法则。 她既然穿越成了后宫妃子,可不是来交朋友的,她的目标很明确,要做这深宫宠妃。 第22章 失宠 丽贵妃病了,宣武帝自然是要去关心的,一连五天,他都歇在丽贵妃宫里。 如此盛宠,真可谓是后宫第一人了。 内务府赏赐如流水一般,不停的往长信宫里涌,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合熙宫的笑话。 毕竟自从姜昕玥进宫之后,分薄了丽贵妃一半的宠爱,后宫里的妃子,都期待着两人互扯头花呢! 就连皇后和良妃也几次三番的暗示,让她做点什么,把宣武帝的心再拉回来。 姜昕玥只当听不懂,每天和喜鹊、霜降还有江川他们几个宫女太监,关着门在合熙宫里研究好吃的。 御膳房里那两个年轻的御厨,已经将烤肉的诀窍学到了手,听说还被宣武帝宣进长信宫,给皇帝和丽贵妃两人单独烤了回肉。 狗皇帝可真会拿她的成果做人情。 这可把一众御厨们嫉妒坏了。 原先不屑的那些老御厨们,都腆着老脸来请教烤肉的方法。 众人都觉得,原先是丽贵妃没把珍姬娘娘放在眼里,所以没争宠,这会儿意识到珍姬娘娘的威胁了,一出手就让合熙宫失了宠。 最热的盛夏已经过去,转眼入秋。 姜昕玥凭着一手这个时代没有的好厨艺,不仅没有像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以为的那样,日子过得苦哈哈,反而还圆润了一些。 没办法,最近入秋,她在御膳房炖了很多滋补润肺的广式靓汤,喝得人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就连朱皇后和良妃、德妃宫里都送了去,还真别说,她们都觉得今年秋天,她们的身体都变好了。 大公主和二公主、三皇子自从在合熙宫吃了烤肉,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珍姬娘娘这里打秋风,吃得肚皮浑圆才肯回去。 已经半个月了,皇上都没去合熙宫。 因为丽贵妃病了,太医说是忧思成疾,需得静养,而且不能受刺激,否则身体垮了,日后怕是很难受孕。 承乾宫—— 整个大殿的气氛很是低迷,宣武帝最近脾气不是很好,伺候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有半分差错。 “皇上……” 王得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珍姬娘娘又去翊坤宫了。” 提着萝卜陈皮牛肉汤…… “啪嗒!” 宣武帝手里的狼毫笔被生生折断,墨汁溅了他一手,他却毫不在意的扯过宣纸擦了擦手,面无表情道“朕知晓了,退下吧!” 珍姬炖了半个月的补汤,一次也没送来承乾宫,哪怕两宫之间距离这么近。 宣武帝心里堵得慌,酸唧唧的。 丽贵妃娘娘和蒋昭仪,就连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来送过好几回。 昨儿个宣武帝去长信宫时,还在合熙宫的门口看见姜昕玥了,半个月不见,她出落得越发美艳了。 体态丰腴,珠圆玉润,白得发光的肌肤令她媚态横生,却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总之就是一句话,没了皇帝的宠幸,她的日子也过得极为潇洒舒服。 浪了半个月的姜昕玥从翊坤宫回来,路过承乾宫,终于良心发现,想进去看看皇帝。 才走到承乾宫的台阶下,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丽贵妃。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丽贵妃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接过腊月手里的食盒,直接让小太监进去通报,很快……王得全就出来请丽贵妃进去。 丽贵妃的身体让开,王得全才看见站在台阶下,笑眯眯的珍姬娘娘。 他瞪大了眼睛,想开口为皇帝解释几句,却见珍姬娘娘挥了挥手,带着喜鹊和霜降两个丫头跑开了。 不对! 他为什么会觉得皇上和丽贵妃相会是对不起珍姬娘娘呢? 真是见了鬼了。 他一边关上承乾宫的门,一边去望姜昕玥的背影,心想大概是因为皇上表现出了对珍姬的格外关心,才让他也上了心吧! “皇上尝尝这猪肚汤,是臣妾让长信宫的小厨房做的。” 不爱吃内脏的宣武帝很给面子的喝了几口,瞥见王得全一副欲言又止,便秘似的表情,对丽贵妃道“朕今日政务繁忙,爱妃身子刚好,还是先回长信宫歇着,王得全,用朕的龙辇送贵妃娘娘回去。” 丽贵妃是不想走的,但是皇上说,要用龙辇送她,这让她实在拒绝不了“国事虽重,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臣妾就不打扰了。” 那可是龙辇啊! 皇后都从来没有坐过的龙辇,她将是第一个坐上去的妃子。 这样的殊荣,会让旁人嫉妒得发狂。 也让合熙宫那位看看,谁才是皇帝心里最爱的女人。 送走了丽贵妃,王得全急匆匆又跑回来“皇上,方才贵妃娘娘来的时候,珍姬娘娘也在外头,应该是来见陛下的。” “嘎吱——” “你说什么?” 屁股底下的椅子被撞开,发出刺耳的声响,宣武帝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怎么不早说?” “奴才也是出去的时候才看见的,问过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了,说是珍姬娘娘先来的。” “珍姬先来的,为何通报的是丽贵妃?” 宣武帝皱眉“今日门口当值的都给朕换了,没得坏了规矩。” 是怪他们看不起珍姬娘娘,不给她通报吧! 姜昕玥的地位,在王得全的心里,无形中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回了合熙宫的姜昕玥对霜降道“本宫今日晚膳要吃莲子猪肚汤,你去御膳房通知一声。” 霜降领了命,到时辰便去了,却迟迟不见回来。 秋风萧瑟,合熙宫的后院里,蔬菜瓜果都已经结出了果实,翠绿油亮的,看着就味道不错。 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喜鹊端着炖盅跪在她脚边“娘娘莫再哭了,没有猪肚汤,咱们还有天麻鸽子汤,一样的很好吃的。” “我是哭猪肚汤吗?” 姜昕玥的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当初不该为了失宠故意挑衅贵妃娘娘,如今害你们跟着我还要挨腊月的打,我太没用了。” “奴婢不疼。” 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声响起,姜昕玥眼泪流得更凶了“霜降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脸上留疤的。” 宣武帝推开房门…… 第23章 被打 姜昕玥坐在铜镜前,喜鹊和霜降跪在她的脚边,喜鹊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她说的鸽子汤。 而跪在另外一边的霜降,下巴还搁在姜昕玥的手里,被她抬起来,细细打量着脸颊上的红痕。 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渗出了乌色的血珠。 这腊月用什么打的霜降的脸?怎么这般严重?下死手了吗? “皇上!” 没有想到宣武帝会来,姜昕玥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没有盛装,穿着最简单的寝衣,披散着头发,颇有些不修边幅。 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是她披块破布在身上,也能穿出几十万高定礼服的感觉。 看似没有装扮,实则每一根头发丝都经过姜昕玥造型的伪素颜妆,将她的美貌发挥到了极致。 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为她增加了几分破碎感。 姜昕玥和守门的太监都打好了招呼的,只要皇帝来了,就晃几下门口的灯笼。 他们这位皇上,可是个爱听墙角的。 “怎么了这是?” 宣武帝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被欺负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姜昕玥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怕一张嘴就是哭腔,倔强的咬住下唇,豆大的泪珠不停滚落,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霜降低着头,却被宣武帝点名“你来说。” 霜降看了看姜昕玥,姜昕玥别过头“皇上问你话,你看本宫做什么?” 有几分要为霜降讨公道的意思。 宣武帝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生气。 就是她自己被罚跪,姜采女在她宫里自杀,她被吓的卧床不起,也没流过一滴眼泪。 霜降被鼓舞,抿了抿嘴唇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今日晚膳时……” 御膳房里今日给各宫准备的,是莲子猪肚汤,上午丽贵妃端给皇帝喝过的。 珍姬娘娘在御膳房自己炖了汤的,但是不多,给皇后娘娘几个送了之后,就只剩一小份了。 三皇子这两日嗓子干痛得厉害,德妃发现后,没让他回皇子所,安排在延庆宫照顾着。 姜昕玥看他可怜巴巴的,把自己那份也送给了德妃宫里。 晚膳听御膳房的人说有猪肚汤,她便让霜降去端来。 偏就凑巧,丽贵妃宫里的腊月也在御膳房,听霜降要在猪肚汤里加当归,出言讽刺珍姬娘娘是等不来皇上,要吃当归自己骗自己。 霜降回了几句嘴,就被腊月给打了。 “奴婢只说咱们主儿是气血不调,太医说当归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其气轻而辛,故又能行血,补中有动,行中有补,为血中之要药。主儿吃当归,不是要隐喻什么……” 她小心翼翼抬头,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龙颜,露出自己受伤的脸“腊月她说奴婢顶撞她,是对贵妃娘娘不敬,赏了奴婢十个耳光。” 若只是打一下,脸也不可能变成这个鬼样子。 “放肆!” 宣武帝震怒之下,一掌拍在圆桌上,巨大的声响吓的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 姜昕玥泪眼婆娑,赶紧抱着宣武帝拍红的手掌吹了吹,而后又气道“早知皇上要发这么大的火,嫔妾便不让霜降说了,伤了皇上的身子,疼的还是嫔妾。” 霜降惶恐地磕头下去“奴婢该死。” “朕不是说你们。”宣武帝挥了挥手“你们带她下去上药,听你们主子的,别让她脸上留疤。” 房里人走了个干净,皇帝才从身后抱住姜昕玥,安慰道“丽贵妃出身显贵,性子难免骄纵,她身边的宫人也沾染了几分傲气,委屈爱妃了。” 是只字不提要惩罚丽贵妃的人啊! 她宫里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姜昕玥垂眸,她当然知道此时说些善解人意的话,皇帝会更心疼她,但她心情不好,觉得自己前两顿烤肉都喂了狗。 她垂眸不语,默默流泪的模样的确让宣武帝心疼,只得温柔的哄着,姜昕玥嘟着嘴“贵妃娘娘自是高贵,可她宫里的人竟仗着贵妃娘娘的名义在外行凶,腊月不过一个宫女,也敢自比贵妃娘娘,实在胆大包天。下次她若敢对嫔妾不敬,嫔妾定不饶她。” 先给宣武帝打个预防针,免得下次她打腊月的时候,皇帝还偏帮丽贵妃。 她没法教训高贵的丽贵妃,难道还怕了一个宫女吗? 她才不要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所谓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有仇,当场就要报。 她宫里的人被打,她就要打回去,想方设法都要打回去。 长信宫里得知皇帝今晚去了合熙宫,腊月心虚的将自己把霜降打了的事说出来“明知那猪肚汤是娘娘您吩咐御膳房煮给皇上喝的,就她特殊,非要往里头加当归,不是在讽刺娘娘您霸占皇上是什么?奴婢赏她十个耳光都是轻的,就是怕……怕她们跟皇上告状……奴婢连累娘娘了。” 丽贵妃根本就不在意,眼皮懒懒地掀起来,随后吹了吹宫女用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一个奴才,打了就打了,怕什么?难不成皇上会为了珍姬来找本宫的麻烦?” 有了丽贵妃这句话,腊月就放心多了,同时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这后宫只要是她们主子看不顺眼的妃子,她都可以打,反正主子会保她的。 姜昕玥再度被皇上宠幸之后,后宫众人才惊觉,丽贵妃病了的这半个月,除了十五那天皇上去了翊坤宫陪皇后娘娘,再没宠幸过旁的妃子。 丽贵妃的病刚好,皇上就去了合熙宫。 她们哪有资格看珍姬娘娘的笑话啊? 她们才是最大的笑话。 丽贵妃已经许久不来给朱皇后请安了,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打听到腊月的去处。 秋日海棠是丽贵妃最喜欢的花,如今御花园里特意为了贵妃娘娘而栽的垂枝海棠开得正艳,腊月每日都要来采一束回去,哄丽贵妃开心。 姜昕玥搭着喜鹊的手,花盆底走得稳稳当当,扭头对脸上戴着面纱的霜降道“一会儿你可别怂,本宫让你打你就打,不要犹豫听到没?” 第24章 打狗 “可是,奴婢怕……万一贵妃娘娘知道了,会连累主子你……” “本宫不怕,让她尽管来找好了。” 姜昕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道“打了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以为你是好欺负的吗?” 她位份虽低,奈何皇帝宠她呀! 恩宠就是最好的免死金牌,否则丽贵妃又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后娘娘? 霜降眼中有挣扎,有泪意,最终在姜昕玥和喜鹊鼓励的眼神下化为坚定。 等到了御花园,姜昕玥朝喜鹊点点头,自己站在柱子后,隐藏了身形。 “这海棠可真好看。” 喜鹊拉着霜降,一路小跑到垂枝海棠的下方,还不等霜降阻止,就已经折了两支下来,喜滋滋道“明儿咱们就用这花给主儿当鬓边花,鬓边海棠,主儿一定会喜欢的。” “放肆!” 一道怒喝声响起,吓了喜鹊一跳,但回头看见是腊月和长信宫另外一个小宫女,便没有动作。 她太镇静,显得一点也不怕,腊月面色更阴沉道“看来珍姬娘娘被我们贵妃娘娘教训了一次还没长记性,这垂枝海棠是皇上特意为我们贵妃娘娘种下的,她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嫔妃也敢不经贵妃娘娘同意来采摘这海棠,今日我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学不好这宫里的规矩了。” 她走过去就抬起手,要扇喜鹊的巴掌,却被早已有准备的喜鹊抓住了手腕一推,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同样都是主子们的贴身宫女,腊月姐姐倒是好大的气派,对咱们说打就打,这也是贵妃娘娘给你的特权吗?” 腊月还是第一次被宫女这样顶撞,周围行走的宫女太监,都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自觉丢脸的她气红了脸“大胆奴才,我这是替贵妃娘娘教训你,你竟敢还手?来人,给我按住她。” “本宫看谁敢?” 一脸怒容的珍姬娘娘从长廊下,脚下生风的走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腊月的脸上,高傲地抬头道“就算本宫是小小的从六品珍姬,也不是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有资格评论的。如此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妃娘娘亲临呢!” 腊月捂着脸瞪着姜昕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的不服和愤慨,心里怕是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珍姬娘娘,奴婢就算是狗,也是贵妃娘娘的狗,你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吗?” “噗嗤~” 姜昕玥捂嘴笑起来“本宫第一次见有人乐意做狗的,打狗是要看主人,但狗主人忘了给畜生牵狗绳,咬了本宫的人,本宫打回去,难道狗主人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你……” “你什么你?” 姜昕玥一脚踹在腊月的膝盖上,痛得她跪了下去“见了本宫也不下跪行礼,本宫看规矩没学好的应该是你。霜降,给本宫打。” “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在御花园里响起,腊月先是没有反应过来,人都被打傻了。 等反应过来时,十个巴掌都已经打完了,她涨红着脸大叫一声,抓住霜降的手就要反击。 姜昕玥见状,赶紧拉着霜降往后一扯,再抓住腊月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啊”了一声,整个人飞出去,鼻子撞在地上,流出两行鼻血来。 “珍姬娘娘!” “娘娘!” 喜鹊和霜降冲过去,又哭又叫的“娘娘流鼻血了!腊月,你竟敢打珍姬娘娘?” 姜昕玥将提前准备好的鸽子血抹在鼻子下,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阴沉沉地看了傻眼的腊月一眼,转身就走。 腊月吓坏了,她虽然经常责打宫女太监,但从来没有对主子娘娘动过手的。 别宫的主子因她是丽贵妃的大宫女,对她多有忍让,那些挨了打的宫女太监只能忍气吞声,从不想着讨公道。 怎么到了合熙宫就不一样了呢? 养心殿—— 送走了最后一个议事的大臣,王得全给宣武帝递上一杯热茶“皇上,合熙宫召太医了。” 宣武帝头也没抬“珍姬身子不爽利吗?” 王得全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也说,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皇帝失了耐心,皱眉看向他“说话。” “唉……” 王得全无奈道“珍姬娘娘被打了,听说……还见了血。” “什么?” 宣武帝都觉得不可思议“宫里怎会发生这种事?宫中后妃只有皇后可用刑,皇后与珍姬的关系融洽,不可能责打珍姬,难道是……”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腊月……” 什么? 荒谬! 放肆! 大胆! 他以为是丽贵妃又罚珍姬了,却原来连个高位妃子都不是,一个低贱宫女,居然敢对他的爱妃动手,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昨天这个腊月刚打了珍姬的宫女,今儿又打珍姬本人,到底是谁在针对珍姬本人? 皇帝心里明镜似的。 除了丽贵妃本人,还有谁能指使得动长信宫的大宫女腊月? “摆驾,去长信宫。” 宣武帝怒气冲冲去长信宫,与丽贵妃大吵一架的事,晚间已经传遍整个后宫。 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在后宫横行霸道了十年之久,欺负各宫奴才的宫中一霸腊月,被敬事房重打了五十大板,屁股都开了花。 听说是因为腊月伤了合熙宫的珍姬娘娘。 宫女太监们无不拍手叫好,对无畏强权的珍姬娘娘好感度暴增,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本宫还怕她不争,没想到她出手就断了丽贵妃一条臂膀,到底是本宫小看她了。” 皇后娘娘心情好,纷纭也跟着笑“不枉主子您待她那么好,这回有丽贵妃受的了。” 朱皇后似想到了什么,笑容瞬间消失“可这后宫敢同皇上吵架的,也只她一人,偏皇上也不罚她,珍姬……还差得远了。” 合熙宫—— 姜昕玥小巧笔挺的琼鼻下,塞着一团棉絮,另外一边还挂着一条淡粉色的鼻血。 她半边脸上指印明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撒娇着拉扯着宣武帝的龙袍“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啦~” 第25章 宠溺 宣武帝坐在圆凳上,转了个方向,不理她。 姜昕玥可怜巴巴的瘪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得样子,跪在地上跟着挪动,两个小拳头垫在下巴处,眨巴着一双委屈的大眼睛。 眼泪汪汪的,很像合熙宫秋千旁养着的那只小白狗。 宣武帝叹了口气,摸着她受伤的脸蛋,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疼吗?” 姜昕玥赶紧摇头,给了点好处,立马就粘上来,乖巧的笑着“不疼不疼……皇上更疼。” “朕疼什么?” “打在嫔妾身,疼在皇上心嘛!” 她不好意思的抱住皇帝,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用自己的鼻子去蹭皇帝的鼻头“皇上,嫔妾错了,害得您和贵妃娘娘……” 她脸红红的“嫔妾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就是……就是想给霜降出出气。” 她并不否认,自己就是故意找到腊月跟前去的。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宣武帝偏开头,严肃的看着她“给霜降出气的法子有很多,你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腊月只是个宫女,你明明可以直接处置她,却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你蠢不蠢?” 姜昕玥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我要是不伤害自己,不让你心疼,你怎么会重罚丽贵妃的宫女? 跟了不同的主子,宫女和宫女的命,也是不一样的。 “宫里聪明的妃子多了去了,嫔妾有皇上,用不着那么聪明,蠢一点……不是有皇上护着嘛!” “你还觉得挺自豪的是不是?” 姜昕玥撅着嘴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一点吧!” 宣武帝听懂了,她的意思是宫里聪明的妃子那么多,偏她这个被骂蠢的被他护着,她已经很高兴了,高兴到并不介意皇帝骂她蠢。 这番话,若是他对丽贵妃说,丽贵妃定会在心里黯然神伤,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展示自己的聪明,意图扭转她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虽是皇帝,但终究不是神,他也会拿着丽贵妃和珍姬来比较。 就如此而言,他更喜欢珍姬的心性。 纯真中带着一些娇蛮,善良却不懦弱,锋芒却不伤人,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娇憨又可爱,让人根本就生气不起来。 王得全早就得了令,将皇帝御用的除疤药物拿了来,让喜鹊和霜降给珍姬娘娘涂抹上。 宣武帝却将药从喜鹊手里拿过来,一声不吭的,亲自给姜昕玥涂上。 他手指轻弹,怕弄疼了她,还时不时与她对视,涂两下就要吹一下,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宠溺,会让人情不自禁深陷。 还好……被看着的人是姜昕玥。 立志不做恋爱脑,要打怪升级做宠妃,过逍遥自在日子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一枚。 皇帝,过好日子的工具人罢了。 丽贵妃丢了那样大一个脸,第二日去翊坤宫请安,众人都期待着丽贵妃和珍姬……哦不…… 今早皇上下旨,封了珍姬为庶五品的珍芳仪,又是连跳一级,如姜昕玥所愿,没有成为正六品的“珍贵鸡”。 互扯头花? 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丽贵妃看不顺眼的妃子,多得是人替她出手教训。 合熙宫里养了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只两个巴掌那般大,是内务府送给珍芳仪娘娘的迁宫贺礼。 平日里姜昕玥都交给底下的宫人养着,有兴致时才抱在手里逗一逗。 小奶狗很亲人,特别是亲自己的主人,因着十分可爱,喜鹊给它取名小爱姜。 往日从翊坤宫请安回来,小爱姜都是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姜昕玥的。 “爱姜呢?爱姜怎么没出来?” 江川急急忙忙从合熙宫里冲出来,才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回来了,忙跪下磕头“主子饶命,小爱姜不知被谁用吃食引出去了,奴才们正找着。” 他呈上刚在门口捡的一截肉骨头,被啃过,是小爱姜吃的。 姜昕玥扫了那骨头一眼“爱姜那么小,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你们四处找找,附近各宫都去问问。” 光顾着保护人去了,忘了家里的小奶狗也有危险。 她咬着唇,有些自责。 小爱姜虽然亲人,但胆子极小,轻易不肯踏出合熙宫一步的。 若是有人将它哄了出去,那一定是合熙宫里出了吃里扒外的奴才,小爱姜根信任合熙宫的宫人。 延庆宫——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皇宫上空,德妃皱了皱眉,捂住三皇子的耳朵“怎么回事?那位又作什么妖?” 大宫女谨言匆匆从外进来“娘娘,苏婕妤寝殿的门口,被人悬挂了一只打死的狗,苏婕妤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她看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恐怖极了。 “狗?” 德妃立刻就想到合熙宫那只小奶狗,三皇子和二公主都很喜欢的小爱姜“这宫里都有谁养狗?” 谨言想了想“养猫的倒是不少,养狗的……好像只有珍芳仪一人。” 德妃按了按眉心“珍芳仪这是又惹着谁了?这么残忍的法子……唉……去合熙宫一趟,告诉珍芳仪……” 三皇子说珍芳仪娘娘很喜欢小爱姜,这下可有得她伤心了。 姜昕玥还没有来延庆宫,宣武帝和朱皇后就先来了。 原是苏婕妤醒后哭闹不止,非说是姜昕玥要害她,让宫女去请了皇后娘娘来主持公道。 正好皇帝就在翊坤宫用膳,听闻合熙宫的小奶狗死状凄惨,挂在了苏婕妤的房门上,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皇后还在呢! 苏婕妤就往皇帝怀里扑“皇上,嫔妾到底哪里得罪了珍芳仪?自打嫔妾承宠以来,她处处针对嫔妾,现在还弄这一出,嫔妾真的吓坏了呜呜呜……” 朱皇后看不上她的做作姿态,冷声道“苏婕妤口口声声职责珍芳仪,可是亲眼看见她把小爱姜挂在你的门头了?” 苏婕妤吸了吸鼻子,从皇帝怀里抬头,又摇了摇头“除了她,还有谁如此痛恨嫔妾?” “谁痛恨你?” 姜昕玥匆匆赶来就听见了她的控诉,撸着袖子,愤怒的蹲了蹲身“嫔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26章 葬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给帝后二人请升天。 毕竟珍芳仪的脸色实在难看。 皇帝叫起后,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皇帝,将苏婕妤从皇帝怀里抓出来“你说清楚,谁痛恨你了?我与你虽然同日入宫,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你,入宫之后除了那日蒋昭仪娘娘怪你挡路打了你,我经过之时与你近距离说了几句话,何时还与你有过交集?我至于虐杀了我的爱宠来恐吓你?” 就连每日去翊坤宫请安,她也都是和德妃、良妃在一起的,从未与苏婕妤同行过。 她怎么就得罪她了,以至于对方说出“痛恨”二字来。 苏婕妤眼神频频向皇帝求救,但皇帝只顾着看像一只愤怒小鸟的珍芳仪,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赏给她。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芳仪娘娘若是不记恨嫔妾在你迁宫之日承宠,为何那日邀请德妃娘娘去吃烤肉,却忽略与德妃娘娘同处一宫的嫔妾?那日蒋昭仪打嫔妾,你又为何袖手旁观,不救嫔妾?” 姜昕玥都气笑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苏婕妤这样的人。 好像她就是世界的中心,谁都要围着他转,不帮她就是恨她,不和她玩就是恨她,不如她的意就是嫉妒痛恨她。 这不纯纯有病吗? 不仅她气笑了,连皇后都不可思议“你就仅凭着自己的臆想,就这样恶意揣测珍芳仪,半点实际的证据也没有就攀咬比你高位的妃嫔,你可知是违反了宫规,要被打板子的?” 苏婕妤愣了愣,目光有些闪躲“嫔妾……嫔妾只是合理的猜想,并非有意要指认珍芳仪娘娘,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嫔妾受了惊吓的份上,不要与嫔妾计较。” 你看,说她蠢,她还知道趋利避害。 小爱姜的遗体已经被白布蒙了起来,姜昕玥伸手想揭开看看,却被宣武帝阻止“不要看。” 合熙宫上下都很喜欢小爱姜,若是看到它被挖眼剖心的惨状,免不得又要伤心难过。 姜昕玥看了皇帝一眼,挣脱开他的手,将白布缓缓拉下。 “啊!” 喜鹊看到小爱姜满身皮毛都被鲜血染红,从胸膛到肚子都被人切开,里面的内脏都掉在外头,吓得捂嘴尖叫起来。 她御前失仪,跪在地上“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宣武帝没在意,只觉得情有可原。 合熙宫里的宫人都把小爱姜当孩子养的,才会养出它那样亲人的性格来。 突然看见自己的“孩子”死状凄惨,是个人也接受不了,珍芳仪和她的宫女们,已经都很克制了。 “朕说了,不要看。” 酸涩的眼睛上突然出现一只大手,遮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熟悉的龙涎香从后背笼罩住了姜昕玥,她心下气愤,居然有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一只小狗。 果然是无能之人只能把对她的怨恨,全都撒在更弱小的生命上。 这么恶心的人,就该找出来给小狗抵命。 长长的睫毛扫在宣武帝的手心,有温热的液体好像在她眼眶中流转,热意喷洒于掌心,烫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紧。 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他转过姜昕玥的身子,在众人都没看清她通红的眼眶时,一把将人揽在腋下,用披风罩着往外走“王得全,把小爱姜带回合熙宫安葬。” 在门口,三皇子将手里的饴糖塞给姜昕玥“姜娘娘,你别难过,等晏儿病好了,就和大姐姐、二姐姐一道去看你。” 姜昕玥揉了揉他的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言不发的被皇帝带走了。 皇帝都走了,朱皇后也没兴趣留下,在纷纭的搀扶下坐上轿辇离开。 苏婕妤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明明她才是这件事情里受到惊吓最大的人,皇上却只顾着珍芳仪,皇后娘娘查也不查,就说她攀咬珍芳仪……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为什么都不相信她? 悲戚的哭声细细密密响起来,德妃摇了摇头,吩咐宫人“去把苏婕妤门口的血迹清理干净,再让太医来给她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宣武帝说了要安葬小爱姜,王得全不敢怠慢,内务府临时赶制出来的小棺材像模像样的装着白布包裹的小狗尸体。 长信宫—— 丽贵妃衣衫单薄,额头上戴着抹额,一副病弱的样子,歪躺在贵妃榻上“你是说,有人杀了珍芳仪的狗,挂在了苏婕妤门口,现在皇上要给珍芳仪的狗举行葬礼,还要各宫都去吊唁?” 腊月挨了五十大板,还在房里歇着,不过就算她康复了,也不可能再到丽贵妃近前伺候了。 皇帝厌恶了的人,丽贵妃若还得用,那就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就算皇帝再宠爱她,她也不敢明晃晃和皇帝对着干。 如今长信宫的大宫女,是由二等宫女提上来的春禾。 她低眉顺目的躬着身子“是,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良妃娘娘、蒋昭仪、婉贵仪、金充仪和荣嫔、荣贵嫔以及各宫的小主们都去了。” 皇帝发话,谁敢不从呢? 丽贵妃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皇上也跟任由着她胡闹,要是太后娘娘执掌宫馈,岂会是这番光景,为了一只狗如此兴师动众,说到底还是皇后无能。” 她还在与皇上置气,皇上都没来哄她,还与珍芳仪打得火热,难道还要她先低头吗? 如此,以后她不是低珍芳仪一头了。 她才不愿。 “娘娘无需动怒,奴婢已经替您回了,皇后娘娘还说让您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去了。” “做得好。” 丽贵妃揉了揉太阳穴,春禾马上会意,上前给她揉按起来。 合熙宫自打开了宫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莺莺燕燕的美人们站满了院子,环肥燕瘦,穿红戴绿,极力让宣武帝注意到她们的美丽。 可正是她们富贵装扮,更显得姜昕玥一袭绣着昙花的雪白的旗装清丽脱俗,婉约秀丽。 配合着那一张脆弱娇美的脸,更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即视感。 姜昕玥美目流转,看了一圈,眼神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第27章 被贬 在她的地盘还想用美貌来打败她? 对不起,她这张脸一出来,满宫嫔妃都要跪下叫爸爸。 在用美貌杀人这件事上,她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 果然,姜昕玥一出现,宣武帝的眼神就粘在了她身上,眼中的惊艳怎么都掩盖不住。 众人不禁感叹起来皇上,他真的只是把珍芳仪当成了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吗? 德妃、良妃、荣嫔和荣贵嫔等人和丽贵妃入宫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见过丽贵妃年轻时的容颜的。 说实话,她们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珍芳仪没有丽贵妃好看。 这少女才十五岁,已经有了丽贵妃双十年华时的鼎盛美貌,若是再给她五年时间,何愁不比那时的丽贵妃更加美艳无双? 显然,她的容貌是在丽贵妃之上的,只是如今年岁还小,五官没有完全长开,大家才会觉得她是丽贵妃的替身。 待来日,且看着,她的荣宠,更在丽贵妃之上。 有皇帝在,蒋昭仪等人再不满,也不敢当面发泄出来,只暗地里翻白眼就是了。 姜昕玥让喜鹊将合熙宫伺候得太监和宫女都叫了来,站成一排,面对着小爱姜的尸体“说吧!是谁今儿趁着主子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用肉骨头把小爱姜引出宫了?” 现场一片寂静…… 霜降冷着一张脸“非要我御膳房查,是谁领了肉骨头吗?” 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的主子,甚至连帝后二人都在场,被盯着的几个奴才,没犯事儿的都双腿都打起了摆子,更不用提那犯了事儿的。 “噗通——” 一个做粗实杂洒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地上猛地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是……是奴才……是奴才喂小爱姜吃了肉骨头,但是奴才绝对没有害小爱姜,还请主子明鉴啊!” “爱姜的吃食一向都是我和霜降负责的,你为什么要喂它?而且那根骨头是在门外被发现的,你还敢狡辩?是谁指使你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这儿,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想好了再说。” 为了一只狗,诛人九族? 皇帝挑眉看了一眼姜昕玥,姜昕玥心虚地移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诈一诈那太监怎么了? 小太监看起来也不像经常做坏事的老手,否则也不会把肉骨头这么重要的物证留在合熙宫门口了。 秋冷之时,他背后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背上,寒风一吹,刺骨冷冽。 小太监几欲昏死,但平日里极和善的珍芳仪,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红着眼,颤抖着手指指向……蒋昭仪。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一脸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蒋昭仪,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怒不可遏道“珍芳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昕玥没理她,继续盯着小太监“没听见昭仪娘娘问话吗?你指着她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闭了闭眼,身子瑟缩着“是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威胁奴才,让奴才把小爱姜引出来的,奴才真的不知道昭仪娘娘会杀了小爱姜。” 背地里做这些事,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都要鄙夷她的心狠手辣的。 那只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狗而已,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吗? 心理得多阴暗变态啊? “你胡说!” 蒋昭仪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我……本宫没有杀它。”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让他把狗引出去了?” “是我,但是我……” 蒋昭仪在极为愤怒的情绪下,一时嘴快的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但很快又为自己澄清,跪倒在宣武帝脚边“但是皇上,臣妾只是想让这狗消失一段时间,让珍芳仪着急,臣妾真的没有杀它。” “可就是它消失的这段时间,它死了,不管是不是昭仪娘娘杀死的它,它都因你而死了。” 姜昕玥话音刚落,良妃就接茬了“这话说得不错,总不能因为你一句你没杀它就推卸责任吧?你不把它骗出来,它好好的待在合熙宫,会死吗?” 宣武帝扯回自己的龙袍,一脚将蒋昭仪踹倒在地“蒋昭仪心肠歹毒,不堪为妃位,将她贬为庶五品顺仪,迁居洗荷殿,禁足三月。” 一下子就从正三品的昭仪娘娘,成了庶五品的蒋顺仪,这下可跟姜昕玥的珍芳仪平级了。 不对! 姜昕玥还有“珍”字的封号,蒋顺仪可没有,严格说起来,还没姜昕玥尊贵。 “我记得洗荷殿是珍芳仪以前住的地方,那里面不是死过人吗?” “谁说不是呢?这皇上要为珍芳仪出气,有的是法子。” 就因为一只狗,十年努力一朝化为乌有。 只要有珍芳仪得宠的一日,蒋顺仪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可真是得不偿失。 今日皇帝翻了德妃的牌子,合熙宫又恢复了平静。 喜鹊心里堵得慌“到底是人命金贵,咱们爱姜那样惨,蒋顺仪却只降了位份,真是不公平。” “已经不错了。” 姜昕玥冷笑一声“这后宫里,没有什么是比位份更重要的,贬了蒋顺仪的位,就等于要了她半条命了。” “真的是蒋顺仪杀了小爱姜吗?” 霜降给自家主子斟满了一杯茶“奴婢瞧着她的样子,好像真被人冤枉似的。” 姜昕玥相信不是她杀了爱姜。 应该是她把爱姜带到了偏僻处,不想让她们找到,寻思着狗都会认路,而且宫人们发现了,也会送回合熙宫去,所以就丢了爱姜没管它了。 却没想到被别人钻了空子,设计陷害了一把。 可她就是恶意把爱姜带走才导致爱姜被人残忍杀死,皇帝罚她罚得不亏。 杀死爱姜的另有其人,但姜昕玥不打算告诉喜鹊和霜降,免得她们又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做了坏事的人嫁祸成功,她就不可能只做一次坏事,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第28章 贵妃落水 十一月,银杏树叶铺满了整条宫道,宫里的妃子们也开始穿起薄薄的夹袄来了。 转眼,姜昕玥入宫都半年了。 宣武帝说要给她一个孩子,可她一个月前都过十六岁生辰了,肚子也不见有动静。 为此,皇帝还专门找了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太医来给她看了。 太医只说珍芳仪幼时似乎受过寒,导致体内有寒症,月事不调,需要吃药调理身子,否则很难有孕。 还有这回事? 那太好了! 姜昕玥窃喜,终于不用每次房事之后,偷偷的起身去出恭了。 天气冷了,半夜出来真的挺煎熬的。 迎着宣武帝疼惜的眼神,姜昕玥笑着窝进他怀里安慰“皇上,没事的,没有孩子,嫔妾还能和您二人世界呢!况且太医说了,只要嫔妾配合吃药,过个一年半载,嫔妾定能怀上的。” 明明自己都难过的要命,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珍芳仪真是懂事得令他心疼。 “皇上……皇上……” 正当他想好好亲热一番时,王得全那个没眼力见的突然闯进来“皇上,贵妃娘娘落水了,怕是……怕是不好了。” “轰——” 宣武帝面色大变,抱着姜昕玥的手突然无力松开,她险些摔倒在地。 还不等她站稳,宣武帝已经大步朝外走去,步履都有些凌乱了“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落水?现在怎么样了?太医院的人呢?让他们全部滚来长信宫。” “主子,你……没事吧?” 姜昕玥脸色难看,狗皇帝害她差点摔一个屁股蹲。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没事,皇后娘娘那里应该得了消息了,咱们也快点过去,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江川也急急跟上“打听到了,说是贵妃娘娘身子好了些,蒋顺仪便约了她到洗荷殿坐坐,结果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给贵妃娘娘抬轿辇的太监不小心撞到了栏杆,那栏杆竟然断裂了,贵妃娘娘摔下去的时候还磕着头了,流了好多血,宫人们都吓坏了。”https:/ 洗荷殿……荷花池……蒋顺仪…… 姜昕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平静了许久的舒服日子又将迎来变故。 毕竟这三个因素好像都跟她有关。 她出门前嘱咐喜鹊“去本宫的拢箱里多拿点银子藏在身上。” 喜鹊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实在不放心,姜昕玥还往自己身上藏了不少,总归不会有奴才敢搜她的身。 长信宫里一片死寂—— 太医给丽贵妃止住血后,对宣武帝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溺水伤了肺,头又撞在了荷花池的石地上,失血过多,今夜一定要好好看着,若是发热,要及时用药处理,否则会危及性命。只要熬过今晚,贵妃娘娘就能脱离危险,小心静养便可。” “让太医院的人轮番值守在长信宫,有任何情况,朕就在这里,随时向朕汇报。” 朱皇后凤眸微眯,看着跪在地上的蒋顺仪,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丽贵妃怎么会摔进荷花池里?” 蒋顺仪哭着摇头“嫔妾才搬去洗荷殿不久,还不曾去过荷花池,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荷花池的栏杆会无故断裂。” 这话有很强的暗示性,众人都看向站在皇后身旁的珍芳仪。 皇帝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姜昕玥就知道自己的预感马上就要成真了。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坦坦荡荡的迎着宣武帝的目光,一脸的倔强不屈。 她不解释,皇帝咬了咬后槽牙“给朕查。” 一国之君下令彻查,悬镜司的内官莫敢不从,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查到了合熙宫内的喜鹊床底下有一把锯子。 锯齿的大小,正好对得上荷花池被锯断的栏杆。 有内务府的太监作证,七月五日当天,洗荷殿的小宫女去内务府领了一把锯子,正正好记录在册的。 至于是洗荷殿哪个小宫女,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珍芳仪迁宫后人员又有了变动,已经找不到那小宫女的人了。 宣武帝回忆了片刻,发现七月五日那天,正是自己在荷花池与姜昕玥相遇的那天。 蒋顺仪声泪俱下道“嫔妾听闻珍芳仪之所以得皇上宠爱,是七月五日那天掉进了荷花池里,碰巧被皇上救了,哪就有这么巧呢?这锯断荷花池的栏杆一事,或许是当日珍芳仪为了承宠而给皇上准备的。后来珍芳仪如了心意,就忘了将锯断的栏杆修复,才导致了贵妃娘娘今日遭此大难。皇上,您要为贵妃娘娘做主啊!” 嫔妃用手段争宠本不是大事,但因此害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朱皇后想要为姜昕玥分辨几句,却被她阻止,摇了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我没有做过,就是做了,也不会蠢到将罪证从洗荷殿带到合熙宫,留在洗荷殿,今日不就成了蒋顺仪谋害贵妃娘娘的铁证吗?” 她一针见血的指出蒋顺仪话里的漏洞,多余的也不再说。 但内务府那小太监一口咬定就是姜昕玥宫里的人拿了锯齿,分说不清。 这时,丽贵妃身边的夏禾突然跪下来,口口声声地质问“珍芳仪娘娘,宫里人都说您是贵妃娘娘的替身,难道您不怀恨在心吗?您就不想取而代之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面前,这丫头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对丽贵妃忠心,也不怕皇上动怒。 可她说的,却是事实。 “这话本宫不知该如何回你,本宫也从未听皇上说过,把本宫当成贵妃娘娘替身的话,所以,你该帮本宫问一问皇上,嫔妾……是丽贵妃的替身吗?” 姜昕玥立于殿中,一袭杏色的旗装,上绣了点点桂花,夹绒的款式,外罩了件无袖的皮毛搭子,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无端透露出几分甜美可爱来。 丽贵妃一直以来都是明艳动人,颜色浓丽的,没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她若知道自己是因为容貌酷似丽贵妃而得宠,绝不会是这样的打扮。 应当模仿丽贵妃才是。 “啪!” 夏禾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是皇帝动的手。 第29章 落难 他瞪着那双威严的眼睛“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就敢在朕面前放肆,王得全,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珍芳仪就是珍芳仪,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皇上包庇珍芳仪,将贵妃娘置于何地?难道贵妃娘娘就白白受难了吗?” 蒋顺仪在地上磕头,嗑得额头都流血了“嫔妾请皇上重罚珍芳仪,否则这满宫的妃子,难道都可以学她邀宠的手段吗?” “请皇上重罚珍芳仪!” 蒋顺仪身后,跪倒了一片丽贵妃的人。 朱皇后这边,反倒显得势单力薄了。 这也让她这个中宫皇后,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丽贵妃的威胁。 愚蠢! 在此之前,姜昕玥都不相信,丽贵妃会为了对付她,以身犯险,兵行险招。 可看着蒋顺仪、婉贵仪、金充仪等丽贵妃一派的妃子,人全都整齐划一的跪下,义愤填膺的要求皇帝处罚她,她心里就有数了。 丽贵妃没事,有事的是她,这就是针对她故意设下的局。 可笑! 难道她们以为,皇帝会喜欢一群逼迫自己的嫔妃吗? 丽贵妃这是牺牲她们所有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一时落难,也未必就都是坏事。 宣武帝看着姜昕玥的眼神很复杂,姜昕玥也回望着他,眼中飞快蓄满泪水,对着皇帝露出浅浅的笑容的同时,又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在说着不想让皇帝为难,在说着,让他顺了蒋顺仪等人的心思,重重惩处她。 “王得全……” 宣武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直视那双盛满了情意的眼睛,也从来没觉得,下旨处罚一个妃子,是这么难开口的一件事。 “珍芳仪德行有亏,即日起贬为贵人,迁入冷宫。” 这惩罚,就是蒋顺仪也没想到,贬为贵人去了冷宫,还算什么贵人? 死人还差不多。 瞧着,皇上对贵妃娘娘才是用情至深,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皇上。” 朱皇后觉着这惩罚实在过重,还想再劝,皇帝却挥了挥手“都退下,有朕陪着贵妃就够了。” 谁能想到前不久皇帝才为了珍芳仪的一只狗,贬了蒋昭仪为顺仪,这会儿就为了丽贵妃,贬了珍芳仪为贵人,而且还要打入冷宫。 这宫里的局势还真是瞬息万变,没个准头。 谁又能说得好这珍……贵人什么时候又突然被皇上宠幸,重回众人的视线呢? 毕竟这位曾经也被皇上厌弃,又凭着本事被宠幸复起了的。 且不说那以后,就是现在,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没见过哪个妃子被打入冷宫后,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来相送的。 三皇子更是抱着珍贵人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可见是真心实意舍不得她。 大公主也红了眼“珍娘娘,你在里头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我一定会找机会跟父皇说,让他放你出来。” 姜昕玥摇摇头“公主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你不必想办法救我,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若是实在想帮珍娘娘,就多带弟弟妹妹去合熙宫,帮珍娘娘照顾一下里头的瓜果蔬菜,摘了吃也是好的,便不枉我种了一场。” 她哪里是要大公主照顾那些蔬菜? 是想让几个皇子公主常去合熙宫,免得留在冷宫外的合熙宫宫人被其他人欺负。 二公主立马表态“珍娘娘,你放心,我一定经常去合熙宫。” “我也是我也是……” 朱皇后叹了一口气“珍贵人不要怪皇上,丽贵妃尚在危险关头,他才会如此罚你,等丽贵妃醒了,皇上肯定会放你出去的。” 良妃和德妃也附和着,只说合熙宫的宫人都还留着,没有遣散,想来皇帝也是有心要放她出来的。 姜昕玥心道只怕没有这么快。 但还是承了她们的情,盈盈下拜道“嫔妾入宫半年,多谢皇后娘娘与二位姐姐多有照拂,待嫔妾出了这冷宫,定会报答。” 画个大饼在这里,朱皇后才会竭尽全力的想办法,不让皇帝忘记她。 美貌摆在这里了,朱皇后想再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妃子来分薄丽贵妃的宠爱,那也是不能的。 这世间美人常有,绝世美人却不多见,她和丽贵妃都属于第二种。 “你们给本宫好好照顾珍贵人,若是让她有任何闪失,本宫唯你们是问。” 宫殿里袅袅香烟缭绕,铜镜前的朱皇后卸下妆容,露出一张年轻了几岁的素颜来。 纷纭和几个宫女用头油保养着她的长发“娘娘,今儿珍贵人在冷宫门口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朱皇后翘了翘嘴角“是在告诉本宫,她是懂得投桃报李之人,只要本宫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提起她来,她就有办法复宠。只待她出来,丽贵妃与她就是死敌了,她会帮本宫除了丽贵妃。” 纷纭吃惊道“她有这个本事?” “那你再想想,她今日被皇上打入冷宫,可有半分惊慌失措?” 纷纭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可再不敢小瞧她了。” 朱皇后眼中有思虑的光芒在闪动“焉知她又是不是第二个丽贵妃?” 她不想斗倒了丽贵妃,又来一个比丽贵妃还难对付的珍贵妃。 但…… 珍贵人与丽贵妃,到底是不同的,珍贵人还小,善恶分明,喜恶也很分明。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被她喜欢的就是好人,讨厌她的就是坏人。 有点小心机,都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了。 于她、于良妃、于德妃,她是半点都不设防的。 “那娘娘还要帮她吗?” “帮帮她又何妨?” 朱皇后意味深长道“只是旁敲侧击的提几句而已,皇上心中无她,本宫说再多也没用。皇上心中有她,本宫不说,他未必就不心心念念。世上男子皆如此,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本宫只做个顺水人情,就能让机会人感恩戴泽,何乐而不为?” 丽贵妃也是昏了头了,她越是这样打击珍贵人,皇上越会觉得他与珍贵人之间的爱情困难重重。 男人都爱挑战困难,更何况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第30章 冷宫 “咳咳咳……” 喜鹊推开太监给分配的房间,推门就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冷宫的守门太监谄媚的提着水桶过来“哎哟~喜鹊姑娘你后退些,这些粗活哪能您来动手?奴才小轩子这就打扫干净。” 姜昕玥后退了两步,免得灰尘弄脏了自己的衣裳,若无意外,身上这套衣服,她要穿很久的。 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喜鹊朝他甜甜一笑“轩公公言重了,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劳你受累了,咱们快些打扫干净,让主子住进去吧!” 小轩子愣愣地接过赏银,在姜昕玥温和的笑容中,和喜鹊一起去打扫房间了。 说实在的,他就是见珍贵人在主子娘娘们面前得脸,想来卖个好,得些好处。 预想中被贬入冷宫的娘娘们,初进来时都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主儿。 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或者言语侮辱骂他是狗奴才,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最后那些娘娘们,疯的疯,死的死,跪在他脚边求他去找皇上。 人之百态,他也算见过百种了。 可从来没有哪位主子娘娘,像珍贵人这般平和、温柔、待人如春风的。 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十分有礼,没有因为他是冷宫的太监而对他冷眼相看。 现在他有点理解,为什么皇后娘娘她们都要来为珍贵人送行了。 这样的性格,谁会不喜欢? 说是打扫,其实也就是擦擦灰,扫扫地而已。 冷宫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再无其他了。 光秃秃的床板上,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小轩子局促的笑了笑“贵人主子,这……内务府很少往冷宫送份例来,一年也没个两三次……” 也就是说,冷宫的份例都被内务府中饱私囊了。 姜昕玥坐在凳子上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小轩子公公再跑一趟内务府,我让喜鹊写张单子给你,你去把我要的东西都要来。对了,有纸笔吗?” “有有有……” 小轩子不信内务府会给,但又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那他也算为珍贵人办过事了。 长信宫—— 丽贵妃傍晚时果然发起了高烧,皇帝亲手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直照料到了入夜时分,丽贵妃总算好了些。 一整天,宣武帝都没有用膳。 夏禾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皇上已经把珍贵人打入冷宫,她一点都不怨恨皇帝,反而忍不住劝道“贵妃娘娘若是知道皇上如此忧心她的身体,一定会早早醒来的,也请皇上保重自己的龙体,免得娘娘知道了伤心啊!” 宣武帝起身,一阵晕眩,幸好王得全扶住了他,夏禾吓了一跳,就差上手去扶了,半路又缩了回来。 九五至尊的皇帝一脸疲态“朕先回承乾宫用膳,晚些再过来,你们照顾好贵妃娘娘,太医们都在外头候着,有任何情况,都可以去找朕。” 夏禾点头“奴婢恭送皇上。” 出了长信宫,宣武帝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步履飞快“珍芳……珍贵人去冷宫了吗?” 王得全要小跑才跟得上皇帝的步伐“回皇上,下午就去了。” 皇帝脚步微滞,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安静。 王得全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揣测帝王心思道“珍贵人出自书香世家,恐怕打小没有吃过这等苦,冷宫破败,奴才是不是要去内务府打点一番?” 实际上皇上早就调查过珍贵人了,虽说是书香门第,但整体人却是妾室生的女儿,而且生母曾经是汝阳侯府红极一时的舞姬,出身说得上低贱。 珍贵人自小不受鸿胪少卿重视,嫡母更是将她的生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没少搓磨她们母女二人。 这种被虐待的生活,直到珍贵人十一岁时,展露出异于常人的美貌才得到改善。 鸿胪少卿送她进宫来,是让她给姜羽彤铺路争宠的。 “随你的便。” 皇帝如是回道,王得全便知皇帝心里还是在乎珍贵人的。 就是不知道鸿胪寺少卿大人有没有后悔,当初他当成跳板拿来利用的庶女入了帝心,而被委以重任的嫡女,早就化成了森森白骨,大好的年华埋葬在了这深宫里。 小轩子回冷宫的时候,人都傻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指使得动内务府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公们。 他们称得上客气的把珍贵人需要的东西,全都搬来了冷宫。 拔步床、青纱帐、梳妆台、红萝炭、梨花橱、屏风、浴桶以及生活所需用品等,一应俱全。 清冷冷、简陋的房间,瞬间就被满满当当的物品填满,有了几分女子闺房的样子。 小轩子对姜昕玥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蒙蒙亮时,丽贵妃从昏迷中茫然醒来,睁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头打盹地宣武帝。 “皇……咳咳……” 她才吐出一个字,嘶哑的喉咙就说不出话来,她重重咳了两下,喉咙里被堵着的感觉才消失。 宣武帝瞬间惊醒“爱妃醒了?” 丽贵妃闭了闭眼睛,在皇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帝吩咐青禾端来温热的养身粥“爱妃落水昏迷,吓坏朕了。” 丽贵妃这才想起来似的,抱住皇帝的腰身,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臣妾……臣妾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傻瓜,怎么会呢?” 宣武帝拍了拍她的背“朕不会让爱妃有事的。” 他接过夏禾手里的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冷了才喂给丽贵妃“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颗米未进,快把这粥喝了。” 放眼整个后宫,能让皇帝守一个晚上,又亲自喂粥的妃子,只有贵妃娘娘一个。 那珍芳仪……哦不……那珍贵人再得宠,也不如贵妃娘娘一根手指头金贵的。 洗荷殿里,蒋顺仪发出一声畅快的笑“明日咱们去冷宫看望一下珍贵人吧!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不能叫她寒了心不是?” 她还不知道,姜昕玥就算到了冷宫,也没亏待自己。 第31章 探望 洗荷殿的宫人虽被遣散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留下来了,都是伺候过姜昕玥的。 珍贵人待人和善,从不给宫人们立过分严肃的规矩,和奴才们也能说笑到一处去,是个极好的主子。 倒是这个蒋顺仪,眼睛长在头顶,不把奴才当人看。 特别是对洗荷殿的旧人,搓磨得厉害。 有几个和内务府有点关系的宫女太监互相看了看,都没把珍贵人今日去内务府要东西,并且要到了的事告诉蒋顺仪。 他们也想看看,明天蒋顺仪被打脸之后,黑脸的样子有多滑稽。 宣武帝给丽贵妃喂了粥后,嘱咐她好好休息。 承乾宫那边已经堆积了很多奏折,他也要赶紧去处理了。 毕竟是昏迷刚醒来,皇帝也不愿在这里,还要累得丽贵妃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 “娘娘……” 送走了宣武帝,夏禾快步走回丽贵妃床前,报告着她们的胜利“皇上把珍芳仪贬为珍贵人打入冷宫了。” 丽贵妃起身,走到铜镜前,只觉得额头上缠绕了一圈的棉布十分碍眼,抬手就扯了下来。 额头上的伤口,一点都不严重,只是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用药敷了两日,都快愈合了。 周围的红肿看着吓人,其实不过皮外伤而已。 “娘娘!” 夏禾吓得不行,赶紧又将她的额头包好,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宫人在附近才道“娘娘,徐太医说了,他做的那个假伤口,按照一般人愈合的速度,您这一个月都不能去了这绢帛,否则被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原来她额头上那可怕的伤口是假的。 丽贵妃气闷地捧着额头“为了除了那个贱人,害得本宫伤了脸,本宫绝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言语间很是愤慨,夏禾都能想象得到,将来珍贵人在冷宫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日子“难过”的姜昕玥躺在贵妃椅上,坐在冷宫的葡萄架下晒太阳。 听小轩子说,这葡萄架很早就在这儿了,夏天的时候还结过葡萄,附近的宫女太监都知道这里的葡萄甜,常在夏日来采摘。 姜昕玥感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应该再早一点被打入冷宫的,这样她也可以吃新鲜采摘的葡萄了。 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得皇帝喜欢,如果进了冷宫,怕是再难出去。 想到这里,没吃到葡萄好像也不是那么遗憾了。 秋日的暖阳晒着十分舒服,喜鹊还给她捏着肩膀,浑身懒洋洋的,都要睡着了。 “蒋顺仪娘娘,没有皇后娘娘的手令,您不能进去。” 蒋顺仪来了?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来看自己的笑话啊! 小轩子是拦不住蒋顺仪的,姜昕玥闭着眼睛,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她若有所感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令人讨厌的脸。 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从贵妃椅上起身,没骨头似的,很敷衍的蹲了蹲身子“给蒋顺仪娘娘请安。” 说完,她又坐了下去。 蒋顺仪的贴身宫女木檀瞪大了眼睛“放肆!你一个小小的贵人,我们主子没叫你起身,你怎敢自己起来?” 姜昕玥懒懒抬眼,一脸的不屑“我还是贵人呢!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见着我,给我行礼了吗?” 木檀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姜昕玥又轻笑一声“你一根手指头指着我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三根手指头指着自己。蒋顺仪想来嫔妾这里耍威风就直说,何需找这么多理由?” 偌大的冷宫,姜昕玥占了最好的,朝阳的那间,房门大开,蒋顺仪还能看到里头一角的摆设。 竟是比自己宫里也不差什么了。 蒋顺仪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昕玥“看来珍贵人在冷宫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忧心了。” 她对身后小宫女扬了扬手“怕妹妹在这里吃不到爱吃的马蹄糕,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妹妹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什么原来的味道,现在的味道? 一个糕点本就只有一个味道,蒋顺仪不过就是借着糕点又来戳她的心来了。 暗讽她现在不如往日尊贵,落魄了,遭难了,就连御膳房对她都不用心了,糕点味道自然就不如她当珍芳仪时精细了。 无缘无故跑来冷宫给她送糕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怎么?妹妹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不尝尝看吗?” 她身后还有两个太监,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好像她不吃,就会抓着她的脑袋强行塞她嘴里。 那可不美。 亲眼看着姜昕玥吃下糕点,蒋顺仪才露出一抹坏笑,貌似心情不错的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冷宫。 喜鹊瞧着那马蹄糕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便向自家主子道“主儿,奴婢可以吃一块吗?” “啪!” 伸过去的手挨了一记巴掌,喜鹊瞪圆了眼睛眨了眨“主儿?” 姜昕玥将那碟子糕点倒扣在小桌上,闭了闭眼睛。 这后宫,想要她命的人可真是多啊! 一口鲜血从她她嘴角溢出来,喜鹊吓得尖叫出声“主儿!主儿!轩公公,去找太医,去找太医来!” 腹中剧痛让姜昕玥额头冒出汗珠,她用力抓住喜鹊的手“不……不去太医院,去……去翊坤宫找皇后娘娘,快去!” 她推了喜鹊一把,苦着脸,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主子是知道糕点中有毒,才不让她吃的。 喜鹊流着泪,转身就跑出了冷宫,小轩子没有拦她,而是用姜昕玥自己的帕子接住吐出来的血,再将帕子塞进她手里,望着一会儿不管来的是谁,见了珍主子这般,能多怜悯些。 歪在贵妃椅上的姜昕玥,人已经晕过去了。 已经回了洗荷殿的蒋顺仪,只要一想到马蹄糕里的泻药能把姜昕玥折磨得形容憔悴,她就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木檀给她端上一碗热羊奶“主儿,奴婢已经让人在冷宫门口盯着了,一会儿满宫里都会知道珍贵人拉肚子的丑事了。” “哼!” 蒋顺仪得意地昂着头“要不是她刚入冷宫,还不便动手,我赏给她的就是鹤顶红了。” 第32章 中毒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姜昕玥那小贱人都入了冷宫了,还哪来的翻身机会?竟然还让内务府如此关照她。” 在蒋顺仪看来,姜昕玥在冷宫有优待,都是因为朱皇后特意去内务府打点了关系。 要不然冷宫里那些僭越的东西都是哪来的? 她原本还想着进去以后对姜昕玥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让她无地自容,羞愤欲死的。 全都泡汤了。 不过,她至少吃了马蹄糕,掺了泻药的马蹄糕。 “中毒?” 朱皇后正与皇帝在翊坤宫用膳,听了纷纭的禀告,扭头看向神情不明的宣武帝“皇上……臣妾……” “去吧!” 皇帝慢条斯理的将热汤吹凉,送入口中,咽下之后也未起身道“珍贵人再不济也是朕的妃子,有人敢在宫中对朕的妃子下毒,皇后务必要调查清楚。” 朱皇后点头“那臣妾先退下了。” 她伏了伏身,点了几个宫人和自己一道赶往冷宫。 喜鹊见皇帝都没抬头看她一眼,有些失望的低垂下头,跟在朱皇后身后,快速的出了翊坤宫。 宣武帝望着喜鹊的背影,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王得全,去丽贵妃那儿,就说朕头疼不舒服,把严太医召来翊坤宫。” 是了! 太医院现在所有的太医都在丽贵妃的长信宫,如果没有皇上发话,就是皇后娘娘亲自去了,若是丽贵妃不肯,太医们也是不敢离开长信宫的。 严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解毒的太医。 皇上不是头疼,是心疼……心疼珍贵人中毒,平白受了伤害。 轩公公将冷宫斑驳的大门带上,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眺望远处。 几个跨步间,见一小宫女的在门口观望,他跑过去,抓住转身欲逃的宫女“你哪个宫的?跑来冷宫门口鬼鬼祟祟的想看什么?” 那小宫女不过九、十岁的样子,被小轩子这么一吓就哭了出来。 这一招在小轩子这不好使,他抓着小宫女的衣领,就将她拎进了冷宫。 管她黑的白的,一会儿主子们来了,就把她交给主子们,让主子们审去。 姜昕玥陷入了黑暗中,而黑暗的尽头,又出现一条充满了光明的道路。 迷茫的她毫不犹豫的走向那光亮。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儿?快点回慈宁宫去,晚了太后娘娘该担心了。” 御花园的香樟树上,茂密的树冠间,藏着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是幼年时期的宣武帝! 只见他神情冷漠,擦拭着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母后不会担心孤,母后只喜欢吴家人,连孤养的小花,母后也要送给吴承翼。” 小花?吴承翼? 画面一转,一个穿着青色锦袍,与小太子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坐在坤宁宫大殿,手臂上盘着一条颜色艳丽的小蛇。 他不时摸摸小蛇的脑袋,挑衅似的看着小太子。 珠帘后坐着一个端庄身影“邺儿乖,你比小翼大三个月,是哥哥。做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不就是一条蛇吗?改明儿本宫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一条过去。” “再送来的也不是小花。” 小太子眼眶中有泪珠摇摇欲坠“既然只是一条蛇,母后为什么不给他选一条新的,非要帮着他抢孤的小花?” “呯!” “放肆!” 皇后一掌拍在榻上的木桌上“本宫是你的母后,小翼是你舅舅的儿子,你能坐上这太子之位,都仰仗本宫与你舅舅,别说是一条蛇,只要小翼不要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你就应该满足他所有的需求。” 可吴承翼就喜欢抢他的东西。 但凡是他喜欢的,只要吴承翼进宫,就都会变成吴承翼的。 就连他一直渴望的母爱也是,吴承翼小跑过去,窝在太后怀里撒娇“姑母,还是姑母对小翼最好了,小翼可以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吗?” “小翼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把宫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母后偏心。” 倔强的眼泪始终不肯落下,小太子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瞪着珠帘后抱在一起的姑侄二人。 母后从未抱过他。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后冷哼一声“来人,把太子关进暴室反省,不用给他送饭,什么时候他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眼前又是一花,小太子被关在漆黑的暴室里,没有一点光亮,姜昕玥都看不到他在哪里。 只能听到有压低的抽泣声在角落里响起。 这时暴室的铁门被推开,外头的光线刺激得小太子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了挡,一条花蛇的尸体被扔了过来。 小男孩恶劣地笑着“喂!别说我对你不好,我看你太孤单了,特意送你的小花来陪你的,你慢慢和它培养感情吧!哈哈哈哈……” 他故意的! 故意杀死了小花,再扔给小太子! 小太子手里捧着小蛇的尸体,久久没有动弹,良久之后才起身,手里的小蛇掉在地上,他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暴室。 只是从那以后,小太子学会了隐藏,他越喜欢什么,就表现得越不在乎,越讨厌什么,就表现得越是喜欢。 吴承翼再也抢不到他喜欢的东西了。 “哄!” 眼前又是一黑,身体迅速的下沉,姜昕玥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猛得睁开了眼睛。 “主儿!主儿醒了!” 床边吵吵嚷嚷的,姜昕玥整个人都有些懵,耳边的吵闹显得尤为不真实,脑子里全是小皇帝那冰冷淡漠的眼神。 是……宣武帝的过去吗? “珍贵人,你感觉如何?肚子还痛吗?” 她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看着像是痴呆了一般。 王得全心里“咯噔”一声“严太医,这……” 严太医继续给姜昕玥把脉“不应该啊!没见过谁服用了少量的砒霜会影响心智啊!” “主儿,你别吓奴婢啊呜呜呜……” 朱皇后也紧紧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昕玥猛得惊醒,朝着朱皇后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只是有些精神不济,已经无大碍了。” 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只是没力气而已。 第33章 活该 “这是正常的。” 严太医摸了摸胡子“老臣给珍贵人再开两副方子,一会儿让医女送过来,珍贵人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这几日一定要按时服药排毒,七日后老臣再来为珍贵人复诊。” “有劳严太医了。” 姜昕玥撑着身子,看着王得全和太医一同出去。 朱皇后摇了摇头“你也太不谨慎了,你蒋顺仪被贬,她对你恨之入骨,她送来的糕点你也敢吃,心也太大了。” 姜昕玥柔弱的咳嗽了两声“嫔妾也不想吃,可如今嫔妾失势,谁都能来踩嫔妾一脚,她既然敢给嫔妾下毒,嫔妾不吃,她也会强行逼着嫔妾吃下去。” 朱皇后叹了口气“好在她没掌握好剂量,严太医说那点砒霜被稀释以后,还不足以要人性命。只是此番你也算凶险了,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 姜昕玥又点了点头,一副神情恹恹地模样。 朱皇后微微笑道“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安排严太医来给你诊治,你再多等些日子,坚持一下,定能出去的。” 姜昕玥又点头,朱皇后拍了拍她的肩“冷宫的管事太监抓住了蒋顺仪宫里的小宫女,本宫已经让良妃和德妃押送她去皇上面前了,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在,蒋顺仪逃不掉的。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她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些神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无以为报,日后娘娘有需要嫔妾的地方,嫔妾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朱皇后才起身“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喜鹊,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恭送皇后娘娘。”https:/ 姜昕玥是知道自己会中毒,但没想到会是砒霜,要了她半条命。 体力实在不支,在喜鹊喂她喝了药之后,又沉沉睡去。 翊坤宫—— 蒋顺仪跪在殿中,身旁还跪着浑身发抖的木檀和那个小宫女。 皇帝、皇后、德妃、良妃、荣嫔和荣贵嫔以及一众嫔妃,全都坐在大殿内,如同三司会审,气氛十分严肃且窒息。 “呯!” 一盘未吃完的马蹄糕被砸在蒋顺仪面前,宣武帝肃着一张脸“吃。” 蒋顺仪大概猜到,是自己给珍贵人下泻药的事暴露了,她偷偷抬眼,瞥见皇帝冰冷的神色,有些不解。 不就是让珍贵人出出糗吗? 皇上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难道对那贱人还余情未了?罚她去冷宫也是迫不得已? 可她们分明设计了珍贵人,皇上不是也以为珍贵人为了邀宠而害贵妃娘娘落水昏迷吗? 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睛也到处乱飘,没个聚焦,是心虚所致。 宣武帝觉得这都不用审了,蒋顺仪把“就是我下的毒”几个字,刻在了脸上。 “怎么?蒋顺仪在马蹄糕里加了什么?为什么不敢吃?” 良妃对打击丽贵妃一派,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更何况她们差点毒死珍贵人“你自己都不敢吃,为什么送去给珍贵人吃?” 存心要珍贵人的命吧! 蒋顺仪知道此刻狡辩无用,直接将头磕在地上“皇上,嫔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嫔妾这次吧!” 婉贵仪和金充仪互相看了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不相信蒋顺仪怎么这么快就认罪了? 她恨珍贵人,已尽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地步吗? 关键是下毒的剂量太少了,珍贵人也没死,又被救活了啊! 此时认罪,根本不值当。 “是听不懂朕说话吗?” 头碰在地上的蒋顺仪咬咬牙,捡起一块马蹄糕吃了下去。 大不了就是腹泻,她找太医拿点药就是了。 翊坤宫里寂静无声,满殿的宫妃奴才,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蒋顺仪开始不以为意,渐渐的,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的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肚子疼得要命,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宣武帝看着她,却透过她,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人,面上的表情和眼神都没透露出任何情绪,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珍贵人她……也这么疼吗? 她那样娇气,平时割破个手指头都要眼泪汪汪的告状,说割破她手指的物件欺负她。 这么疼,她当时得多害怕? 蒋顺仪也晕了过去,但皇帝这回可没那么好心,还给她请太医。 直接贬为宫女,发落冷宫,一个贴身的侍女都不让带,以后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由她来伺候。 “朕只说一次,朕的后宫,容不下蛇蝎毒妇,日后若是有人用这些阴毒法子害人,朕绝不轻饶。” 说完,就带着王得全回了承乾宫。 朱皇后目光警告“都听到皇上说的话了吗?本宫就不再复述了,你们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犯了事,皇上厌弃不说,你们身后的家族也会遭殃。行事之前,多想想自己的家人,就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姜昕玥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小轩子重新在御膳房领了晚膳,顺便将蒋顺……将新来的冷宫宫女的窝窝头也领了来,丢在门口就不管了。 蒋媛中了毒,又没有太医给她解毒,被抬进来的时候还在昏迷未醒。 喜鹊将清淡的膳食摆在桌上,四菜一汤,都依着太医的吩咐,做得极有营养。 小轩子又看了对面紧闭的房门一眼,都是被皇上打入冷宫来的妃子,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到底是不同。 也怪蒋媛咎由自取,好好的做她的主子娘娘不好,非要来害珍贵人,都是她活该。 “冷宫里又来人了?” 姜昕玥在喜鹊的搀扶下坐好“是蒋顺仪?” 蒋顺仪若是进来了,那离她出去也不远了。 提起她,喜鹊恨得牙痒痒“什么蒋顺仪?皇上已经把她贬为宫女了,她如今和奴婢平级,奴婢可就等着她醒来了。” 都是宫女,她是珍贵人的贴身宫女,蒋媛是冷宫罪奴,她敢给自家主子下毒,定要狠狠给主子报仇。 第34章 谁都不信 吃了两日的中药,姜昕玥身体已经大致恢复,对面的蒋媛却没有动静,小轩子每顿都往门口扔两个窝窝头,都已经成堆了,动也没动。 “她不会死了吧?” 喜鹊站在蒋媛的门口,和小轩子二人商议着“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小轩子放在门上的手推了一条缝,又缩回来“万一真的死了……” “打开吧!” 姜昕玥走过去,轻轻一推就将房门打开,轻笑一声道“万一真的死了,也只有咱们来为她收尸了。” 这间向西的屋子,常年是晒不到太阳的,阴冷潮湿,三人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 喜鹊将主子身上的披风又拢紧了一些“主儿,小心身体。” 屋子里传来一阵恶臭,姜昕玥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帕子捂着鼻子。 小轩子倒是很习惯“珍贵人,是污秽的气味,应该是醒了。” “姜昕玥,拿命来。” 躲在门后的蒋媛举着一把圆凳,朝着姜昕玥砸了过来,小轩子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扭,就痛得她不得不松手。 喜鹊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迫使她双膝跪在地上“大胆宫女,见了珍贵人还不跪下?” 恶臭的气味是从蒋媛身上传出来的,她已经醒了两天了,但是身中剧毒,不停呕血,又担心姜昕玥趁机报复,连觉都没敢睡。 小轩子每天往门口扔窝窝头她也知道,但她害怕姜昕玥给她投毒,一次也没出去拿过。 此刻的她状若疯妇,哪里还有半点蒋昭仪时矜贵拿乔的样儿? 被小轩子控制住的她目光凶狠,瞪着姜昕玥“我根本就没有给你下毒,不是我做的,我只放了泻药而已,你去跟皇上解释清楚。” “是不是你有那么重要吗?” 姜昕玥反问她“难道不是你想害我,才给了别人栽赃你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毒死我?” “你……” 蒋媛目光里满是震惊的光在闪烁“你什么意思?你……你早就知道下毒的不是我?” 姜昕玥挑唇一笑“对我来说都没差别,下毒的人想让我与丽贵妃为敌,你只是棋子而已。于我而言,你也是敌人,所以是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蒋媛想了半天,忽然跌坐在地上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是皇后,是皇后……哈哈哈……她肯定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姜昕玥……姜昕玥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笑过之后,她又看向那巧笑嫣然的女子,幸灾乐祸道“我这辈子翻不了身了,难道你就可以吗?别傻了,入了冷宫,就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皇上不会再宠幸你的。”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姜昕玥转身,走向门口后道“小轩子送的窝窝头,你还是吃一些比较好,你要亲眼看着我平步青云才行,可别饿死在冷宫里。” 出了那间房,清新的空气才争先恐后的钻入三人的鼻腔。 喜鹊回头看着那扇门,表情仍是愤愤“主儿,你怎么不让奴婢狠狠教训她一顿?” 都是宫女了,她还狂什么狂? “何必与一个必死之人争长短?” 姜昕玥回房净了手,才翻出一本游记来看,就在喜鹊以为主子要安静看书的时候,自家主子缓缓开口道“她那房里连床棉被也没有,身子中毒孱弱,能不能活得过这个冬天都难说。喜鹊,她只是个背黑锅的。” 喜鹊这才想起,刚才蒋媛嘴里的皇后,实在难以置信“可是……” “没什么可是。” 姜昕玥抖了抖书页,眼睛没离开过书,漠然道“在这宫里,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皇帝她都不信,何况是身为情敌的皇后? 丽贵妃近来不顺,全是因为珍贵人。 这人也是神了…… 皇帝宠她时,她斗败了楚婕妤,皇帝都把她打入冷宫了,她还能让蒋媛进去陪她。 一连折损两人,珍贵人还好好的活着,那些妃子们在背后都嘲笑她是纸老虎了。 夜晚,丽贵妃躺在宣武帝怀中撒娇“皇上,虽说阿媛她做错了事,但毕竟也在宫中陪伴了臣妾这么多年,明日……明日臣妾能不能去看看她?” “不行。” 宣武帝立刻道“你的伤还没好,冷宫那种阴气重又破败的地方,蛇虫鼠蚁也多,冲撞了你如何是好?” 丽贵妃怀疑,皇帝是不是怕她去为难珍贵人? 若是这样,那就真的留她不得了。 “爱妃……”宣武帝心疼的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绢帛“你要为朕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并没有要阻止她去,只是担心她的伤势。 丽贵妃那双淬了毒的眼睛又柔和下来,甜甜一笑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她不去,手底下的嫔妃还可以去,怕折磨不了一个小小的贵人? “轰隆——” 天还没放亮,一道惊雷将天空照得发白,紧接着又是一道明亮的闪电。 大雨滂沱而至…… “啪!” 洗荷殿的偏殿被闪电击中,屋檐的一角都被劈了下来,有火光四溢。 大雨还没落下来,干打雷闪电,吓得姜昕玥把喜鹊从外头叫进来,睡在床边的脚踏上。 雷声隆隆,反正也睡不着,喜鹊干脆坐起来,趴在姜昕玥的床边道“小姐,以前咱们还在府里的时候你也怕打雷,都是阮姨娘偷偷跑来哄你睡觉的,奴婢就在院子外望风,若是夫人来了,就赶紧让阮姨娘躲起来。” 那声小姐,让姜昕玥倍感亲切。 脑子里浮现出一张颠倒众生,与这具身体有七分相似的美丽容颜,她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人心觉得平和。 喜鹊自顾自道“也不知道咱们入了宫,阮姨娘和二公子、三小姐怎么样了。大小姐没了的消息传回去,夫人肯定要拿阮姨娘撒气,就盼着老爷看在小姐你还在宫中的份上,能护着阮姨娘几分。” “会的。” 黑暗中,姜昕玥摸了摸喜鹊的头“父亲是聪明人。” 第35章 冷宫罪奴 但凡笨一点,都不会哄骗嫡母和嫡姐,说送姜昕玥进宫是为了给姜羽彤铺路。 他说反了—— 让姜羽彤和姜昕玥一起进宫,是为了让姜昕玥利用头脑简单的嫡姐为自己铺路,把自己的美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鸿胪寺少卿大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倾国倾城的庶女,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被宣武帝宠了两日,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不知死活的去挑衅丽贵妃。 丽贵妃是谁啊? 她可是当今首辅大人的孙女,是横行后宫十年,简在帝心的第一宠妃。 尽管穿越而来的姜昕玥靠着绝美的容貌和心机手段,又得宠了一段时日,但如今还是来了冷宫。 同样的,还是因为丽贵妃。 “轰隆——” 雷声轰鸣,多亏了喜鹊叽叽喳喳的跟姜昕玥说了许多原先在姜府的事情,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走水啦!走水啦!” 才睡下不久,便听到外头嘈杂的脚步声,姜昕玥坐起身,喜鹊也揉了揉眼睛“主儿,你先睡着,奴婢出去看看。” 不等喜鹊出去,小轩子在外头敲响了房门,过了一会儿才道“珍贵人,吵着你和喜鹊睡觉了吧?” 喜鹊披了件外衣,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洗荷殿走水了,有个偏殿被雷击中,房檐落在了室内,火从里面烧了起来,有两个小宫女被烧死了。” 姜昕玥听了,皱眉想了想“又是洗荷殿。” 看来这两个宫女,就是偷偷把蒋顺仪的泻药换成砒霜的人。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不过是人祸借了天灾的势,为了灭口罢了。 “不必管了。” 她又躺下去“把门关好,跟咱们没关系。” 洗荷殿在冷宫的方向,但相隔还有些距离,宣武帝偏头看了一眼,冷宫的方向黑漆漆的,连一丝亮光都没有。 翌日,姜昕玥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外头传来喜鹊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打扫干净。” “你没吃饭吗?这里还有灰,我家主儿每日都要在这里晒太阳,这里的树枝也要修剪一番,莫要把日头挡完了。” “你还敢瞪我?还当自己是蒋顺仪吗?你现在是冷宫罪奴,谁都能吩咐你办事懂吗?别摆主子架子,干不好活可没饭吃。” 颇有些恶奴的味道了。 姜昕玥搭了件外衫在肩上,也用不到喜鹊伺候,估摸着她的起床时间,架子上已经放好了一盆热水。 净面过后,她推门而出。 “喜鹊。” “主儿,您醒啦!小轩子给咱们拿早膳去了,您先坐着。”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姜昕玥!” 身体本来就不好,时不时吐两口血的蒋媛被折磨了一上午了,见了姜昕玥便将扫把扔到她面前“我好歹也是吏部尚书之女,你让你的丫鬟这般折辱我,难道……” “掌嘴!” “啪!” 蒋媛被一巴掌打蒙了,而打她的人,还只是姜昕玥的贱婢“姜昕玥,你……” “再打。” 姜昕玥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轻描淡写道“等这冷宫罪奴什么时候学会行礼,什么时候学会怎么跟本小主说话再停。” “啪!啪!啪……” 喜鹊已经看蒋媛不爽很久了,如今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撸起袖子就左右开弓“让你骂我家主子!让你给我家主子下毒!让你和丽贵妃沆瀣一气!让你算计我家主子!” 她被打期间,小轩子已经提着早膳回来了,给蒋媛的,依旧是两个冷得硬梆梆的白面馒头。 姜昕玥喝了小半碗粥,喉咙就隐隐作痛,摇了摇头不肯再吃了。 她吃剩的也不会浪费,都会进小轩子和喜鹊的肚子。 金黄的鲍鱼海参粥散发馋人的香气,喜鹊的手顿了顿,蒋媛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用手挡住脸,虚弱道“别……别再打了,我……不……奴婢……奴婢见过珍贵人。” 再打下去,她没被砒霜毒死,已经被喜鹊打死了。 嘴里的牙齿好像松动了几颗,嘴角火辣辣的疼,最终的是,喉咙里一股灼热的痛感,始终消散不了,她大吐一口鲜血,还是黑红色的。 要说惨,也实在是惨。 金充仪和婉贵仪来的时候,就被这凶残的画面吓得都挪不动步了。 “你!” 婉贵仪反应过来之后,拉着金充仪小跑上前“珍贵人好大的威风,都被打入冷宫了,还敢如此行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你的罪吗?” 姜昕玥本来是坐在树下,一边用膳一边欣赏蒋媛的惨状,这二人一来,她马上虚弱的半躺在贵妃椅上“二位姐姐见谅,嫔妾身子还很虚弱,就不给二位姐姐行礼了,想来姐姐们宅心仁厚,是不会怪罪的。” 她在提醒她们,蒋媛是给她下毒的元凶,她因为蒋媛差点没了一条命,只是教训教训她而已,金充仪和婉贵仪就这么急着替蒋媛报不平。 那…… 既然她们这么宅心仁厚,连毒害自己的人都轻轻放过,她不给她们请安这种小事,更不会跟她一个病人计较了, 不然也太双标了。 婉贵仪被她噎了一下,面色有些涨红“皇上已经将她贬为宫女了,该受的她都收了,你若是不满,大可找皇上说道去。” 暗示她不满皇上的旨意,给她下套呢! “是啊!” 姜昕玥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她已经是冷宫罪奴了。” 就在婉贵仪不明白她是何意时,她突然冷漠地看着婉贵仪“嫔妾一个贵人,冷宫罪奴指着嫔妾的鼻子骂,对嫔妾大呼小叫,嫔妾罚不得她吗?这点小事也要惊动皇上,到时不知皇上到底是治嫔妾的罪还是二位姐姐的罪了。” 主子罚奴才,天经地义,难道婉贵仪就没有处罚过自己宫里犯过错的奴才? “牙尖嘴利。”金充仪看着快要晕过去的蒋媛道“你见着婉贵仪和本宫,也未起身行礼,本宫是不是也能掌掴你?” 姜昕玥起身“既然金充仪娘娘刻意来冷宫为难嫔妾,嫔妾也无法,这就见过……” 她还没跪下去,身子就一歪,倒在了喜鹊身上。 第36章 红萝炭 “啊!” 喜鹊尖叫了一声,抱着姜昕玥就哭道“小主!小主?呜呜呜……小主说得没错,您失了势,就到处都是想要你命的人。咱们在冷宫里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怎么不是今天中毒就是明天被为难啊?呜呜……我的小主啊!我苦命的小主啊!” 哭声从冷宫的围墙里传了出去,过路的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好些胆子大的,还在门口偷偷的观望。 前面的他们没看到,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只见金充仪和婉贵仪相携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好像晕过去了的珍贵人。 蒋媛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婉贵仪甩了甩帕子“真是晦气。” 姜昕玥这么往地下一躺,她们就束手无策了,万一被皇上知道,又要说她们欺负人。 送走了她们二人,冷宫里着实清静了一段时日。 姜昕玥就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你跟她玩阴谋诡计,她偏偏运气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用身份打压她,她就弱不禁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满宫的人都以为你欺负了她。 又想到皇帝那日逼着蒋媛吃毒糕点时说的话,后宫众妃再想落井下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冷宫里那棵樟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只剩树干,很是萧索落寞的感觉。 姜昕玥已经很久不去树下晒太阳了,天太冷了,自打她身子痊愈,太医不再来之后,内务府的人却没有完全忘了冷宫,但也不尽心了。 “咳咳咳……” 这不,送来的炭已经不是从前的红萝炭了,而是宫中宫女和太监们都使得的次等墨炭,烧起来不仅不够暖不说,烟灰还大,熏得人直辣眼睛,咳嗽不止。 “主儿,你别嫌弃这炭不好,冷宫里的娘娘能有这份的,也只你一个,总比没有强。” 喜鹊这是怕她心里不平衡难受,来安慰她来了。 姜昕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我哪里又是这种拎不清的人了?苦都是一时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这里的人称春节为新岁,而新岁宴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宫宴,到时各国使臣都会来大燕上贡。 姜昕玥的便宜爹,是鸿胪寺少卿,专门负责司仪署典陈设、引奏。接待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 呜赞典赞礼仪、序班典侍班、齐班、纠仪及传赞。 皇帝若惦记着她,就会在新岁之前找个理由把她放出去。 当然,她的鸡蛋也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皇帝对她不上心,还有皇后娘娘呢! 朝廷正是用得上她爹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朱皇后不会放过的。 “主儿……主儿……” 偷偷摸摸的身影接近了姜昕玥的卧房,小轩子领着一个人“珍贵人,有人来看您了。” 小轩子带进来的人,不会是丽贵妃那头的对家,应当是自己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姜昕玥示意喜鹊去开门。 “霜降!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穿着厚厚冬衣小袄的霜降进得房来,将食盒往喜鹊怀里一塞,扑到姜昕玥的床边就哭了起来“小主,奴婢终于见着你了。你身体好了吗?余毒都清干净没有?婉贵仪那天是不是欺负你了?” 想到自家小主在冷宫里受尽苦楚,霜降就哭得不能自抑。 姜昕玥忙安慰她“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倒叫我心里不是滋味了,合熙宫里的人都还好吗?你们有没有被欺负?” 霜降摇头“主儿入冷宫之前把咱们都托付给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几位小主子常去合熙宫摘些新鲜的瓜果送去御膳房,让御厨们做给皇上吃,皇上还来看过几回,叫奴婢好好打理菜园子。内务府那帮奴才碍于几位公主和皇子,不敢克扣咱们宫里。” 也就是说,皇帝是有心放她出去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交代霜降。 “霜降,你带了炭来!” 喜鹊打开食盒,发现里头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红萝炭,立刻笑了起来“你别担心主儿了,咱们主儿可不是那吃亏的性子,不过你这炭是哪来的?” 霜降看了看房中摆设,竟是比合熙宫里小主的摆设也不差什么,这才擦干净眼泪道“是良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从自己的例份里分出来的,怕被丽贵妃的人看到了,奴婢装成是拿的吃的。” 皇上虽然还是对她家小主有情,但那情份并不多,至少比不得贵妃娘娘。 若是又闹起来,受苦的还是小主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将房里的炭换上,空气才清新可许多,霜降不能久待,否则过了时辰,想回去都不成了,被御林军当成刺客杀了都无处申冤。 在小轩子的领路下,她又猫着步子离开了冷宫。 对面的房间里,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咒骂声从里面传出来“一个个都说是好姐妹,如今我落了难了,竟是连个送床棉被的人都没有,内务府的人是死了吗?想冻死我吗?” 姜昕玥让喜鹊将劣质的墨炭装了起来“让小轩子给对面送过去。” “主儿!” 喜鹊跺了跺脚“你别……” “我不是可怜她。” 她不会可怜任何为了害自己而落魄的妃子。 “我说过,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若是她熬不过这个冬天,如何能见我出冷宫的那一日?” 主儿心中向来有成算,只要不是圣母心泛滥就好,这宫里可容不得圣母心的后妃。 “这是珍贵人让你送来的?” 蒋媛冻得直哆嗦,那木板床上别说上等的绸被了,就连普通的棉被都没有,只一床破破烂烂的,薄得几乎近似于无的破被单,再一床根本就不御寒的盖被,紫红的花色已浆洗得发白了。 小轩子将墨炭放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珍娘娘心善。” 蒋媛冷笑一声“心善?在这宫里心善的女子早就去见阎王了,她不过深藏不漏而已。” 第37章 调查结果 小轩子不说话,眼神里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蒋媛恶毒一笑“你这么效忠她,无非是期望着有一天她重出冷宫,能把你给带上,从此飞黄腾达。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她只是因为暂时失势而不得不讨好你而已,等她再复起的那一日,就是你的死期。” 宫里太多落魄时患难与共的主仆,待主子发达时,第一个就拿忠仆开刀的。 只因那人是见过她最不堪,也知道自己秘密最多的人。 小轩子叹了口气“东西送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是有心讨好珍贵人,这宫里的主子奴才都一样,想不被人欺负,哪有不往上爬的? 他之前也是在得势的主子面前伺候过的,但因为管事太监嫉妒他能力强,得了主子几句夸赞,深感威胁,便将他调到了冷宫这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地方。 他已经在冷宫住了三年了,原本已经认命,但上天让他遇到了珍贵人,往上爬的梯子都送到跟前来了,难道他就是个傻子,不知道往上爬? 但蒋媛有一点说错了,那便是人都是真心换真心的。 如果珍贵人对他全是利用,毫无真心,那他对她亦然。 可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以来,他却能感觉得到,珍贵人身上,有着后宫的大部分主子没有的质朴与纯真。 她是有心机有算计,可这份算计向来只对着敌对方,于自己人,她是极为护短的。 这一点从霜降冒着被丽贵妃抓到的风险,也要把红萝炭送进冷宫来,就可见一斑。 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蒋媛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冷宫里的第一个冬天,快被冻死的时候,第一丝温暖,是自己的仇敌送来的。 她一点都不感激,甚至觉得姜昕玥就是在炫耀,同是冷宫失意人,她高床软枕,奴仆伺候。自己则冷风凄雨,孤单寂寥。 如今是连洗个衣服,她都要自己去挑水。 钟粹宫—— 婉贵仪跪在地上,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要落不落,很是可怜。 但主位的宣武帝铁石心肠,毫不动容“后宫不得干政,婉贵仪却向朕进言,鸿胪寺丞可替少卿之位,你可知姜少卿师从海外,会五国语言,乃我大燕第一人?” 皇帝看着很生气的样子,婉贵仪也不敢说,难道不是皇上在我面前,表现出不想重用鸿胪寺少卿,表现出为难,我为了给皇上您解困,才随口提了一嘴鸿胪寺丞吗?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入宫前从未出过家门,入宫后锁在深宫的妃子,到哪里去知道姜少卿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她只知道,鸿胪寺掌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以宾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戒有司先期办具;有贡物,则具其数报四方馆,引见以进。 哪里知道还要会那么多国的语言? 婉贵仪因干政而触怒皇帝,由从四品的婉贵仪被降为正五品婉仪,这令很多想在新岁宴上大做文章的后妃们,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想十年努力,一朝付诸东流。 所以当鸿胪寺的翻译不够用,皇帝也觉为难之际,朱皇后突然将前段时间丽贵妃落水一事的调查结果公布了出来。 一切都是因为罪奴蒋媛嫉妒珍贵人受宠,小爱姜一事又害她被贬,所以对珍贵人起了歹心。 她先是将洗荷殿的栏杆用锯子锯断,然后请来丽贵妃,故意在断裂处的地板上抹了油,导致抬轿辇的太监脚下打滑,把丽贵妃摔了出去。 事后又买通了内务府的小太监,用根本就不存在的宫女,诬陷珍贵人身边的喜鹊,再利用不知情的嫔妃们,逼迫皇上将珍贵人打入冷宫。 她的目的,就是那日让珍贵人吃下砒霜,凄惨的死在冷宫。 “好毒的心思。”良妃附和“那珍妹妹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一场罪?” 朱皇后微微一笑,对皇帝提议道“臣妾曾经听闻,鸿胪寺的姜少卿之女,从小就受其父熏陶,精通多国语言,姜家五个女儿皆是如此。新岁宴上不是缺这种人才吗?皇上何不将珍贵人放出来,弥补一番,再让她随驾给皇上翻译,岂不更能显示我泱泱大国,女子也博学多才的大家风范。” 缩短了说,宣武帝的妃子这么有本事,很能给他长脸。 丽贵妃在座位上恨得牙痒痒,她额头上的伤其实三天就好了,但为了逼真一些,她整整包了一个多月才取下布帛。 辛辛苦苦演这一场戏,结果折进去一个蒋媛,还为姜昕玥做了嫁衣。 可她能怎么办呢? 蒋媛已成弃子,皇上的神色在告诉她,他对皇后的提议心动了。 总不能为了一个蒋媛,现在去触皇帝的逆鳞。 婉贵仪就是因为向皇上提议用鸿胪寺丞取代姜少卿,才被降位份的。 有时候丽贵妃都觉得很混乱,皇帝到底是因为婉贵仪去冷宫欺负了珍贵人被贬,还是真的因为她干政才被贬的? 大燕朝下起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姜昕玥让小轩子去御膳房找了曾经跟着她学做烤肉的御厨,让他们把她要的食材送来,她要做炸鸡吃。 韩剧三件套炸鸡啤酒和帅哥。 某个帅哥还没来找她,她就只能先和美食作伴了。 两个御厨因为学到了姜昕玥的烤肉,在御膳房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听说是珍贵人又要做好吃的了,赶紧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去合熙宫还是冷宫,他们都不在乎,重要的是把手艺学到自己手里来。 学到了,他们才能讨皇上和各位主子欢心,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火炉和油锅等物,姜昕玥撸起袖子就开干“先把鸡肉腌入味。”云九小说 不然和着面炸熟了,里面的肉没味道也不好吃。 “主儿,你鼻子上沾了面粉了,奴婢给你擦擦。” 喜鹊还没来得及下手,圣旨久到了,众人顾不得手上的脏污,立马跪在了地上。 第38章 晋出冷宫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王化始于宫庭、壸仪是式。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锡以纶言。褒兹嫔则。咨尔姜氏,夙著芳型。久襄内治。恪恭奉职、殚夙夜以不遑。祗慎居心、岁年而匪懈。兹册封尔为【珍贵容】尔其弥昭懿范、庆遥衍夫金枝。益懋成劳、恩长承于玉戺。” 贵仪、贵容、贵媛,都是从四品的妃位。 之前婉贵仪就是在这个位置上,现在姜昕玥到了这里,而婉贵仪已经降了两级,比她还不如可。 从姜贵人到珍姬再到珍芳仪,再到现在连跳数级被封为珍贵容,她只花了整整半年时间。 这是普通妃子,穷极一生可能也无法达到的晋升速度。 哪怕是丽贵妃,当年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到丽贵容,都花了三年的时间。 现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位份是姜昕玥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没什么好稀罕。 可若是等她们细细想来,就会心惊,这姜昕玥好像每被害一次,就会往上晋两个位份。 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上,会连跳四级,简直可怕。 “臣妾,谢主隆恩。” 姜昕玥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那眼泪中包含的,是沉冤得雪的委屈,是终于可以再见到皇帝的喜极而泣和这段时间苦难的发泄。 王得全不禁看得心酸,忍不住道“贵容娘娘快别哭了,皇上让奴才带了尚宫局的人来服侍娘娘更衣洗漱,如今阖宫上下,都在冷宫门口,等着迎娘娘您回合熙宫呢!”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从没有任何一个妃子,能得皇上如此看重,这其中包括皇后娘娘和丽贵妃。 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珍贵容了,也没有人会再觉得,姜昕玥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也有了和丽贵妃平分秋色的资本。 两个御厨还在可惜那叫“炸鸡”的稀奇菜式学不到了,没想到珍贵容转身便道“你们一会儿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合熙宫去,我要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吃炸鸡。” 初雪嘛! 炸鸡、啤酒和帅哥都有了。 冷宫外—— 帝后二人站在屋檐下,有屋檐挡雪,袖子里都塞了暖炉,成群的宫人围着,依然是不觉得太冷的。 丽贵妃、德妃和良妃都是高位妃嫔,也自有人照料,虽不敢同帝后二人并排而站,但有宫女给她们撑伞,也淋不着雪。 只苦了那些不得宠和位份低的妃嫔,淋着雨,挨着冻,站在冰天雪地里,眼睁睁看着皇帝将所有的荣宠加诸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鹅毛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朱皇后看了眼身后“皇上,不如让她们去廊下候着吧!” 宣武帝一看,精心打扮的宫妃们淋了雪,那白雪接触到体温化开,将她们的妆容和头发全都破坏了,女鬼似的。 也是! 不是人人都是他的珍贵容,就算素面朝天,也是倾城绝色。 可她们并非真心来迎珍贵容出冷宫,一个个脸上的愤恨都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宣武帝看了个正着。 “金充仪就留着,其余人去廊下避雪。” 被逮了个正着的金充仪心下难堪,脸上就显了三分,红着一张脸,羞愤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帝的表情。 所有人都去了长廊下,倒显得她越发狼狈。 “珍贵容出来了!” 清丽雅致的雪灰色缎绣四季花篮绵袍,外罩深一色的皮毛搭子,一圈淡粉色的茸毛包裹着女子的下颌,更加衬得她如玉的小脸儿只巴掌大。 在冷宫住了那么久,她的容貌丝毫没有受损,反而因为瘦了些,显出几分破碎的清冷感来。 可她眼眸含情,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又那般多情,只叫人想将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赠予她。 脸上并未上妆,她才十六岁,正是水嫩娇美的年纪,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膝盖刚屈下去,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托住,宣武帝眼神灼灼,将思念之情按耐下,搂着她道“爱妃受苦了。” 不论丽贵妃落水地真相如何,定是洗清了她的嫌疑,才能如此风光的出冷宫。 姜昕玥摇了摇头,一滴晶莹地泪珠滚落,烫在宣武帝的心间“皇上还记得臣妾,臣妾便不苦。” 她是在告诉宣武帝,他做的一切决定,他都理解,并且信任他。 宣武帝心头熨贴,待她更喜爱。 小轩子站在门后,蒋媛眼里射出不甘心,恶毒的光来“看见没?她如今发达了,可有半点提拔你的心?你对她那么好,都是喂了白眼狼了。” 虽然小轩子知道珍贵容不是这种人,但一想到她们走了,自己还要守着这个没有人气的冷宫,就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此要和珍贵容分别,以后宫道上碰见,只能远远回避时,宣武帝的眼神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王得全就过来了“你就是小轩子?” 在蒋媛震惊的眼神中,王得全道“听闻你在冷宫对珍贵容娘娘颇为照顾,娘娘感恩,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了你,以后你就在合熙宫伺候了。” 真是好命啊! 但这好命,也是他用自己的善良挣来的。 小轩子眼眶一热,红着眼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珍贵容娘娘。” 待王得全带着小轩子回到姜昕玥身边,浩浩荡荡地一群人,便护送着皇帝和珍贵容回了合熙宫。 丽贵妃等人当然是没机会品尝炸鸡这道风味美食的,但今日合熙宫上下,比过年还热闹。 被拒之门外的丽贵妃、金充仪等人,只能闭上嘴,各回各宫,各找各妈。 皇后和良妃、德妃以为,刚从冷宫出来,珍贵容定是迫不及待的要与皇上重温旧情,耳鬓厮磨的。 但没有…… 她不仅没有下逐客令,还让喜鹊和霜降把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接了过来“珍娘娘今天做一道你们小朋友肯定非常喜欢吃的美食,就当珍娘娘感谢你们对合熙宫的照顾啦!” 第39章 干劲十足 同样的场景,还是帝后二人对话,宣武帝神色却不如第一次吃烤肉时那样柔和“皇后,珍贵容心性单纯,纵使被这宫中的肮脏手段坑害至此,也没有心怀怨恨,很是难得,对吗?” 朱皇后以为皇帝有感而发,附和道“是啊!的确难得。” “所以,朕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这份难得。皇后,你明白吗?” 朱皇后浑身一震,被定在当场,面色变得有些灰败。 皇上,他什么都知道!!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昕玥对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呀!尝尝臣妾做的炸鸡,大公主他们都很喜欢。” 小炉上温着山楂酒,就是大公主和二公主也能尝上几口,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辣嘴。 三皇子不能尝,他还只有七岁,太小了。 两位御厨无比感谢珍贵容又指点他们新厨艺,也对炸鸡赞不绝口。 虽然此等油腻之物不能多吃,但是抵不住它脆香可口,光闻着香味,已经叫人垂涎三尺了,不做主食,用来当个解馋的小零嘴还是不错的。 而且珍贵容说了,万物皆可炸,等回去了,他们按着珍贵容的配方,再炸一些鸡翅、鸡腿还有那什么……哦……对了,鸡米花。 到时候送到各宫娘娘那里尝尝,反响好的话,又要立一功了。 这次没有乐器欣赏,但是却勾起了宣武帝美好的回忆,他转头就吩咐王得全“明日提醒朕散朝后留鸿胪寺卿和姜少卿来御书房,商议一下新岁宴之事。” “是,奴才记下了。” 王得全看了珍贵容一眼,那姜少卿可是贵容娘娘的父亲。 入夜,送走了众人,宣武帝已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将他的爱妃揽入怀中。 姜昕玥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她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干,就因为皇帝想安抚丽贵妃,就把她打入冷宫,不就是因为她提供的价值没有丽贵妃高,所以二者选其一,她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吗? 别说什么皇帝之前待她不薄,悄悄吩咐了内务府照顾她,她本来就无错,平白无故地走这一遭,受这么多罪,那都是皇帝应该做的。 值得她爱的人,一定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相信她,保护她,与她相知相许之人。 宣武帝,只配做她晋升之路的踏脚石。 他的感情可以分给朱皇后,可以分给丽贵妃,可以分给良妃、德妃…… 太廉价了,她不稀罕。 她是不想和女人搞雌竞的,毕竟受过二十一世纪的高等教育,还出国念了大学,思想比较开放大胆。 男人那么多,有人抢就送给她好了。 但是,很可惜她穿越到了皇宫,成了皇帝的女人,不和一帮女人抢,她的结局不是孤苦伶仃的老死宫中,就是被人陷害致死。 她不愿意。 既然如此,她就把皇宫当成职场,把皇帝当成老板,把宫里的妃子们当成阻碍她晋升的同事。 这么一想,工作狂魔姜昕玥立刻就干劲十足了。 这一夜,合熙宫里叫了三遍水,一直到后半夜,皇帝才搂着珍贵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皇帝去了早朝,流水似的的赏赐又进了合熙宫。 翊坤宫的宫女是在姜昕玥用完早膳后来的,她打了个千儿道“珍贵容娘娘,皇后娘娘病了,让奴婢来知会您一声,这三日的请安都免了。” 姜昕玥面露关切与自责“皇后娘娘病了?可是因为昨日在冷宫门口等得太久,感染了风寒?” 小宫女忙摇头“跟珍贵容娘娘无关,我们娘娘每到冬日就有头疼的老毛病,已经宣了太医了。” 姜昕玥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那等皇后娘娘好了本宫再去探望,免得这会儿去了,还得劳累娘娘接待本宫。” 小宫女笑笑“那奴婢就告退了,还要去其他宫里通知呢!” 这就是在隐晦的告诉她,皇后娘娘看重她,其他宫里都还没去,先来通知她了。 喜鹊笑着挽住小宫女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碎银子“我送姐姐出去。”https:/ 新岁宴就是三日后了,看来宴会布置的事,朱皇后也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再与后宫的妃嫔们打一早上机锋。 不用去请安也好,姜昕玥脱了衣服,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大雪连着下了一整晚,她中午起床时才停,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已经在院子里堆了好几个高高的雪人了。 珍贵容宽厚,合熙宫里的宫女太监比别处都要活泼,别的宫里死气沉沉的时候,也只有这儿还很有烟火人气。 悦耳的笑声传进来,姜昕玥也披了件衣服,在窗口看着他们笑。 她要一直得宠才行啊! 只有一直得宠下去,她宫里的这份鲜活人气才保得住。 喜鹊和霜降,小轩子和合熙宫所有的宫人,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娘娘醒了!” 笑闹着的霜降立马丢下刚捏好的雪球,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和喜鹊一起,进了门还在炭火旁站了片刻,确定寒气消散才靠近她。 “娘娘醒了怎么不叫奴婢们进来伺候?” 若是被教导宫规的嬷嬷们知道了,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姜昕玥故意逗喜鹊“哟~你们在外头撒欢,本宫床前无人伺候,倒说起本宫的不是来了?好大的胆子啊你。” “娘娘息怒!” 喜鹊没吓着,把霜降吓得跪下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见今日雪大,想着堆几个雪人给娘娘看,这才叫了喜鹊他们几个帮忙,还请娘娘恕罪。” 姜昕玥和喜鹊对看了一眼,合着她们三个里,还真有一个老实人。 “霜降,娘娘吓唬咱们呢!” 喜鹊把霜降搀扶起来“娘娘,你看看你。” 真是淘气。 霜降这才敢抬头去看自家主子的表情,见她果真眉目含笑,才松了一口气“娘娘,你吓死奴婢了。” 宫里真和善的主子,很少。 私底下个个都难伺候,能遇到珍贵容,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不想去伺候别的主子了。 第40章 见便宜爹 今日午膳是御厨做的江南菜,只因昨晚姜昕玥说想品尝江南的美食。 御膳房的人,还是懂投桃报李的。 院子里堆积了厚厚的白雪,几个杂洒的宫人在庭中扫雪,银装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娆。 此情此景,姜昕玥诗兴大发。 想了良久,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宋之问的《苑中遇雪应制》“不知庭霰今朝落,疑似林花昨夜开。” 正欲再作……不是……再念一句,王得全的身影就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姜昕玥忙将衣服穿好,让喜鹊出去迎他,喜鹊那张甜嘴见人就道“王公公,这大雪天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吹得我这只喜鹊都喳喳叫。” 意思就是王公公一来,合熙宫里准有好事。 王得全很是受用的笑了笑“你们娘娘用膳了吗?” 喜鹊想了想,该说用了还是没用? 皇上该不会想宣她家主子一起去用膳吧? 王得全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想多了,甩了甩拂尘道“姜少卿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新岁宴上接待各国使臣的事,皇上让咱家来请你们娘娘过去。” 这进了宫的妃子,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家人的不知凡几,偏皇上对珍贵容就格外疼爱,特意让他来带珍贵容去御书房。 虽未曾明说让他们父女见面,但这不是明摆着的意思吗? 要去见这个身体的便宜爹了? 姜昕玥回忆了一下父女二人的相处模式…… 还好,便宜爹生了五个女儿,每一个都是他精心培养,要送进宫给姜家铺路的。 姜羽彤是姜家嫡女,她原本不在入宫之列的,便宜爹把三个庶女当货物,却没把两个嫡女算进去。 是姜羽彤这个蠢货,自己在宫宴上对皇帝一见钟情,绝食上吊,以死相逼,非要入宫来,便宜爹才把她们一块儿放打包送进来的。 她怎么就没穿成姜羽彤或者她妹妹姜羽琳呢? 鸿胪寺少卿嫡女,这个身份不算低了,在宫外找个门当户对的俊俏公子嫁了做正妻,过得也比在宫里自在啊! 思绪翻涌间,御书房已经到了。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微微佝偻的背影,在和皇帝说着什么。 第六感告诉姜昕玥,左边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几分挺拔俊秀的后脑勺,就是她的便宜爹。 毕竟能生出来她这么漂亮的女儿,总不可能是右边那个又矮又胖,头发花白的老者。 “臣妾见过皇上。” 温柔清脆的声音响起,姜少卿和上峰一起回头,便见一绝色宫装丽人盈盈下拜。 姜少卿嘴角含笑“见过珍贵容娘娘。” “父亲大人不必多礼。” “爱妃,到朕身边来。” 姜昕玥只来得及近距离看便宜爹一眼,就快步走向宣武帝。 不愧是这身体的亲生父亲,果然生得十分好看,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浓颜美人。 不过便宜爹是浓颜美男。 姜昕玥的五官应该是集合了她爹和她娘的优点,美艳中又带了些清纯,清丽中又带了些妩媚,又纯又欲的,四分像姜少卿。 还有六分,应当是随了她那个名动京都的大美人娘亲。 宣武帝叫她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父女相见吗? 不可能,他没这么好心。 “姜少卿有个好女儿,朕的珍贵容自入宫以来,给朕带来了太多的惊喜。方才朕与两位爱卿说的烤肉和炸鸡,便是珍贵容想出来的。还有宴会上的十二女子乐坊,也是她编排的。朕想……由她来亲自说,或许能比朕解释得更清楚。” 翊坤宫—— 纷纭担忧的看着半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皇后“娘娘,珍贵容去了御书房,已经一下午了,还没出来。” 朱皇后脸色煞白,咳嗽了几声才道“鸿胪寺卿和姜少卿在御书房,皇上这是怜惜她,找了机会让她见见自己的父亲。” 纷纭努了努嘴“娘娘,皇上这又是冷宫相迎,又是御书房安排的,是不是也太上心了?” 想到昨夜皇帝的警告,朱皇后咳得更厉害了,纷纭急忙上前给她拍背,朱皇后半晌后才道“本宫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能小看这后宫的任何一个人,饶是如此,还是一次次小看了她。且先看着,若是她也像丽贵妃一般狼子野心,本宫绝不容她。” 就算皇帝会恼怒,她也一定要维护她作为后宫之主的威严。 反正皇帝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利益的结合。 她有权利保住自己的体面,皇帝也必须给她面子。 帝后,乃一体。 今日无月也无星,天空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之势。 姜昕玥和便宜爹并排而行,皇帝特许她送便宜爹出宫。 借着路上的空隙,还能聊几句家常。 她倒是不关心姜家怎么样,只是占了姜昕玥的身体,总遭代她尽尽孝心。 犹豫再三,她开口打破沉默“父亲,阮姨娘和泽哥儿、妍姐儿都好吗?” 姜少卿停下脚步,姜昕玥也跟着停下。 “你嫡姐之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这是你嫡母托我问的。羽彤的死讯传回家中,你嫡母就发了疯,非要打死你姨娘和妍姐儿。为父知你在宫中艰难,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亲自动的手?” “不是!” 姜昕玥回答道“是她自己蠢,遭了皇上厌弃,又被人挑唆,穿着红衣裳到我宫里上吊,想变成厉鬼来害死我。”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姜少卿温和一笑道“阮姨娘和你弟妹,为父会照顾好他们,你放心尽力伺候皇上,家中一切都有父亲在。” 姜昕玥点头,便宜爹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你进宫也有大半年了,听说皇上也很宠你,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深宫之中,还是要有一个皇子傍身为好。” 是为你的仕途铺路才好吧? 刚才做了个人,一瞬间又变狗了。 但姜昕玥还是应下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孝顺。 反正肚子是她的,想不想生都是她说了算,懒得跟这些人争辩。 又聊了一些泽哥儿的近况,宫门就近在咫尺了。 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感情还是什么,姜昕玥的鼻头泛酸,莫名想要落泪。 第41章 甜言蜜语 姜少卿对着姜昕玥深深一拜,眼眶也有些微红“娘娘就送到这吧!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仔细摔跤。你小时候便是姐妹中走得最不稳的,时常摔跤。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这儿不比家中,你摔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父亲抱不到你了。” 这其中蕴含的好几层意思,固然有卖女求荣之嫌,但终归还有几分慈父之心。 泪水夺眶而出,姜昕玥回以一礼告别“父亲照顾好家中,也请照顾好自己,女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https:/ “就此别过吧!” 转身,父女二人同时擦掉脸上的泪痕,表情如出一辙的冷漠。 若是王得全见了,都要感叹一句真是戏精父女。 合熙宫里灯火通明,宣武帝手持《商君书》,坐在姜昕玥的床头,听到动静,抬头一笑道“回来了,饿了吧?朕叫了晚膳来,陪朕用膳如何?” 眼眶红红,兴致缺缺的美人眼中迸发出强烈夺目的光彩,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地扎进宣武帝怀中。 她抱得很紧,鼻子吸了吸,良久才从他的怀中抬头,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好像被撞碎的冰湖,有一种极致的美蔓延开来。 “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越来越喜欢您了怎么办?” 古人爱人都很含蓄,轻易不肯宣之于口,可姜昕玥奉行的是,爱就要大胆的说出来。 哪怕不爱,也要甜言蜜语哄着人死心塌地,后世那么多渣男,靠的不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小姐姐们骗得团团转吗? 可见人的本质,都爱听好听的话,皇帝也不例外。 虽然姜昕玥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会梦到皇帝的幼年,但这是上天给她的金手指,不能浪费。 他缺爱,就给他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他不说爱,她就每天对他表达爱意。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无保留的,飞蛾扑火的爱他。 “这么说,爱妃之前只有一点点喜欢朕?” 宣武帝双手也抱着她,在怀里打趣“那爱妃要如何,才能给朕全部的喜爱呢?” 姜昕玥满目柔情,含羞带怯地仰望着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往下拉。 小心地,轻轻地,踮着脚尖,在他的眼睛上,印上深情的一吻“在我姨娘的家长,女子亲吻一个男子的眼睛,代表了她想进入那个男子的内心,代表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爱,都献给那个男子。” 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声音都在颤抖,紧张的瞧着他,满心满眼全是他“邺郎,你……你愿意接受我这颗滚烫的心吗?” 以你为称呼,以我为自称,她热烈又真实。 邺,是皇帝的名字。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宣武帝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逃地感觉。 那样赤诚直白的表白,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妥善的放在了心上,爱得真真切切,入骨三分。 他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仿佛连心脏都热了起来的感受。 他默默无语,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没有正面回答她“朕喜欢听你叫朕邺郎,再叫一次给朕听好吗?” 如果注定有一个女子会走进他的心,他希望,这女子就是他的珍贵容。 此时什么丽贵妃,什么朱皇后……他都不想了,亲吻他眼睛的女子,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珍视。 果然,赐她“珍”之一字,是他做过的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狗皇帝逃避,并且转移了话题,这是心虚的表现。 没关系,姜昕玥给自己打气,总有一天她会宠冠后宫,让狗皇帝跪着唱《征服》。 合熙宫的院子里白皑皑一片,宣武帝起床时也在姜昕玥的眼睛上印上一吻,像是在回应她昨晚的问题。 轻手轻脚地起床后,宣武帝还不忘吩咐王得全“去朕的库房里,把去岁金国上供的白狐裘赏赐给珍贵容。” “什么?” 王得全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国去岁进贡了很多狐裘,黄的、灰的、杂色的,种类非常多。 但最珍贵的,便是其中唯一一件白狐裘,此白狐裘来之不易,它选自金国万斛山狐狸的腋下一缕皮毛,需要耗费极大的物力和人力。 后来金国有“集腋成裘”的说法,正是出自此处。 去岁不仅是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就连在慈宁宫养病不出的太后都委婉的表示,想要这件狐裘,但皇上谁也没给,放到自己的私库里珍藏了起来。 竟然……要送给珍贵容吗? 他的惊讶太外露,宣武帝不悦地皱眉看向他,那一眼让王得全立马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吩咐人去送过来。” “不急。”宣武帝套好靴子,又看了姜昕玥一眼“等朕散了早朝,你亲自送过来。” 才能以示帝王恩宠。 他的眼神流连到了姜昕玥的小腹,眉头又皱了起来。 姜少卿这父亲当得不称职,不然怎么会让珍贵容小时候吃那样大的苦,任由正室夫人搓磨自己的女儿? 他想要让这个女人诞下自己的子嗣,想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平安喜乐。 直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姜昕玥才伸了个懒腰,从厚厚的被褥里钻出来。 霜降都觉得她家娘娘起床的时辰把握得可好了,都是皇上走了一刻钟,娘娘就醒来了。 今日不用请安,姜昕玥也不用那么早梳妆打扮,披散着头发,和喜鹊几个围着桌子打双陆。 就是古代博戏得用具,同时也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 与后世得飞行棋有异曲同工之妙。 干巴巴的走棋有些无聊,姜昕玥干脆就把双陆改成了飞行棋,加入了许多有趣的元素,喜鹊和霜降两个都玩疯了,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尖叫欢笑,氛围和谐得不得了。 “这是在玩什么呢?” 德妃领着二公主前来“大老远的就听到合熙宫里的笑声了。” 姜昕玥起身行礼之后,拉着二公主一起“来来来,二公主,珍娘娘教你下飞行棋好不好?” “什么是飞行棋啊?” “就是这个……你学好了,回去和三皇子一起玩。” 第42章 珍贵赏赐 德妃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很有意思,估摸着二公主能玩一整日,这才放心道“劳妹妹帮姐姐照顾一下二公主,皇后娘娘那有些事情传本宫过去,应当是为了新岁宴安排的事。” 朱皇后到底是撑不住,叫了良妃和德妃两个心腹帮忙,一起打理宫务。 姜昕玥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好好好,臣妾会好好照顾二公主的,德妃姐姐快去吧!替臣妾向皇后娘娘问好。哎呀!喜鹊你怎么耍赖?下在此处要后退三步的。” 德妃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似的,难怪那么讨几个小孩的喜欢,他们都当珍娘娘是他们同年纪的玩伴了。 德妃走后,大公主和三皇子也来了,喜鹊和霜降,还有小轩子便罢手不玩了,让他们三个小主子和珍娘娘一道玩儿。 王得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狐裘到的时候,四个人玩得忘乎所以,很没形象的在大笑。 “珍贵容娘娘,奴才给您皇上的赏赐来了。” 四人一顿,姜昕玥率先走过去“又有什么赏赐啊?” 王得全双手往前一递,一件雪白柔软的白色狐裘就装进人眼里。 这狐裘通身没有半点杂质,阳光照耀下甚至有耀眼的光在反射,款式修身,领口处一截绣了月季花的护颈由淡杏色回纹扣扣住,一顶边缘满圈狐狸毛的帽子,可以将她的小脸儿全装进去,不受风霜侵袭。 饶是见惯了后世那些人造貂皮和真貂皮大衣和狐裘大衣的姜昕玥,都很是为这件精美的艺术品惊叹。 古人的智慧,有时候比现代人想象中的要更加了不起。 至少姜昕玥觉得,现代人可不会真的百分百用白狐毛做一件真大衣。 他们会在狐裘里掺百分之八十的人造皮毛,然后含泪赚你八万八。 特别是大燕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穿着清朝时的旗装,梳着旗头,踩着花盆底,全国上下都抓不出五只白狐来。 可见这份赏赐的不凡。 “皇上说了,让珍贵容娘娘在新岁宴上穿这件狐裘,到时晚宴设在室外,莫要受凉了。” 喜鹊接过赏赐,王得全还不放心交代道“珍贵容,平日里不穿的时候可要仔细收好,这狐裘整个大燕朝就这一件。” 珍贵得很呐! 不是如同国宝一样的存在,王得全这样精明的人,也不会多嘴这样说一句。 姜昕玥点点头“多谢王公公提点,本宫知道的。” 送走王得全之后,大公主和二公主以及三皇子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亮瞎人眼的白狐裘,都“哇”个不停。 但,没有一个敢上手摸的。 姜昕玥虽然知道它珍贵,但衣服嘛!不就是给人穿的吗? 她直接伸手拿起狐裘一甩,便披在了身上,那动作行云流水,和跳舞一样好看。 特别是她还美而自知,原地转了一个圈,白色的雪和白色的狐裘交相辉映,美丽的女子如同一只从雪山下来,修炼成人形的狐狸,美得空灵而妖媚。云九小说 这件白狐裘,就该属于她的,在场的人都这样想,任何人都配不上这纯白无瑕的颜色,只有珍贵容娘娘,并非衣裳衬人,而是人衬衣衫,美不胜收。 三皇子都看傻眼了“珍娘娘好像仙女下凡啊!” 姜昕玥捏了捏他的鼻子“咱们三皇子真有眼光。” 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怎么不算仙女下凡呢? 大公主和二公主满眼的羡慕,但眼神清亮,并无嫉妒之色。 不论这后宫中的妃子恶毒还是伪善,几个孩子还是都养得极好。 听说公主和皇子七岁之后就都要在皇子所读书、生活,教养都是由皇帝亲自挑选的老师,皇子所里伺候的人,也都是承乾宫出来的。 看来宣武帝也知道自己的后宫鱼龙混杂,怕妃子们将皇子公主带坏,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像今日,皇子所休沐,他们才来珍娘娘宫里玩的。 对狐裘的好奇也就那么一阵子,姜昕玥脱下来后,他们又去打双陆了。 珍娘娘总是赢,他们三个现在结盟,非要把珍娘娘打趴下不可。 “娘娘……” 御花园回钟粹宫的路上,张婉仪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因为干政触怒皇上,从婉贵仪被贬为婉仪不说,罪魁祸首的珍贵人却摇身一变成了珍贵容。 不仅皇后对她亲切关怀,就连皇上也宠爱有加。 刚才她碰到王得全,还见他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往合熙宫去了。 想也知道,必是皇上给珍贵容的赏赐。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珍贵容在皇上的心里,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要,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否则自己的下场不会比蒋媛好多少。 她算是看清丽贵妃了,让她们冲锋陷阵时就会画饼,真出了什么事,她是不会救她的。 “罢了。” 张婉仪甩了甩帕子,将双手塞进毛茸茸的袖套里“咱们回吧!” 夜晚,本来是合熙宫掌灯的,但长信宫偏殿的荣嫔突然被爆出怀有身孕两个月了,丽贵妃派人将皇帝请了过去。 霜降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将宫门关闭后,叹了口气道“荣嫔娘娘有孕,慈宁宫那边只怕又不安生了?” 姜昕玥好奇的看过去,还未开口,喜鹊已经帮她问了“此话怎讲?” 霜降左右看了看,凑近她们,小声道“荣嫔和荣贵嫔,是皇上的表妹,太后的娘家侄女。先前皇上处置了吴家,太后一气之下关闭了慈宁宫的大门,称病不出。但奴婢瞧着,那位可不是个放权的主,荣嫔娘娘突然被爆出怀孕,是太后娘娘要出山的征兆。” 姜昕玥眼睛亮了亮“不错啊!霜降你都能想到这么多了?” “娘娘~” 小婢女跺了跺脚“奴婢这是提醒您,慈宁宫那位可不是善茬,您对上荣嫔娘娘可要避其锋芒一些,否则吃亏的是您。” “是吗?” 姜昕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家娘娘我啊!最不怕的就是吃亏了。” 俗话说得好,吃亏是福。 第43章 皇帝表妹 吴家就是姜昕玥在昏迷中看到的,欺负小皇帝的吴承翼的那个吴家。 她在吴家人身上多吃几次亏,多碰瓷几次,相信皇上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给她的。 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荣嫔出身显贵,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嫔位上的妃子,为何住在长信宫偏殿?” 霜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鼓起勇气,用手遮住嘴,在姜昕玥的耳边道“皇上不喜吴家,当年吴家被抄,荣嫔娘娘在皇上的承乾宫外头都磕破了,也没让皇上回心转意,丽贵妃少时与荣嫔有旧怨,借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带回了长信宫偏殿安置,皇上也没说什么。”云九小说 那时候太后娘娘自顾不暇,也就无心关注她的去处,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就以识时务来说,荣贵嫔比荣嫔要聪明许多,所以现在荣贵嫔还有两分宠爱在身上。 皇上或许嘴上不说,心里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可怪就怪在,怀孕的不是受宠的荣贵嫔,而是早就失了圣心的荣嫔。 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还值得推敲一番。 合熙宫院子里的白雪未化,倒是不比长信宫,丽贵妃畏寒,也不喜雪天,所以长信宫宫中,早就都清理干净了。 青石板路上湿答答的,丽贵妃一路出来迎接宣武帝,裙摆上都沾了脏污的雪水和泥水。 “荣嫔如何?” “今早来给臣妾请安时突然就晕过去了,吓了臣妾半死,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说是喜脉,近来荣嫔总说休息不好,应该是这个原因了。” “嗯!” 宣武帝点点头,脚步已经进了偏殿,荣嫔正靠在床头,喝着宫女喂过来的补汤。 见皇帝与丽贵妃一同进来,便想起身行礼,被宣武帝按住肩膀“你身子弱,不必多礼了。” 荣嫔红了眼眶,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屋子里只有她喝汤的微弱声音。 坐了半晌,宣武帝也觉尴尬,便起身吩咐王得全“明日记得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报喜。” 王得全眼皮都没抬一下,恭恭敬敬地躬身“奴才遵旨。” 太后一直责怪皇上对荣嫔和荣贵嫔的恩宠太少,如今荣嫔有了子嗣,应该会对皇上的怨恨消减一些。 丽贵妃挽住宣武帝手臂“皇上,让荣嫔好好休息一下吧!更深露重,臣妾那儿备了胡辣汤,皇上若不嫌弃,可去臣妾那儿喝碗汤暖暖身子。” “爱妃都如此说了,朕再不去,爱妃岂不伤心?” 丽贵妃嗔怪地斜了皇帝一眼,与他相携着出了偏殿。 梅香气得将房门关上,眼睛红彤彤的“看看她那放浪样,主子您有身孕,又不是她有身孕,她得意个什么劲?皇上今日分明是想陪着娘娘您的,她也来这抢人,越发不要脸了。” “梅香!” 晶莹的泪珠落下,荣嫔闭上眼“别说了,皇上留下来又能如何?你要我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自己的杀父仇……” 自己失言了。 荣嫔再睁开眼,眼底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已经掩饰了起来,看着门口的眼睛里,冷得像冰“爱上帝王的女子,才是最可悲可怜的,看着花团锦簇,内里早就腐烂的。” 她看丽贵妃,就像在看红颜枯骨。 梅香知道自己主子又想起了伤心事,叹了口气“主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您有了身孕,这后宫还不知有多少人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您自己不振作起来,小皇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这话像是触动了荣嫔,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条小生命。 她露出好看的微笑“你说得对,本宫是要振作起来,倒希望她是个小公主才好。” 太后姑母与皇上的博弈,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卷入其中。 第二日一早,姜昕玥难得起了个早床,从头发首饰到衣服配色,再到鞋履胭脂,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喜鹊和霜降伺候她装扮好后,惊艳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她们家主子的化妆之术如此高超,脸上的珍珠粉可以涂得像没涂似的,只让人觉得白里透红,水嫩光滑。 还有那眉毛,也不是从前那细长的弯柳眉,而是很有毛缕感的野生眉,眉峰微微上挑,眉尾细而锋利,为她的美貌更添了几分逼人的美丽,望之夺目。 高挺小巧的琼鼻,红润饱满的樱唇,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勾魂夺魄。 她脸上本白皙无瑕,但用笔在脸颊上,眼睛下的位置点了一颗痣,那明艳照人的五官立刻灵动妩媚起来,不需要做什么表情,就已经颠倒众生。 喜鹊赞叹连连“主子,你今日是要把满后宫的娘娘都比下去啊!” 姜昕玥满意的摸了摸脖子上华丽的璎珞,妖精似的笑笑“总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容貌。” 宣武帝已经暗示了她,让她新岁宴打扮得隆重一些,她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大boss失望? 延庆宫的苏婕妤得织造司送来一套华丽的衣裙,高兴的换上。 书画皱眉看了看“主子,这上面的花色……好像有违宫规,你是正七品的婕妤,这六重花瓣的宫缎,是五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穿的。” 说着,苏婕妤又落下泪来“这是织造司送来今晚新岁宴上穿的礼服,想来富贵一些也是有的,书画你是不是也同旁人一样,觉得我不受宠,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大有书画不让她穿,她就要大哭一场的架势。 书画头皮发麻,伺候这位主子不过三四个月,已经见识到了什么叫水做的美人儿。 书画身后的嬷嬷对着书画摇头,让她别掺合后宫争斗。 织造司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六重宫缎只有五品以上的妃嫔能穿?既然知道,还送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摆明了就是有人要搞苏婕妤啊! 苏婕妤蠢笨,延庆宫这边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想另觅新主了。 第44章 步辇 宫中容不下背主之奴,但如果是主子已死的,就不会计较那许多了。 书画的不忍,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苏婕妤见书画不说话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将那淡杏色绣玉簪花的旗服在身上比了又比,爱不释手。 怪不得宫里人人都想往上爬,位份越高的,穿的衣服就越漂亮,戴的首饰就越华贵,哪个女人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白日里宫中摆宴,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与皇帝一同在太和殿用膳,君臣同乐。 亏得今日出了大太阳,天气算不得太冷,太和殿里还燃了火炉,进去的大臣们还将氅衣给脱了。 四国使臣也有拖家带口来的,但这时是男人们的战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无人敢将家眷带进来。 当夜幕降临,皇宫门口才陆陆续续的出现各家华丽的马车。 姜羽琳偷偷撩开一片车帘,新奇的打量着巍峨壮丽的皇宫,越发为那些美丽的景色叹为观止。 “啪!” 很快,她的手背就挨了一巴掌,身着银灰色暗纹旗服的贵妇人冷着一张脸“没规矩,忘了入宫前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姜羽琳雀跃的神色这才收了起来“女儿记得,母亲说了,让女儿入宫服侍皇上,取代姜昕玥。” 周氏点点头“虽然你父亲说你姐姐不是她杀的,但是凭什么你姐姐死了,她却得了圣宠?她不救你姐姐,你就替你姐姐去报仇。” 嗯…… 说实在的,姜羽琳想到姜昕玥那张美到令世间万物都失色的脸,还是有点信心不足。 但在强硬的母亲面前,她并不敢说出来,不然换来的又是一顿痛骂。 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以色待人,终不能长久…… 关键姜昕玥她还很狡猾啊! 以前在家中时,姐姐妹妹都爱欺负她,可现在回头看看,挨父亲骂最多的,就是欺负她最惨的那一个。 她惯会在父亲面前装无辜。 思绪翻涌间,已经有太监来请她们下马车,穿过了太华门,就要步行至保和殿了。 也有例外,比如皇后娘娘的母亲王氏,丽贵妃的母亲裴氏,她们都有专门的小轿来抬,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被抬进了太华门,分别往翊坤宫和长信宫而去。 姜羽琳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姜昕玥也很得宠吗?她怎么没有派轿子来接母亲您?” 周氏哼笑一声“她再受宠,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贵容,自己都没资格乘轿辇,哪里就能派轿子来迎咱们了?” “那她也不是很厉害嘛!” 姜羽琳撇撇嘴,等她入宫了,一定会笼络好皇上的心,让皇上爱上她,从此以后只宠她一人。 “你与她自是不同的。”周氏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嫡女,她那样下贱的出身,不配跟你相提并论。” 阮姨娘要不是生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贪官的床上了,还有这福气嫁给她家老爷? 玩物生的女儿,也只配做玩物。 保和殿的大殿上铺着金色的地毯,四周都挂着灯笼和红彤彤的对联,到处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年味。 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宝座上的帝王气魄。 因着是一年中最盛大、最喜庆的节日,每个人都盛装出席,佳人才子遍地,盛况空前。 皇帝必然不是最早到的,但是这个时辰,百官家眷都已到齐。 姜昕玥再次检查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一丝不妥之后,才系上狐裘,搭着喜鹊的手往外走。 “主儿!主儿!” 小轩子从外头走进来,面上的喜色难掩“王公公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好大的一个赏赐。 姜昕玥快走了几步,就见合熙宫门口停着一架华丽的步辇。 尺四寸余,辇座高两尺二寸。辕四,红髹。中二辕,左右二辕。辇亭高三尺八寸,四柱长五尺二寸,红帘四扇。 每一扇上都雕镂金花,刻以人物神仙。 “王公公,这是……” 姜昕玥不解,以她的资历和位份,是绝对没有步辇可坐的。 王得全弯着腰,殷勤一笑“今儿慈宁宫那边赏了荣嫔娘娘一架步辇,皇上念着珍主子之前中了毒,怕您受累,特意吩咐奴才去内务府又拿出来一架送来合熙宫,时辰也不早了,珍主子快请吧!” 行! 很好! 她都还没去碰瓷慈宁宫和荣嫔,狗皇帝已经决定把她立成箭靶子了。 怎么说呢? 利用好了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利用不好就是一把双刃剑,有可能刺伤太后,也有可能刺伤她自己。 换个角度来看,宣武帝这是在给她选择的机会啊! 搞不好又要升职的。 行! 可以! 她觉得她又行了。 对着王得全甜甜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姜昕玥被四个太监抬着往保和殿去。 一路上遇到的内命妇和小姐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姜昕玥那高贵不可侵犯的绝世美貌。 “那是不是丽贵妃娘娘?” “肯定是啊!早就听闻丽贵妃艳冠群芳,是后宫第一美人,刚才那位娘娘神仙妃子都难比得过去,不是丽贵妃是谁?” “啊?我爹还想让我参加三年后的选秀,在家中请了嬷嬷教我规矩,可我看丽贵妃如此娇嫩貌美,至少还能冠宠后宫二十年,要不我还是劝我爹别打让我进宫的主意了。” “我也是,就我们这小家碧玉,哪里能同日月争辉啊?” 喜鹊和霜降双双抬头“主子,要不要我和霜降过去告诉她们,你不是丽贵妃。” 姜昕玥毫不在意的摇头,半倚在步辇上,一副慵懒性感的模样“不必,等到了保和殿,谁还能不知我身份?” 就是要让她们认错才好,这样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们才足以震惊。 从旁人嘴里知道她,不是比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更有可信度吗? “珍贵容到——” 小黄门唱罢,姜昕玥的步辇就停在了拱门外,她被喜鹊和霜降搀扶着下来,雪白的一身,叫人群炸开了锅去。 第45章 撞衫 “这是谁?好生貌美。” “后宫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细看之下颇有几分丽贵妃得影子。” “你什么审美啊?这女子看着比丽贵妃漂亮多了,具体形容的话,那丽贵妃是抽象派美人,而眼前这个是写实派美人。” 意思是眼前的白衣女子更加精致具体,而丽贵妃只是大概美人的样子,细看不得。 “我没看错吧!她身上好像穿着去年金国上供给皇上的白狐裘?” “什么什么?是那件被皇上珍藏起来,谁也没给的白狐裘吗?” 有和周氏相熟的夫人们拉住周氏的手,确定又怀疑道“周家姐姐,我瞧着那位娘娘怎么这么像你家二姑娘玥姐儿啊?嘶……今年初夏选秀,你们家是不是送的彤姐儿和玥姐儿入宫?”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姜昕玥无疑了。 周氏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那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娘娘,是那个在家中惯会装成小可怜的庶女吗? 可惜现在在宫中,不能失态,否则她一定要冲上去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狐狸精。 宫中最是折磨人青春,她怎么能越来越美呢? 众人见周氏不答,只面色阴冷地盯着那位娘娘,又见这场中无姜家嫡长女的身影,便有些回过味来。 周氏怕是见不得庶女得宠。 姜家的姜少卿是个明白人,可惜了,夫人却是个目光短浅的。 这样一个绝世美人若是生在别家,定是要被当成稀世珍宝供起来的。 能为家族带来兴衰荣宠的人,再讨厌她们也能逼着自己陪笑。 宫妃们打量着珍贵容身上的狐裘,眼神又嫉妒又愤恨。 这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皇上屡屡为她破例? 她们刚才都看见了,珍贵容是乘步辇来的。 分明宫规有定,要嫔以上的妃子,才可以坐步辇,她只是从四品的贵容,若无皇上允许,她哪里敢坐上去? 又是狐裘又是步辇的,就连上坐的良妃都有些吃醋了,酸道“珍贵容不愧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这狐裘旁人都求不来,只独独到了她这里,就有人眼巴巴的送到她宫里去。” “眼巴巴”地王得全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也只是一个奉皇上命令跑腿的小喽啰而已,良妃可不要把矛头指向他。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小黄门的传唱,让如坐针毡的王得全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走回皇帝身边。 姜昕玥的位置排在金充仪之后,张婉仪之前,前有狼,后有虎的,她也半点不虚,稳稳地坐了下去。 喜鹊和霜降严防死守,就怕这二人起了歹心,要弄脏她家主子的狐裘。 保和殿内温暖如春,实则不用狐裘也不会冻着,已经穿着它晃了一圈,赚足了眼球,姜昕玥便脱了下来,由小轩子搭在手臂上,退至人少的角落里。 这下行了吧! 御赐之物不得随意损毁丢失,若是有人找过去都要毁了她的狐裘,也要看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咦?” 有人看了看苏婕妤,又看了看珍贵容,突然惊呼出声“苏婕妤,你这件衣服,怎么跟珍贵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后宫嫔妃的衣服都是尚服局和织造司共同做出来的,哪一个妃嫔该穿什么颜色和花色,都是有讲究的,不可能错了去。 所有人都看向姜昕玥和苏婕妤,但他们很快发现,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珍贵容体态修长挺拔,婀娜曼妙的身姿将这件奶杏色并绣玉簪花的旗装穿得凹凸有致,雪白的肌肤比衣服还要亮白许多,配着那红唇,真可谓是妖精。 再看看她满头珠翠,通身富贵,却让人觉得她本就该如此美丽、精致、倾城…… 反观苏婕妤,素着一身儿,没有多余的首饰,头发也中规中矩的梳了两把头,上垂一缕粉色流苏,走的是清冷才女风。 单拎出来也是能看的,甚至比平日里还娇艳了几分。 但她的对手是姜昕玥,清粥小菜是比不上鲍鱼龙虾的,二者没有可比性。 上方宝座之上,宣武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微微皱眉,抬手招了一下,就有人上前听吩咐。 “把苏婕妤拖下去,别惹珍贵容不开心。” 未经过皇帝同意,有违宫规,需得敲打,又不是人人都是珍贵容。 苏婕妤被堵了嘴带下去。 插曲过后,宴会正式开始,随着王得全一声高亢的“开——宴——” 宫女们鱼贯而入,手捧一道道美味的食物登场。 姜昕玥的烤肉和炸鸡,果然就在其中,而且看摆放的位置,像是主推的菜系。 早知道做火锅了,那么多人围一桌,她还给宣武帝的国库省钱呢! 教坊司美貌的歌姬和舞女们,熟练的随着乐声起舞歌唱,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姜羽琳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昕玥,很难接受昔日需要讨好自己母亲的人,居然成了一句话都不用说,皇帝就为她出头的宠妃。 宣武帝那俊美的面容,无上的威严,都让她心驰神往。 时间不等人,在场想入宫当娘娘的人,谁又想等三年之后选秀,苦熬数年还得不到皇帝青睐呢? 她们更想以被皇上看中的方式进宫,如此就赢在了起跑线。 喜鹊将小火炉上热着的烤肉,根据姜昕玥的口味包上辣椒圈和蒜片,但姜昕玥摇头“蒜片去掉。” 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和宣武帝近距离接触,如果嘴里有大蒜味,她今天就白忙活了。 虽然她便宜爹听取了她的建议,在旁边放了一杯柠檬水漱口,但保险起见,她今晚绝不吃大蒜。 丽贵妃是跟着皇帝和朱皇后一道过来的,位置就在皇帝左手边第一个。云九小说 方才在宫道上议论姜昕玥的夫人和小姐们瞪着圆圆的眼睛,显然受到了惊吓。 “那……那竟然不是丽贵妃娘娘?” “珍贵容……是鸿胪寺少卿姜大人家的庶女,我就知道,她长得那样好看,迟早是要进宫的。” 第46章 翻译 “呵!哗众取宠。” 金充仪瞪着姜昕玥“别以为皇上赏你件衣裳有什么了不起,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姜昕玥眉眼带笑,并不因为她的话而恼怒,只擦了擦嘴道“容貌都是爹娘给的,妹妹有什么办法?姐姐说妹妹以色侍人更是无稽之谈了,难道你觉得皇上是如此肤浅之人,只看容貌来宠幸嫔妃吗?” 这句“以色侍人”若是传出去,可将满后宫得宠的妃子都得罪了。 “你……” 金充仪怒目而视,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姜昕玥挑唇“姐姐,你面前那炸至两面金黄的叫炸鸡,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找我的茬。 不知道为什么,张婉仪和金充仪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另一层的意思。 “哈哈哈哈……” 一句浑厚的笑声从前面后头传来,一个皮肤黝黑,长得很有咖喱味的中年男子起身,对着宣武帝弯腰行礼后,嘴里狂飙一股不太正宗的洋文。 大概意思就是他觉得这场宴会上最佳的就是炸鸡这道菜式,询问鸿胪寺卿,这菜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告诉他? 霜降附在姜昕玥耳边“这是室利佛逝国的王子苏丹罕。” 听起来像个佛教国,是后世的印度无疑了。 印度人居然这么早就开始说英语了?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大燕也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一切以架空的眼光去看的话,就算现在出现一个英国人也不稀奇了。 架空哪有历史轨迹可追寻的? 鸿胪寺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听不懂洋文,只能把主战场让出来给姜少卿。 姜少卿又借此而引出自己的女儿“thisiswhat 苏丹罕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等待姜昕玥的回答。 他不相信大燕的后宫有会说洋文的妃子,毕竟他们王宫里就没有会说天朝话的女人。 室利佛逝国的洋文也不是他们的母语,就像大燕之下还有附属国,而那些附属国除了有自己的语言,还要学习大燕朝的语言。 四大使臣国包括室利佛逝国在内,还有大食国、高卢国、海西国。 根据霜降的解释,姜昕玥觉得,这四大使臣国应该分别对应的是印度、波斯、法国和古罗马的雏形。 之所以说是雏形,是因为华国历史上,没有记录显示哪个朝代同时出现过这四国来天朝进贡过。 西方列强统治之下,他们的官话就是洋文。 印度嘛…… 一股咖喱味的洋文,她闭着眼睛都能应付。 “thisisfriedchicken……” 苏丹罕越听,眼睛瞪得越大,那个女人怎么会洋文?而且…… 他的眼神看向高卢国那位金发碧眼的使臣,好像在说她的洋文怎么说得跟你一样好? 随后又有大食国使臣故意为难宣武帝,说了一些晦涩难懂的单词,就是姜少卿翻译起来也极为困难。 磕磕巴巴的翻译听得宣武帝皱眉,四国使臣笑得嚣张猖獗。 姜昕玥今日本不欲再出风头,但联想到后世西方世界的强盗行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用洋文回击“我们天朝也祝愿大食国能早日统一西方,到时更希望大食国能邀请我们天朝使臣去西方做客,一览你们的大好河山。” 要知道,在四大使臣国里,做主的可是高卢国,刚才其他三国都在看高卢国的眼色,姜昕玥再高处看得一清二楚。 大食国刚才还在暗讽大燕没实力,到现在都没让附属国完全归顺于大燕。,这会儿吓得都噤若寒蝉了。 要真让高卢国王以为他们大食国要造反,派兵来镇压,那他就成了大食的千古罪人了。 宣武帝在桌子底下摩挲着姜昕玥的手“爱妃,他们方才说什么?” 姜昕玥转头就变了脸色,笑盈盈解释道“大食国使臣代表四大使臣国,祝皇上您千秋万代,永世昌盛呢!” 是吗? 宣武帝举杯“也祝尔等万事顺意,新年快乐。” 被姜昕玥打下去的巴掌,又被宣武帝给了颗甜枣,不知道还以为这帝妃二人提前打好了草稿,配合得这么默契。 使臣国没讨着好,约着一块欣赏歌舞,说天朝的坏话去了,这便轮到附属国上供了。 高丽、扶桑、金国等纷纷觐见,献上各国皇帝送给宣武帝的贺礼,而鸿胪寺的官员记录在册,等附属国使臣回国时,也会配以差不多同等的礼物送给各国。 宴会进行到尾声,朱皇后显出几分疲乏,宣武帝关切道“皇后若是不舒服,可先回翊坤宫休息,朕晚点再来陪你。” 除夕之夜要守岁,皇帝还是给足了朱皇后面子。 她咳嗽了几声,嘴唇惨白“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就先告退了。” 皇上是守信之人,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自己没必要一直干耗着。 丽贵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帕都要绞烂了,面上还带着温婉的笑“皇后娘娘走了,珍贵容何不坐到皇后娘娘的位置上去?也让本宫离皇上近些呀!” 姜昕玥的眼泪说来就来,惶恐的滑跪在座椅旁“臣妾不敢!臣妾……那是皇后娘娘的位置,臣妾绝无此心。” 丽贵妃倒是有心,惯会撺掇旁人去争去抢,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喜欢怂恿别人,她就要嚷嚷出来,看看你的心思怎么掩饰? 第47章 共侍一夫 “丽贵妃在同你玩笑,别怕。” 从前这句“别怕”抚平了丽贵妃心上所有的伤痛,可今日,皇帝却是对着另外一个女子说的。 她的心微微抽痛,笑容更加真诚“臣妾的确是开玩笑的,却不知道珍贵容原来胆子这样小,那当初楚婕妤装鬼吓你的时候,你还那样大胆,本宫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故意提起这茬,就是说给姜少卿和周氏听的,丽贵妃怂恿不成,又想借刀杀人。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从鼻子里重重地叹了出来,抓着姜昕玥的手也不动了,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姜昕玥眼中有泪花在闪动,却因为这隆重的场合,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将泪意逼了回去,俏生生地笑道“原来贵妃娘娘这么关心臣妾,臣妾真是惶恐不已。不过娘娘您错啦!臣妾不是不怕,而是有皇上在,什么妖魔鬼怪能近皇上的身呢?” 当初洗荷殿闹鬼的事,朱皇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听丽贵妃话中的意思,竟然连姜昕玥的反应都一清二楚。 丽贵妃被皇帝对姜昕玥的宠爱刺激得说漏了嘴也不自知,皇帝若有所思,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丽贵妃已经在珍贵容的身边安插了探子吗? 当初那个娇俏大胆,明媚阳光的女子,在后宫这大染缸里已经浸染得太久,变得连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丽贵妃还想再说,她身边的夏禾却惊呼了一声,将酒水都撒在了她的裙摆上。 她赶紧跪下“贵妃娘娘恕罪,奴婢是被殿中的乐声吸引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想发火也是不成的,毕竟夏禾是她自己人的人。 自从腊月不中用之后,夏禾已经成功上位成长信宫的大宫女,如今是丽贵妃新的左膀右臂。 她不是这样冒失莽撞的人。 “皇上,臣妾的裙子湿了,请容臣妾下去换件衣裳。” 宣武帝点头,皱眉看向夏禾“你这宫女几次三番的没规矩,竟还不如之前那个。” 夏禾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因为丽贵妃刚才为难了珍贵容生气,将怒火发泄在了丽贵妃的宫女身上,还是真的只是气那宫女将酒水洒在了丽贵妃的裙子上? 这一语双关的,旁人要怎么想,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有姜昕玥知道,宣武帝并不是对丽贵妃不满,是单纯的,对夏禾不喜而已。 因为上次丽贵妃受伤昏迷时,她当着后宫众妃嫔的面,说皇帝把姜昕玥当成了丽贵妃的替身。 下首妃嫔们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瑟缩忌惮。 没什么不好的,她们知道怕,下次朝她下手时,便会犹豫几分,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承担得了阴谋败露之后的后果。 “皇上,姜少卿之女姜羽琳、礼部侍郎之女王若兰、国子监司业之女孟宛如给皇上献艺。” 原本是姜昕玥一时兴起,用自己在现代时很喜欢的一支女子乐队从教坊司挑选出来,组的大燕女子十二乐坊,里面有三个竟然换成了大臣之女。 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搞什么? 学荣嫔和荣贵嫔,想姐妹共侍一夫啊? 好变态! 说实话,三位大臣之女姿色在这群乐师中虽然是最出色的,但乐器真的没有原来教坊司那三位女乐师演奏得好。 宣武帝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股凶狠地不悦,两条眉毛浓得像墨画,有巨大的威慑力。 他不高兴自己的安排被突然打乱了。 让人离得远没看清他的表情,可姜昕玥因为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 她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轻声道“皇上是天子,文武百官都要听皇上差遣,区区几个大臣之女歌舞一番讨皇上欢心,赏些金银,哪怕一朵绢花也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管荣嫔姐妹恶不恶心两姐妹伺候一个男人,她反正是很恶心的。 哪怕她不是真的姜昕玥,哪怕这具身体也不真的是她的她接受的教育,也没教会她接受这样毁三观的事情。 既然皇帝也不喜欢她们,她就顺着皇帝心意堵死她们进宫的路好了。 开玩笑,这宫里这么多莺莺燕燕还没摆平,再给自己招几个情敌进来,那她也太忙了。 乐声结束,大殿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三位贵女到底出身名门,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这场演奏,瑕不掩瑜,是近几年来臣子和命妇们欣赏到的最精彩的一场宫宴。 每年的宫宴都是朱皇后一手操办的,只除了新岁宴,因为要接待外国使臣,所以是和鸿胪寺共同商议着来。 当下有一些人夸鸿胪寺今年差事办得不错,更多的人是在夸朱皇后兰心蕙质,竟能编排出这么精彩的节目。 而且今年的菜式与往年千篇一律的满汉全席也都不同,很是新颖,风味绝佳。 最重要的是是独特性,他们在别处从未吃到过。 德妃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边的珍贵容,见她并没有因为被皇后揽了功劳而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炸鸡配美酒,烤肉配火炉、宫廷女子十二乐坊,被人交相称赞的新奇玩意儿,都是珍贵容想出来的。 她没在这种时候让皇上帮自己正名,而是将功劳全都让给了皇后娘娘,很是识大体了。 光这一点,后宫嫔妃便多有不及。 好在丽贵妃被弄湿了衣裳,不然看着殿中朝臣以及家眷夸赞皇后娘娘,一定又会出来拆穿。 比起珍贵容,丽贵妃更不想皇后娘娘的地位稳固,毕竟她自认为身份高贵,一直想做后宫三千佳丽的女主人。 “哈哈……” 宣武帝被夸得龙颜大悦,觉得自己引用了珍贵容的法子,得到一致好评,说明他还是很有眼光的。 “有赏,统统有赏。” 他大手一挥“教坊司赏银一千两,至于三位爱卿之女……黄白之物辱没了你们的身份……” 他的犹豫,让底下三人都心跳加速,狂奔如雷。 “就赏你们三人每人一朵江南织锦之乡的绢花吧!” 啊? 那还不如送黄白之物呢! 第49章 冷厉太后 长信宫已经熄了灯火,小轩子想着长信宫的宫人都跟他们的主子似的,高傲得很。 自己就这样过去,恐怕见不到皇上就会被赶出来。 他咬咬牙,退后几步,然后一个猛冲,大声叫嚷起来“皇上!皇上!荣嫔娘娘出事了,珍贵容路上遇见,正送她去太医院!皇上,荣嫔娘娘请您保住她的孩子!” 不能说是他家主子让他来请皇帝的,不然给主子招仇恨。 反正救的是荣嫔娘娘,让她来背锅,小轩子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屋子里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了穿衣服的声音,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宣武帝风风火火的出来,王得全一眼就看到了小轩子,还不等他打招呼,那小子低着头,飞快的跟在皇上身后跑了出去。 王得全看了一眼身后追出来的丽贵妃,马上明白了小轩子这是在躲着人,也不说话了,跟上皇帝的脚步离去。 “娘……” “啪!” 小太监见丽贵妃没有穿鞋,这大冷的天儿,原是为着主子好,想提醒她寒从脚底起,却是话都没说出来,就被一个耳刮子打懵了。 夏禾让丽贵妃出了气才上前问道“刚才大声叫嚷的太监是谁?哪个宫里的?” 谁都知道贵妃娘娘脾气不好又得宠,宫里几个不怕死的敢来坏了她家娘娘和皇上的好事? 有这样的人,贵妃娘娘有得是办法,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那报信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跪下就开始叫嚷,全程低着头,头上还戴了巧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就没看清他的样子。 可丽贵妃明显正在气头上,太监可不敢一问三不知,脑子里都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道“是荣嫔娘娘身边的小义子公公。” 夏禾一噎,抬头去看丽贵妃,听闻了是小义子,她起伏的胸膛才渐渐冷静下来,狠狠剜了守门的宫人们一眼,又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夏禾对身后的几个太监道“去打听一下,荣嫔娘娘发生何事了?” “啊啊啊……” 姜昕玥守在太医院的药材室外,听着里头惨烈的叫声,心里明白,荣嫔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该做的她都做了,她问心无愧,心里并不恐惧。 只霜降脸上焦急之色难掩“主儿,要不然你先回宫吧!这里有奴婢和喜鹊守着,等皇上来了,奴婢们就回去可好?” 霜降怎么这么急着要她走? “太后娘娘驾到——” 没等来皇帝,倒是先等来了这位传说中,一生要强,专横霸道的太后娘娘。 霜降的担心化为实质,她赶紧拉了拉姜昕玥的手臂“主子,太后娘娘她肯定要迁怒于你,这怎么办啊?皇上怎么还没到?” 太医院里呼啦啦涌进一群人,最后才见一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的美貌妇人,搭着太监的手臂走进来。 她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的一般。 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发髻高盘成髻,一整个十二瓣莲花造型的金冠子将发髻包裹其中,华贵异常。 这便是保养得当的吴太后了,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应该四十五岁往上才对。 她眸子冰冷,扫过来的时候,姜昕玥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臣妾参见太后娘……” “啪!” “给哀家跪下!” 严厉的声音伴随着耳光落下,姜昕玥半点不敢挑衅太后威严,立马跪了下去。 喜鹊张了张嘴,被霜降拉了一把,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宫女太监们簇拥着吴太后坐下,姜昕玥主仆三人像被狼群环绕的小羊羔,看着可怜极了。 宣武帝和吴太后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所以吴太后抽姜昕玥的那一巴掌,他也看到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身边飘来一股浓郁的龙涎香,宣武帝侧身挡着雨太后的视线,伸手就将小可怜姜昕玥拉了起来“多亏了你,荣嫔才没有性命之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快回合熙宫休息去。” 他的衣领上还沾着丽贵妃的口脂,就像是外面的狐狸精向家里的正宫宣示主权时会耍的把戏。 一滴晶莹的泪花落在宣武帝的手臂上炸开,受了欺负的小可怜姜,头也没抬,屈了屈膝,在霜降和喜鹊的搀扶下,脚步凌乱的跑走了。 吴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太久没出来了,竟不知皇帝的后宫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只是不知这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着怎样一颗恶毒的人,敢加害荣嫔,谋害皇嗣?” 宣武帝最是讨厌吴太后总这样强势,不容人分辨的样子。 看到姜昕玥受委屈,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但,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他是大燕唯一的君主。 微冷硬的眉眼皱了起来,皇帝不带情绪道“是荣嫔向她求助,她才冒着风险护送荣嫔,还吩咐她身边的近侍去长信宫叫的儿臣。若母后觉得这样的人还恶毒的话,那这满后宫怕是没有人入得了母后您的眼了。” 那个傻女人,大概不知道他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所以被打了还不敢让他看见她脸上的印子,怕他和太后闹不愉快。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喜鹊立马拿了伤药过来,看着她脸上被护甲刮出来的血痕,心疼得直掉泪“太后娘娘也太不讲道理了,就算荣嫔娘娘是她侄女,她也不能胡乱打人吧!要不是咱们主子,荣嫔娘娘早就……” “喜鹊!不要说了。” 脸上巴掌印明显的姜昕玥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也是关心则乱。” 新年伊始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给谁心情也不会好。 但心情不好的,也不止她一个,满宫的失意人,真计较起来,恐怕皇后娘娘才是最不开心的。 除夕之夜,皇帝本应该在正宫皇后的宫里,却被丽贵妃截走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皇后的脸吗? 姜昕玥了解的宣武帝,是冷静自持,心怀天下的帝王,不给皇后脸面这种事,从前也的确从未发生过。 这次是为什么呢? 第50章 大封后宫 脑子里有很多细小关键的碎片,拼拼凑凑只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每每宣武帝走一步,姜昕玥总要将那一步拆成十步,慢慢地、仔仔细细去分析其中深意。 “砰、砰、砰……” 漆黑的夜色被五彩斑斓的烟花映衬着,浮现出一幕幕绚烂的画面。 霜降推开窗子,回头对姜昕玥道“主子,城门楼上放烟花了。” 这也是每年新岁宴的必备节目之一,寓意着普天同庆,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皇帝是与民同心的。 “去御膳房传一桌菜来,你们也忙活一整日了,一直在伺候我,都没好好坐下来吃一口饭,今夜咱们合熙宫不分尊卑,一同守岁。” 姜昕玥吩咐完霜降又吩咐喜鹊“去拿些金豆子来,给宫里人发利是了。” 嫔妃们一年到头赏赐无数,金尊玉贵的养着,最辛苦的还是底下那些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合熙宫关起宫门来,因着荣嫔的事,也没敢太过大声喧哗,而是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低调的吃了一顿饭,说了一些对新的一年的憧憬,收了主子赐下来的红封,一起猜灯谜,玩到子时,各道了新年快乐才下去休息。 而皇帝的忙碌,已经从子时开始。 荣嫔的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被太后娘娘抬去了慈宁宫照料。 子正一刻的时候,宣武帝已经离开太医院,到养心殿东南室中举行开笔仪,由于在这个小室的门额上写着"明窗"两字,因此这个仪式也被称作"明窗开笔之典"。 这还不算完。 开笔典结束后,皇帝就会率领早已等候在皇宫外的宗室和一品大臣们到长安左门外,玉河桥东的礼堂中举行祭天之礼。 祭天礼之后,皇帝和皇后会到坤宁宫去祭神,祈求神灵们能够在新的一年中保佑大燕朝繁荣昌盛。 在祭神完毕后,皇后便与皇帝分开,皇后去后宫接受嫔妃们的跪拜,皇帝则往宗庙中祭拜祖先神位。 在这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天也已经微明,皇帝这才前往太和殿接受百官的朝拜,宫中的庆典才正式进入下一阶段。 姜昕玥穿着喜庆的茜色宫缎旗装,梳两把头,发髻上戴了些点翠头饰,脸上那条细小的伤口,也敷了粉遮住。 朱皇后看着大病初愈,本就瘦弱的身体又精减了几分。 她看着心情很不好,妃嫔们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敢像往日那般针锋相对的吵嘴,总之这个元旦,还算过得平静。 “珍贵容。” 就在姜昕玥出翊坤宫没多远,荣贵嫔款款而来“昨夜多谢你救了我妹妹。”https:/ “举手之劳罢了,贵嫔姐姐不必言谢。” 荣贵嫔笑了笑“妹妹平日里无事,可以来景仁宫找本宫闲聊。说起来,你还未从洗荷殿迁宫之时,皇上是想让你来景仁宫与本宫做伴的。只是皇后娘娘说你自己选了合熙宫,咱们才无缘在一处的。” 竟还有这一出? 姜昕玥也跟着笑起来“倒是嫔妾辜负贵嫔姐姐的心意了,得空嫔妾一定上门叨扰,姐姐可莫嫌弃妹妹是个话痨。” “那本宫就恭候妹妹的大驾光临了。” 到了正午用膳时,姜昕玥才隔了老远,遥遥见了皇帝一眼。 这是皇帝与家人相处,联络感情的时间。 宣武帝也在看姜昕玥,她脸上的脂粉因着时间过长而淡了许多,对着他的右脸上,一条血红的印记十分明显。 喜鹊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惊慌的捂着脸,确定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后,随手抓下几缕碎发,挡住脸上的伤口。 太后下手居然这么重,奔着毁人容貌去的吧! 还好昨晚他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他的爱妃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珍贵容受委屈了。 “皇后,将朕大封后宫的旨意传下去吧!” 朱皇后点点头,传来翊坤宫的大太监杨公公“去宣旨吧!” 说是大封,其实就是贵嫔以下位份的嫔妃晋升。 原先是常在的晋为贵人,原先是贵人的晋为婕妤,原先是婕妤的,也往上晋升一位,以此类推。 打破这规则的,出现在姜昕玥、荣贵嫔和金充仪三人身上。 原本金充仪就在姜昕玥之上,妥妥的压了她好几头,结果皇上将姜昕玥连跳好几级,封为了珍昭仪。 虽然她自己也成了昭仪娘娘,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荣贵嫔摇身一变,成了四妃之一的淑妃,而在妃位上的,如今有良妃、淑妃、德妃,只差一个贤妃了。 贤良淑德,贤妃乃四妃之首。 四妃之位如此紧缺,下头的人又要开始朝着这用力了。 丽贵妃觉得委屈得很,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个孩子。 她已经在贵妃之位上三年了,皇上迟迟不肯封她为皇贵妃,不就是觉得她没有孩子,封她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吗? 看来还要多写几封信回家,让爹爹和母亲帮她寻一些生子秘方来。 皇后顺着宣武帝的目光,看着跪在妃嫔中间的姜昕玥,心头狠狠一跳。 昨夜皇帝打她的脸,是因为她给珍昭仪下毒,嫁祸给蒋媛吗? 这个念头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她自己否决。 不可能的! 皇帝就算对珍昭仪再上心,也不可能用丽贵妃来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昨夜皇帝的圣旨上还有丽贵妃的名字,要封她为皇贵妃。 可从太祖皇帝,皇上的皇祖父时起,为了防止皇贵妃出现后来者居上,对皇后位置造成威胁的现象,也逐渐形成了一个有皇后在世不立皇贵妃的规则。 意思就是后宫之中,有皇后,就绝对不能有皇贵妃,包括曾经给皇后和皇贵妃一人一份的金册和金宝,在这个潜规则下也变成了只给皇后一人。 所以她拒绝了,为此还和皇帝闹了几句嘴。 丽贵妃,还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皇上不可能利用丽贵妃来给珍昭仪出气,身份对调还差不多。 那么……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活下来吗? 过了年,姜昕玥虚岁十七了,在现代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到了这儿超速的古代,就是被催生的年纪了。 第51章 真凶 “珍昭仪入宫也有大半年了吧?” 家宴散去,皇帝回御书房处理政事,朱皇后将德妃、良妃和姜昕玥留了下来。 还没寒暄几句,良妃就看着姜昕玥的肚子,眉眼微挑“说来你可是后宫中除了丽贵妃之外最得宠的嫔妃之一,怎么荣嫔都有身孕了,你还没动静呢?” 虽然荣嫔的孩子没保住,但起码她怀了啊! 姜昕玥露出沮丧的神情来“皇上找太医给臣妾看过了,太医说臣妾幼时受过寒,坏了身子,需得修养个两三年才有机会。” 到时候她满十八岁再怀孕,总比现在十六七就怀上的好,成年之后身体素质也会强很多。 她想上位不错,但总不能为了这个,拿自己的小命来博。 荣华富贵也要有命可以享。 良妃吃惊地捂着嘴,似乎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讪笑了一声看向德妃“其实也不算什么,珍昭仪年纪还小,再晚两年也使得,本宫也是入宫好几年才怀了二公主的,德妃你说呢?” 突然被点名的德妃愣了一下才道“是没什么要紧的,珍昭仪妹妹的圣宠还长着呢!不着急在这一时。” 两个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是不浅,但看着因为她们安慰,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的珍昭仪,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医都说要调理两三年,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得生? 两三年后新的秀女入宫,还不知光景如何?到时候宫里还有珍昭仪这号人吗? 就算她真的圣宠不衰,被皇上封妃,那也是昨日黄花了,比不得那些鲜嫩的花骨朵。 朱皇后坐在主位,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失望的是她没办法借珍昭仪的肚子,生个可以记在自己名下的皇子。庆幸的是,她生不出孩子,就不具备成为皇后的硬性条件,撑死了就是封个妃而已。 她还得重新寻一个合适的肚子才是。 其实如果珍昭仪能生是最好的,毕竟她的容貌上乘,又得皇上欢心,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漂亮乖巧,皇帝看着她生母的份上,也能偏疼几分。 从翊坤宫出来,姜昕玥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喜鹊和霜降对视了一眼,也没敢说话,跟在步辇旁,快步向前走着。 “脚步快些,莫让娘娘久等了。” 姜昕玥只觉得眼前一晃,四人抬的步辇就从她面前闪了过去。 “那是什么人?” 霜降抬头看了一眼“回主子的话,那是丽贵妃娘娘的母亲。” 丽贵妃的外祖父,是中书令,宰丞之首,大燕所有的文官,皆归他管,包括姜昕玥的便宜爹。 所以刚才那位倨傲的中书令千金,现如今嫁给了丞相大人,成为丞相夫人的丽贵妃母亲看到她的步辇也未停下,更不可能下来给她行礼。 心里可能还觉着姜昕玥身份低微,应该给她让道呢! 这样才好…… 都觉得她翻不起什么风浪,都觉得她不过是皇帝解乏时的新鲜玩意儿,都想算计她却又都看不起她。 这样,她才能夹缝中求生存,一步步拿下宣武帝。 有了圣宠,接下来就是独宠,有了独宠,她想要的一切,就唾手可得。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才会发现,再想除了她,为时已晚。 朱皇后惦记她的肚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寝之前,姜昕玥对霜降道“明日再让织造司的人来一趟,本宫觉得好像胖了许多,让她们来给本宫量量尺寸,今年的春衣别给本宫做小了。” 霜降有些疑惑,主子越来越好看了,好像是因为年龄大了些,五官长开了,在少女的娇嫩上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让人移不开眼。 胖是不胖的,但好像比刚入宫时长高了许多,身姿更加窈窕了。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赶上织造司出新花色的时候了,早点去可以挑更漂亮的。 今夜轮到喜鹊守夜,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主儿,苏婕妤买通了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小宫女,今夜在御花园中偶遇了皇上。” 新岁宴那晚,苏婕妤和姜昕玥撞衫,宣武帝下令把她拖出去已经令她颜面尽失,事后还被朱皇后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苏婕妤极力撇清自己,说是织造司的人给她送的衣服,她并不知道有违规制。 可织造司查证过后却没有人承认往延庆宫送过衣服,德妃宫里的宫女可以做证。 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件衣裳是姜昕玥让原身未出嫁时,在织造司的好姐妹送过去的。 在大燕朝,贵女入宫的方式是选秀,而富商之女的方式是通过考核,成为内廷的女官。 后者往往有一技之长,入尚宫局和织造司,在各宫娘娘们身上发挥自己的所长,给家中的生意带来大量的好处与方便。 原身姜昕玥和京城最大的一家布庄老板的嫡女是闺中密友,原身参加选秀时,那姑娘也通过了织造司的考核,成了织造司等级最低的九品女官。 之前一直没机会见面,直到新岁宴快开始,皇上让织造司的人送花色到合熙宫来供珍贵容挑选,那姑娘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已经是皇帝的宠妃了。 兴奋之余,二人不免说起各自的近况,多半是那姑娘在说,姜昕玥在听。 不过是让她帮个小忙,将自己选的宫缎做成几乎一摸一样的两件衣裳,一件更为华丽的给她在新岁宴上穿,另外一件就谎称在给珍贵容裁衣时损坏了。 布料受损在织造司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有合熙宫的宫女给她做证,丝毫没有人怀疑。 那苏婕妤虽然哭哭啼啼的,但容貌的确尚算可口,宣武帝是个外貌协会,连养蛇都要养最花哨的那种,也不怕中毒。 姜昕玥相信苏婕妤会勾得宣武帝宠信自己。 “主儿……”喜鹊皱眉,半躺在脚踏上“杀死咱们小爱姜的真凶,真的是苏婕妤吗?”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哭,入宫这么久,宫里都传遍了,说她是水做的,胆小懦弱得很。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来? 小爱姜那么可爱的小奶狗,现在回想起来,喜鹊都心疼。 第52章 虐狗变态 “这宫里用假的人设来隐藏自己真性情的,可不止一个。” 姜昕玥回答她“苏婕妤是刑部司务郎中之女,刑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觉得生在这样的人家,她会是这般胆小之辈吗?” 最重要的是,姜昕玥在二十一世纪曾经去参观过一个实验中心,那些研究员解剖小动物的手法干净利落,伤口整齐有序,一看就是老手。 那日宣武帝拦着她,不让她看小爱姜的尸体,但她坚持要看,也就是她的坚持,让她一瞬间就锁定了凶手。 出自刑部审讯之家的苏婕妤。 她是学心理的,接触过很多形形色色心理有问题的人。 一般人在恐惧到了极点时,会头晕、恶心、胸闷憋气甚至想吐,更有甚者会呼吸困难,出现窒息感。 紧张的情绪得不到缓解时,还可能会引发一些身体的动作和行为。 比如声音颤抖、坐立不安、没办法静下心来,整个人焦虑得很。 可以上这些,苏婕妤都没有。 她的害怕只流于表面,眼神里一点恐惧的情绪都没有,看着小爱姜的尸体时,身体的颤抖不像是害怕,更像……兴奋。 姜昕玥基本可以确定,她是个喜欢虐待小动物的变态。 喜鹊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主子“可是,如果苏婕妤这么可怕,主子你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陷害她的人是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主仆二人的对话声,以及外头传进来的呼呼风声,姜昕玥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喜鹊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如梦呓的声音道“因为我要给小爱姜报仇。” 人人都以为,她已经翻篇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 她算不得爱狗人士,但养在她这里的宠物被人那么残忍的虐杀,她接受不了。 杀害小爱姜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不! 往大了说,她要为那些死在苏婕妤手里的所有小动物们报仇。 延庆宫—— 苏婕妤躺在宣武帝怀里“皇上,现在你相信嫔妾了吧?” 屋外,织造司的九品女官方如梦跪在长廊下,冻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阿玥说得对,不破不立,她在织造司备受打压,一手精湛的技艺得不到施展,不如从织造司跳槽到尚宫局。 苏婕妤说动她来作证的筹码,就是她在尚宫局有人,将她调入尚服局,在司衣房做个女史没有任何问题。 司衣房设女史四人,若是跟对了主子,升为掌衣,施展自己的才华也指日可待。 而且她可以隐藏她和阿玥的关系,旁人死都想不到,今夜背刺珍昭仪的女官,是珍昭仪的人。 “嫔妾真的不知道哪里惹了珍昭仪姐姐不高兴,嫔妾……嫔妾想明日去当面向昭仪姐姐道歉。但是嫔妾怕,皇上可不可以陪嫔妾一道去?” 宣武帝有些不信,珍昭仪天真善良,对待几位皇子公主都如朋友一般,这么真诚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衣服陷害苏婕妤?https:/ 难道只是因为二人有一些小小的过节? 不! 珍昭仪不是如此睚眦必报的恶毒之人。 可,如果真的是呢? 他喜欢的女子,难道最后都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吗? 那他真的会很失望。 第二日一早,宣武帝下了早朝便到了延庆宫,德妃正在带着三皇子在前院念书。 苏婕妤早就打扮妥当,却被王得全告知皇上要陪德妃娘娘和三皇子用完午膳再去合熙宫。 少不得又要哭一场。 书画已经不会再上前安慰了,她已经被哭麻木了,反正哭一场之后,苏婕妤又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而合熙宫里,方如梦给姜昕玥量完尺寸,传递完信息过后就离开了。 得知宣武帝要带着苏婕妤来“兴师问罪”,姜昕玥附在喜鹊耳边道“去内务府找一只和小爱姜长得差不多的小狗来,就说我太想念小爱姜了,想重新养一只。” 喜鹊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马就喊上小轩子一起去了。小轩子很机灵,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两个人总能有个对策。 “娘娘娘娘……” 丽贵妃宫里,夏禾难掩喜色“苏婕妤带着一群人去合熙宫了。” 丽贵妃喝下一碗苦药,忙在嘴里塞下一颗蜜饯,才忍着没吐出来,闻言只略微抬了抬眼,对她的冒失反应不满“那怎么了?” 苏婕妤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还能把珍昭仪怎么样不是? 昨日母亲进宫来,还训了她一顿,怪她自降身价去对付珍昭仪,没得惹皇上生气,白白给合熙宫抬了身份。 她觉得母亲说得对,目前她最紧要的,是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不然什么宠爱都是空谈。 说来也奇怪,她十六岁就入宫,如今二十五岁,快十年了,怎么一次都没怀上过? 一开始家里都以为是皇上不想让她怀,可昨日母亲带着假扮成丫鬟的女医来给她诊治了,说是她身体不易受孕,给她开了很多药来吃。 接下来还要每七天换一次药,她只能再想办法,等下次母亲入宫时,跟皇上说说,把那医女留下来。 夏禾附在丽贵妃耳边说了句什么,丽贵妃猫儿一样的明亮的眸子放出光来“真的?” 夏禾点头“千真万确,那个织造司的女官,还是珍昭仪入宫之前的朋友,这回那女官为了升迁出卖珍昭仪,也不知她心中是何滋味?” 丽贵妃嗤笑一声“苏婕妤也太天真了,不过就是件衣裳,她又没怎么样,皇上也不会把珍昭仪如何的。” 但…… 男女之间的隔阂,往往就是一件件极小的事情,互相不信任才产生的,之后隔阂越来越大,就离了心了。 “汪汪汪……” 合熙宫里,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宣武帝拦着通报的太监,带着一群人走了进去。 “啊!” 一只雪白的小狗从姜昕玥怀里跳了出来,刚好落在苏婕妤操着的手上,在她怀里稳稳坐下。 “啊啊啊……” 在看清小狗的长相后,苏婕妤尖叫着甩开小狗,往宣武帝怀里扑去“皇上……皇上!是那只狗,是那只狗!” 喜鹊做好了接住小狗得准备,并没有让它摔在地上。 第53章 偏执的疯子 这回是真的害怕了,捂着眼睛的手指都在颤抖。 姜昕玥起身后看着宣武帝,在看到他怀里的苏婕妤时,明亮的眸子暗了暗“皇上,您和苏婕妤这是……” 宣武帝推开苏婕妤“有些事,想来问问你。” 在姜昕玥面前抱着别的女人,总让他觉得不自在,具体是哪里不自在,皇帝自己也说不上来。 王得全让开身子,露出方如梦那张清秀的脸,姜昕玥先是一愣,随后黑下脸来,生气地背过身去,眼圈已经飞快的红了。 宣武帝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想把姜小可怜抱在怀里好好哄一下。 然而同来的苏婕妤很没眼色,见她背过身去,以为自己抓到了姜昕玥的命门,将方如梦推了出去“珍昭仪认得这位织造司的女官吧?” 姜昕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转身时眼底的愤怒没有掩饰地流露出来“不过是送件衣服给你,就算你不认识那宫缎,你身边的宫女总识得,她们应该提醒过你不要穿吧?但你还是穿了,你因此被皇上斥责,与我有何干系?” 她要是个守规矩的,一开始就不会穿那件衣裳。 无非是想出风头,但没想到和更漂亮的姜昕玥撞了衫,显得她东施效颦,惹了皇上不快,颜面尽失。 所以才非要说背后有人害她,她是因为无知才穿的,不知者无罪论被她玩明白了。 宣武帝的眼神扫向苏婕妤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书画吓得忙低下头,跪在地上,不言语,也不抬头。 她的反应已经证明,她是提醒过苏婕妤的,但苏婕妤不听。 姜昕玥只是设了个明晃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圈套,是苏婕妤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那昭仪娘娘您为什么要送有违规制的衣裳给嫔妾?” 苏婕妤咬咬牙,仍是不甘心“你不送,嫔妾又怎么会穿?” “本宫为什么送,苏婕妤心里没数吗?非要本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姜昕玥接过喜鹊手里的小狗,顺着它背上松软的皮毛,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苏婕妤眼中惊疑不定,咽了口口水,像被锯了嘴的葫芦,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 喜鹊张了张嘴,还真是她啊! 宣武帝看不懂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但是他看得懂两人之间已经是姜昕玥气势更盛,应当是苏婕妤做了什么不利珍昭仪的事,珍昭仪奋起反击罢了。 她连报复人,都是那么温和的法子,攻其心性,让人心甘情愿入局,但也没想伤人性命,不过是隔阂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苏婕妤有错在先,却还抓着珍昭仪微不足道的错处不放,实在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行了!” 宣武帝摆摆手,制止住还想辩解的苏婕妤,有些厌烦道“苏婕妤有错在先,珍昭仪也不算冤枉你,退下吧!” 外头艳阳高照,苏婕妤却如坠冰窖。 这次她的眼泪也不管用了,宣武帝抱着红了眼的珍昭仪,小意哄着“朕不是怀疑你,是苏婕妤非要来问个清楚,这么不想你被人误会,才与她一道来的,朕一会儿让王得全将海外送来的全身镜送来合熙宫,朕的好爱妃别生朕的气了好不好?” 大燕朝皇室得了几面后世的镜子,照人特别清晰,比起铜镜,自然是强了千万倍的。 苏婕妤不但没有让珍昭仪受到惩罚,反而让宣武帝更心疼珍昭仪了,她那双疯狂的眼睛里,迅速堆积起风暴。 偏执的疯子会被一点点小小的矛盾,唤醒内心的恶魔,失去理智的做下丧心病狂之事。 姜昕玥一边转头不理宣武帝,一边对苏婕妤露出挑衅的眼神,好像在说是我算计你的又怎么样?皇上还不是信我不信你? 眼见着苏婕妤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因为愤怒而充满了红血丝,随时都要发病的模样,姜昕玥又将手里的小狗交给小轩子“苏婕妤还不走,是等着陪本宫的爱宠去散步吗?” 小狗狗才吃了肉骨头,珍昭仪吩咐小轩子公公带它出去遛遛,消消食。 苏婕妤目光中闪过一抹暗红,眼神追着小轩子,不甘心的伏了伏身“臣妾……告退。” 她一走,珍昭仪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瘪着嘴委屈得不行,王得全见状,赶紧让宫人们都退出去,将空间留给皇帝和珍昭仪。 珍昭仪哭了有皇上哄,可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听的。 “臣妾……臣妾受了委屈,也没有跟皇上告状……臣妾……呜……臣妾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挨一下骂而已,这是什么死罪吗?皇上……呜呜……皇上偏心呜呜呜……”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毫无形象,但宣武帝却觉得十分可爱,与其说是在无理取闹,更像是在跟他撒娇,控诉自己的委屈。 “皇上若是呜呜……若是喜欢别人了,与臣妾直说便是,臣妾绝不做那多余的人。日后……日后臣妾再也不信皇上了,都是哄……哄骗臣妾的。” “啧……” 明知是气话,宣武帝的心还是空了空,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别说这种话,朕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也会心痛。 姜昕玥内心腹诽您的心不是铁打的,是黄金铸的,面上看着软得一塌糊涂,咬一口还能留下牙印,实际上被火烧冷却之后都能再度变得和原来一样,比坚硬的铁还可怕呢! 姜昕玥是悄悄将眼泪都擦在宣武帝的龙袍上,以为自己报复性的小动作能瞒过皇帝,殊不知她这愤慨地样子,就像炸毛的奶猫,又可爱又……凶悍? 全身镜入了合熙宫没一会儿,里头就传出珍昭仪惊喜的声音“哇!这里面的人是臣妾吗?” 皇帝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后宫除了朕的珍昭仪,还有谁这么好看?” 有些不好意思的珍昭仪笑了笑,提着裙摆转了一个圈,在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新奇得不得了的样子。 最后在镜子前站定,摸着下巴很认真的点点头“皇上的眼光果然好……” 皇帝以为她说这镜子的做工巧夺天工,夸他选礼物选得好。 结果却听她道“本宫果然是最漂亮的那个。” 第54章 过度谦虚使人厌恶 她那傲娇的小模样,惹得宣武帝笑出声来,忍不住打趣她“旁人夸你好看,你也不知道谦虚一下,知不知羞?” 姜昕玥晃了晃脑袋“皇上,过度的谦虚会让人讨厌的。就像臣妾夸您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您也觉得臣妾有眼光对不对?” 难道皇帝会说朕不是吗? 无形中被拍了龙屁的皇帝龙颜大悦,从背后抱住她“二月二春分时节朕要领百官去民间春耕,爱妃要不要与朕一同去?” 早就听说古代皇帝有,“扶犁亲耕”的春耕大典,只在电视剧中见过,却不知现场看是个什么景象,姜昕玥还是挺好奇的。 她瞪大了眼睛,早就将皇帝疑心她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底满满的期待“臣妾也可以去吗?真的吗?” 宣武帝稀罕死了她给的情绪及时反馈“朕说你可以去,你就可以去。” 春耕那日,皇后也要去,多带两个嫔妃并不是什么难事。 慈宁宫—— 吴太后虽然不理后宫之事,但皇帝宠幸了哪个妃子,又赏赐了哪个妃子,她都一清二楚。 一股浓郁的苦药味中,显出荣嫔憔悴苍白的脸色来。 慈宁宫中的宫人,比别处的都严肃一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呼吸清浅,每一个人脸上都不苟言笑,互相之间也不交谈。 满身华丽的吴太后坐在床边,不远处地上,还跪着一个气质清淡如菊,容貌美丽的女子。 “太后……” 荣嫔披散着头发“姐姐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天寒地冻,若是跪出什么毛病来,您也会心疼的。” 地上面色发青的女子,竟是已经被封为了淑妃的荣贵嫔。 吴太后冷哼一声“淑妃娘娘自是清高,皇帝低下身段来求她,她也不愿原谅皇帝,将九五至尊赶出景仁宫去,让珍昭仪捡了大便宜。如今哀家怜惜荣嫔你被害小产,想让你姐姐重获圣宠,帮你查明真凶她也也不愿意,想来是盼着咱们几个吴家人早点去死吧!” 淑妃心有戚戚,眼里的浓重的哀伤怎么都化不开“姑母又何须扎诗儿的心?皇上昔日对诗儿疼爱,都是做戏,是做给姑母和父亲看的。自吴家倒台,皇上对诗儿早就厌弃,如今诗儿与皇上之间,隔着吴家两百多条人命,姑母让诗儿去争宠,诗儿又该如何自处?” “那你就要在这后宫等死吗?” 吴太后不是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防备,当年皇帝要娶的皇后人选,本就是淑妃,可皇帝却偷偷的将人选定了朱家的嫡女,让她好生恼怒。 “皇帝不听话,你早日怀上一个吴家血脉的儿子,哀家让皇帝立他为太子,咱们吴家不就又兴旺起来了吗?” 儿子不听话,就换孙子来坐这个皇位,皇家哪来的亲情?她要的是至尊无上的权利。 “那个珍昭仪,不能再留了,哀家看她已经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了。” 为了那个低贱的丫头,还顶撞自己的母后,简直不孝。 “姑母!” 荣嫔抓住她的袖子“是珍昭仪救了臣妾。” “啪!” 苍白的小脸儿挨了一巴掌,反而显出几分病态的红晕来,吴太后抽出袖子起身“一个两个都是蠢货,我吴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两个糟心的东西?总之哀家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之中,无论哪一个,总要有一个诞下皇子。如若不然,你们知道哀家的手段。” 此话一出,荣嫔和淑妃两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爹爹虽死,但母亲和哥哥仍在宁古塔苦熬,若是太后娘娘用他们来威胁,淑妃想……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接下来的几日,宣武帝对后宫算得上雨露均沾,除了初一十五去翊坤宫,一月中有三天歇在长信宫的丽贵妃处、再有两天分给德妃,两天分给良妃,一天分给金昭仪、张婉仪也分得一天。 最让姜昕玥感到意外的是,景仁宫的淑妃娘娘,太后的侄女,竟有六天时间,都伴驾左右。 剩下的那些天,不是在合熙宫歇息,就是独自在承乾宫就寝。 种马再强,也是需要注意的,不然那什么什么而亡,就丢了大人了。 那些和姜昕玥一同入宫的秀女里,有些被宠幸了一次就被抛诸脑后,有些进宫大半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过。 也只能望月兴叹了,毕竟宫里可没有人可怜她们。 皇帝只有一个,哪里够分? 转眼已经到了二月二,一大早王得全就来合熙宫通知了,皇上让珍昭仪穿简单一些的衣服,打扮朴素一些,去太和殿集合。 姜昕玥穿了一件银灰色的短褂,下身配了农家妇人经常穿的麻布短裙,下面再配以一条藕色长裤,脚下一灰色布鞋,三千青丝用头巾包住,只简单的插了一根暗红色的沉香木簪子,显得素净又干净。 她到太和殿的时辰不算早,帝后已经到场,淑妃也站在皇帝身边,一身粗布棉衣,身上披了一件氅衣,显得清丽出尘。 看来王得全是先去了景仁宫,再来的合熙宫。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王得全自个儿随意来的? 丽贵妃娇生惯养,去年春耕时穿了内务府送的粗布麻衣,身上长了好多疹子,今年说什么也不来了。 所以宫妃之中,除了皇后,就只有淑妃和姜昕玥二人了。 她的身份在这四人中最低,所以轿辇也理所当然排在最后。 这还是姜昕玥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宫,见到真正的古代百姓是如何生存的。 霜降替她打开窗户处的帘子,方便她更好的看到外面的景象,也方便她自己。 珍昭仪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子,知道她六岁就被卖入宫中为奴,宫外是什么样子,她早就不记得了。 所以这次出宫,她没带喜鹊,特意将她带了出来。 因着帝后出行,街道两边的摊贩早就被勒令不许再摆,街道上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好奇的百姓们被官兵们拦着,分列两旁,翘首期盼的看着从宫门口出来的队伍。 第55章 春耕大典 没有看到电视剧里那种百姓安居乐业,酒肆店铺林立的场景,多少有点遗憾了。 看来影视城里演的也不全是真的,什么皇帝春耕之后还能带着妃子在街上闲逛,地方官早就清场,店铺都是关着门的。 霜降说,这些店铺要等皇帝的御驾回宫之后才会重新开门。 是为了防止刺客藏于内里,给皇帝的出行带来隐藏的危险。 其实大燕朝至今已经换了三任皇帝,每一任都不是平庸之辈,将治下打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宣武帝更是明君中的明君,不贪图享乐,也不沉迷女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因为规章制度而封笔,其余时候都在御书房或者承乾宫处理政务,无一日懈怠。 姜昕玥并不觉得有哪个不长眼的会造反,来行刺皇帝。 但官员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护措施做得很是到位。 到位到她除了看两边关着的店铺门,就是看黑压压的人头。 “泽哥儿,别挤了别挤了,再挤进去不安全了。” 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头里,有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双手撑在下人们的肩膀上,跳起来去看长长的车队。 他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死死的拽住他的衣服,担心他被拥挤的人群踩踏, 眼见着车队马上就要过去了,姜君泽急得满头大汗,一掌拍在前头家丁的背上“你蹲下来,快点!” 家丁慌忙蹲下,姜君泽立马骑坐在他脖子上,然后大喊“站起来!快点快点快点!” 家丁立马起身,姜君泽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左摇右晃,急切的寻找着阿姐的马车,爹爹说了,这次春耕大典,皇上会恩准大姐姐一道参加,所以他和二姐姐一大早就来宫门口守着了。 因为来得早,姜君泽离车队不算太远,被家丁顶起来后,很快看到了撩起的窗帘后,自家大姐姐那张绝美的脸。 他兴奋地招手“阿姐!阿姐!阿姐你看看我,我在这里!” 霜降指着奋力挥手的小男孩“娘娘你快看,那儿有人是不是在叫咱们啊?” 姜昕玥将头探过去,那男童更加激动了,身下的家丁苦不堪言,若不是还有同伴撑着他,铁定摔下去了。 “泽哥儿?” 按道理姜昕玥是不认识原身的弟弟的,但原身的记忆,让她在看到男童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回应,扑到窗口,伸出手对着姜君泽用力挥动。 姜君泽笑容灿烂“二姐姐,我看到大姐了,她朝我挥手呢!” “在哪在哪?” 闻言,姜昕妍的端庄也维持不住了,但又没办法做出骑婢女脖子的事来,只能踮着脚尖,艰难的伸着脖子。 直到车队远远往农田去了,她也没能看见阿姐的一根头发。 姜君泽从下人肩膀上跳下来,拉住姜昕妍的手就跑“这下姨娘可以放心了,我瞧着大姐她气色极好,比在府上时还漂亮不少。看来坊间传言都是真的,大姐她确实成了可以和贵妃娘娘平分秋色的宠妃了。” 以前大姐姐在姜府,装着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博得父亲疼爱,才让他们姐弟在府里日子好过起来。 后来入宫,也是父亲想利用姐姐的美貌更上一层楼。 现在看似是成功了,父亲大人来姨娘院子的时间比从前多了许多,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敢再看低姨娘。 但姜昕妍也是女子,她心中念想,以后自己的夫君不必太有才华,也不必长得太好看,家世小康亦可,她想要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 大姐她……应该也是这般想的吧? 这世上有哪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子,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呢? 唉…… 这对大姐而言,也不知是幸福还是不幸。 姜君泽回头看二姐脸色不佳,安慰道“二姐姐又胡思乱想,多愁善感了。你所求的并不代表就是大姐姐想要的,我眼里的大姐姐,天生就是富贵命,寻常人家容不下她。” 那样不凡的美貌,放在哪里都是灾难,只有入宫,得到皇帝的宠爱,才能荣华一生。 二姐姐求一心人,大姐姐只求荣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姜昕妍听懂了弟弟话里的意思,微微红了脸,含笑道“只要大姐姐得尝所愿,便是极好的。” 春耕大典十分繁琐,皇帝诣耤田,南向立,从者均各就本位,由户部尚书执耒耜,顺天府尹执鞭,跪进皇帝,皇帝掌耒三推。 顺天府丞奉青箱,户部侍郎播种,耆老们随之覆土。 皇后也要下地,象征性的插秧,皇后都下地了,淑妃和姜昕玥也不能托大,都跟着将裤腿挽起来,走下水田去。 淑妃似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脏污的淤泥将她的小腿淹没时,她整张小脸一瞬间没了血色,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宣武帝回头看了淑妃和姜昕玥一眼,姜昕玥手里拿着稻苗,已经插上一排了,而且还和旁边教导她插秧的老者聊得起劲,似乎在讨论怎么插秧可以更快一些。 见皇帝看过来,还拿着稻苗向他挥手,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 却因为动作过大,差点摔跤,她往前趔趄的那一下,宣武帝差点扭身过去。 但她身边的老者扶稳了她,她笑着向老者鞠躬“多谢老伯。” 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会让人讨厌呢? 大抵是没有的,好这个百姓都跟在她身后,夸她插秧插得好,而且人还有礼貌,没有架子。 宣武帝春耕,就是为了拉近和百姓农户之间的关系,显示出朝廷对农事的重视。 往年带出来的嫔妃,没有人真正做到过,珍昭仪……的确拥有一颗强大的赤子之心。 再观淑妃,虽然强忍着不适,但惨白的脸色已经告诉众人,这位娘娘嫌弃农事脏污。 嘴上不说,生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淑妃跟在宣武帝身后,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皇帝伸出一只手,默默的牵住她“若是不舒服,可以去马车上休息。” 有面不改色的皇后和喜笑颜开的珍昭仪在,这春耕也算很成功。 第56章 处理水蛭 淑妃握住皇帝那只温热的大手,心头一暖,摇了摇头“臣妾无事,可能是未用早膳,体力有些不支,所以才感到头晕。” 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 宣武帝的眼睛虽然看着地下的稻苗,但余光里全是淑妃的身影,姜昕玥仗着自己走在最后,以人群为遮挡,观察起他们来。 从心理学上的角度来说,爱一个人是具有利他性的。 什么是利他性呢? 利他性就是将别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就是后世人称的恋爱脑。 宣武帝虽然不是恋爱脑,但他对淑妃隐忍的眼神已经暴露在姜昕玥的观察之下。 自我暴露是亲密关系建立的基础,当一个人开始自我暴露时,便是信任关系建立的标志。 当对方以同样的自我暴露作出回应时,说明双方愿意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种自我暴露往复交换,双方达到满意的水平时,人际间的亲密关系就逐步形成了。 姜昕玥目光又落在淑妃的脸上,见她虽然没有抗拒的动作,但眼神却与动作分离,痛苦又煎熬。 还来得及,淑妃好像并未对皇帝敞开心扉,皇帝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狗皇帝在她面前装深情,在丽贵妃面前装独宠,实则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与自己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小表妹淑妃。 吴家可恨,但他并未迁怒吴家女,吴家两位嫡出的姑娘,都入宫为妃了。 姜昕玥并没有丧气,天底下多得是竹马抵不过天降,她这颗天降,会把淑妃从宣武帝心里挤出去。 反正她不肯接受皇帝,那应该不介意她捡漏吧? 介意也没关系,大家都是皇帝的女人,各凭本事达到自己的目的,职场上的良性竞争,姜昕玥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不爱皇帝,把他当成自己的老板,他爱谁,心疼谁,姜昕玥一点感觉也没有。 唯一怕的就是宣武帝不讲武德,以后她和淑妃撞上的时候,他会偏帮淑妃。 那自己升职……哦不……升位份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淑妃是个好人吗? 不确定,再看看。 “啊!” 就在姜昕玥看淑妃出神之时,朱皇后突然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倒在淤泥里。 皇帝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牵着淑妃,没来得及抱住朱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 两片交缠的衣袖散开,朱皇后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有在意,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只蠕动的,血红色的小虫,几欲昏厥。 她是国母,让她下田与皇帝并肩,一同耕种,这是中宫皇后才有的特权。 她向来重视,所以同样高门贵女,她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淑妃却不行。 可这种恶心的虫子往她的皮肤里钻,让她毛骨悚然,再也受不了的往岸上爬,边爬还边用手去扯那血红的小虫。 “别动!” 姜昕玥几步冲过去,抓住朱皇后的手“这是水蛭,专门吸血的,强行用手去拉,会加重伤口出血的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捡起岸边摆好的鞋,对朱皇后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鞋底在水蛭吸住的位置快速拍打,发出“啪啪”地声音,朱皇后的小腿都被拍红了,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却在小腿麻木之时听到纷纭惊喜地声音道“主子,真的掉下来了。” 而且因为没有强行拔出,朱皇后小腿上只有一个很细小的伤口。 有农户拿了干净的水过来给她冲洗,还不忘夸姜昕玥“这位娘娘看来十分懂农事,插秧插得好,连怎么处理水蛭都知道,实在难得。” 姜昕玥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我父亲是鸿胪寺少卿,家中别的不多,杂书倒是堆满了整个书房,这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 不慌称是书上学来的,没法解释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宣武帝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一些,跟她一起将朱皇后扶了起来“珍昭仪也是救人心切,皇后应当不会怪罪吧?” 朱皇后自觉丢脸,但姜昕玥的确救了自己,往来春耕时,她也见过被水蛭咬的官员,那人没她好运,被人七手八脚的一顿操作之后,伤口流血不止,险些因为感染丢了性命。 她摇摇头,对姜昕玥笑笑“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怪罪?” 短暂的插曲过后,春耕继续。 至耕毕,已经差不多巳时。 耒耜及鞭仍交户部尚书及顺天府尹,皇帝至观耕台南向坐,王以下按班序立。 继之,由王等耕,王五推,九卿九推,府尹官属执青箱播种,耆老们随之覆土。 礼毕,皇帝至斋宫,府尹、耆老们行礼。农夫三十人执农具随行。农夫将余剩未耕之田全部耕种后,鸿胪寺卿赞礼成,百官行礼庆贺,随赐王公耆老等宴,赏赐农夫布匹。 本该是鸿胪寺卿来赞礼的,但他很识趣的将这份差事给了姜少卿,让他在宣武帝和珍昭仪面前露了个脸。 只怪自己年纪大了,没能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入宫,得皇上宠爱。 他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多年,外孙女们都已经说亲,最小的外孙女十六岁,去年就成家了。 他如今五十一岁高龄,就算想给皇上生一个妃子出来,也是有心无力。 姜昕玥用膳的时候,被安排在了皇帝的左手边,右手边的位置是朱皇后的。 这次,她凭自己的实力,让宣武帝的眼中有了她,淑妃也要靠边站。 若宣武帝不表现对她的亲近,那那些农户心底就会觉得,皇帝不宠爱对农事了若指掌的妃子,却去关心一个嫌弃农事脏污的妃子,皇帝一定不是真心重视农事,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清楚这些事情弯弯绕绕的姜昕玥一脸幸福的吃着皇帝给她夹的菜,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淑妃是个小鸟胃,原在宫里也吃得不多,只尝了婢女夹的面前两道菜,没吃两口就说饱了。 夹着一只大鸡腿啃得正香的姜昕玥尴尬了。 她是吃呢?还是吃呢? 宣武帝这狗皇帝不会觉得和自己的白月光比起来,她就是只猪吧? 第57章 挡箭牌 果然,在淑妃说吃饱了的时候,宣武帝和朱皇后,以及几位王爷和王妃,都扭头看向了半边鸡腿已经塞进嘴里的姜昕玥。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真是太大了。 姜昕玥动作斯文,看着优雅,实则很快就将一个鸡腿吃完,然后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淑妃姐姐不重口腹之欲,我却是不行的,我最喜欢吃东西了。” 侧面的夸了准备这桌筵席的主办人菜色做得好,在宫外百姓们心中,宫里出来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妃子,都是主子,便有人回她“淑妃娘娘极好,珍娘娘也极好,能吃是福,珍娘娘是个有福气的。” 淑妃娘娘和珍娘娘,亲疏立分。 满桌的人也跟着附和,姜昕玥没有当真,若她今日不受宠,迎接她的就是取笑和嘲讽了。 宣武帝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可别夸她,她是夸不得的,一会儿把你们吃穷了找谁说理去?” “皇上~” 姜昕玥娇嗔着又吃了一大口米饭,不满皇帝当众揶揄自己,愤愤地小表情真跟天真的幼童无异。 “看看,还说不得了。” 臣子那一桌,鸿胪寺卿给姜少卿斟了一杯酒,眼神示意皇帝那一桌“珍昭仪入宫半年有余,从才人一路高歌猛进,晋升速度堪比逆天,姜老弟将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鸿胪寺的一众官员纷纷举杯,态度比之从前殷勤不少。 姜少卿谦虚摇头“不敢不敢,都是大人提拔下官,下官才有今日,我与诸位同僚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未时,春耕所有的流程都已经结束,姜昕玥感叹还好不是夏耕,不然她们这些从未吃过体力这种苦的人,估计都会中暑晕过去。 回宫之时,街道上的百姓没有出宫时那么多了,毕竟各家也有各家的事要做,不可能光看热闹就看一天。 “姨娘……姨娘你看,父亲在那里!就在大姐姐的马车前。” 阮姨娘头上戴着帷帽,被姜君泽和姜昕妍搀扶着往前,周围百姓不算太拥挤,见一行人衣着富贵,便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姜昕玥心有灵犀的将窗叶挑开,一眼就看到了阮姨娘那张男人见了都会魂牵梦萦的漂亮脸蛋儿。 她终于明白,原身这份顶尖的美貌,的确是八分像了原身的生母,想来当年便宜爹就是看中了这容貌,才不顾他人的眼光,求了汝阳侯将低贱的舞女赏赐给他做贵妾。 要知道,大燕朝等级分明,官就是官,民就是民,百姓还分贱民和良民,侯府舞姬,就是贱籍。 虽说如今歌姬舞姬为妾已经很常见了,但在十多年前,是很掉身价的事,文人墨客甚至有些唾弃的。 姜昕玥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便宜爹的目光深远,高瞻远瞩。 她见了阮姨娘才知道,自己这张脸,是有九分随了生母,只有一分像便宜爹的。 “玥姐儿……” 阮姨娘目中含泪,朝她挥手,姜昕玥也热情回应,满脸的笑意,用她的状态告诉阮姨娘,不必为她担心,她在宫中过得极好。 朱皇后与宣武帝同乘十六人抬的龙辇,露天的龙辇只有珠帘垂坠,是为了方便百姓们瞻仰皇帝的龙颜。 “那是珍昭仪的弟妹吧?” 因着龙辇很高,视线没有遮挡,朱皇后扭头就看见了后面将头伸出马车外的姜昕玥。 看着人群里惹眼的母子三人,她指给皇帝看“姜少卿的几个孩子,容貌都生得好。” 宣武帝往那边瞥了一眼,对皇后打的算盘一清二楚,没由来的有些厌烦“方才珍昭仪救了你。” 朱皇后被他噎得心梗了一瞬“皇上对臣妾误会颇多,臣妾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皇帝冷着脸点头,看似接受了她的解释,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珍昭仪的妹妹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起任何旁的心思,他待珍昭仪总有几分喜爱,不愿看她难过。 自古姐妹相争,有哪个是能落得好下场的?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他是珍昭仪,也定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与自己争同一个丈夫。 进了宫门,巍峨的朱红色大门阻绝了任何探视的目光,姜昕玥在霜降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宣武帝一手揽着淑妃,对着姜昕玥道“珍昭仪先回宫歇息,晚点朕再来陪你。” 意思是今晚上合熙宫掌灯。 姜昕玥乖巧屈身“是,臣妾告退。” 朱皇后看着皇帝和淑妃的背影,黑沉沉的眼睛里流露几分不悦,一甩袖,坐着步辇转身回了翊坤宫。 姜昕玥一边洗澡,一边分析着目前后宫的势力,大概能分成四派。 一派是朱皇后在内的德妃和良妃等人,一派是丽贵妃在内的金昭仪和张婉仪等人,一派是太后娘娘的淑妃和荣嫔几个,最后就是像姜昕玥这样自成一派,表面依附于高位主子,实则各自为政,以攻陷皇帝为己任,不属于任何一派的散妃。 皇帝看似独宠丽贵妃,其实心里的人是淑妃,对姜昕玥只能说新鲜感外加有几分喜欢,或许还有把她立起来做淑妃挡箭牌的嫌疑。 今日淑妃在饭桌上的行为,说不定就是故意的,想让她出丑。 虽然之前淑妃向她释放过善意,但后宫人心难测,前一刻还是姐妹,下一刻就有可能刀剑相向。 而淑妃身后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太后娘娘,她必须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淑妃的行为。 “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昕玥一袭白色绣浮雕花纹的旗装,披散着头发,亭亭玉立地说着俏皮话。 宣武帝将她扶起来“朕活万万岁,岂不是不能与爱妃同白头了?” 姜昕玥从他怀里抬起头,原先身高还只到宣武帝的胸口处,半年时间已经长到他的下巴处了,这让皇帝有种自己给自己养成了一个妃子的成就感。 “这是臣妾的真心话,皇上不要开玩笑。” 第58章 天下大同 她眼底满是崇拜与钦慕“皇上,臣妾以前在家中,没有机会接触到今日的一切。从前总听父亲说民生多艰,臣妾便以为民间食不果腹,老无所依,一度觉得他们可怜。可今日皇上带臣妾去春耕,臣妾发现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每个人生活得都很开心,哪怕衣服上打着补丁,也都干净整洁,臣妾觉得……皇上治理的天下,便是书中所说的天下大同。” 宣武帝眼里有光一闪而过,看姜昕玥的眼神里,有探究、又好奇“何为天下大同?” 姜昕玥先是愣了愣,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回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她忘记了,自己穿越的朝代,时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架空王朝,人们不认识李白、杜甫,自然也不知道孟子、老子、庄子这些名人大家。 正因为宣武帝也不知道,可给姜昕玥大大的装了一回逼。 她明显的感觉到,宣武帝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颇有些激动地默念着“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这是他从做太子以来,就一直奉为目标的信念,终其一生,他都为这个信念而努力着。 而这个政治抱负,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珍昭仪……珍昭仪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 应该说,珍昭仪为何会这么懂他? 短短的一段话,已经概括了雄图大治的帝王毕生的心愿,说得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而珍昭仪说,他已经做到了天下大同,叫他如何不激动? 宣武帝从鼻子里发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声“爱妃这一句天下大同,可是这世上最动听的话语,朕的祖父与父皇,乃至朕坐上皇位,三代人的努力,才堪堪做到天下大同的入门,真正要实现爱妃说的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朕——任重而道远。” 宣武帝已经不自觉地,对着姜昕玥吐露心声。 把她放在了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位置上,而不是只谈一些小情小爱,把她当成消遣的玩意儿。 这满后宫女人,谁又不是皇帝的消遣? 淑妃倒是得了帝王的两分真心,但也不多,若真的心里装的都是她,就不会对丽贵妃,对她这个珍昭仪都这样好了。 “皇上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臣妾见识浅薄,已然觉得皇上您已经做得极好了。” 宣武帝扶着她坐下“爱妃这天下大同的说法是在哪儿看到的,还是听姜少卿说的?” 宣武帝不喜欢与后宫嫔妃讨论政事,认为太聪明的女子野心也会过度,以吴太后为例。 所以他更不喜欢什么旷古烁金的大才女,大燕朝后宫中,就没有名声显赫的才女是得宠的。 姜昕玥回答道“父亲的书房里,有很多杂书,臣妾素日里总替父亲打理书房,便多看了几本书。只隐约记得是一个叫孔子的人说的,至于是什么书,臣妾也不记得了。去年夏日,府中家丁点烛火时不小心烧了不少藏书,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呢!” 这么一位人才,若是寻不到,着实有些可惜了。 姜昕玥想,你就是把这大燕朝翻过来,也找不着孔子这个人呀! “姜少卿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帝若有所思,姜昕玥挑唇一笑,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想要上位,就必须让便宜爹将阮姨娘的身份提起来,贵妾说白了还是妾,如果是平妻,那就不一样了。 阮姨娘的卖身契至今还捏在夫人手中,她不同意将阮姨娘的贱籍去官府销掉,之前是为了拿捏阮姨娘,现在则是为了打压姜昕玥。 可姜少卿是个聪明人,今日姜昕玥在皇帝这里给他记了名,来日他总会给她想要的。 而且,周夫人两个女儿,姜羽彤上吊自裁,姜羽琳在新岁宴上被皇帝公然打脸,名声已经毁了,姜家五女,也只有她能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她的荣辱,是与姜家绑定在一起的。 她因身份无法再升迁的话,姜少卿的前途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提拔。 姜府—— 姜少卿从早朝回来之后,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还让仆从通知了府上所有的人在前院集合,他有大事要宣布。 周氏最近为了姜羽琳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听闻夫君喜笑颜开,要公布什么喜事的样子,还以为是前日里她求着夫君去汝阳侯府,为汝阳侯世子和姜羽琳定亲的事有了眉目,愁苦的脸一下就舒展开来。 “去把三姑娘带过来,肯定是她要做世子妃了,这些日子拘着没让她出门,心情正不好,也让她高兴高兴。” 丫鬟为了讨姑娘开心,提前就把夫人的话告诉姜羽琳了,她兴冲冲地跑去前院,却听她爹对娘亲道“阮姨娘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去官府销了,从今以后她与夫人一样,也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你们以后称她为阮夫人,与夫人一道持管家之权。” 平妻的地位虽低于正妻,但从此以后,她的孩子也属于嫡出,有继承家业的资格。并且再也不用对周氏行妾礼,受她折辱。 “我不要!” 周氏尖叫着“我堂堂枢密院编修嫡女,好歹是官家小姐,你让我和一个贱籍舞女平起平坐,姜堰昆,你欺人太甚!” 阮氏被她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躲在男人身后“姐姐,相公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妹妹不会和姐姐争这管家的权利,还请姐姐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动怒。” 姜少卿点点头“不错,卿儿说得对,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允了郑鸿胪告老还乡的折子,如今我是鸿胪寺的寺正了。” 这和提阮氏为平妻有什么关系? 第59章 恶毒念头 妾乃贱流,可通买卖。 阮氏那贱人做了平妻,她还怎么去威胁宫里那个贱人生的贱种给自己的女儿找门好亲事? “我能升任这鸿胪寺卿,你以为真是我能力出众?” 姜鸿胪望着周氏道“郑大人辞官之前,上奏的折子上,继任的人选写的是王少卿的名字。” 鸿胪寺设卿一人,左、右少卿各一人。下设主簿厅,主簿一人,典收发文移。司仪、司宾二署,各署丞一人,呜赞四人,序班五十人。 他是右少卿,他的对手就是身为左少卿的王大人。 今日早朝突然这个大饼砸到他头上,本来还反应不过来,但皇上在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了他,君臣二人相谈甚欢,于朝政见解上,他们很多观点都不谋而合。 期间皇帝提到姜昕玥所说的“天下大同”,让他都惊异不已。 但女儿都把青云梯送到他面前来了,没道理不抓住机会。 相应的,他也要给予回报。 合熙宫—— 姜昕玥拍了拍小白狗的头,将袖子里杏色的手帕拿了出来,包在手掌上,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散发开来。 她用手掌抚摸着小白狗的头,令它发出舒服得“咕噜咕噜”声,懒洋洋地躺在主人地腿上晒太阳。 喜鹊快步从外面走进来“主子,已经透露给苏婕妤,今日皇上会去皇子所探望三皇子。” 姜昕玥点点头,缠绕在掌心的手帕,被她扔在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霜降打开所有的窗户,一股冷风吹来,栀子花的香气就消散于空气中。 “正好今日本宫让御膳房送了炸鸡来,也顺道去给他送个零嘴儿吧!” 她抱着小白狗起身“过来,跟姐姐一起去好不好呀?你不说话,姐姐就当你答应了,一会儿要好好表现知道吗?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合熙宫新养的小狗,名字叫过来。 入春之后,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但早晚温差大,姜昕玥还是有些畏寒的。 她肩上披了一件夹袄的素色披风,里面只一件丁香色宫缎提花旗装,整个人显得素雅又娴静。 御花园里的春季花朵开得正艳,种类繁多,香气扑鼻,苏婕妤觉得今日方女史送来的栀花宫缎都没那么香了。 “主子,前头好像是珍昭仪娘娘的步辇。” 书画提醒苏婕妤,是想让她识时务一些,率先给珍昭仪问安,别不知死活的上前挑衅。 结果苏婕妤身子一闪,就躲进了最近的假山中,她才不想给珍昭仪那个贱人请安。 “她怎么来了?” 苏婕妤在暗处偷窥“难道也是来偶遇皇上的吗?” “应当不是。” 书画回道“满宫的人都知道,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极喜欢珍昭仪,珍昭仪对几位小主子也颇为上心,经常带些小吃食送来皇子所,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珍昭仪哪里用得着窥视帝行,她本就得宠,又与皇后等人交好,只要她想,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皇帝。 不似苏婕妤,因为不是皇帝喜欢的嫔妃,想知道皇帝的行踪,只能偷摸着去买消息,再装成偶遇,以此来博得皇帝的临幸。 “哼!” 苏婕妤才不相信珍昭仪有这么好心,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她是个惯会伪装的,说不定之前装成和三皇子关系好,为的就是接近皇上,这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纯良的人?” 谁说没有的? 延庆宫主位那位德妃娘娘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入宫数十年,从不与人交恶。 对上恭敬,对下和气,因此皇上才说她德行好,封了四妃之一的德妃。 可见后宫也不全是你害我,我害你就能走得长久的。 可这些话,书画是不敢同苏婕妤明说的,只敢在自己心中腹诽。 “那不是珍昭仪养的狗吗?怎么在这儿?” 宫人突然指着从草丛里跳出来的一只雪白的小奶狗,因着可爱还逗弄了两下。 小白狗却是不理那小太监,围着苏婕妤的脚边转来转去,还开心的甩着尾巴。 恶毒的念头一涌上来,就怎么都按不下去了,疯狂的滋长蔓延着。 “你们都退下吧!” “主子?” “退下!” 苏婕妤突然哭起来“有珍昭仪在这儿,还有我什么事儿?你们都想在这儿看我的笑话吗?” 这话说得,委实没有谁敢接她这句话。云九小说 他们都是伺候苏婕妤的奴才,哪里敢笑话自己的主子? 但苏婕妤这个主子,哭起来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众人只当她是被珍昭仪打击到了,想一个人静一静,便都只能无奈退去。 人,苏婕妤看着围绕着自己开心蹦跳的小狗,越发觉得像极了可恶的珍昭仪,随即一脚将小白狗踢出去好远。 小白狗凄厉地叫了一声,但因着在鲤鱼湖边,小狗摔出去的地方是湿软的泥土,并没有伤得很重,很快就爬了起来。 但小狗不懂和主人拥有同样气味的“主人”为什么突然打自己,瑟瑟发抖地蹲在原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发出委屈的“咕咕”声。 这残忍的一幕,被“偶遇”宣武帝的姜昕玥看了个正着,她捂着嘴低呼了一声“喜……喜鹊,快点把过来抢回来,她会……她会杀了过来的。” 喜鹊拉住想冲过去的珍昭仪,满脸的为自家主子不平“皇上不是想知道奴婢主子为何要用宫缎教训苏婕妤吗?也许现在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喜鹊,别说了!” 姜昕玥推开她的手,看似脚步不停向前,实则灵活走位,拉着皇帝一路隐蔽的跟着苏婕妤,红着眼眶道“本宫已经没有保护好小爱姜,不能连它的孩子也保护不好。” 宣武帝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不是以为臣妾把过来当成小爱姜的替身了?” 难道不是? 过来和小爱姜长得不说一模一样,但起码是肉眼分不出太大区别的。 都是通体雪白的,奶乖奶乖的样子。 “过来是小爱姜和内务府奇珍房里另外一只小白狗的孩子。” 她不是把过来当成替身,而是爱屋及乌。 第60章 报仇 姜昕玥仔细分析过宣武帝的幼年。 小皇帝的小蛇被吴承翼故意弄死之后,还被耀武扬威的扔在他面前。 可最后,小皇帝也只是将自己的“爱宠”丢在暴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姜昕玥觉得宣武帝的三观和自己还是有一定程度的相似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所有人都说她是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她却不相信的原因。 事实上皇帝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如果皇帝喜欢找替身,那小花被吴承翼杀死的时候,做为九五至尊的皇帝,想再养一条小花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并没有,而是将所有的爱好隐藏,精心布局,一步步将害死自己爱宠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姜昕玥也不会搞什么替身梗来引起宣武帝的共鸣,她要做皇帝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随心所欲去做的事。 让他觉得,珍昭仪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年少时被吴太后,被吴家牵制,身不由己的他。 鬼祟的身影一路到了合熙宫北面的宫墙外,王得全已经带着人走了过去,只是脚步放得极轻,也想知道苏婕妤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一把细小而弯的小刀从她袖子里滑了出来,斑驳的阳光洒下来,苏婕妤举起手里的细弯刀朝小白狗捅去。 姜昕玥只觉得眼前一花,明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的飞箭,劲射而出。 “呯!” “呃……” “汪汪汪……唔唔……” 过来还以为自己的主人被伤害了,对着宣武帝龇牙咧嘴的叫唤,被皇帝的眼睛看了一眼,又浑身颤抖着缩在皇帝怀里,整个身子瘫软了。 “过来!” 姜昕玥大喊了一声,过来立刻伸直了脖子,耳朵动了动,然后两眼冒光的从宣武帝怀里跳下来,直奔他的身后,自家主人的怀抱。 苏婕妤被一脚踢飞,手中的掌心弯刀脱落,被王得全捡起来,呈于宣武帝眼前。 刑部官员审讯罪大恶极的凶徒时,会用细长尖锐的弯刀割破他们的手腕和脚腕,再用弯弯的刀剑勾出他们的手筋和脚筋,一点点折磨他们,直到他们口吐真言。 那么问题来了,宣武帝的后宫,为什么有妃子私藏这种审讯刑具,并且用在毫无还手能力的动物身上? 一瞬间,苏婕妤的脸和吴承翼都重合了起来。 “皇上!” 眼见着事情要败落,苏婕妤痛哭流涕“皇上,不是我……不是我……是珍昭仪,是珍昭仪陷害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珍昭仪要惹怒我……臣妾……臣妾……” “闭嘴!” 宣武帝额角的青筋猛跳“心思歹毒还满嘴谎言,朕亲眼所见你还要赖在珍昭仪头上,真把朕当成傻子糊弄了?王得全,将苏婕妤除服,贬为庶人,送回苏家去,告诉刑部尚书,撸了苏武阳在刑部的一切官职,朕永远不想再听到这家人的名字。” 这可比什么降位份、打入冷宫严重多了。 连累了家族,又被皇帝厌恶,除服送回家中的妃子,左右不过一条死路,没活头了。 姜昕玥摸着过来被踢的胸口,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北墙的墙角“那……那是什么?” 宣武帝向后走了几步,抱住因恐惧而颤抖的姜昕玥,只觉得她和那小宠物一样的胆小乖顺,惹人怜惜。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王得全对身后的几个太监挥挥手“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被雪水冲刷过的泥土又松又软,褐色泥土中露出一截杏色的布料来,布料打结的地方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散开来,里面有暗红发黑的软体组织暴露在外。 几个太监走得近了,还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腥骚气微,熏得他们几个差点没吐出来。 但圣驾在后,他们不敢真的失态,强忍着恶心将泥土挖开,拉出来一小包发硬的包裹物。 “咦?” 霜降歪了歪头“好像是咱们娘娘在新岁宴上穿过的那件衣裳。” “不是咱们娘娘的。”喜鹊观察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娘娘穿的那件,领口有绣银线,这件没有,应该是苏婕妤穿的那件。” 发黑的衣裳依稀能看出来绣着玉簪花的花瓣,而将绳结完全打开后,喜鹊和霜降脸色煞白,捂嘴狂奔。 一直跑远了才扶着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从宣武帝怀里哭出半个头,眨着一双无辜大眼的姜昕玥懵懂问道“臣妾怎么好像闻着一股臭味了?” 宣武帝用自己的披风将她的头害羞,遮挡住她的视线,眼神冰冷弑杀瞪着地上已经僵住,动也不敢动的苏婕妤,咬牙切齿道“他们发现了小爱姜的内脏。” 怀里的人好不容易温顺下来的身体又剧烈起伏起来,这次是因为愤怒和难过。 这样的珍昭仪,让宣武帝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外戚专权,吴太后把持朝政与后宫,压得他这个正经皇帝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压抑。 吴家人嚣张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在前朝后宫都被受打压。 小花是他养的第一个,也是最喜欢的宠物,每次吴承翼入宫,都要把小花玩得只剩半条命。 那时候,他也是抱着王得全这样哭来着…… 那次暴室之行,吴承翼更是杀了小花,来看他的笑话。 从那以后,他再不敢表露出自己对喜爱之物的感情。 那时他势单力薄,护不住自己喜爱的。 如今他已是天下之主,所有威胁都不复存在,难道他还不能帮珍昭仪报仇,保护住她的爱宠吗? “王得全,送苏婕妤出宫之前,就用她杀了小爱姜的那把刑具,将她的脚筋挖出来,朕看她也需要体会一下爱姜临死前的痛苦。” “是,奴才遵命。” 延庆宫—— 德妃手一抖,喂进三皇子嘴里的燕窝洒出来一半,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道“什么?你说……是苏婕妤杀了珍昭仪的小爱姜,还挂在自己的门上陷害珍昭仪?” 宫女点点头“娘娘,现在宫里都传开了,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苏婕……不……罪人苏氏,被挑断了脚筋,血淋淋的被送出宫去了。” 第61章 分担宫务 “哗啦!” 德妃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三皇子被还有点滚烫的燕窝烫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轩儿不哭……翠茵,快些去拿干净的衣裳来。” 她抱着三皇子,后怕地摸着三皇子的脸蛋,眼睛里的恐惧还未散去“菩萨保佑,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再由着苏氏那等恶毒之人住在延庆宫,还不知道本宫的轩儿会不会遭她毒手,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翠茵赶紧让下面的人找了烫伤药来,幸而三皇子只是轻微的烫红了一些,哄一哄便止哭了。 他瘪着嘴“母妃,珍娘娘宫里又养了一只小狗,名字叫过来,儿臣可不可以也养一只?过来太可爱了。” “不行哦!” 德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看珍娘娘养的小狗,总是被坏人杀死,如果你的小狗死了,是不是会很伤心?” 三皇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过来是自己的宠物,被苏娘娘杀掉的话,自己也会很难过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以后休沐,可以和大皇姐、二皇姐一起去珍娘娘宫里陪过来玩半个时辰吗?” “她们都去,你自然也是可以去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得到母妃的允许,他高兴得都跳起来了。 坤宁宫—— 吴太后座下除了淑妃和已经康复的荣嫔,还有跪在地上的朱皇后。 鸾鸟形状的巨鼎摆在屏风后,燃烧的沉水香从鸟嘴里吐出一阵阵袅袅青烟,整个坤宁宫的大殿内都飘散着一股庄严、沉着的香气。 朱皇后已经白了脸,本就操劳得过度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啪!” 一本折子摔在朱皇后的额头上,砸得她眼睛里面都冒出了一个个的小光点。 “皇后,哀家将中宫打理后宫的宝册金印交给你,是想让你为皇帝分忧,不要让他被后宫的女人绊住手脚,可你看看……为了一个畜生,皇帝居然听了珍昭仪的耳旁风,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嫔妃,这不是打你皇后的脸吗?你还能容得下她?” 朱皇后正在想应对之法,却听吴太后略带逼迫的语气道“听闻你年前身子就不好了,若是觉得处理宫物力不从心,哀家让淑妃和荣嫔来帮你分担一些。你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早日为皇帝诞下嫡子。否则长久如此,国母于生养不利,你觉得你这后位还能坐得稳吗?” 手指狠狠地陷入掌心嫩肉,朱皇后脸颊染上病态的潮红。 她难道是没有生养过吗? 嫁给尚是太子的宣武帝第一年,她就生下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两年后又生下次子,只是她福薄,都强留不住。 大皇子十岁时得了天花,病情恶化役于宫外,二皇子好不容易养到了九岁,却被人发现溺死在湖里。 朱家动用人脉调查,得到的结果始终是失足落水。 从此以后她这颗心就很难再热起来了,听到要让她生孩子的话,她的心里就很抗拒。 可她做为中宫皇后,没皇子傍身,终归是不成的。 吴太后并不知道她打算借腹生子,若是知道的话,估计会让宣武帝直接废后。 “皇后将朕的后宫打理得很好,就不劳母后操心了。” 纷纭跟在宣武帝身后,脚步不露痕迹地走向朱皇后,与王得全一起,把朱皇后扶了起来。 宣武帝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拉着朱皇后的手就要走。 “呯!” “你给哀家站住!” 桌面因为巨大的拍打而发出响声,吴太后在淑妃的搀扶下起身,拦住宣武帝“皇帝如今羽翼颇丰,对自己的生母也不恭敬了,可是要天下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不孝?” “没有人敢骂朕。” 宣武帝坚定地回望强硬的太后娘娘“自朕十六岁登基,至今已有十二年,朕知人善用,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使民间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天下太平,何人敢骂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 何人敢骂? 宣武帝的脸上只差写着谁也不敢骂,只有太后娘娘您仗着身份,在后宫耀武扬威,狐假虎威,搅风搅雨。 吴太后气了个倒仰,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颤颤“哀家……哀家从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让你屁股底下的龙椅坐得更稳,你就一定要抓着哀家这点不放吗?吴家强大了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舅舅还会害你吗?哀家会害你吗?” 对于她的激动愤怒,宣武帝眼神冷漠,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母后莫要忘了,这天下姓沈不姓吴,朕也是沈氏子孙,并非你操控朝政的窝囊棋子。” 什么为了他好? 不过就是看他是亲生儿子,比较好操控,所以才让他登基为帝。 把自己的野心包装成母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的继续伤害亲生儿子,简直不可理喻。 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宣武帝就松开了朱皇后的手,转头吩咐她“日后慈宁宫再传你,你就让你宫里的人去回了,今日若不是朕来得及时,有你好果子吃。” 语气里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少年夫妻终归是有情分在的,平日里闹得再凶,在该一致对外的时候,皇帝从不会让朱皇后一人面对。 往往救朱皇后于水火的,总是宣武帝。 这让她如何不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不该有的期许和感情? “臣妾知道了。” 朱皇后点点头,目光柔柔“珍昭仪怎么样了?” 宣武帝摇头“太医说她体内有寒气,调养了大半年,也快痊愈了,这次流血不止反倒是好事,接下来再吃几幅药,便于子嗣无碍了。” 苏氏被撵出宫时,发了疯似的朝珍昭仪冲过来,要不是宣武帝反应快,人就要被她撞伤了。 但珍昭仪当时好像受了惊吓,下身流了好多血出来,皇帝还以为她有了孩子不自知,赶紧召了太医来。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并非大家以为的小产。 第62章 模仿 合熙宫的炭盆烧得旺旺的,喜鹊将窗子都关了起来,只余留了几条窗户缝,怕空气不流通,烧着炭盆会中毒。 霜降端了一碗热的红糖水来,里面温着一个整鸡蛋,糖水里还有红枣、枸杞、桂圆等温补之物。 “娘娘,你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 还以为她家娘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却因为她们的疏忽而流掉了。 合熙宫北面墙角有小爱姜的部分身体器官,还是江川公公去岁安排小太监们扫雪的时候发现的。 他当即便下了死命令,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分毫,否则让他抓到了,一律送去辛者库做苦力。 姜昕玥知道之后,才布下了今日这个局,小爱姜也总算可以安息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血崩”,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姜昕玥来了癸水,七天都不能侍寝,敬事房便撤了她的绿头牌。 头两天皇帝宿在丽贵妃和良妃宫里,第三天却有消息传出来,皇上在翻了荣嫔牌子的当晚,在半路上碰到一个躲在假山后哭泣的秀女,那秀女承宠了。 今儿个一大早,皇帝的圣旨已经晓喻六宫,储秀宫的叶采女被封为从九品的宝林了。 九品的品级在后宫来说,也就比宫女好那么一点点,像当初的姜羽彤,就是因为被封为宝林,结果饱受欺压,受不了了,所以逼着姜昕玥给她铺路。 皇后的翊坤宫里,一如既往的很热闹。 姜昕玥肚子还疼着,朱皇后出来前,都在闭目养神,也没人敢上来找不痛快。 毕竟前几日罪人苏氏的双脚被废,从延庆宫至宫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流了好长一段路,看到的人都怀疑她会血尽而亡。 宫里突然起了一阵流言,说苏氏的脚筋是姜昕玥挑断的,还说苏家全家被逼着离开京城,也是姜昕玥向皇帝撒娇,让他撸了苏大人的官职。 这样赶尽杀绝的,只是为了一条狗,真真是好睚眦必报的性格。 现在后宫里的人提起皇帝的宠妃,可不仅仅提起丽贵妃的名字了,里面珍昭仪出现的频率,竟也不比丽贵妃少。 只不过丽贵妃家世显赫,仍占着上风的。 姜昕玥努力了快一年,也终于有了点宠妃的形象在外。 “那海棠几时能开?我想移栽一株去顺安宫,到时候皇上见了也会喜欢的。” 良妃和姜昕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合熙宫得方向走,就听见了这样一番话,她翻了个白眼,眼神看着前方“喏,那就是叶宝林了,皇后娘娘将她安排在本宫那里,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本宫一点都不喜欢她。” 良妃这人性格直爽,但也不是无缘无故会对人恶语相向的人。 姜昕玥好奇的看着正在折海棠枝的叶宝林,见她穿着一袭淡绿色旗装,四月的春风一吹,显得清新可人“臣妾瞧着叶宝林好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她做了什么让良妃姐姐不高兴的事儿了?” 良妃先是脸一红,然后在姜昕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说完羞愤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姜昕玥也稍微瞪了一下眼睛,不过她不是为叶宝林做出来的事而感到惊吓,是没有想到,后宫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和她走同一条野路子的后妃子。 “她……她叫得那样大声,野猫发情的时候才有那种声音。本宫听了都觉得尴尬,她第二天怎么若无其事的给本宫请安的?” 姜昕玥只能说,她在那事上,能让良妃这种伺候了皇帝快十年的妃子都面红心跳,还是有一定功力的。 这世上哪有男人能抗拒得了? 更何况他们这位皇帝宠幸妃子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委屈自己,有如此尤物,岂有不吃到嘴里的道理? 可姜昕玥也更相信,她这来自异世的灵魂,才是攻心又攻身的高级猎手,对叶宝林,才是一时的新鲜感。 走得近了,良妃才看了看姜昕玥身上淡绿的旗装,又看了看叶宝林身上那件同色系的,突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本宫说今早见着她的时候怎么无端端眼熟,你觉不觉得……她的妆容好像在模仿你?” 就连穿的衣服风格,发髻款式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昕玥挑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良妃姐姐可还记得,臣妾第一次和丽贵妃娘娘起冲突,也是因为臣妾摘了一朵海棠花?” 她只摘一朵,就已经被丽贵妃罚在地上跪了两个时辰,叶宝林比较厉害,她都是整枝整枝的折断。 “你……” 良妃正要说话,眼见着丽贵妃的步辇已经过来,她赶紧拉着姜昕玥躲到一边,露出叶宝林折花枝的欢快身影来。 “放肆!” 此处海棠是宣武帝与丽贵妃情浓之时种下的,见证了他们最轰轰烈烈的那段爱情,丽贵妃向来珍惜。 如今到了海棠花的花季,树枝上已经结出了好多花骨朵儿,却被叶宝林那样粗鲁的折走了三四支,气得丽贵妃立马叫停步辇,怒气冲冲地大步过去“你是何人?哪个宫里的?” 叶宝林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丽贵妃杏眼圆瞪,冲过来就甩了她一巴掌。 这后宫无人不识丽贵妃,叶宝林以及叶宝林身后伺候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贱婢,谁允许你碰本宫的海棠花的?” 无非就是历史重演,姜昕玥无心看戏,拉着良妃,绕过那是非之地,回了合熙宫。 后殿的小菜园里,各种瓜果蔬菜长势喜人,良妃身后的宫女装了一篮子的青菜“咱们大公主就想着珍昭仪您宫里的青菜,说您这里的菜,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姜昕玥又多装了一些给良妃“那就让大公主随时来,想要什么菜挑就是了。” 良妃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该不会除了模仿你的脸,还要模仿你一路来是如何晋封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叶宝林非要去招惹丽贵妃呢? 第63章 赝品 “赝品终究不过是赝品,臣妾不急,良妃姐姐也无需着急。” 姜昕玥笑着送良妃走后,心中飞快盘算。 叶宝林,是……皇后娘娘的人! 上次皇后催生她,被她机智的利用宫寒躲了过去,皇后才打消了借她的肚子生子的念头。 这才过去多久? 她就迫不及待的又推了一个秀女出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秀女就是她找来的,新的生子机器。 这么着急,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了吗? 无意中猜到一个大秘密的姜昕玥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 “真恶心。” 喜鹊心直口快,将暖炉放在姜昕玥手里,让她暖和暖和“那叶宝林跟娘娘你同一天入宫的,在储秀宫时,她还同咱们住在一起,同室的人欺负她,咱们还帮过她的。” 没想到她竟然利用模仿自己昔日的恩人来获得恩宠。 太恶心人了! “皇上不是因为她像本宫才宠幸她,日后不要在皇上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咱们这位皇上,不喜欢玩替身梗。再说了,有本宫这珠玉在前,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处处不如本宫的妃子?” 买得起正品的人,难道会去用高仿吗? “娘娘,娘娘!” 江川从外头走进来“打听到了,今早皇上还处理了一批储秀宫的宫人,据说都是叶宝林在时,一些偷奸耍滑的。” 姜昕玥就知道,宣武帝不会无缘无故宠幸一个乐意模仿别人的秀女。 他只是在借着这个事情,在各宫各处安插自己的心腹而已。 储秀宫之前都是吴太后把持打理的,送进宫的秀女也是吴太后挑挑选选后才给他确定的。 大燕皇帝的后宫跟个筛子似的,到处漏风,到处都是吴太后的人。 他想从根本上解决。 特别是…… 听说昨日吴太后召见了朱皇后,婆媳二人闹得很不愉快,还惊动了皇上。 在场除了太后娘娘、宣武帝和朱皇后,还有淑妃和荣嫔。 结合朱皇后安排叶宝林截胡荣嫔,应该是在坤宁宫受了委屈,打击报复太后一党来着。 能让朱皇后都动真格的,除了吴太后争夺她的宫权,姜昕玥想不到其他了。 淑妃、荣嫔被太后娘娘推到前面来和朱皇后打擂台来了。 卷起来吧! 都卷起来,她就可以再猥琐发育一波。 “娘娘,娘娘!” 小轩子又跑进来“出大事了,方才皇上亲自盯着内务府的人去把御花园的海棠树给砍光了,还有叶宝林,皇上不许她跪了。奴才回来的时候,丽贵妃娘娘正闹呢!” 喜鹊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那让她家主子吃尽了苦头的海棠树,竟然被砍了吗? 可主子不是说皇上不是真心喜欢叶宝林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脑子不够用,都快被干冒烟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自己血流不止的那夜,皇帝一边揉着她的肚子,一边安慰她“玥儿别怕,以后朕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所以,那片海棠,其实是为了给她报当初罚跪之仇吧? 没想到只是设计了苏氏一回,就让皇帝感同身受,将年少时的种种隐忍、委屈、退让都移情到了自己身上,做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丽贵妃,算意外之喜。 叶宝林,算她倒霉。 想要模仿她,却被皇帝利用起来,成了个现成的靶子帮姜昕玥报仇。 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对喜鹊和霜降说,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被心爱的人伤透了心的傻姑娘。 入夜,敬事房照例托着绿头牌给宣武帝翻牌子。 他脖子上还有几条细细的抓痕,是晌午时,丽贵妃与皇帝争吵,结果叶宝林上前劝和,丽贵妃气头上一巴掌甩过去,叶宝林下意识躲开,那巴掌便扇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龙体被伤,御林军当时就拔剑架在了丽贵妃的脖子上,只要宣武帝一声令下,丽贵妃就会被冠上刺客的罪名诛杀。 最后皇帝还是心软,不许御林军伤丽贵妃,只让王得全将吓坏了的贵妃娘娘送回长信宫,没有皇上的允许,不许出宫门一步。 翻牌子的右手在淑妃和叶宝林的名字上反复犹豫了许久,最后宣武帝叹了一口气,翻了淑妃娘娘。 其实他更想去见珍昭仪,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会不会生气他帮别的妃子出气? 今天与丽贵妃争吵一番,还受了伤,他实在无心再费心去哄人了。 而且珍昭仪来了葵水,绿头牌都被撤了。 殿中空气压抑,使人呼吸不畅。 他起身走到承乾宫的宫殿门口,敬事房的人才要从他身后出来,去通知景仁宫掌灯,就听皇帝道“那是什么?” 漆黑的天空上有零星的星子闪烁,并不明亮的夜幕被几盏飞起来的纸灯笼点亮,隐约可见上面写着什么字。 “好像是祈天灯。” 王得全也抬头望着“奴才听闻民间有传说,只要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祈天灯上,让灯飞上天,天上的祈愿仙女们几下那些愿望上告神仙天君,所求之人的愿望就都会实现的。” “无稽之谈。” 天底下哪来的神仙? “哎呀!有一盏灯掉下来了。” 昏黄的灯一闪,刚好掉在了承乾宫门口,王得全见皇帝一直看着那灯,很识趣的捡了过来。 “吾爱邺郎,万事胜意。” 落款是痴心人。 王得全看清上面的字后,都感受到了许愿之人沉甸甸的爱意。 是后宫哪个爱慕皇上已久的妃子,不敢当面表达爱意,就向上天祈求,希望自己爱的人比万事如意更加如意。 万事胜意的意思,就是希望一切能够能够比自己期待的还要好一点。 甚至都没有暴露自己的名字,她是真的只希望皇上好,只想让天上的神仙记住被祝福的人,不想让神仙们关注祈愿的人是谁。 “呵!” 宣武帝轻笑一声“王得全,你说这狗爬的字像谁?” 狗爬字? 王得全突然间想起来一件旧事,皇上曾经说过珍昭仪娘娘的字,写得连鬼画符都不如,勉强能看而已。 “这……这是……” 宣武帝嘴角带着浅淡的笑着,对身后敬事房的太监道“不必去景仁宫了,朕今夜去合熙宫陪珍昭仪。” “可是……” 第64章 悲从中来 敬事房的太监想说,可是珍昭仪身子不方便,来了污秽,按着规矩,皇帝是不可以去的。 “嗯?” 皇帝只简单的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语气词吐出来,敬事房的小太监就将腰弯得更低了,恭恭敬敬道“奴才遵命。” 算了,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规矩也是为了皇帝而定下的,只要他自己愿意,他一个小太监哪有资格质疑什么。 脖子上的脑袋可比规矩重要。 喜鹊皱着眉看着地下东倒西歪的酒瓶“主子,别喝了,酒多伤身,你写再多的祈天灯,皇上也不会来的。” 霜降也跟着道“你还不让奴婢们写上你的名字,好歹要是掉一个下来被皇上捡到了,他也知道是谁在牵挂他吧!哪有你这样的?” 脸蛋坨红的姜昕玥抱着酒瓶坐在房间门口的长廊护栏上,双眼迷离道“我写这些……又不是给皇上看的,我是写给天上的神仙看的……他们能看见不就行了吗?” 喜鹊气得跺了跺脚“那这闷酒娘娘又是为谁喝的?” “为……为……” 姜昕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花树下,拿着酒瓶翩翩起舞“为了,我的……邺郎啊!” 合熙宫的宫灯摇曳,是有贵客已至的信号。 姜昕玥将酒壶高抬,豪迈的往下去倒,隔着老远用嘴去接,有点林青霞演东方不败时的豪迈和令人震撼的美丽。 “哗啦!” 酒瓶被抛向远处,碎裂声响起,珍昭仪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是跳起舞来,嘴里还唱着戏腔的歌谣“在花天锦地,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提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他说着洞房花烛时,众人贺佳人配才子。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月光温柔的洒向人间,合熙宫前殿种下的桃树已经有了一些桃花绽放,晚风一吹,便有漫天花雨飘落。 树下的美人穿得清凉,一件白色裹胸短得包不住她平坦的小腹,细柳似的腰肢如枝叶摆动,弱柳扶风正是这般。 下身配了一条同样白色的宽大的裤子,布料柔软飘逸,外面就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舞动时忽起大风,她的发丝和衣袂翻飞,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做那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她的歌声很动听,戏腔更是惊艳,可唱出来的曲子却伤感落寞,转了十几个圈的姜昕玥最后的结束动作站得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腰间的肌肤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搂住。 姜昕玥收起得逞的微笑,双目迷离恍惚地看着上方出现的俊美面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合熙宫的宫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怀里的美人眨了两下眼睛,不见她笑,却见一滴泪从她的左眼滚落,从脸颊蜿蜒而下,最后晶莹的凝结在下巴处,一滴、两滴、三滴……云九小说 眼泪决堤,美人无声哭泣,最后醉倒在宣武帝怀里,纤弱的身子让他惊觉,珍昭仪好像……瘦了许多? 春日夜寒,她又穿得这样少,喝了酒还跳舞,实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宣武帝有一瞬间的气闷,抱着姜昕玥,将她放进寝殿当中才发作“你们这帮狗奴才,到底是怎么照顾珍昭仪的?怎能由着她胡闹?” 喜鹊和霜降是贴身伺候珍昭仪的,皇帝一动怒,她们俩率先跪在地上“皇上明鉴,珍昭仪娘娘宽厚仁爱,对奴婢们都如亲人一般,奴婢们就是万死也不敢怠慢了娘娘,可……可娘娘近来忧心,每餐半碗饭都吃不完。今日……今日又不知为何突然感伤,说……说……” 喜鹊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宣武帝皱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霜降神情决然,一头磕在地上“皇上,珍昭仪娘娘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对奴婢们也不太爱吐露心声,再多的苦楚都是自个儿消化,自从娘娘在冷宫中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太后……太后娘娘也因荣嫔娘娘小产一事对娘娘多有为难。还有丽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都明里暗里的……今日又听说了皇上为叶宝林发作了贵妃娘娘,未免……未免悲从中来……” 霜降说得含糊其辞,但宣武帝自个儿已经脑补了好些个姜昕玥被欺负的画面。 这是在告诉他,珍昭仪受了那么多的苦,只为了可以在皇帝身边陪着他而已,可太后不容她的真情,丽贵妃处处算计,皇后娘娘表面宽和,背后也不知如何…… 珍昭仪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不愿与他诉苦,也从不告状,她总是那样开心,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每每皇帝与她在一起,都是最放松的。 原来她自己,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皇上……” 床上已经醉迷糊的姜昕玥抬手捉住宣武帝的袖子“邺郎……不要……不要……” 她好像做噩梦了,紧闭的眸子颤动着,却怎么都睁不开。 “你们都退下吧!” 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一方算计,一方疼惜,这便是同床异梦了。 宣武帝抱着怀里睡得沉沉地珍昭仪,怕她肚子还疼,搓热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 从前嫔妃们来癸水,莫说睡在一张床上了,就是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不行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从不曾为了谁破例。 一开始关注珍昭仪,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在后宫中独树一帜,后来又觉得她性子天真烂漫,真诚善良。 现在,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淑妃多一些,还是珍昭仪更得他欢心一些。 夜深人静,正是适合思考的时候。 淑妃是他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所以他对淑妃,处处都是不同的。 丽贵妃是他登基后,拥有那么多的女人中,最让他开怀,他见过最明媚爽利的女子…… 他对皇后有敬重,有愧疚,独独没有爱。 而珍昭仪呢? 她拥有淑妃和丽贵妃都不及的美貌,性格更像是淑妃与丽贵妃的结合,却还有她们没有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 有时候宣武帝会觉得,珍昭仪好像幼时的自己。 第65章 盛宠 所以他忍不住怜惜她,疼爱她,想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他没有对一个女人有喜欢到无法自控的情绪,但珍昭仪总能一次次打破他的规矩,让他为了她破例。 难道,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喜欢吗? 他是,真心喜爱珍昭仪?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惊得宣武帝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可能! 他爱他的江山,爱他的百姓,甚至爱他得用的大臣,就是不可能将真心这种东西,交给后宫的妃子。 身侧之人翻了个身,十分依恋的往宣武帝身边靠了靠,一张泛着粉色莹光的脸毫无防备的仰着。 灯光下,就连她发际线处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将才冷硬下来的心,在面对着珍昭仪这张脸时,又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 她对自己一片痴心,给她几分盛宠又如何? 姜氏一族只是寻常,并非什么世家大族,珍昭仪的父亲姜堰昆是益州姜氏的旁支,姜家祖上是益州第一富商,至今也不差。 可姜堰昆并非嫡系一脉,所以从前在益州未出仕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嫡系一脉将资源都用在了嫡出的公子们身上,想在嫡系中培养出几个朝廷重臣来。 可惜几个重金培养的嫡系子孙只谋了几个芝麻官,最有出息的反而是曾经被他们冷落的旁支子侄。 姜堰昆是姜氏一族官职最大的人了。 可益州那边的嫡系一脉还自持着身份,不肯承认姜堰昆的优秀,正是因为没有家族给自己助力,他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庶女身上。 不过最后这一点,宣武帝是不知道的。 姜昕玥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皇帝此时的表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已经将宣武帝的心凿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有了她的身影。 但这还远远不够。 宣武帝的心跟他的后宫一样,都是到处穿孔的筛子,那个孔里住着丽贵妃,这个孔里住着淑妃,还有哪里住着旁的什么人也不稀奇,她不过是占据了一角而已。 想要成为后宫第一宠妃,她要姜昕玥这三个字,至少占据宣武帝大半颗心脏,其他丽贵妃也好,淑妃也罢,都只能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玩泥巴。 入帝心对姜昕玥来说不难,难的是简在帝心,成为皇帝饭桌上,非吃不可的那碗白米饭。 可惜她今天不能侍寝,不然怀孕一事提前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好叫皇后娘娘知道,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拿来恶心她。 顺安宫—— 良妃刚将大公主哄睡着,偏殿那边就闹起来了,吓得大公主又惊醒过来。 “要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呢?” “娘娘……” 宫女称心从门外进来“叶宝林吐血了,说是中了毒,她的宫女正吵着要找皇上来主持公道。” 良妃拍了大公主几下,就将她交给嬷嬷带下去,确定大公主听不见后才道“今日不是珍昭仪侍寝吗?” 说是侍寝,可珍昭仪来了癸水,并不方便,所以皇帝只是喜欢她,几日不见便想念得紧,都不顾老祖宗的规矩,触霉头也要去合熙宫。 皇上这般喜爱珍昭仪,叶宝林就是想截人,也要挑个不受宠的吧! 珍昭仪说的果然是对的,赝品就是赝品,不及正主的万分之一。 但人是皇后娘娘塞进她宫里来的,必定是存了两分让她护着叶宝林的意思。 良妃叹了口气“让叶宝林的人歇着,你让小桂子去合熙宫,好好说,不要大声嚷嚷。” 合熙宫的宫人与顺安宫向来交好,只要不蛮横行事,他们不会记恨到良妃身上。 小桂子站在合熙宫的门口,将情况好生的与江川说了,末了还一脸的埋怨道“那叶宝林是个能折腾的,咱们娘娘实在没了办法,她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咱们娘娘也怕她万一有个好歹。白日里连贵妃娘娘都因她而被皇上训斥禁足,主子她让我来问问,能不能通报皇上一声?” 至于皇上过不过去,那就不关良妃娘娘的事了。 江川虽有些为难,但良妃娘娘与自家主子关系不同,还是让小桂子在外等着,他进去问一声。 小轩子守在寝殿门口,听了江川的话,冷哼一声“她中毒了又不是咱们下的,来合熙宫做什么?难道皇上是什么灵丹妙药,见一面就能解毒不成?” 江川也不情愿道“谁说不是呢?可良妃娘娘宫里的人来请,我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 “先把小桂子请到耳房去吃茶,等娘娘醒了再说。” 那叶宝林还有功夫折腾,想必没什么大问题,良妃娘娘妥帖,定是为她请了太医了。 那这厢皇上去得早还是晚,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这事是会告诉皇上的,怎么告诉,什么时候告诉,那是他们合熙宫的事儿。 “皇上呢?” 叶宝林嘴唇乌青,又突出一口血来“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你们没去通知皇上?” 翠茵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叶宝林,皇上已经在合熙宫歇下了,这满宫上下,没人比你更知道珍昭仪有多受宠,你说是吗?” 不然她为什么要模仿珍昭仪的穿衣打扮,有时候连说话时的小动作都惟妙惟肖,若不是长久观察,依葫芦画瓢,怎能学得那么像? “你……” 叶宝林实在脱力,连凶狠地表情都做不出来,气喘吁吁道“本小主如何得宠,那都是本小主的本事,容不得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指手画脚,再敢多言,本小主掌你的嘴。” 翠茵又是一个白眼,这次连话都不说了,扭头就走。 天微微亮时,宣武帝就起身了,姜昕玥昨夜醉酒,到现在都还没醒。 “王得全。” 皇帝正了正衣襟“去太医院让严太医给珍昭仪请平安脉,朕要知道珍昭仪的身子如今能不能有孕?若是有孕,能否保他们母子平安?” 皇上竟然想要珍昭仪给他生个皇子? 王得全将叶宝林中毒的话又吞了回去,怕珍昭仪万一听到了,会给自己穿小鞋。 如今的珍昭仪,早就不是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小贵人了。 第66章 看笑话 王得全不说,小轩子却不能不说。 但他是合熙宫伺候的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偏着自家主子的,王得全不介意卖他个好,将来或许还能赚个人情。 他时机选得很巧妙,宣武帝已经走出了合熙宫的宫门,小轩子才道“启禀皇上,昨夜叶宝林好像中毒了,良妃娘娘说她闹腾得不行,非要皇上您过去探望。可奴才想着,娘娘她昨儿个喝醉了酒,必是唤不醒的。又不敢打扰了皇上您休息,所以等到现在才说,请皇上责罚。” 为了个宝林责罚珍昭仪得用的大太监,那不是打珍昭仪得脸吗? 宣武帝摆了摆手“中了毒不请太医来诊脉,跑来找朕做什么?” 昨日因着那连样子都没记住的叶宝林,已经惹得珍昭仪吃醋伤怀了,再不能因她伤了珍昭仪的心。 他脚步不停的上了龙辇,对叶宝林的中毒显得漠不关心。 姜昕玥睁开双眼,眼底哪还有半分迷离,清醒得可以打死一头老虎“叶宝林中毒了?” 喜鹊服侍她起床洗漱“大半夜的劳累小桂子跑这一趟,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昨日才让丽贵妃吃了挂落,夜里又要招惹咱们,真当她是这后宫里第一得宠的人了?” 若论起得宠,喜鹊觉得,现在的丽贵妃已然不能和自家主子比了。 要不是她家世显赫,皇上不能得罪丽贵妃的外祖裴家和祖父宋家,以及丽贵妃的父亲丞相大人,恐怕连面上这点恩宠都没有了。 裴家老太爷官拜中书令,天下文臣之首,裴中书是丽贵妃的亲外祖父,而宋家的老太爷是内阁首辅,朝廷六部都要听他调遣。 宋首辅的儿子,丽贵妃的父亲还是当朝丞相,可以说满朝文臣都是他们的人。 从前皇帝盛宠丽贵妃,谁又说得好,到底是因为真心喜欢,还是利益使然呢? 可不管她从前多风光,昨日的事,已经足够令宫中的风向转个弯了。 姜昕玥坐在步辇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目沉思。 不对…… 皇后娘娘走一步看十步,能在她还没崛起的时候,就给她下毒并嫁祸给蒋媛,而且没留下任何把柄的人,心思之深沉,难以斗量。 这样一位全漏无遗的宫斗高手,怎么可能找像叶宝林那样恃宠生娇,没有半分头脑的人来夺宠生子? 她还有什么后招? “啊——” 长信宫里发出一声惨叫,姜昕玥睁开眼,就见皇后娘娘带着一大群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 喜鹊扶着姜昕玥下了步辇,眼看着朱皇后身后跟着的一大串嫔妃全进了长信宫,便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啪啪啪……” 凌厉的鞭笞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姜昕玥进去时,丽贵妃的寝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姜昕玥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叶宝林和丽贵妃,以及周边拉架的太监和宫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 良妃忍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道“还不是叶宝林认死理,觉得是丽贵妃给她下的毒,昨夜太医给她催吐,让她吃尽了苦头,皇上又没去看她,今儿个一早就发疯了,冲进长信宫来说要杀了丽贵妃呢!” 姜昕玥眸子微亮,闪烁着精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还在储秀宫时的画面,心下了然的点点头“不怪叶宝林气性如此大,毕竟是征西大将军家的嫡女,虎父无犬女嘛!” 征西大将军家的嫡女入宫,身份竟然只是个低微的采女,承宠之后也才封了宝林。 原是因为大将军不想让女儿入宫,所以在阻碍自家女儿的“前程”,可叶宝林自个儿对皇帝痴心一片,非要在皇帝面前露脸。 之前在储秀宫,欺负叶宝林的秀女也是得了征西大将军的令,想让叶宝林知难而退,安心回家嫁给家里为她挑好的青年才俊。 不曾想恰巧被与她同住的姜昕玥救了,阴差阳错之下,让叶宝林留了下来。 在储秀宫未承宠的那段日子,她们二人因着同房,所以总是在一处学规矩的。 自从姜昕玥得宠之后,却不曾记得她这位储秀宫的好姐妹,所以她主动找到了皇后娘娘,要与她合作,模仿着姜昕玥的一切,引起皇帝的注意。 事实证明她很成功。 不过叶宝林和朱皇后的交易,姜昕玥是不知道的。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不记得有叶宝林这号人物。 “快把叶宝林和贵妃娘娘拉开,这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也已经让大家伙看了笑话,丽贵妃好不容易从叶宝林手里逃出来,头发和衣服都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地上被人按住的叶宝林更是连脸上都有一道鞭痕,红肿发紫,渗出血粒子来。 鸡飞狗跳好一阵后,到底是惊动了皇帝,宋家和叶家,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常胜武将,偏袒谁都会引起前朝不满。 所以,宣武帝采取了最粗暴的法子——谁都不帮。 丽贵妃有给叶宝林下毒的嫌疑,就着令让悬镜司去查,叶宝林以下犯上,冲撞贵妃,就禁足加抄写宫规。 剧情发展和姜昕玥不同,但最后都是抄写宫规,这叶宝林还真是把复刻姜昕玥进行到底了。 被宫人们扶着下去的时候,叶宝林路过姜昕玥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昕玥倒没多大感觉,叶宝林深爱着皇帝,那不管她们之前关系如何亲近,现在也是不可能做好姐妹的。 皇帝只有一个,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情敌。 甭管爱不爱,都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只不过叶宝林大概觉得自己被好姐妹背叛了,抢了她心爱的男人。 朱皇后一大早的来拉架,也没了让众妃请安的心情,皇帝回御书房后,就叫众妃各自散了。 良妃和德妃约着一起去了皇子所,姜昕玥心中有事,让步辇先回了合熙宫,自己带着喜鹊和霜降漫无目的的逛着。 “嘶——” 霜降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蹲了下去,捂着脚踝“娘娘,奴婢……奴婢扭着脚了。” 已经行至烟波飘渺的人工湖边,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霜降正是脚底打滑扭伤的。 第67章 被推下水 正是清晨,宫人们都在自己主子宫里忙碌着,鲜少有人往这边来。 “珍昭仪娘娘!” 一个小宫女出现在柳树下,恭敬的给姜昕玥行礼“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我们娘娘想请珍昭仪娘娘去景仁宫一叙,不知现下可方便?” 姜昕玥看了看那宫女的脸,好像的确是在淑妃身边见过的。 再想到上次淑妃说有空要她去景仁宫一起聊聊天,自己一直没去,人家找上门来了。 喜鹊扶着霜降,对姜昕玥道“主子,你去吧!奴婢送霜降回去就成。” 霜降也点点头,表示可以。 湖边清风微漾,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过后,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走出来两个身影。 “娘娘,她们落水了,咱们……” 张婉仪睨了在水中挣扎的姜昕玥一眼,淡漠到近乎凉薄的眼神直接略过“今日咱们什么都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宫女一瞬间失了声,只觉得浑身冰冷,低着头跟在张婉仪身后,再不敢言语半句。 翊坤宫—— 朱皇后正在喝着宫里最擅茶技的宫女刚泡出来的碧螺春,唇齿间余留的淡淡茶香,使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嫔妃们日日请安,她的日子过得也辛苦,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明明内心极不情愿,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些女人,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盯着她屁股底下的凤位,就等着她犯错,将她拉下神坛,踩着她的尸身上位。 这些年她殚精竭力,步步惊心,外人只见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却没有看见她的心酸和痛苦。 茶越喝越苦,却越发得她欢心。 苦茶入喉虽涩,但越是苦涩,过后越是醇香,回味无穷。 希望她的前半生虽苦,往后的大半辈子,要像这好茶一般,全是清香。 “娘娘,查到了,昨日那祈愿灯是从合熙宫里飘出来的。” 微眯的双眼猛得睁开,朱皇后眼底逐渐浮现处笑意“听说昨儿个皇上翻的是淑妃的牌子?” 纷纭点头“这淑妃虽说不是盛宠,但也占着皇上表妹的身份,又有太后娘娘护着,皇上总不会冷了她去。这次珍昭仪截了淑妃的胡,就是她再好说话,太后娘娘也饶不了珍昭仪。” 朱皇后哼笑了一声“那老虔婆还以为皇上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淑妃呢!殊不知人心易变,如今珍昭仪才是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 这宫里,最不得宣武帝喜爱的是皇后,可最了解宣武帝的,却是朱皇后。 她是唯一一个皇帝还在做太子时就入了宣武帝后院的太子妃,年少相伴,已过十三载。 皇帝他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岂能不知? 很久以前他看淑妃的眼神是这样的,后来吴家倒台,淑妃恨他,时间长了,感情便淡了。 后来他看丽贵妃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只是丽贵妃性子嚣张跋扈,容不得人,吃起醋来不管不顾,就是皇帝也吃不消。 更不要说裴家和宋家在朝堂上越来越不给皇上面子,好几次惹得皇上来翊坤宫大发雷霆,抒发对裴宋两家的不满。 恐怕皇帝对丽贵妃再多的喜欢,也早就被她的家人消磨干净了。 直到最近她又发现,皇帝看珍昭仪的眼神,与从前看淑妃和丽贵妃都是差不多的。 她就明白,珍昭仪已经入了皇帝的心了。 只是帝王多情又薄情,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不知珍昭仪又能在皇帝心里多久? 若是如昨日的淑妃和丽贵妃等人,也不值得她花多少心思。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她不犯下大错,没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正想着,外头跑进来一个太监“皇后娘娘,不好了!珍昭仪被人推进了湖中,太医说许是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呛了不少水进去,现下还在抢救,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合熙宫的宫人全都被打了板子。” 朱皇后内心波澜不惊,从容的起身“走吧!咱们也去合熙宫看看。” 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出手了吗?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珍昭仪她会水,就算有人推她下去,她也能自救,为何你们要留她一人在湖边?是不是有人在湖底拖住她?现在你们一问三不知,朕要你们有何用?都该拉下去杖毙才是。” “皇上息怒!” 朱皇后一进门就听见皇帝要大开杀戒,于情于理,她做为皇后都该上前规劝“旁的人就不说,这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可是珍昭仪的心腹宫人,若是她醒来发现这四人没了,该有多难过?” 宣武帝冷哼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去看躺在床上,头上插满了银针的姜昕玥,心头一阵阵慌乱和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无心探究,就想让床上生死不知的女人快点醒来。 喜鹊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朱皇后,只觉得它那张美人脸面目可憎。 看似是在替合熙宫伺候的宫人们求情,实则是在给他们四个拉仇恨,甚至连她家主子也一道算计进去了。 什么叫“旁的人就不说了”? 这不是明着告诉合熙宫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人的性命都不重要? 就算被打死了,珍昭仪也不会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幸好这段时间跟在主子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不然她还会因为皇后娘娘这句话中的亲昵,对她感恩戴泽呢! 宣武帝其实也知道,这事喜鹊她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已经一人打了二十大板子了,再计较,珍昭仪床前可无人伺候了。 霜降还好,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来伺候珍昭仪之前,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挨打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二十板子打下来,除了当时疼一点,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喜鹊不一样,她是跟着姜昕玥长大的,小时候吃得最多的苦也就是陪着自家小姐挨饿受冻,周氏不会动手打人,怕脏了自己的手,惹老爷不痛快。 所以她这一挨打,动作都僵硬了几分,屁股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 第68章 死证清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皇后冷下脸看着喜鹊“你来说,珍昭仪从长信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落水了,还变成现在这样?” 距离姜昕玥落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后宫里该知道的嫔妃们已经都知道了,陆陆续续站在合熙宫主位的寝殿中,向皇帝和皇后娘娘行礼。 淑妃来得早,已经听过喜鹊向皇帝禀告事件的原委。 皇后开口询问,不等喜鹊回答,她已经走上前道“喜鹊和霜降一口咬定是臣妾宫里的宫女把珍昭仪推下去的,可今日是太后娘娘礼佛的日子,臣妾早早就去了坤宁宫,臣妾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随臣妾去了坤宁宫的小佛堂,坤宁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能做证。” 金昭仪最是看不惯淑妃总是一副清清冷冷地样子,低声说着“太后娘娘是淑妃娘娘的亲姑母,他老人家自然是向着淑妃娘娘的,坤宁宫的宫人恐怕还不足为证。” “金昭仪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是非不分,会偏袒作恶之人吗?” “臣妾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合理猜想罢了。” 当今太后与皇帝不和又不是什么秘密,她不敬太后又怎么了? 太后本人又不在这里。 宣武帝目光沉沉地看着淑妃,显然已经在怀疑她了。 昨夜她先是翻了淑妃的牌子,中途却去了合熙宫,有心之人只要一查便知,是珍昭仪的祈愿灯将他吸引过去的。 太后一心想扶持淑妃重获圣宠,令吴家恢复往日盛况,为此做了不少努力和安排。 可好不容易等到淑妃愿意重新再接纳皇帝,与他冰释前嫌,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珍昭仪,总是在皇帝与淑妃中间横插一杠子,太后自然也对珍昭仪厌烦不已。 昨晚珍昭仪又坏了淑妃的好事,就算淑妃不计较,那太后呢? 宣武帝也和众人想到一处去了。 每一次…… 每一次他有心爱之物,只要被母后发现,不是要他送给旁人,就是强行从他手中夺走。 他明白身为帝王,不该让旁人猜测到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心爱之人令他失去应有的理智和判断。 可是……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或人,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懂得分辨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都要掌控他的人生? 他是皇帝,是天子,就算是太后,也必须以他的心意行事。 后槽牙咬了又咬,宣武帝沉着脸道“传朕旨意,朕要封珍昭仪为珍嫔。” 太后不是一心要杀了珍昭仪吗? 他偏要将人护在羽翼之下,给她无上荣宠,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却不敢对她下手。 且不说封珍昭仪为珍嫔的消息传到坤宁宫时,太后娘娘作何感想,淑妃整个人跌坐在地,狼狈的流着泪“皇上此举,可是恼了臣妾?” “放肆!” 宣武帝对她怒目而视“你是在质问朕?” 淑妃却是起身,背脊站得挺直“再放肆也不是第一回了,皇上从前总纵着臣妾,说臣妾这样的真性情很是难得。如今臣妾再真性情一回,替曾经的邺郎和荣儿问一问,你是否……不信臣妾?” 若是深爱时,那肯定是信的。 可一个男人若是不爱了,再问这种问题,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宣武帝眉宇间闪过一丝柔情,却在瞥见昏迷的姜昕玥时,又冷却下来“信你什么?信你不是为了吴家刻意讨好奉承朕?信你从未对朕动过心?信你和太后一般,心里只有吴家?” 淑妃,不过是又一个太后罢了。 他一声声的反问,令淑妃得信心在滴血。 或许曾经她是不爱的,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与宠溺,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太后将吴家兴起的重担交给她,杀父之仇折磨着她,她早已身心俱疲。 “啊啊……” 有嫔妃尖叫起来。 眼中存了死志的淑妃从发间抽出一支金步摇,直接插入自己的脖子一侧,锋利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刺进皮肉,血液喷洒出来,被宣武帝冲过去,一把夺过扔在地上“你疯了?” 淑妃苦笑“臣妾愿……愿以死证名自己的清白,臣妾从未……从未害过珍昭仪……” “快传太医!” 朱皇后满脸关切“皇上快带淑妃回景仁宫吧!珍昭仪这里有臣妾,不会有事的。” 皇上刚才已经说了封珍昭仪为珍嫔,可淑妃和皇后都只叫她珍昭仪,都不想应了皇帝,让珍昭仪晋升呢! 而封嫔的,除了淑妃的亲妹妹荣嫔,大燕后宫再无人有这样的待遇。 荣嫔凭的是那时如日中天的吴家和太后,而珍昭仪靠的,可仅仅只是她自己。 后宫众妃都想着,只盼望皇帝不过一时气急,并非真心想晋封姜昕玥。 宣武帝看着血流如注的淑妃,又看了看面若金纸的姜昕玥,焉得松开淑妃的手,将她往朱皇后怀里推“不了,皇后带淑妃回景仁宫救治,朕要在这里陪着珍昭仪,她胆子小,若是醒来见不到朕会害怕的。” 朱皇后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敢再耽搁,朱皇后立马让纷纭如太医院请太医去景仁宫,扶着淑妃上了她自己的步辇,急匆匆地往景仁宫赶。 其实,皇帝若真有心,就不应该挪动受伤严重的淑妃。 合熙宫里为珍昭仪诊治地太医就有三位,匀一个出来给淑妃,就在偏殿里止血包扎更能保证淑妃的安全。 何必舍近求远呢? 无非就是觉得淑妃在珍昭仪的床前自戕,见了血不吉利,恼怒淑妃的行为而已。 她们这位皇帝,爱则令其生,恨则欲其亡。 “嗒!嗒!嗒!” 养着七八条锦鲤的水缸里滴进几滴雨水,不一会儿,天空暗了下来,大雨滂沱,阴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皇宫。 “可惜了,她总是命好。” 大殿里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宫妃,她背对着殿门口,语气没有半点沮丧或者兴奋“都处理干净了吗?” 跪在地上的宫人回道“处理干净了,绝对查不到您头上来。” 那宫妃选了一支金簪往头上戴“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命的。” 第69章 铁打的皇后 “皇上,您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奴才求您多少吃点,别珍昭仪娘娘醒了,您又倒下了。” 王得全端着膳食跪在宣武帝脚边“若是珍嫔娘娘醒来看见了,可要骂奴才不当心了。” 他不愧是宣武帝身边最得用的内侍,这会儿珍嫔娘娘都叫上了。 王得全看得真真的,丽贵妃娘娘受重伤昏迷那次,皇上看着心急如焚,还一夜未睡的守着,可该吃吃,该喝喝,要处理的奏折也半点没耽搁。 甚至出了长信宫,还在关心珍主子去可冷宫有没有受委屈,暗示他去内务府交待,不可怠慢了珍主子。 那时候皇上将珍主子打入冷宫,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吧! 不然且看着今日…… 珍主子落水昏迷,皇上查都没查就认定是淑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勾结,想谋害珍主子的性命,逼得淑妃娘娘不得不自戕以证清白。 饶是如此,皇上对淑妃娘娘也没有半点怜惜,还叫她回自己宫里去治伤。 王得全都能想得到,如果淑妃不自戕,恐怕落不到什么好。 如此看来,皇帝对满后宫的妃子虚情假意偏多,只珍主子是个例外。 哦不…… 他是皇帝的内侍,不该说皇帝虚情假意的,他对珍主子就真心得紧。 “朕吃不下。” 宣武帝拉着姜昕玥冰冷的小手,眼睛里冒出红血丝“她是自己爬上岸求救的,救了她的宫女说……说珍昭仪昏迷前指着水里,说有人在拽她的脚,你说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她那么相信朕,朕却一次次让她失望,置她于险境,朕明明可以保护她的。” 王得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皇帝你薄情,根本不在乎这后宫里的哪个妃子活,哪个妃子死吧! 反正现在有了珍主子,皇上肯定是舍不得珍主子死了的,也不算太薄情。 珍主子对皇上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这都是珍主子应得的。 合熙宫外跑进来一个步子轻巧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向宣武帝回话“启禀皇上,淑妃娘娘的伤口止了血,太医说要好好静养,淑妃娘娘她……有身孕了。” 寝殿中落针可闻,宣武帝慢慢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小太监冒了一脑门的冷汗,直觉皇上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声音更小道“皇后……皇后娘娘让奴才来报喜,说……说淑妃娘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方才情绪波动太大,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见了点红,太医说需得好好静养,否则怕……怕滑胎。” 宣武帝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王得全,去太医院拿些补品送去景仁宫。” 他若没有表示,太后又要怪罪到珍昭仪头上来。 今天是推入湖中差点淹死,明天呢? 做为上一届的宫斗高手,最后成为太后的女人,心机手段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不能再让珍昭仪冒险了。 姜昕玥昏迷三日,宣武帝除了上朝,就是守在合熙宫里,就连太后摆宴庆祝淑妃有孕,派人来请皇帝都没请动。 众妃总算是看明白了,淑妃已经彻底失宠。 皇帝怪她伤害了珍昭仪……啊不……两天前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珍嫔娘娘了。 皇帝让王得全宣读的圣旨,谁反对都没用。 原本淑妃怀孕也是喜事,但是皇后娘娘隔天又爆出一个惊天大事。 一直住在远离东西六宫,位置很是偏僻的延禧宫兰采女,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合熙宫内,朱皇后抱着孩子向宣武帝解释“臣妾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恰巧碰上珍嫔落水昏迷,还来不及跟皇上您说,延禧宫那边又说兰采女马上就要生了,臣妾只能安排了产婆过去接生,刚生下来,臣妾立马就派人将小皇子抱来了,兰采女命苦,生下孩子便去了,臣妾瞧着实在可怜,特来向皇上求个恩典。” 宣武帝明知故问“什么恩典?” 朱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恳请皇上,将五皇子交给臣妾抚养。” 朱家比起宋家来,虽然不是文臣之首,但朱皇后所在的朱家,并不比宋裴两家弱势,不然当年的中宫之争,获胜的也不可能是朱皇后。 丽贵妃这么多年不服皇后,也是因为两家旗鼓相当,未出嫁时她们两就隐隐相争,论美貌,丽贵妃更胜一筹,可论礼仪才华,又是朱皇后更得人心。 如果朱皇后都有了嫡子,丽贵妃还不知道会疯魔成什么样子。 姜昕玥只觉得鼻腔喉咙里一阵阵发疼,昏沉的意识在朱皇后提起延禧宫的兰采女时,才清醒过来。 但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脑中还一团浆糊,此时睁眼必定要卷入帝后二人之间的争斗中。 做为处处为皇帝着想的宠妃,皇帝不愿意的事,她肯定要捣乱才能让皇帝产生,珍嫔是自己人的想法。 但她不想。 一个是她头还很疼,怕一会儿说起话来得罪朱皇后,再一个是她不想这么早就和皇后娘娘撕破脸,站在对立面。 嫡子对皇后来说有多重视,姜昕玥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到。 叶宝林不是皇后的人!! 不! 应该说,只有叶宝林自己以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这么说起来,不是朱皇后找了叶宝林来借腹生子,而是叶宝林主动去了皇后那儿,愿做她的马前卒。 只是叶宝林自己也没想到,她在前头吸引火力,让丽贵妃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翊坤宫,朱皇后早就盯好了一个肚子,瞒着所有人,去母留子了。 朱皇后的虚晃一枪,把所有人都骗了,包括姜昕玥。 不愧是流水的后妃,铁打的皇后,屹立于山巅不倒,也是有她的原因的。 耳边朱皇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皇上,臣妾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了多年,心中伤痛一直难以自愈,朝中大臣都以臣妾无子,逼着臣妾退位让贤,求皇上给臣妾一条活路吧!” 这是拿性命要挟起皇帝了。 可朱皇后哭得凄惨,宣武帝也气不起来,想到早夭的两个嫡子,心中也不好受。 第70章 怎么回事? 其实朱皇后猛抱养一个皇子,对姜昕玥来说也不是坏事。 反正她从未想过当皇后,和朱皇后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反而她帮着朱皇后成功抱养五皇子的话,朱皇后才会对她放下戒心。 “唔……” 说干就干,她捂着额头,缓缓用手肘撑起身子,发出不小的动静“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朱皇后拭了拭泪,从地上站起来,姜昕玥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向朱皇后得眼睛大大的瞪了起来“皇……皇后娘娘……都……都生了小皇子了?” 她太不敢相信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朱皇后怀里的那个婴儿并未消失,僵硬的扭头看着宣武帝“皇上……臣妾该不会……昏迷了十个月吧?” 宣武帝被她逗笑“瞎说什么?这是延禧宫的兰采女生的五皇子,可惜兰采女福薄,生下他就去了,皇后正在问朕,这孩子的去处,爱妃以为如何?” 朱皇后紧张的看着她。 “臣妾……臣妾哪里懂这些?就约莫着,应当要给他选一个真心爱护他,把他当成亲儿子来教养,不要伤害他的母妃吧!” 朱皇后接连丧子,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若是她领养了五皇子,只会把对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感情转移到五皇子身上,她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珍嫔赤子之心,不计较那些拐弯抹角的后宫争斗,说的都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为孩子好的话。 宣武帝因她的话又想到了自己,在教养孩子一事上,有时候亲生母亲也不见得就会做比养母好。 他抬手,摸了摸姜昕玥柔顺的头顶“皇后,五皇子养在翊坤宫,是珍嫔的意思,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朱皇后立马跪地请罪“皇上明鉴,臣妾也是两日前才知道兰采女有孕,而且快生了。” 两日前姜昕玥还昏迷着,怎么商量? “哇嘤嘤嘤嘤……” 朱皇后怀里的小人儿突然哭了起来,而抱着他的朱皇后还跪在地上,只能摇晃着小人儿,试图安抚他。 嘴里还“喔喔喔”的哄着,一看便是带过人的熟手了。 姜昕玥赶紧拉住宣武帝的袖子“皇上,臣妾之前不知道有这个小娃娃,臣妾只是觉着皇后娘娘她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和臣妾的姨娘看臣妾时是一样的。皇后娘娘,一定很爱这个孩子吧!” 因为她的姨娘也很爱她。 宣武帝却没那么快叫皇后起来,而是对着姜昕玥笑了笑“你姨娘已经被姜鸿胪提为平妻了,你不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 便宜爹早就写了信,托外出采买得公公带进来了。 可宣武帝不喜欢入宫的妃子与家中联系,所以姜昕玥假装不知而已。 “啊?” 她又瞪大了眼睛表示惊讶“姜……鸿胪是谁?” 她这副蠢萌蠢萌的反应取悦了宣武帝,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道“朕已经提拔你父亲做了鸿胪寺正卿,许是他觉得你在此事上出了力,便将你娘亲晋为平妻了。” 姜昕玥红了眼,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撒娇“臣妾多谢皇上,可皇上要转达父亲,他能做鸿胪寺卿,臣妾可没有帮他说半句话,都是他自己遇到了皇上这位伯乐,他要谢也该谢皇上的。” 开玩笑,差一点就把她打到后宫干政那一拨里面了好不好? “咳咳……” 本来也是逗她,宣武帝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既如此,皇后,带五皇子回翊坤宫养着吧!朕子嗣困难,让下面的人当心些。” “是,臣妾会交代下去的。” 朱皇后临走时,感激的看了姜昕玥一眼。 “她走了。” 宣武帝将人抱在怀里,后怕的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姜昕玥。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觉得不是淑妃娘娘……” 当时霜降扭伤了脚,喜鹊扶着她回合熙宫,那个自称是景仁宫宫女的女人领着她养景仁宫里去。 人工湖上有一座朱红色的木桥,要去景仁宫就要过桥。 姜昕玥自己会水,也就没太注意安全,谁知就是这么一个疏忽,那宫女竟然一掌打在她的后背,将她推了下去。 而且非常快的,水底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虽然下去查探的太监说是水草打结,但姜昕玥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极好,能在水里憋气三分钟。 那用面具遮住脸的是个侍卫,身材高大,力气也是她的几十倍。 她只能装死,骗那侍卫松手后,趁他不注意,来探她的脉搏时,猛地睁开眼,将手里的金簪插入他的胸口。 她是用了死力气的,要不是水底阻力太大,金簪只刺进去他的胸口一半,侍卫再强壮也不可能逃得脱。 “如果真是淑妃娘娘,她怎么可能用自己宫里的人来叫臣妾去?无非就是有人想嫁祸给淑妃娘娘。害臣妾的,肯定不是淑妃娘娘。” 宣武帝长舒了一口气,若是珍嫔不管不顾吵着要处置淑妃,他才为难。 吴家没了,淑妃和荣嫔留在宫里做个吉祥物,对太后娘娘也有个交代。 而今她还怀孕了,更是动也动不得。 好在珍嫔是个明事理的,不管是从容貌还是性格上来看,都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朕已经让王得全着悬镜司去找你说的那个宫女和侍卫了。” 宣武帝将下巴搁在姜昕玥头顶上“但朕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对方做出这种事,尾巴肯定也早就扫干净了。” 那小宫女要么死了,要么被藏起来了,轻易是寻不到的。 至于侍卫…… 能在宫中任职的大内侍卫,个个都大有来头,没有家世的有背景,没有背景的有人脉,想搜查也困难重重。 可珍嫔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满目崇拜地看着他“任由她们再厉害,能比皇上还厉害吗?臣妾相信皇上肯定会把后宫中残害嫔妃的坏人抓起来的。” 她握着小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到时候臣妾一定要让坏人尝尝臣妾拳头的滋味。” 一瞬间,她苍白的脸色又变得生动起来。 第71章 大武比 换了旁人,此时定是要哭哭啼啼,向他讨公道,攀咬这个,攀咬那个,总之要把后宫里得宠的妃子都拉踩一遍。 就算不拉踩,也总会显示自己的柔弱,旁敲侧击的引导他去怀疑某位妃子。 偏珍嫔和任何其他人都不同。 丽贵妃与她有仇,她提也没提。 皇后也算计害过她,宣武帝不知她有没有发现,她还帮着皇后说话,这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仔细回忆起来,好像金昭仪、张婉仪也都为难过她,可她好像转眼就忘了,没把人家的欺负放在心上。 只唯独两次,一次是因为霜降被打,她第二天就撸起袖子把丽贵妃的宫女揍了一顿。 再一次就是苏婕妤杀了小爱姜,她设计苏婕妤被他斥责了一回。次次都是为了身边的人或宠物,她才出手还击。 是他对她的盛宠太过,又不曾保护过她,才让后宫人人都觉得,珍嫔好性儿,更好欺负。 后宫众妃若是知道皇帝这么想,只怕都要在承乾宫门口跪着喊冤了。 将时间倒回到长春宫的楚婕妤还在的时候,楚婕妤撺掇珍嫔地姐姐姜宝林去洗荷殿上吊,还装鬼吓唬珍嫔。 如今的楚婕妤去哪了? 哦! 已经被贬为末等更衣,充入辛者库为奴了。 再来看看德妃宫中的苏婕妤…… 她杀了珍嫔的小狗,还诬陷珍嫔将小狗的尸体挂在门上恐吓她。 结果故技重施时被皇上抓了个现行,被挑断了脚筋,送回了家中不说,苏家为了避祸,举家搬离了京城。 不用打探苏婕妤的下场也知道,她必死无疑。 还有曾经是蒋顺仪,如今是冷宫罪奴的蒋媛,不说盛宠正浓吧!在珍嫔入宫之前,在皇上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得脸的。 因她给珍嫔下毒,遭皇上厌弃,这辈子已经没有指望了。 还有婉贵仪,就因为去冷宫说了珍嫔几句不好听的,就被皇上借口后妃干政贬为了张婉仪。 这么多人的前车之鉴,后宫妃子根本没有一个敢轻易动姜昕玥的。 这般护着,皇帝还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她,后宫妃子们知道的话,真要被气吐血了。 “你好好修养身体才是,朕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姜昕玥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宣武帝怀里“皇上,其实臣妾也很想把谋害臣妾的人找出来,但臣妾也很清楚,皇上站在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总有许多的难言之隐。若是这个凶手动不得,臣妾也不求能报仇。只要皇上对臣妾好,臣妾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付出生命,臣妾也甘之如饴。所以皇上,答应臣妾,不要太为难自己好吗?” 付出生命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影响她过过嘴瘾,让宣武帝感动一下。 她怎么能软乎成这样?怎么能为了心爱的人如此委曲求全? 宣武帝紧紧地抱着她,像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玥儿,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从前是朕不好,没照顾到你的安危。从今以后有朕在,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你。” 第二日是个大大的晴天,阳光不燥,微风和暖,宣武帝下令,要在宫中武德殿举行大武比,命令所有的大内侍卫都要参加。 届时会选出魁首,封为御前带刀侍卫,所以不许任何人缺席,但凡是大内侍卫,人人都要参加。 但大内侍卫人数巨多,想要全部聚集起来也不是一天就能办成的事。 但能在第一天内迅速集合的,已经被宣武帝排除在凶手之外。 其余那些请病假的、回家探亲的、因公受伤等,那些没有及时集合的人,才是宣武帝关注的重点对象。 都是青年才俊,一个个威武高大,后宫嫔妃们这几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武德殿的校场上看侍卫们比武。 虽说都是皇帝的女人,但除去皇后、德妃、淑妃、良妃、荣嫔、丽贵妃等几个“老人”,便全都是青春少艾的少年和少女,荷尔蒙爆棚也是拦不住的事。 “娘娘你不去看看吗?” 霜降刚给过来喂了肉骨头吃,净了手便回到合熙宫的书房,站在姜昕玥身边道“听说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家中都有兄弟在大内侍卫中任职,这次武比声势浩大,后宫中的娘娘们,几乎都去啦!” 只除了被皇上禁足的丽贵妃,以及脸上受了伤的叶宝林,再有就是她家珍嫔娘娘了。 “有什么好看的?” 姜昕玥将新写好的一张宣纸扔进火盆里,上面的娟秀的字迹顷刻间被火苗吞噬,烧成了黑灰。 霜降有些不解“娘娘,这样好看的字,你为何要烧了去?” 姜昕玥笑了笑“并不如何好,是你对本宫有滤镜才觉得好。” 听不懂自家主子在说什么,但霜降还是站到了她身边,一边帮她磨墨,一边去看她写的字。 分明就是极好看的。 一个“珍”字跃然于纸上,最后一笔还未添上,就听外头传来喜鹊的声音“叶宝林,叶宝林你不能进去,我们娘娘……” “给本小主滚开!” “腾”地一声,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叶宝林直奔姜昕玥面前,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她面上红痕未消,出口便是质问“姜昕玥,你故意的是不是?” 狼毫笔重重的搁在笔架上,姜昕玥无悲无喜的眼神看过去“储秀宫的嬷嬷没有教会你规矩?” 叶宝林双手撑在桌面上,眯着一双眼睛,语气不善道“本小主打了丽贵妃,皇上都没把本小主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小主提规矩?以为自己得宠了几日就了不得了?你信不信,本小主……” “啪!” 姜昕玥可不惯着她这臭毛病,一巴掌就将她的头打偏过去“本宫是珍嫔,你不过小小宝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叫嚣?喜鹊,掌她的嘴。” 毕竟是合熙宫里,姜昕玥的地盘,岂容叶宝林放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几个太监压着,喜鹊左右开弓,在她脸上又添新伤。 总归是要让叶宝林知道,入了宫的高低贵贱可不是凭着家世来分的,而是嫔妃的等级位份。 以下犯上者,都该打。 第72章 撒野 “我……” 直到叶宝林的脸颊肿了起来,试图挣脱太监的压制,动作越来越激烈,姜昕玥才让人放开她。 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想好了再开口说话,否则本宫不介意帮你撕烂这张臭嘴。” 叶宝林开始还不相信张婉仪的话,这回是不得不信了。 姜昕玥这贱人果然是看她家世好,故意接近她的,一朝得势,贱人的虚伪嘴脸果然就暴露无遗了。 叶宝林的表情越发怨毒,姜昕玥冷笑一声,从书桌后走出来“说吧!又是听了谁的教唆,跑来本宫这撒野?” “你……” 叶宝林大口喘息着,将被扯歪的衣服整理好,狠狠瞪着她“何需旁人来教唆?咱们一同选秀入宫,我把你当成亲姐妹,什么话都跟你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明知我……明知我喜欢皇上,你还……你还……姜昕玥,是我看错你了,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气急了的叶宝林放完狠话就想离开,却被姜昕玥一把抓住手腕“你看错本宫什么?咱们同为秀女,谁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怎么你行本宫就不行?难道你要本宫为了你被打入冷宫来全了咱们的姐妹情意?” 她哼笑一声“你靠着模仿本宫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本宫还没怪罪你,你倒好,跑来倒打一耙。叶宝林,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一开始叶宝林也只是把姜昕玥当成自己的跟班奴婢而已,说什么情同姐妹? 无非就是看姜昕玥美貌出众,所以故意和她交好,又透露自己对皇帝的真心,想逼迫姜昕玥不要与她相争。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在这里跟本宫演什么聊斋?” 叶宝林被她迫人的眼神逼得一步步后退,心虚的眼神到处乱飘,就是不敢与姜昕玥对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 姜昕玥甩开她的手“叶宝林,别试着道德绑架本宫,本宫没有这个玩意儿。” 本想着来斥责姜昕玥,让她对自己心怀愧疚,从而弥补自己,没想到心中所想被拆穿了,叶宝林只能落荒而逃, 姜昕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传来小轩子“最近过来喜欢满皇宫的抓耗子,你带着过来去钟粹宫走一趟,就说听宫女说的,张婉仪宫里耗子多,本宫好心替她清理一番。” 张婉仪还沉浸在怂恿叶宝林去找珍嫔麻烦的喜悦里,宫人就来禀报,说合熙宫珍嫔娘娘养的那只狗来了。 苏婕妤杀了珍嫔的狗,下场凄惨历历在目,张婉仪可没有苏婕妤那个胆子,敢动这只金贵的宠物。 小轩子带着一群太监宫女,牵着过来冲闯进钟粹宫“好过来,婉仪娘娘这儿耗子像人那么大,你可要一口一个,别让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给逃了。” “汪汪汪汪……” 过来扒拉着两条前腿,做出俯冲的姿势,还不等张婉仪反应,小轩子就松了手里的牵引绳。 过来一个猛扑,朝着张婉仪身上跳去,吓得张婉仪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啊——” 雪白的小狗矫健的身姿在她头顶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地之后直奔张婉仪的宫殿。 “呯!” “哗啦!” “噼里啪啦!”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过来摔碎了钟粹宫不少名贵的瓷器与装饰品。 张婉仪的寝宫更是损失惨重,连睡觉的被褥上都被撒了一泡狗尿,骚气冲天。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轩子怀抱着耳朵耷拉下来的过来,神色比张婉仪还要愤怒“你们钟粹宫怎么回事?怎么瞎传话?明明就没有耗子,还得说有,害得我们娘娘让我带过来来抓耗子。我们过来可是万无一失的抓耗子能手,如今在你们钟粹宫受了打击,一个耗子都没抓到,心里不知多沮丧,若是因此而抑郁,我家娘娘饶不了你们。” 他瞪了张婉仪一眼,心疼的摸摸过来的头,将它抱在怀里往外面带“过来别难过,这里的耗子都成精了,你抓不到也是正常的,回头奴才给你做肉棒骨吃嗷!” 张婉仪很想让宫人把那死狗和小轩子拿下,可那是珍嫔宫里的人,她的人未必敢动手。 狗拿耗子,这不是在暗讽她多管闲事吗? 不可能! 她分明做得很隐蔽,姜昕玥不会发现是她挑拨了叶宝林和她的关系。 承乾宫—— 宣武帝批改完一叠奏章,嘴角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让过来去张婉仪宫里,把钟粹宫砸得稀巴烂?” 王得全哭笑不得“可不是,这珍嫔娘娘小孩心性,不仅得几位皇子、公主的喜爱,就连小动物在她那儿养着,都格外的有灵性。” 张婉仪怂恿叶宝林去合熙宫闹事,就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珍嫔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打上门去,而且让张婉仪申诉无门。 她总不能告诉皇上,珍嫔的狗之所以来钟粹宫打砸,是因为她做坏事暴露了吧? 以为皇帝不知情的张婉仪此时正跪在御书房内哭诉“皇上,珍嫔娘娘仗着您的宠爱,已经无法无天了,她纵容自己的宠物侮辱臣妾,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宣武帝从高高的奏章中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颇有些好奇道“你宫里到底有没有耗子?” 张婉仪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异色的看着宣武帝“臣妾……臣妾宫里没有小厨房,哪来的耗子?珍嫔娘娘就是故意找臣妾的麻烦,皇上若还护着她,可叫臣妾寒心了。” 宣武帝一阵可惜。 怎么会没有耗子呢? 若是有的话,过来也不会失望而归了,它“抓鼠将军”的名号,才能实至名归呀! 心中惋惜,面上却冷肃下来“珍嫔侮辱你什么了?是侮辱你路过湖边,对她见死不救?还是错怪了你怂恿叶宝林去找她麻烦?” 张婉仪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脸上露出十分的惶恐“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珍嫔娘娘落水那日,臣妾……臣妾并不知道啊!” 第73章 杀人诛心 “哦?” 宣武帝停笔,抬头看着张婉仪“冤枉?不知道?你当朕是睁眼瞎吗?” 王得全低下头,不敢去看宣武帝盛怒的容颜,他很想提醒张婉仪,还是快些认罪的好。 这后宫里,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就没有秘密可言。 这两日皇上为了调查珍嫔娘娘落水一事,把整个皇宫弄得热火朝天的。 为了揪出胸口有伤的侍卫,兴师动众的搞个大武比,甚至以御前侍卫诱之,那再查出当时张婉仪经过了湖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婉仪垂死挣扎“臣妾那日是经过了湖边,但并没有听到动静,也没听到珍嫔娘娘的求救啊!想来……想来是有人把她拖进了水底,臣妾又走得很快,所以才错过了。皇上,臣妾真的不是……” “够了!” 宣武帝不想再听她狡辩,直接对王得全道“张婉仪性格乖张,善妒恶毒,即日起降为张容华,禁足钟粹宫偏殿。” 是连钟粹宫的主位都不打算给她了,让她搬到偏殿去住。 皇帝是懂杀人诛心的。 后宫妃子,位份和体面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可他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婉容华的命脉,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瞬间脸色变得灰败。 王得全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太监架着浑身瘫软的张婉仪……不……婉容华下去了。 浑浑噩噩的婉容华被扔在偏殿冰冷的地板上,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王得全的衣摆“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对我这么残忍?珍嫔她也害丽贵妃娘娘落水过,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还晋了位份。我只是路过没救珍嫔而已,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得全毫不留情的撤回自己的衣摆,面上是一团和气,笑容不减“婉主子糊涂,珍嫔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上宠爱的人,你给珍嫔娘娘找不痛快,皇上只会让你更不痛快。你也别怪皇上心狠,要怪只能怪那让婉主子去对付珍嫔娘娘的罪魁祸首。” 婉容华微微吃惊,连瞳孔都因震惊而收缩了一瞬。 她向后退了几步,对王得全口中的“罪魁祸首”显得害怕极了。 这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的模样,全都被王得全看在眼里,等回了御书房,他也如实相告“让婉容华怕成这样的,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宣武帝懂老伙计想说什么。 “太后!” 想要珍嫔性命的,果真是太后吧! 宣武帝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位狠毒的生母,又想从他这里夺走自己的心爱之物。 “哗啦!” 慈宁宫碎了一对上好的官窑粉彩瓷器,吴太后抓着椅背的手,青筋毕露。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阴沉得可怕“皇帝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已经昏了头了。哀家是他的生母,他竟敢如此对哀家,看来是哀家沉寂得太久,以至于一个小小的嫔妃也敢拿着哀家做筏子争宠了。” 身后,桂嬷嬷替她顺气“太后娘娘息怒,皇上只是一时被奸妃蒙蔽了,并非真的与太后您做对,您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皇上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哀家还能指望这个逆子吗?” 吴太后将椅背拍得“啪啪”作响“早在那逆子将吴家推翻之时,哀家就知道,他像极了他那个薄情寡性的父皇。哀家就不该指望他给吴家体面,给哀家体面。” 她气到颤抖,好半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她坐到椅子上,眼睛里流动着阴谋的光“淑妃的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桂嬷嬷恭敬回答“有太后娘娘您爱护着,淑妃自然是极好的,给太后娘娘您诊平安脉的屈太医是安胎圣手,淑妃娘娘和小皇子都会平安的,太后娘娘可以放心。” 吴太后嘴角这才显露出一抹笑意来,双手合十在胸前拜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只愿淑妃能生下吴家血脉的皇子,她就可以推翻自己的儿子,扶持孙儿登基。 届时她就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真正的万万人之上。 合熙宫里,来照顾姜昕玥的严太医弓着身子立在一旁,天气分明正是不冷不热极为舒服的四月,但他额头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 做太医……能光宗耀祖……是所有学医的人毕生所求……但做太医……就要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了后宫倾轧而牺牲性命。 严太医觉得,他现在就要小命不保了。 谁能想到,在皇帝心尖上的宠妃珍嫔,竟然是一把演戏的好手? 什么入水昏迷,命在旦夕? 都是珍嫔娘娘演出来,并且逼着他配合演戏的。 “严太医很热吗?” 姜昕玥笑看着那老人家,那笑容怎么看,严太医都觉得瘆人“不不不……微臣不热……不热的……” “喜鹊,给严太医端把椅子来,严太医可别客气。” 严太医哪里敢坐,只当珍嫔娘娘在给自己下马威,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珍嫔娘娘饶命啊!微臣……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会说的。微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求珍嫔娘娘饶了微臣吧!” 什么啊? 姜昕玥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和善了,连忙让小轩子把人拉起来“严太医,本宫之前在冷宫中毒,多亏了严太医妙手回春,救了本宫的性命,本宫一直铭记于心,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要你的命呢?” 只不过是想把你拉拢过来,绑在一条船上而已。 严太医小心得抬头,打量着珍嫔那张怎么看都是蛇蝎美人的脸,哆哆嗦嗦着“真……真的不杀微臣?” 姜昕玥点了点头,表情特别的真诚。 严太医这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冷汗“微臣多谢珍嫔娘娘,娘娘容微臣活命,微臣定会为娘娘死守秘密,绝不会透露分毫。” “倒不要紧。” 姜昕玥嘴角噙着笑“反正你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的,谁会用自己的命去博皇上的怜惜,还不陷害任何人呢?” 她被人推下水,可没有对皇帝说是谁推的,更没说怀疑是谁推的。 不仅如此,她还在皇帝面前力证淑妃的清白。 第74章 恩威并施 真凶是谁? 自然是皇帝猜谁就是谁,怀疑谁就是谁。 总之就算整个后宫女人都被猜上一遍,也没她珍嫔什么事。 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差点丢了性命呢! 严太医刚放回肚子里心又提了起来“珍……珍嫔娘娘,微臣愚钝……实在不知道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姜昕玥恩威并施,觉得严太医也快崩溃,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叹了口气道“严伯伯,玥儿入宫非己所愿,是我爹为了荣华富贵将我送进来的。我这一路走来,多少的算计谋害,严伯伯你都看在眼里。若是我还不懂得保护自己,恐怕很快,宫里就再也不会有珍嫔娘娘这号人物了。” 她目光悲戚,有泪光在闪烁“严伯伯,你我两家乃世交,欣怡更是我入宫前的至交好友,我的艰难不为人道,只能与您诉说一二,严伯伯可愿助我?” 严欣怡是严太医的独女,性格是真的天真善良,毫无心机。 原身入宫之前就知道严欣怡的身份,故意与之结交,就是想着入宫之后,可以利用严太医为自己争宠。 现在便宜了异世而来的姜昕玥,也算原身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要不是原身还在时四处树敌,姜昕玥也不用被那么多人算计,所以利用起原身的人脉,她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再说了,在这宫里,不管争还是不争,不够聪明的都是死路一条。 那个假冒淑妃宫女的人的确存在,也确实是太后娘娘的人,霜降之所以扭伤脚,是她们在鹅卵石上提前刷了油。 吴太后作为后宫地位远在朱皇后之上的后宫第一人,有无数的眼线向她报告姜昕玥的行踪。 宣武帝只要查到这一点,幕后真凶是吴太后就跑不掉了。 可那宫女支开喜鹊和霜降后,居然只是让人抓住她,打了她一耳光,并且让她安分些,别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譬如帝王宠爱。 应该是吴太后恼怒她从淑妃那儿抢走了皇帝,以为她有意与淑妃为敌。 大概想给她一个教训,但又不想和皇帝之间脆弱的母子亲情再起波澜,所以只能这样震慑姜昕玥。 但她的招式在姜昕玥这个《甄嬛传》十级学者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所以她将计就计,利用自己心理学博士所学到的东西,原地自我催眠。 经过湖边的张婉仪只看到宫女推姜昕玥落水,却没看到是姜昕玥故意与那宫女起冲突,争执间连宫女都不记得,到底是她把姜昕玥推下去的,还是姜昕玥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 至于水底下拽住她脚的侍卫,更是她杜撰出来的人物。 不过那水底有水草是真的,也被人故意打成了结。 若是有人不小心落水,惊慌之下一定会被缠住,怎么都解不开,最后只能死在水底。 但好在她并不是没有准备就被推下水的,而是一落水就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将头对着水底潜入,在摸到打结的水草时,立马游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水下足足憋了三分钟,又故意喝了几口水,做出呛水的样子,浮出水面求救。 宣武帝问她的时候,包括她醒来时脑袋昏沉,都是因为那时的她还在被催眠,真的以为水底有人在拉她的脚,并且自己用金簪刺伤了对方,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 人在说谎的时候,一些下意识的表情、动作、眼神骗不了人。 宣武帝是个精明且十分擅长观察人微表情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在后世,也去学心理学的话,应该能成为学术界的大神。 姜昕玥不敢小觑。 说谎可能被看穿,那如果连她自己都被自己骗了,怎么算说谎呢? 她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敢肯定,就算她那时不落水,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推下去的,那水底打结的水草,就是有人特意为她准备的。 但那个人应该不是吴太后,这次吴太后注定要为背后之人背黑锅了。 姜昕玥也算阴差阳错,让自己躲过了不久之后将迎来的一场夺命落水的劫难。 严太医背着医药箱从合熙宫出来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蓝天,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皇宫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它能把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变得心机深沉,可怕如斯。 可珍嫔娘娘说得对,他年事已高,又无子嗣继承衣钵,太医院院首一直是朱皇后一脉的人,他的徒弟们医术再高明,也升迁无望。 他百年之后,恐怕无人照料他唯一的女儿。 没有母族为依靠,将来女儿的夫家也会欺负她,看不起她。 可若是她的女儿与宫中的宠妃交好呢? 大臣之家谁不把他女儿供起来? 寻常人家更是不敢让他女儿有半点不痛快了。 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她的确是落水重伤,不能让皇上轻易放过害珍嫔娘娘的人啊! 喜鹊拍了拍胸口“主子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宫女有问题的?” 要不是发现得早,恐怕就没命了。 姜昕玥看着霜降肿起来的脚踝道“在霜降扭伤脚时就知道不对劲了,哪里的鹅卵石路会出油出到沾满了霜降鞋底的?” 又那么巧,霜降一崴脚,淑妃的宫女就来请她去景仁宫坐坐?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了。 瞧着宣武帝为了他快把皇宫闹翻天了,淑妃失宠,就连太后都被气得够呛,最后大武比比出个什么来,还不知道呢! 最大的赢家,是她呀! 不仅得到了宣武帝的承诺,还被封为了珍嫔。 虽然皇帝的承诺朝令夕改,一点都不值钱,但是能证明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与寻常嫔妃不同了。 皇帝的承诺不值钱,但皇帝自己并不觉得,能值得他许诺的女人,便是此时此刻他最爱的。 淑妃和丽贵妃都太傻了,没有在宣武帝有限的爱意里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 她不一样,她除了不要皇帝的爱,什么都想要。 “可是……” 喜鹊担忧的看着姜昕玥“若是皇上找不出胸口有伤的侍卫,那不就证明主子你在撒谎吗?” 第75章 陷害 “你再多想想。” 姜昕玥推了她的头一下“用你漂亮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如今高位的嫔妃,哪个家里没有兄弟在大内任职?” 就算没有亲兄弟,家族旁支也总有一两个的,否则那些妃子们怎么和家里通信的? 不仅皇后和德妃有,良妃、金昭仪、叶宝林以及丽贵妃、婉容华那几个,都是有的。 只是背景不同,本事有强有弱,所以各自的发展也不一样。 发展的不好的自然嫉恨发展得好的,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谁又能放得过谁呢? 喜鹊看着姜昕玥的眼睛,只觉得自家主子睿智的眼神中,倒映出她愚蠢的双眸。 姜昕玥也不急,让她自己慢慢想,自己坐在纱窗前,手肘撑着书案在看书。 “啊!” 好半天,喜鹊才叫了一声“奴婢明白了,只要咱们把主子你刺伤侍卫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就会互相陷害了。” 姜昕玥点点头“到时她们还会想尽办法陷害对方,伪造出本宫说的金簪刺伤的伤口,需得本宫费什么精神?自然有人替咱们圆谎了。” 傍晚时分,珍嫔刺伤侍卫胸口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后宫。 丽贵妃抓住夏禾的手“此话当真是珍嫔自己说出来的?” 夏禾用力点了点头“娘娘,是珍嫔亲口回的皇上,当时三位太医都在现场,娘娘若不信,可传严太医前来证实。” “应当是错不了的。”丽贵妃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神情激动“本宫就说,皇上突然间兴师动众的搞什么大武比,原来都是为了珍嫔,皇上想找出受伤的侍卫。” “已经两天了,前来集合的侍卫还未比试完,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夏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娘娘,听说皇后娘娘母家的二弟回长安郡探亲去了,还需几日才能赶回来,他在大内任的是四等护卫。” 四等侍卫属于从五品,虽不是什么很高的职位,但上升空间很大,不像她宋家那位庶弟,至今还只是一个正六品的鸟枪护军校。 “去,写一封信交给祖父,让他们务必拦截朱二郎,打听一下珍嫔那支金簪的样式,本宫这次一定要重创皇后。” 珍嫔身份低微,与她和朱皇后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皇上再喜欢,也只能让她在妃位上待一辈子,玩物而已,不足为虑。 只有皇后,乃是她后宫中唯一的对手,只有扳倒她,自己才有机会登上后位。 丽贵妃能想到这一茬,朱皇后、德妃和良妃等人也都想到了。 一时间,从后宫里流传出去的信件,比以往的这个时候要多了数倍。 宣武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王得全把那些给嫔妃们传信的侍卫和宫女、太监全部记下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全部都换成他自己的心腹宫人。 如此,前朝后宫就都被他掌控在了手中。 “皇上,只有德妃娘娘和珍嫔娘娘没有往外递信,其他的娘娘小主们,几乎人人都写了递出宫去。” 宣武帝冷哼一声“你们瞧瞧,这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奸细的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竟然只有两个是心向着朕的。” 倒也不是这么说的,主要是那些没被宠幸过的妃子,写没写信出去,皇帝也不在乎。 只不过是在皇上这里记了名的,只有德妃娘娘和珍嫔娘娘没有往外传信而已。 王得全也只能查到哪些妃子往外递信了,信上的内容是不敢拆开看的。 越是家世显赫的人家,通信时特有的暗号越是注意不到。 万一他拆信后将暗号给毁了,便打草惊蛇了,会毁了皇上取而代之的计划。 幸而皇上也不好奇信上的内容,只要名单,再安排自己人顶替那些人的位置。 “大武比的事怎么样了?” 宣武帝只有第一天在武德殿坐了一日,没发现胸口受伤的侍卫后,就把事情交给御前侍卫统领和王得全去看着了。 “回皇上的话,还有三十几个侍卫因各种原因,要两天后才能到齐。已到的那些也比过一大半了,最多不过五天,就能出结果了。” 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找到那个受伤的侍卫,要么找不到。 如果连皇上都找不到这个人,那幕后之人手段之高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珍嫔娘娘惹上一个藏得这么深的人,也不知能不能躲得过去? 被认为“藏得很深”的姜昕玥装了两天病入膏肓,终于是下床走动了。 过来跳到她身上打滚,洗得香香的,雪白的毛发在她脖子间扫来扫去,痒得她满床打滚。 “身为妃子,毫无仪态修养,如何能伺候好皇上?珍嫔你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合熙宫平日里虽然松散惯了,但绝不会让合熙宫以外的人随便闯进来。 姜昕玥伸手控制住撒欢的过来,飞快的从床上坐起来,就见一位满脸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用一双严厉的眼睛瞪着她。 寝殿的大门没有关,这老嬷嬷是直接推门进来的。 而且喜鹊和霜降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群人捂了嘴巴,压着跪在地上。 不只是她们二人,院子里分明跪了一地,全都被捂了嘴。 姜昕玥明白了,这是吴太后身边的爪牙来找她的麻烦来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老嬷嬷面前,举起手,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宫的寝殿,无缘无故的,还这样压着本宫的宫女和内侍?就不怕皇上砍了你的脑袋吗?” 管他呢? 她又没有自报家门,自己不认识她,也是很正常的。 “你!”云九小说 桂嬷嬷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她是吴太后的心腹嬷嬷,十二岁就跟着吴太后进宫,至今已经四十五岁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到后宫之主身边的一等嬷嬷,谁见了她不给三分颜面? 就算是皇后,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个珍嫔竟敢打她! “本宫想打你就打你,一个狗奴才以下犯上,难道还要本宫感谢你不成?” 谁让她进来就找自己的不痛快,而且都不自报家门,被打了也只能认栽。 第76章 厉害 “老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奉太后娘娘旨意,来请珍嫔娘娘去坤宁宫问话的。” 桂嬷嬷黑着一张脸“珍嫔娘娘打老奴,就等于在打太后娘娘的脸,一会儿太后她老人家怪罪起来,珍嫔娘娘可要好好受着。” 姜昕玥又是一脚踢在桂嬷嬷的膝盖上,痛得她直接跪在了她身前,恼怒让桂嬷嬷的脸整个都涨红起来“珍嫔娘娘,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你是奉太后旨意来请本宫去问话的?你这是请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押着本宫去受审呢!” “慈宁宫的宫人就是这样的规矩?见了主子也不下跪请安,反而还可以口无遮拦的训斥皇上的嫔妃?那嬷嬷你说本宫没规矩,本宫是绝不会认的。打你就等于打太后娘娘?谁给你这黑心肝的老太婆这么大的脸,敢自比太后娘娘?要不要本宫去叫皇上来,看看你是不是他的母后?” 桂嬷嬷只是说了一句而已,就被姜昕玥怼得哑口无言。 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被珍嫔这么一说,又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属于是百口莫辩了。 趁着桂嬷嬷还在愣神,姜昕玥走出寝殿,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再不放开本宫的人,本宫让你们一个个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就连桂嬷嬷都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跟着桂嬷嬷来的坤宁宫宫人哪里还敢和珍嫔作对,全都看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桂嬷嬷,弱弱的松开了手。 喜鹊和霜降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刚才压着自己的那两个婆子一眼,飞快的跑回姜昕玥身边。 小轩子也推开几个太监,和江川搀扶着起身,把合熙宫的宫人都扶了起来。 桂嬷嬷一张老脸都丢光了,阴沉着目光道“珍嫔娘娘的威风也耍够了,现在可以跟老奴去坤宁宫了吧?” “啪!” 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只当是报当时在湖边,那宫女甩她的那一耳光了“本宫耍没耍威风,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奴才来教训,等你真的成了太后娘娘,你也可以来本宫面前耍威风。” 她高傲地抬着下巴,将盛气凌人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现在,你只是个老奴才,那就守好奴才的本份,别在本宫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本宫不吃你这套。” 反正在吴太后眼里,但凡是和淑妃争宠的妃子,都不是好人,都是她们吴家复起的绊脚石,怎么做她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那她为什么要讨好吴太后?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折磨别人,这是姜昕玥一贯以来的人生格言。 桂嬷嬷都快被气疯了,但珍嫔的确是皇上宠爱的妃子,她资历再老,也只是一个奴才。 珍嫔动不动“狗奴才狗奴才”的叫着,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按下不提,被逼着做出恭敬姿态,向她道歉。 只想着让姜昕玥快些去坤宁宫,她就能找太后告状,让太后娘娘好好治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珍嫔。 坐上步辇的姜昕玥还在找桂嬷嬷的麻烦,一会儿说她抬头挺胸走路,没个奴才样。一会儿说她瞪自己,是不是对她不满? 一直念得桂嬷嬷把腰弯下去,眼睛不看她才善罢甘休。 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女太监们,没有一个敢直视姜昕玥的。 没办法,她那张嘴实在厉害得过份,不按她的心意来,她就阴阳怪气的随便给你安个大不敬、以下犯上、没个奴才样,不安分想上位的罪名,他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珍嫔就要让人掌他们的嘴。 从前哪个妃子被太后娘娘召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皇上的生母,对着他们这些奴才都谄媚讨好? 珍嫔……她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慈宁宫无人敢再抬头,姜昕玥朝着小轩子使了个眼色,小轩子点点头,走一步,退三步的离开了队伍。 她家主子又要演一场好戏了,得赶紧请皇上过来充当观众,不然主子的一番真情演绎,就没人欣赏了。 慈宁宫里,荣嫔站在淑妃的座位旁,一脸担忧的看着跪在座下的珍嫔,轻轻拉了拉淑妃的袖子。 淑妃转了个身躲过,装作不知。 吴太后端起桌上的热茶,动作缓慢的吹了吹,再小抿一口,对淑妃笑得慈祥“这是今年金国进贡给我大燕的上好天山雪茶,统共也就几斤,淑妃若是喜欢,哀家一会儿让桂嬷嬷给你送去景仁宫。” 还不等淑妃回话,她又拍了拍额头“瞧哀家都忘了,淑妃怀有身孕,这茶还是少饮为妙,不如你替哀家送去承乾宫,也算全了哀家对皇帝的一片母子情深。” 放什么狗屁? 姜昕玥真想翻白眼,这吴太后是以为她不知道皇帝和她的关系吧? 不然不会在这里演母慈子孝的一幕,意在暗示她,她是宣武帝的生母,他让宣武帝做什么,宣武帝就会做什么,让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去皇帝面前告状。 看来今天她们铁了心要教训自己啊! 姜昕玥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吴太后和淑妃自顾自的聊天,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姜昕玥也不急,掐指一算,现在宣武帝应该已经走到了慈宁宫大殿外的门口,才突然自行起身,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太后娘娘若是召臣妾来只是为了罚跪,那不如让臣妾跪到殿外去,更能以儆效尤。” “哗啦!” “放肆!” 正等着姜昕玥发脾气的吴太后好似抓住了她的把柄似的,一杯热茶砸了过来,碎在她的脚边。 姜昕玥大叫一声,双手捂脸,用尖利的护甲划破自己的脸颊。 在淑妃和荣嫔错愕的目光中,扯开自己的衣服,弄乱自己的头发,又扇了自己一耳光,眼睛里迅速堆积起泪水,半躺在碎裂的茶杯和水渍里,凄凄惨惨道“太后娘娘,您不爱皇上,臣妾爱。您不疼皇上,臣妾来疼。臣妾只是希望您作为一个母亲,能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么错?皇上他不是神,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您怎么可以这样伤他害他?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帝,您就觉得他不会心痛吗?” 宣武帝听到尖叫声就大步跑了过来。 第77章 皇帝白月光 茶杯碎裂声和太后的怒喝声他都听到了,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了一步。 桂嬷嬷原本站在太后身边,姜昕玥一发疯,她就冲了过去,准备抓住姜昕玥的手,怕她伤害吴太后和淑妃。 岂知她刚抓住珍嫔的手,胸口就狠狠的挨了一脚,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大殿的圆柱之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得她满地打滚。 宣武帝那双盛怒的眼睛略过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吴太后,落在傻眼愣神的淑妃身上。 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失望,深深的刺伤了淑妃,她也回瞪着宣武帝,半点都不肯退让。 被皇帝公主抱的姜昕玥露出半边划出血痕的脸,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皇上,臣妾没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分明受伤的是她,可她却还要安慰宣武帝,不想影响他的情绪。 宣武帝心疼的抱紧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对吴太后道“母后,儿臣念着您是儿臣的生母,对您一次次忍让,但您也别忘了,儿臣是这大燕的天子。儿臣想宠幸谁,想给谁体面,都是儿臣的自由。若是母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儿臣的后宫兴风作浪,那儿臣就只能把您送去行宫避暑了。” 行宫远在溱州,虽说冬暖夏凉,皇帝每隔两年就要率大臣和嫔妃们去避暑,但毕竟只是行宫,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皇宫奢华? 吴太后气急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被宣武帝和姜昕玥两人气得直哆嗦,指着宣武帝的手不停颤抖“好……好你个皇帝……哀家生你养你,还养出仇来了是不是?你如此不孝,为了个诡计多端的妃子与自己的生母大呼小叫,传出去也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行宫里住了先帝时,失宠无子,疯疯癫癫得几个太妃,好几个都和吴太后有仇,那些人是疯子来的,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不敬生母的皇帝,德行有亏,不配做大燕朝的皇帝。 宣武帝眯着眼睛,看向淑妃肚子得眼神变得凌厉而冷漠,淑妃下意识的护着肚子。 皇上刚才……好可怕! 姜昕玥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那种大女主爽文里的白莲花恶毒女配。 她担忧的看着宣武帝,对他摇摇头,极委屈的对吴太后道“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皇上,他……他只是担心臣妾这不争气的身子,臣妾在这里给太后娘娘赔不是,请您原谅臣妾。” 姜昕玥越是如此惺惺作态,吴太后越是气得眼睛都憋红了。 可理智又在提醒她,绝不能动怒,动怒就着了珍嫔这小贱人的道了。 原本是想激怒她,让她发脾气的,现在被她反将了一军不说,还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顺着姜昕玥给的台阶而下。 吴太后忍了又忍,才没冲上去扯她的头发,冷笑了一声“珍嫔的道歉,哀家受不起。既然皇帝护着你,哀家也奈何不了你。希望你今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把主意打到淑妃身上,她就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孩子,这点皇帝你比哀家更清楚。” 太后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宫斗高手,几句话就挑起宣武帝对姜昕玥的怀疑,对淑妃的美好回忆。 当初他会喜欢淑妃,正是因为年少时他被吴太后忽视,总是一个人黯然神伤,只有淑妃发现他的失落与难过,总是安慰他,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吴承翼故意欺负他,在他面前炫耀太后对自己的爱护时,也只有淑妃会出面斥责吴承翼,不许他对宣武帝无礼。 他十三岁就迎娶了太子妃,可那时的他心里真正的人,是还待字闺中的淑妃。 吴家不肯将淑妃嫁进东宫,除了觉得宫中有太后在,无需再搭进来一个亲生女儿,又何尝不是看不起他? 年少时的执着,在他的坚持努力下终于得到,却发现淑妃并非真心爱他,只是为了家族妥协。 所以宣武帝才移情丽贵妃。 这么多年,这个秘密他一直守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最爱的女人是淑妃,却被吴太后一语道破了。 他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姜昕玥知道,此刻的他,内心已经天人交战了。 一边是白月光淑妃,一边是新宠珍嫔,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上……” 她自觉的从皇帝怀中挣扎着下来,宣武帝也没有很强硬的非要抱着她。 姜昕玥用帕子捂着脸“皇上,刚才淑妃娘娘受了惊吓,她怀有身孕,您去看看她吧!臣妾没事,可以自己回宫的。” 她笑得一脸乖巧,眼底的难过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对着太后和皇帝蹲了蹲身,转身跑了出去。 眼泪掉下来得太快,在她跑走时,宣武帝已经看见了她尖巧的下巴上有泪珠滚落。 心脏忽然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的疼。 皇帝看向淑妃,终是叹了一口气,朝她伸手“王得全,传太医来景仁宫。” 淑妃高高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哭着握住宣武帝的手。 她没输…… 在她和珍嫔之间,皇上选择的永远都是她。 小轩子有些不解,望着姜昕玥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被姜昕玥看在眼里,于是坐直了身子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告诉你,今晚你怕是睡不着觉了。” 小轩子这才长吐一口气道“娘娘,咱们不惜伤害自己,好不容易让皇上看到这一出,您怎么不趁热打铁让皇上来合熙宫,反而将机会让给淑妃娘娘呢?” “你也觉得是淑妃赢了?” 姜昕玥看着点头的小轩子,心情似乎不错,笑着道“皇上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 若是每次与淑妃对上,都是自己委曲求全,一步步退让,不仅会养大淑妃的气性,以后但凡有一次姜昕玥不让着她,她就会产生心理落差,不可避免的对姜昕玥产生怨恨。 而且仗着皇上对她的不一般,她还会和皇上闹,多闹几回,那本就所剩不多的初恋滤镜就会碎掉了。 第78章 朕心悦你 到时候她这朵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解语花再趁虚而入,还怕淑妃这轮被乌云笼罩的灰败月光吗? 这会儿看着是淑妃赢了,可皇帝心里想着的,可不一定是淑妃。 景仁宫—— 太医给淑妃诊了平安脉后,忧心忡忡道“淑妃娘娘忧思郁结,实乃孕妇大忌,您腹中胎儿月份还小,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伤及龙胎,微臣替娘娘开几幅安胎药和安神助眠的药,娘娘日后可莫要再想太多了。” “王太医请随奴婢来,奴婢为您磨墨。” 寝殿里只剩躺在床上的淑妃,以及坐在床边的宣武帝和站在宣武帝身后的王得全。 太医说完诊脉结果,宣武帝却一动不动,眼神根本不在淑妃身上,而是出神的望着淡青色的床幔,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 淑妃见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回过神的宣武帝眨了眨眼睛,将脑海里那张落泪的脸挥退,替淑妃盖好薄被“听到太医说的话了吗?不要胡思乱想,早日为朕生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他希望淑妃生的是个小公主,因为如果是皇子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淑妃眉眼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臣妾也希望是个小公主。” 她在告诉宣武帝,自己的心意,始终是与他在一起的。 “方才……” 宣武帝很想问淑妃,刚才在坤宁宫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珍嫔会挨打? 可想了又想,太后是在为淑妃出气,当时淑妃也在场,并没有出声为珍嫔求情。 这个事情问淑妃,对珍嫔太不公平了。 淑妃眼波流转,伸手握住宣武帝的手“皇上,珍嫔今日受伤,姑母也并非故意的,您与她始终都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珍嫔妹妹也不喜欢您与姑母交恶,从而引来旁人的置喙,您看在臣妾和珍嫔的面子上,就不要和姑母生气了好不好?” 她很聪明的没有为吴太后辩解,也没有拆穿姜昕玥演戏。 一是她没有证据,二是就算她说了,皇帝也不会信她。 那一瞬间的晃神,皇上是在想着珍嫔吧! 她是真的……没有输吗? 朱皇后这几日泽摆出有子万事足的姿态来,任凭姜昕玥和淑妃斗成什么样,坚持不掺和到里面去。 她们一个是太后娘娘护着的人,一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宠妃,帮着谁,倒霉的都是皇后自己。 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每天纷纭来禀告时,次次都是珍嫔落于下风,淑妃总能将皇上从珍嫔这里带走。 纷纭感叹道“从前也没见皇上有这么喜欢淑妃娘娘啊!怎么自从她怀孕之后,皇上连珍嫔都不顾,倒显出几分淑妃娘娘来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见皇后闭着眼睛不说话,纷纭继续道“这淑妃也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把珍嫔都踩下去了。” “你觉得淑妃厉害?” 朱皇后缓缓睁眼“本宫却佩服珍嫔的手段,能把一直躲在皇帝身后,不争不抢的淑妃逼得出来争宠,从背后走向人前,她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丽贵妃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说起来,她是知道皇帝喜欢淑妃的。 当年她满心欢喜的嫁给自己一见倾心的少年郎,那少年郎在大婚之夜醉酒,叫的是淑妃的名字。 后来吴家倒台,朱皇后明白淑妃对自己没有威胁,也就不管她了。 也不知道这次新欢旧爱,棋逢对手,皇帝最后会偏着哪一个呢? 朱皇后希望是珍嫔,毕竟珍嫔在表面上看来,是她这边的。 夜晚—— 姜昕玥脸上那条伤痕已经痊愈,好几次被淑妃截走皇帝,她乐得轻松,这几晚都睡得很早。 今晚也不例外,但她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来,她“啪”地一声打掉那只作恶的大手。 “嘶——” 力气之大,打得宣武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浅出了一口恶气的姜昕玥眸光冰冷,眼底闪过一丝憋闷,起身时已经一副迷蒙无辜,睡眼惺惺的样子。 借着微弱的烛火,姜昕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立马就要起身,却被宣武帝按住“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急着请罪,朕恕你无罪。” 呵! 男人!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在这个后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敢这样摸一个妃子得脸? 打的就是宣武帝这个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大猪蹄子。 心里吐槽着,身体却柔顺的躺进了皇帝怀中“皇上怎么过来了?白日里在御花园碰见淑妃娘娘,不是说她肚子疼吗?” 提起淑妃,宣武帝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亏欠珍嫔良多,但总为了年少时得爱意,令珍嫔委屈。 淑妃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因为怀孕了,情绪波动比较大,看见他和珍嫔在一起就要吃醋,吃醋就哪哪都不舒服,要他陪着。 淑妃第一次向自己袒露爱意,原本他该高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珍嫔那张娇艳动人的脸。 若是她知道自己喜欢淑妃,若是她知道淑妃也喜欢他…… 那……那个傻女人,她该有多难过啊? 所以他没有回应淑妃的表白,从景仁宫落荒而逃,不自觉就走到了合熙宫。 到了宫门口,他又望而却步,犹豫了许久才进来。 怀里的珍嫔如乳鸟投林扑向他的怀抱,这个女人从深到心,从一而终的爱着他。 他不该犹豫的!不该摇摆不定的! 他怕自己的态度已经伤到了姜昕玥,特意跟她解释“朕十三岁就已经是太子了,这辈子想要的任何东西,都有人双手献上。可朕从小就明白,唯有爱不可强求。朕少年时,母后不爱朕,淑妃也不爱朕。朕登基之后灭了吴家,不管是母后还是淑妃,都要依附于朕。时至今日,朕已经分不清她们的真心和假意了。” 宣武帝叹了口气,摸着姜昕玥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玥儿,朕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朕……朕心悦之人……一直都是你。” 一直都是…… 这个“一直”就很值得推敲。 第79章 给朕生个皇子 此时此刻,姜昕玥不怀疑宣武帝的真心。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诧异。 紧接着,姜昕玥突然哭出声来。 她推开皇帝,背过身去,哭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宣武帝心疼的将她的身子扳直过来,看着泪流满面,哭到打嗝的小女孩,简直哭笑不得。 “爱妃这是什么反应?” 他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如珠如宝的捧着她的脸“是朕吓着你了吗?” 姜昕玥摇头,哭唧唧道“臣妾……臣妾以为皇上,皇上最爱的人是淑妃娘娘和丽贵妃娘娘,臣妾以为……臣妾以为都是臣妾一厢情愿,皇上根本就不愿意理臣妾呜呜呜……” 她好像要把自己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臣妾刚进宫的时候,皇上还罚臣妾抄宫规,臣妾难过得快死掉了呜呜呜……春耕的时候,皇上偷偷牵淑妃娘娘的手,臣妾都看到了,可臣妾忍着没哭,回来偷偷的哭。皇上,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心酸的事吗?呜呜呜……皇上来之前,臣妾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对皇上动心了,臣妾怕……臣妾真的哭够了呜呜呜……” 她说“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对皇上动心了”的时候,宣武帝只觉得心脏的位置,一阵阵抽搐着发疼。 他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抱得一丝缝隙也没有“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好玥儿快别哭了,你哭得朕心好疼。朕答应你,从今以后,朕只对你一个人好,好不好?” “臣妾不要被皇上藏起来,皇上喜欢臣妾,臣妾一刻也藏不住,臣妾就要光明正大的偏爱。” 或许曾经的宣武帝觉得,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能给她太多的偏爱,免得引起后宫那些女人的嫉妒陷害。 他对曾经的淑妃就是这样做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走越远,他也越来越看不懂淑妃这个人。 他很愿意给珍嫔十足的偏爱,但他担心珍嫔没有自保的能力…… “皇上,臣妾可以保护好自己。” 姜昕玥搂紧他的脖子“而且,皇上的盛宠,对臣妾也是一种保护啊!难道皇上没有信心在后宫中护臣妾平安吗?” 宣武帝是强大的,这种强大体现在他制衡前朝,掌控后宫上。 只要他有心,在后宫里保下一个妃子,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姜昕玥就是要让他在自己身上倾注心血,只有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在她的身上,宣武帝就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因为投资得不到回报,是件让人非常不高兴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人在他的重重保护下伤害到了姜昕玥,那就证明他堂堂帝王的无能。 养成到了最后,宣武帝总要收获成果的。 成果当然是和年轻貌美的姜昕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宣武帝用鼻尖蹭着姜昕玥的脖子,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带起一阵阵颤栗。 “爱妃,朕真的很庆幸,当初能在荷花池再次看见你。” 湿热的吻落下,姜昕玥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轻颤“臣妾亦是。” 唯有一点让姜昕玥感觉到欣慰的就是,皇帝在他穿来之前,并没有爱上原身,不然她会觉得,皇帝爱的不过是姜昕玥这张美貌惊人的脸和妖娆妩媚的身子。 能成功的套路一个帝王爱上自己,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谁让他大猪蹄子渣呢? 自己利用一下他也没关系吧! 已经快整整一年了,她费尽心思地讨好,演戏演到自己都要信了,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再拿不下宣武帝这个大海王,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心理学博士的学位是不是假的了。 事实证明,多读书还是有用的。 一夜纠缠,满室生香…… 摇曳的床幔渐渐歇了,宣武帝也没有叫水“玥儿,给朕生一个小皇子好不好?” 抓着被褥的女人媚态尽显,喉咙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坠云端的感觉令她叹息道“皇上还没答应臣妾……爱妃……爱妃手册您抄不抄呢?” 是个记仇的。 为着一年前罚她抄写宫规的事,一直记到了现在,要报仇来了。 宣武帝只当她是与自己撒娇“给不给朕生小皇子,嗯?” 姜昕玥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出声,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宣武帝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皇上,抄不抄爱妃守则?” 偏偏罪魁祸首的女人还一脸的纯洁无辜,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抄的话,臣妾就饶了你。” 宽阔的背上已经冒出汗珠,宣武帝闭了闭眼,嘶哈之声差点让姜昕玥都把持不住。 但是一想到自己穿过来以后经历的一系列迫害与算计,都和眼前的狗皇帝有关,她就狠下心来。 “抄抄抄……” 宣武帝都快疯了,脑子里的神经绷紧“你让朕抄什么,朕都抄,朕的好玥儿,饶了朕好不好?” 他话音一落,姜昕玥的身体就瘫软成一池春水,任由皇帝摆布。 事后,宣武帝也不许姜昕玥把枕头从腰下取出来“朕问过严太医了,这样的姿势极易有孕,你入宫马上快一年了,朕想封你为妃,就必须有个孩子。” 封嫔已经令六宫颇有微词,他如今认清自己的心意,自然要多为姜昕玥考虑一些。 他希望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封妃。 姜昕玥想,她去年进宫的时候是十五岁半,十月的时候满了十六岁,今年十月她就要满十七了。 正是四月中旬,如果今年怀上,最晚会在明年的一月生产,翻过年就是十八岁,也差不多能生孩子了。 她窝在宣武帝胸口“臣妾也很想要一个和皇上的孩子,不拘男女,只要是皇上和臣妾的孩子就成。” 宣武帝嘴角扬起一抹笑“小公主要长得像你这般可爱才行。” 他私心想着,珍嫔长得这样好看,要多生几个继承她的美貌才划算。 第80章 娘亲进宫 第二日,皇帝的私人库房大开,这次不是让王得全挑了珍宝赐给嫔妃,而是让合熙宫地珍嫔亲自入库房去挑选。 只要她看上的,一律抬回合熙宫。 这样的宠溺,满后宫只珍嫔一人享受到了。 一时间,姜昕玥的风头无两,是到了丽贵妃都要暂避锋芒的程度。 但也只是众人想象罢了,毕竟自从上次叶宝林冲进长信宫和丽贵妃打了一架之后,长信宫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倒是叶宝林,因征西大将军又打了一场胜仗,正在班师回朝,皇上已经封她为叶贵人了。 每五日中,也能分得两日的宠爱。 许是在皇后这里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叶贵人又转投了太后娘娘门下,与淑妃和荣嫔一块儿,整日撺掇着淑妃和荣嫔去对付珍嫔。 她目的那么浅显,还以为旁人都看不出她的心思,淑妃和荣嫔不按她的想法走,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婉容华和金昭仪身上。 皇后宫中的五皇子已经取名字了,皇上亲自选了个“晟”字,以示东宫嫡子的尊贵。 转眼到了五皇子的满月宴,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皇后的身份得到巩固,任何人都不得以皇后无子来攻讦她,叫她退位让贤了。 是以五皇子的满月宴,帝后二人下令大办。 沉寂已久的长信宫也被皇帝解了禁足。 姜昕玥前脚才和宣武帝依依不舍的道别,后脚眼底的情意就全都消失不见。 她穿着华丽的烟粉色旗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烛火风光一照,就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叫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沦为她的陪衬。 那张美冠后宫的漂亮脸蛋,宣武帝的确很难不爱。 对着玻璃镜臭美了好一会儿,喜鹊才姗姗来迟“娘娘,打听到了,这次老爷入宫没带大夫人,是带咱们二夫人还有三姑娘和二郎来的。” 姜家几个女孩子中,姜昕玥排行第二,死在宫中的姜羽彤排第一,姜昕妍排第三,姜羽琳第四,还有一个五姑娘,才八岁,是姜堰昆的第二房妾室所生。 因为年岁尚小,和他们几个嫡庶姐之间没什么利益争斗,在姜家的存在感并不高。 姜羽彤和姜羽琳,还有已经十六岁,在科举上崭露头角的姜家大郎都是大夫人所生。 因着大夫人从小就针对他们的生母阮氏,所以姜君泽一直叫姜昕玥大姐姐,叫姜昕妍二姐姐。 在他心里,姜羽彤和姜羽琳都不是他的姐姐。 上次是隔着人群,大老远的和原身的母亲和弟妹打招呼,这次不一样,她十分受宠,可以将自己的生母和弟妹接来合熙宫团聚。 尽管已经在喜鹊那里套过话了,姜昕玥还是有点紧张。 与天斗与人斗,斗个天荒地老她都不怕,她就怕被人看出来,她不是原来那个姜昕玥。 宣武帝虽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若是姜昕玥的生母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那有点说不过去。 不信也要存疑。 “娘娘,皇上让奴才把二夫人、二郎和三姑娘请来了。” 江川站在大殿门外“皇上说了,宴会还未开始,您迟些时候也不打紧。” 喜鹊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打帘子“夫人,二郎、三姑娘快些进来,娘娘早就备好了冰碗等着你们了。” 阮氏一路上过来,见识到了合熙宫的精美雅致与奢华,心中对大女儿的受宠程度,才有了清晰的认知。 还未封妃已经是一宫主位,盛宠之下无人敢对她的女儿不敬,就连她第一次跟着老爷进宫,都受到了十分得礼遇。 所到之处,宫女太监无不恭敬。 这就是得到帝王宠爱的好处吗? 滋味的确很美妙。 阮氏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她太容易被富贵迷花眼了,这样很容易给女儿拖后腿…… 保持觉悟,要保持觉悟啊! 相比起阮氏的谨慎,姜君泽和姜昕妍兴奋很多,喜鹊一露面,他们就惊喜得瞪大了眼睛和她说话。 等进了大殿,只见宫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三尺宽的百年红木主位上,坐着一位绝色倾国的宫装美人。 阮氏只觉得姜昕玥身上的威严好似比老爷还重,上次隔着人山人海还未发现,这会儿直视她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臣妇见过珍嫔娘娘,珍……” “娘亲这是做什么?” 姜昕玥在她准备下跪的时候就走了下来,伸手托住她的手臂“这里没有外人在,娘亲不用行那些虚礼。” 阮氏得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反握住她的手“玥姐儿,你在宫里可好?皇上……皇上他对你好吗?我……我现在是你爹的平妻了,府中上下都知道你如今是珍嫔娘娘了,夫人再想苛待咱们已是不能,你别担心家里,你要……要好好保护自己。” 原担心自己露馅儿的姜昕玥鼻头一热,眼睛里就堆满了泪水,她摇了摇头“娘亲,女儿一切都好,为了您和妍姐儿,为了泽哥儿,女儿绝不会有事的。” 姜昕妍和姜君泽也围拢过去,对姜昕玥说着近来的遭遇。继姜大郎之后,姜君泽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姜昕玥沉凝着点点头“泽哥儿今年十二岁了,若是秋闱得中,便可参加明年的春闱。若春闱不中也没关系,泽哥儿还小,就当是历练了,下次还有机会。” 有人十几岁就能中状元,有人七老八十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这在当下都是很常见的事。 姜君泽这次考不中,三年后再考也不过十五岁。 她说这话也是在提醒阮氏,不要借着自己的名义在外行作弊贿赂之事。 阮氏点头“我省得的。” 姜昕妍眼神怯怯“泽哥儿考不中还有机会,长兄那儿怕是不行了,父亲若是让娘娘帮忙,娘娘可要有个准备。” 京城学子卧虎藏龙,姜大郎有博学多才的父亲保驾护航,的确有几分才名。 可科举并非有虚名就能中第的,还需自己有真才实学,姜大郎缺的就是这个。 周家越发式微,没办法为大郎奔走,周氏似乎盯上了姜昕玥这个珍嫔娘娘。 第81章 女人都可怜 皇后娘娘喜得贵子,满宫的嫔妃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出席五皇子的满月宴。 往年丽贵妃都是来得最迟的,今年……今年还是依旧。 虽然皇帝和姜昕玥说了,让她晚到也没关系,但她的目标不是丽贵妃这种光有名头,没有名声的光杆宠妃,她要做就要做强做大,做到后宫中没人能动得了她,没人抓得住她的把柄。 对于她的识趣,朱皇后很满意,所以当朱家人询问是否要对付姜家时,朱皇后回道“此次本宫能这么顺利的抱养晟儿,多亏了珍嫔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她刚进宫那会儿得罪了丽贵妃,是本宫和良妃、德妃拉了她一把。本宫瞧着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对大公主和三皇子几个都十分尽心,且看着吧!能为本宫所用者,本宫也不介意赏她一个妃位。” 四妃之首还空悬着,她想把良妃或者德妃往前提一提,再让姜昕玥成为四妃之一。 如此,贤良淑德四妃,就只有淑妃不是她的人了。 这也没关系,只要皇上厌倦了淑妃,珍嫔立马就能顶上淑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看着好像淑妃也没有珍嫔得宠,实际上皇上心里憋着一口气,气淑妃不曾一心一意爱过自己。 与珍嫔处处比较,淑妃处处都不如珍嫔待他真心实意。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疯狂的想要占有。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令天下臣服的帝王。 淑妃越是不爱他,他就越是想征服她。 珍嫔如今还只是皇帝心目中,最爱自己的女人,所以他想照顾珍嫔,回报珍嫔的爱。更是告诉淑妃,她不爱他,有得是比她更好的女人来爱他。 朱皇后觉得自己作为局外人看得分明,只有淑妃和珍嫔当局者迷,沉溺于皇上的柔情之中,都很可悲。 皇帝多情也薄情,一旦他收回自己的爱,不论是淑妃还是珍嫔,都会发疯的。 这个道理,她自己也是悟了十年才想明白。 所以,她不再奢求皇帝的爱。 只要她的儿子能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做为朱家的嫡女,她一生的使命就圆满了。 朱皇后不打算提醒珍嫔,她走过的路,这些女人都该经历一遍,都如她一般痛苦自救,才能让她在这个窒息的后宫中得到一丝慰籍,才会让她觉得,这世上的女子,都像自己一样可怜。 那她的可怜,也不算可怜了。 她不知道的是,姜昕玥不仅看透了皇帝,也看透了她这个皇后。 当皇帝和皇后携手走来,朱皇后的目光落在姜昕玥身上时,她适时露出心爱之人与别的女人成双成对,自己却没办法改变现状的失落表情来。 但想到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又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跟着众妃一起给帝后二人下跪参拜。 且不说皇帝看到她这个表情有多心疼,朱皇后就已经很满意了。 又是一个爱上皇帝的蠢货。 她目光渐渐移到宣武帝脸上,那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再加上帝王意气风发,霸气侧漏的气质,天下间很难有女子能抗拒他的魅力。 自己不也着了道吗? 姜昕玥叹了一口气,垂头很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一天到晚的,皇帝盯着自己,皇后也盯着自己,她装一个深爱着皇帝的宠妃已经装得厌烦疲倦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嚣张跋扈,做一个只要自己爽快,可以气死旁人的奸佞宠妃啊? “众卿与爱妃们平身——” 皇帝说着话,眼神还粘在垂头丧气的姜昕玥身上。 他虽然看不清珍嫔的表情,但从她的身影上,也能瞧出几分失落与难过来。 她字字未提深爱,却处处都是隐忍克制的深情。 反观离得更近的淑妃,口口声声爱他,却连眼神都不看他,表情冷淡,连是喜是悲都看不出来。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和别的女子亲密? 姜昕玥趁着起身的瞬间,飞快的看了宣武帝和淑妃一眼。 哟~ 男的表情隐隐愤怒,腮帮子都快咬爆了;女的面上冷淡,撇开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神伤。 两个人在她面前演两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呢! 以前她看电视剧的时候听过这么一句台词说“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宣武帝和淑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这样挺好的,淑妃这般有骨气,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在后世的职场上,舔上司才有升职加薪的机会,在这个封建皇朝舔一舔皇帝怎么了? 再说了,她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舔,那就不能叫舔了,她这是套路皇帝。 给自己洗了洗脑的姜昕玥在座位上坐好,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仰头看向宣武帝,摆出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止不住的心碎模样,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荣嫔身后,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这做作的样子。 只要宣武帝看到就行了,男人嘛!都吃这一套。 “珍嫔,你不舒服吗?” 一杯温水递到姜昕玥的面前,荣嫔皱眉,关切的看着她“我……对不起,你之前救了我,我还说欠你一个人情。可是……可是姑……太后娘娘为难你时,我却没有帮上什么忙。” 她自责得很,怯生生的看着她,怕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手中的温茶都往后缩了缩。 姜昕玥笑了笑,爽快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对着她道“荣嫔姐姐无需自责,太后娘娘要罚我,岂是荣嫔姐姐能拦得住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荣嫔抱歉一笑,眼神时不时看向她,又低下头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要问荣嫔有什么要说的了,可姜昕玥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二般人,所以她装没看见,也不瞎问。 好奇心害死猫,她可没有九条命。 “唉……”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荣嫔自顾自道“我小产之后,怕太后娘娘迁怒于你,特地跟姐姐交代过,让她提醒你一声,要小心太后。我看你后来落水,她们都说你是被太后设计的,想来姐姐也忘了帮我提醒你了。” 什么忘了,就是故意不提醒的吧! 淑妃和太后,一个内里藏奸,一个恶意外露,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82章 醍醐灌顶 荣嫔的话,一瞬间让姜昕玥醍醐灌顶。 她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明晃晃的透露着难道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都是淑妃的意思吗? 不是太后偏执,操控淑妃,而是淑妃隐藏极深,为了夺宠,让太后做了这个坏人,她自己干干净净一身白,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姜昕玥眯了眯眼睛,乍现的精光审视着荣嫔“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和淑妃不是向来同气连枝吗?” 她们是亲姐妹,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嫔就知道珍嫔是个聪明人,只要她稍加点拨,就能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她的姐姐,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是能对她有利的,就连她这个亲妹妹都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呵!” 冷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荣嫔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怨毒,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她又恢复成那副单纯模样,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珍嫔妹妹见过有亲姐姐为了复宠,杀死自己亲妹妹腹中胎儿的吗?同气连枝……哈哈哈哈……你见过这样的同气连枝吗?” 什么? 这可真是震惊了姜昕玥一万年了。 她之前就猜测,荣嫔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太后娘娘为了推淑妃出来争宠,逼迫淑妃而对荣嫔下手? 只是荣嫔的孩子是生是死,是谁害她,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并未再去深究。 皇后娘娘的调查也是说宫女上菜时不小心倒了油在地面上,只处死了一个宫女就不了了之。 竟然是……淑妃吗? 那她的心机也太可怕了。 她在宣武帝心里,可是最纯洁善良,绝不会做恶毒之事的白月光啊! “那次她邀请你去景仁宫做客,还好你没去。” 荣嫔目露嘲讽“你若是去了,她有得是办法让你成为谋害我孩儿的凶手。有她在皇上耳边蛊惑,你会被移交给坤宁宫审讯,等待你的,将是难以承受的酷刑,为此送命也不一定。” 毒! 实在是毒! 姜昕玥听她说完,好半晌才平复情绪“可我自进宫以来,从未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针对我?非要我的命不可?” 其实她已经相信了荣嫔的话,但……她无法理解淑妃对她的针对。 那时她并不十分得宠,前有丽贵妃,后有良妃、德妃,都是皇帝的心头好,所有人看她都只是把她当成丽贵妃的替身,没有人真的把她当成宫斗对手。 “皇上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荣嫔目光笃定的看着姜昕玥“从你洗荷殿复宠之后,皇上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淑妃从小与皇上一同长大,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说她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早就看出了皇帝待珍嫔的不同,所以才急着出手,想趁早除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总是那么幸运,一次次阴差阳错的逃过去。 姜昕玥的脑子飞快的运转…… 荣嫔的意思也就是说,宣武帝一直奉为白月光的淑妃,从一开始……很早的时候……早到十多年前,就是故意接近皇帝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善良的小姑娘看皇帝可怜而陪伴他、开解他、给他黑暗的人生里带来一束光。 一切都是宣武帝自己的臆想。 也没有什么淑妃被逼进宫承宠,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如果说丽贵妃之流的手段都是小儿科,那么姜昕玥承认,淑妃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可以称之为对手。 她甚至可以用性命来自证自己的清白,就不怕真的死了吗? 赌博的赌徒可怕,赌命的更可怕。 淑妃的人设是宣武帝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躲在太后的身后无恶不作,铲除一切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妃子,表面却是云淡风轻,一副你爱我,我却因为家族不能爱你,痛苦又矛盾的样子,令皇帝挫败的同时激起他的胜负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姜昕玥的出现,令淑妃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所以她利用丽贵妃及其党羽,对姜昕玥实行一系列的迫害算计,自己躲在暗处,就等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可惜了…… 姜昕玥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任何一个后宫里的嫔妃是好人。 能在宫中保住性命并在皇帝跟前拥有姓名的,又有哪个是真的良善? 落水之事虽然是姜昕玥自己的设计,但淑妃也不算冤枉。 结合荣嫔之意,姜昕玥觉得,那湖底的水草,大概就是淑妃为她准备的。 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她推下水去,被水草缠住,“意外”丢掉性命。 到时候人都死了,宣武帝还能有什么办法? 万一东窗事发,还有吴太后在前面顶着,只要淑妃哭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还是宣武帝心中的白月光。 一条人命而已,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荣嫔应该知道,她说了这些话,姜昕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淑妃,但她还是装着有些愤怒的样子看向荣嫔“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为你报仇?” 荣嫔冷笑“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提醒你,就算你不对付她,她也绝不会放过你。我只是想着,或许你能斗败她,只要你赢了,我的仇就报了,这应当算不上利用吧!珍嫔妹妹以为呢?” 感情告诉她这些还是为了她好了? 姜昕玥眉眼带笑,视线与淑妃隔空相望,笑容越发灿烂“的确,让我受苦之人,我只会让她受我所承受的千百倍之苦,荣嫔姐姐眼下与我算是盟友,日后淑妃娘娘若是有什么动静,还请姐姐提前告知,我定会为姐姐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雪恨。” 荣嫔没有说话,但对着她莞尔一笑,已经默认她们之间的关系。 姜昕玥的笑容未达眼底,看得淑妃心口狂跳,她皱眉对身边宫女耳语了几句,不出片刻的功夫,那宫女就站到了荣嫔身后,语气关切“淑妃娘娘让奴婢送了补气血的鸽子汤来,荣嫔娘娘您身子还很虚弱,若是累了,可让奴婢先送您回去休息。” 用淑妃的步辇送她回去,在外人看来,她们姐妹情深得很。 第83章 偷听 荣嫔神色厌倦,打了个哈欠“本宫的确体力不济,那就不奉陪了,珍嫔妹妹,咱们改日再聚。” 姜昕玥装着去看姗姗来迟的丽贵妃,眼角的余光却在关注淑妃。 见她佯装醉酒,悄悄的出去透气,姜昕玥也惊慌失措地倒了一杯酒在身上。 宣武帝就见她匆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酒渍,红着脸和喜鹊说,要回去换衣服。 他看着自己与皇后相交的手,心中只道珍嫔对他的感情好像越来越深了。 她那样爱美的一个人,竟然会因为他和皇后牵手而打翻酒杯,弄脏自己的衣服。 “王得全,珍嫔怕黑,你送一盏内务府新制的琉璃灯过去,替珍嫔照一下回合熙宫的路。” 想安慰珍嫔,告诉珍嫔自己一直念着她,便用送灯的方式委婉说明。 内务府新制的琉璃灯精美华贵,后宫中还只有皇后的翊坤宫中有,旁的嫔妃,那都是没有的。 姜昕玥一路跟着淑妃,走到了保和殿外的一条宫道上,王得全紧追其后,但看珍嫔鬼鬼祟祟的,便没有出声,一直到姜昕玥发现他,对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他才放轻了脚步走过去。https:/ 承乾宫练出来的宫人,脚步都是轻到近乎无声的,他走到姜昕玥面前,也没有发出半点杂音。 漆黑的宫道被挂在房檐上的几盏灯笼点亮,本是无处藏身的,但淑妃背对着的宫道转角,正好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她拉着王得全一起躲在了门后。 “珍嫔娘娘,您……” “嘘!” 姜昕玥吹灭了琉璃灯,指了指淑妃的方向。 王得全伸出去半个头,昏暗的灯火下,淑妃娘娘与荣嫔娘娘对面而立,气氛显得有些针锋相对。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十分疑惑,姜昕玥也没说话,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听。 淑妃背对着这边,王得全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语气听着也不是寻常淑妃娘娘见皇上时的清高孤傲。 而是…… 透露出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荣嫔眼神朝着王得全的方向瞥了瞥,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姐姐怕自己淡泊名利,善良纯洁的人设崩塌,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 “啪!” 狠戾的一巴掌打在荣嫔脸上,淑妃语气很是咬牙切齿“本宫说过了,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母亲和哥哥能早日回京,你做点牺牲又怎么了?至于记恨本宫到如今吗?” “你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 荣嫔大吼着哭出来“你孩子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说得这么轻巧,我现在把你的孩子也撞死怎么样?看看你会不会恨我?” 她狠狠擦了一把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丽贵妃能想到以撞破脑袋落水去陷害珍嫔入冷宫,是你暗示的。苏婕妤对珍嫔的恨意,也是你引导的。你甚至还在珍嫔落水的湖底设计好了要她性命的水草结,你别说什么是为了家族,为了母亲和哥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野心勃勃,谋算着后位,还谋算着皇上的心,当真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吗?” 还不是让她知道了她的孩子,是被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姑母害死的。 “啪!” 荣嫔脸上再度挨了一巴掌,淑妃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抵在宫墙上,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狠辣的一面“本宫警告你,你要是敢去珍嫔或者皇上面前乱说话,本宫不介意手刃自己的亲妹妹,反正本宫这一路走来,手里已经沾了不少血,多一条人命或者少一条对本宫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那双嗜血的眼睛像是会吃人的野兽,荣嫔手脚发抖,害怕的垂下眼眸“可是……可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她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你们就……你们就剥夺了他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和我的孩子给你铺路?我……” 她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淑妃用力推开她,嘴角的冷笑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的残忍与凉薄“皇上不会在乎你肚子里孩子的死活,可本宫不一样,本宫要以此为借口来争宠,就算日后皇上清算起来,本宫也可以说珍嫔是害死你孩儿的真凶,死不足惜,本宫只是不忍看妹妹伤心,为了给妹妹你报仇而已。” 到时候皇上就算要恨,恨的也不是淑妃,而是荣嫔。 淑妃只是一个想为自己妹妹报仇的姐姐而已,怪只怪荣嫔总是在她面前哭诉,总是闷闷不乐。 荣嫔哭得双眼通红,淑妃皱眉“行了,给本宫擦干净你的眼泪,莫让人看出破绽来。你想要孩子,待本宫除了珍嫔和丽贵妃,自然会向皇上举荐你,皇上正值当年,你还怕没有孩子吗?”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的分道扬镳,淑妃远去后,荣嫔害怕的目光才转为怨毒。 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行尸走肉一具,只想为他报仇罢了。 不过这个珍嫔还真是能带给她惊喜。 原以为今晚提醒她之后,最快也要个半年,珍嫔才能斗垮她姐姐,结果才说完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带着王得全来了。 之快,差点让她没来得及编排好说出口的话。 姜昕玥和王得全两个,傻傻地站在长满了杂草的宫殿内,俩俩相望,都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要是姜昕玥知道荣嫔对她的佩服,肯定要汗颜的。 这完全是淑妃自己倒霉,碰上皇帝让王得全给自己送宫灯啊! 她顶多就是吹灭了琉璃灯,好让王得全回去之后,找个理由对皇帝吐露今晚听到的秘密。 “这……这……” 王得全的嘴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指了指淑妃,又指了指荣嫔,最后看着姜昕玥,神色慌张道“珍嫔娘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皇上喜不喜欢淑妃娘娘,他做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是看得最清楚不过的。 虽说现如有了珍嫔娘娘,但淑妃…… 到底是皇上的情窦初开,情份是不同的啊! 第84章 奇耻大辱 怎么他听着淑妃刚才那意思是说……根本就没有爱过皇上,而是为了给吴家人报仇,为了让皇上赦免吴家的家眷?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整个皇宫都要炸飞了去。 姜昕玥脸上也是后怕,抓着帕子的手都提到了胸口“我……本宫……本宫方才在宴上与荣嫔姐姐聊天,听她语气不对,好像是为了她小产的事,本宫担心她出事,便想跟过来看看,又怕是本宫误会,惹人笑话。所以故意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跟着一道来的。行至此处才发现淑妃娘娘也在,本宫就想着,她们姐妹二人更好说话,就……就打算等她们说完再出去的……没想到……” 没想到淑妃竟然说出了那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王得全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珍嫔娘娘,不然您让喜鹊和霜降领您回合熙宫,奴才去皇上那儿还有事呢!” “哎?” 姜昕玥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吞吞吐吐道“王公公,这事……这事原不该是本宫该知道的,您……您要是想告诉皇上,能不能别让他知道,本宫也听到了淑妃的这番话?这后宫里居然有不喜欢皇上的妃子,连皇上她都不喜欢,本宫真不知道淑妃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了。本宫听到都已经气愤不已了,皇上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王公公,让本宫替皇上保留一些尊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自己的嫔妃不爱自己,那对一个皇帝来说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奇耻大辱啊? 而这奇耻大辱,还被另外一个嫔妃听到了,丢脸都丢到太平洋了,皇帝心里对姜昕玥也会有意见的。 帝王嘛! 自己是不会觉得自己不行或者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淑妃不爱他是淑妃眼瞎,珍嫔听到他的糗事,是珍嫔无缘无故乱跑,不守规矩。 总之让他丢脸,都是旁人的错。 姜昕玥可不想成为宣武帝和淑妃的感情线里,被祭天的炮灰。 至少珍嫔的一番话还是让王得全觉得,这宫里还是有人在真心爱着皇上。 他对着姜昕玥笑笑“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色渐深,没了琉璃灯,宫道依旧昏沉沉的。 喜鹊扶着姜昕玥上了步辇,抬头望着自家娘娘道“王公公真的不会告诉皇上吗?” “他会说的。” 姜昕玥笑了笑,用手撑着下巴“王得全可是皇上的心腹,这宫里有什么事,都是他报告给皇上的,本宫区区一个珍嫔,哪里指使得动他?”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说那些话呢? “因为他也会把本宫说的那些话,原模原样的说给皇上听。” 如此,王得全就成了她为淑妃失宠埋下的引子。 喜鹊想到刚才自家娘娘那两句“这后宫里居然有不喜欢皇上的嫔妃?”“连皇上她都不喜欢,本宫真不知道淑妃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了?”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https:/ 淑妃不喜欢皇帝,那她到底喜欢谁?是不是在宫外时就已经有相好了? 展开想想……淑妃……是不是给皇上戴绿帽子了? 连她一个小宫女都这么想,皇上肯定…… 喜鹊想也不敢想,只觉得皇上的怒火,是她这小小的宫女无法承受的。 宫宴散去,姜堰昆被几个官员簇拥着准备去宫外的酒楼赶第二场。 他的女儿盛宠正浓,上赶着拍马屁的官员自然就多。 一整晚都没找到机会和女儿说说话的姜大人有些抑郁,在马车里问阮氏“你和娘娘说了大郎的事吗?” 阮氏摇头“提了一嘴泽哥儿也要参加秋闱,娘娘便说她现在在后宫如屡薄冰,绝不允许泽哥儿借着她的名义行作弊受贿一事。不要看她现在得宠,这都是她历经凶险,自己用命博来的。妾身便想着,就算咱们姜家人微言轻,不能成为娘娘的后盾,也至少不能成为她的拖累。大郎的事,妾身没有机会说出口。” 姜堰昆沉思了一瞬,也点了点头“你不说是对的,大郎那里……看他自己的缘法吧!不成我在鸿胪寺安排个虚职给他,让他三年后再战。” 若是不出意外,三年后玥姐儿肯定已经是四妃之一,到时候就算科举不中,姜家也鸡犬升天了,反正大郎不爱学习,让他做个稍有才名的富贵闲散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周氏那里很是糊涂,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女凌驾于阮氏的子女之上。 她也不想想,玥姐儿如今已经是深得帝心的宠妃了,她拿什么跟人家比? 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承乾宫里没有点灯,本打算送给姜昕玥的那盏琉璃灯碎在台阶下,满宫的宫女和太监,包括王得全在内伺候的宫人们,在大殿里跪了一地。 黑暗中,宣武帝疲惫的身影走了出来,眼神阴郁“淑妃,她真这么说?” 王得全的头磕在地上“奴才不敢欺瞒皇上,与奴才一同去送宫灯的小夏子和秋恃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确与平日所见截然不同。荣嫔娘娘被打了两巴掌,言语间还提到了荣嫔娘娘小产的孩子身上,这一切……好像都是……都是淑妃娘娘做的。” “谋害珍嫔的……也是她?” “奴才句句属实!” 宣武帝以为,再次确认淑妃不爱自己,他会非常生气,像第一次知道时那样,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燃烧起来。 可这次,他听王得全说到淑妃不爱他的时候,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 心里反而有种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放飞,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令他真正动怒的,是王得全说珍嫔好几次被害,都是淑妃在幕后推波助澜。 “王得全!” 宣武帝眼里闪现冷厉的光“安排人出宫调查一下,淑妃入宫前可有与什么男子关系亲近过?” 珍嫔不是说了吗? 淑妃连皇帝都不喜欢,那她喜欢什么样的呢? 或许是入宫前就已经有了相好的男子也不一定。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子,能折服淑妃这毒蛇一样的女子。 第85章 吃惊 如果今天这番话是珍嫔听到了来告诉他的,他或许不信。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比毒蛇更可怕,他会怀疑珍嫔是不是因为嫉妒他曾经更喜欢淑妃而故意夸大其词。 当然,放在今时今日,哪怕珍嫔故意夸张了淑妃的意思,他也会觉得吃醋的珍嫔十分可爱。 可是这些话不是珍嫔来说的,而是自小一直伺候自己的心腹内侍王得全亲耳听到再转述的。 珍嫔入宫不过一年,自己的根基都还尚浅,还没那个能力指使得动大内总管太监。 而且这个宫里,除了他这个皇帝,也没人能私下吩咐王得全做任何事情。 珍嫔这个傻姑娘,还担心他会难过伤心,怕他自尊心受挫,竟让王得全不要告诉他。 那她被淑妃迫害,就打算独自面对,吞下这苦果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为他着想过,哪怕是曾经的淑妃,也只是一股脑把自己认为好的都给他,从未问过他想要什么?会不会伤自尊? 珍嫔是真的有把他好好放在心上,唯恐他伤心难过,他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淑妃而让她受委屈呢? 必须得给淑妃一个教训,也让太后明白,她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无处隐藏了 想让他赦免吴家人,做梦去吧! “娘娘娘娘……” 合熙宫里,不露痕迹的在皇帝面前给淑妃穿了小鞋的姜昕玥正选着司衣司新进的花色料子,江川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娘娘,奴才……” 一屋子的女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他瞅了正在量尺码的姜昕玥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外人在场了。 方如梦将新鲜出炉的珍嫔尺寸记下,很有眼色的躬身道“珍嫔娘娘画的图纸下官已经收好了,待做好了,下官再给娘娘送过来。” 姜昕玥也看了她身后的两个女史一眼,有意抬高她的身份道“方女史做事,本宫向来是极放心的,那就多谢方女史费心了。” “当不得娘娘一声谢,都是下官该做的。” 二人眼神相交,都确认彼此心意不改,依旧是互相扶持的好友之后,方如梦和另外两位女史被霜降送出了合熙宫。 待霜降刚转身,那两个女史的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 “哼!有的马屁精就是会钻营,也不知走了什么后门?在司衣司哄得张司衣和洪掌衣高兴,出来还能让珍嫔娘娘另眼相待,恐怕再过不久,咱们司衣司的掌事人就该换姓方了。” “可不是吗?就连合熙宫里的宫人她也要巴结,可见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心里就指望着在珍嫔娘娘宫里遇到皇上,能一步登天呢!”https:/ 方如梦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是啊!我要是做了司衣司的掌事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你们两个嘴碎的。我若是做了皇上的嫔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俩要过来做宫女,日夜折磨。” 这宫里的人说话都是九曲十八弯,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绝不会这么明说。 方如梦直白到几乎赤裸的恶意,让两个女史惊讶又恐惧,怕她真的有一日会坐上高位,像她说的那样对付她们。 “你……你简直……你……” “是,我不可理喻,我睚眦必报,以后你们俩再说我的坏话,可要避着我点,就像你们说的,我可是走后门进来的。” 走后门说明她有后台,有后台她们还敢这么当面说人是非,真是愚不可及。 两个女史这才瑟缩着,垂着头不敢再与方如梦对视。 苏婕妤已经在宫中查无此人,时日久了,尚宫局的人只知道她有点人脉,却不知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娘娘……” 霜降再返回大殿时,听见姜昕玥略微吃惊的声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川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娘娘,奴才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那药渣子奴才挖出来带去太医院给严太医看过了,的确是……” 姜昕玥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紧迫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刺耳,霜降没由来的跟着一起紧张。 “长信宫的宫人有那夏禾管着,可不是从前腊月掌权时那般松散。怎么没让旁人看见,就让你看见了?” 从刚开始的心口狂跳,跑回来禀报主子,江川一颗火热的心也被一盆凉水浇透,沉淀了一下有些焦躁的情绪后,才缓缓开口“那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做?” 那也太可惜了,万一是真的呢? 丽贵妃对珍嫔娘娘可谓是除了皇后之外,最恨的后宫妃子之一。 若是让她……那还有她家娘娘的好日子过吗? “不!” 姜昕玥摇了摇头,食指停止动作,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光,起身道“喜鹊,霜降,去房里拿本宫新做的纸鸢出来,淑妃娘娘受伤,原是因为本宫,本宫要亲自去景仁宫向淑妃娘娘道歉。” 顺便问问她,春光无限好,她要不要去御花园看她放纸鸢? 孕妇也不能长期躺在自己宫里不动,适当的运动一下,对身体没坏处的。 正值五月,天气不冷不热,姜昕玥一袭豆绿色的旗装,整个人如同新春刚发的嫩芽,清新而鲜嫩,既有少女的娇憨之感,也有三分风情韵味,很是美丽动人。 淑妃在景仁宫看到她的时候,额角的青筋“凸凸凸”地直跳。 昨夜皇帝独自宿在承乾宫,淑妃派人去请却被拒绝,一夜无好眠,她眼底已经有了乌青,连扑了粉都没能完全遮住那印子。 姜昕玥装作看不出她的疲惫,满脸笑盈盈地行礼“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当初是淑妃自己让人没事来景仁宫聊天的,她只能强打起精神“珍嫔妹妹免礼,今儿吹得是什么风?珍嫔妹妹也舍得来本宫这景仁宫了?” 姜昕玥有些歉意的看着她脖子上包着的一圈纱布“之前嫔妾身子虚弱,不敢来景仁宫,怕过了病气给淑妃姐姐,嫔妾害娘娘受伤,合该来赔个不是的。” 第86章 试探 淑妃的手摸上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脖子,自己那一下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只是刺破了血肉,看着吓人而已。 年少时她曾经很多次见过兄长虐杀动物,她知道簪子刺在哪里会血流不止,却不足以毙命。 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怀了孩子,差一点叫她的孩儿跟着一起受罪。 思及此处,淑妃对姜昕玥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这怎么能怪你?”淑妃摇了摇头,面上一团和气“是本宫自己着了旁人的道,你我都是受害者罢了。” 姜昕玥顺势起身“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了。” 她从喜鹊手里接过纸鸢晃了晃“今日外头的天气甚好,嫔妾昨日新画了纸鸢,淑妃姐姐要不要跟嫔妾一道去?嫔妾听太医说,孕妇要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生下来的孩子性格会更活泼开朗呢!” 更活泼开朗,那不就是说她怀的是皇子吗? 这个珍嫔,一张嘴倒是很讨喜。 淑妃温和一笑“那本宫的孩儿就多谢珍嫔妹妹了,希望他将来真如珍嫔所说,活泼开朗,健康好动。” 就差把希望自己生的是个皇子摆在台面上来说了。 对此,姜昕玥不置可否,只是跟着笑了笑,而后等着淑妃安排好出行的宫人,二人一起去了御花园。 试探丽贵妃这种事,还是用淑妃比较顺手。 风吹云动,胖乎乎的蝴蝶纸鸢高高飞上天空,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景色宜人,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总要放慢几分脚步,欣赏这美丽和谐的画面。云九小说 淑妃身边的宫女喜珠瞪了跑跳着的姜昕玥一眼“娘娘,您是淑妃,她不过一个嫔而已,您何必给她好脸?昨儿个您还和荣嫔娘娘说那些违心之言,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得了?您心里……分明也是有皇上的。” 嘴边的笑容苦涩几分,淑妃无奈道“本宫若是不那么说,你觉得荣嫔会放过本宫吗?她是本宫的亲妹妹,她知道本宫太多不能为人道的事,本宫只能以家族之名来约束她。至于皇上,他心中爱本宫,本宫对他亦有情深,本宫相信皇上会明白本宫的心意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她说的那些话,已经将皇帝心中对她仅剩的那几分喜欢消耗殆尽了。 “哎?” “哎呀!纸鸢的线断了,纸鸢飞走了!” 姜昕玥追了几步,脚步又顿了下来,小跑几步向淑妃“淑妃姐姐,嫔妾的胖蝴蝶好像往长信宫那边飞走了。嫔妾……嫔妾与丽贵妃娘娘素有旧怨,听闻淑妃姐姐与丽贵妃娘娘关系不错,淑妃姐姐能不能与嫔妾同去?” 淑妃眼睛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她与丽贵妃的关系并没有在明面上,珍嫔是如何知道的? 她还知道些什么? “淑妃姐姐?” 姜昕玥眼中泪水在打转“你……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可怕,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嫔妾……嫔妾也可以自己去。”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好几个离得近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 淑妃猛得回神,恢复那和善得笑脸“珍嫔妹妹误会了,本宫方才只是在想别的事,没有不愿意跟你一起去的意思。” “那太好了。” 变脸跟翻书似的珍嫔立马喜笑颜开,吩咐喜珠道“扶好你家娘娘,可别让她摔倒了。” 喜珠自不必她来交代,早就已经扶住了淑妃,走在姜昕玥前面,往长信宫而去。 将淑妃的心情搅和得七上八下的姜昕玥心情很好的跟在她们身后,一点也没觉得被喜珠冒犯,而喜鹊早就已经先到了长信宫门外。 门口的太监拦住她的去路,她姿态恭敬,面上带笑道“我是合熙宫珍嫔娘娘的宫女,烦请进去通报一声,我家娘娘方才和淑妃娘娘在御花园放纸鸢,但是放纸鸢的线断了,纸鸢飞进了长信宫,能否让宫人将纸鸢送出来?或者我进去拿也可以。” “嘶啦!” 夏禾一把将那只胖乎乎的蝴蝶撕烂,扔在长信宫的水池里。 纸鸢遇水,立马晕开,糊成一团浆糊。 丽贵妃脸色有些苍白,显出一股柔弱的病态美来。 她恨恨咬牙“淑妃……她还敢来?本宫就是听了她的对付珍嫔,才会被皇上厌弃。她倒藏得深,竟是皇上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明明是她容不得珍嫔,最后却是本宫替她担了罪名。” 夏禾拍了拍手,扶着丽贵妃“娘娘,现在可不是跟她们置气的时候,您护着自己才是要紧。” 丽贵妃咬了咬牙“本宫为了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故意与皇上大吵大闹,惹得皇上将本宫禁足,如今太医也说本宫的孩儿已经坐稳了胎,本宫岂能容她们好过?” 她挥了挥手,不许夏禾再劝,缓步走向宫门。 喜鹊瞥见一抹新色,赶紧回头“我家娘娘来了。” 她转身就跑,太监们都没反应过来,喜鹊已经站在了姜昕玥的身后。 因着淑妃位份比姜昕玥高,她走路要比淑妃退后两步,所以打头的是淑妃一群人,看着就像是丽贵妃在与淑妃二人对峙着。 “淑妃娘娘来找纸鸢?” 夏禾从身后扔出一团湿漉漉的纸团,污渍砸在淑妃脚边,将她月白色的裙摆都染上了一团赃污。 “不好意思啊淑妃娘娘,这纸鸢掉进了我们长信宫的水池里,都泡烂了你们才来,瞧着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目光攻击性很强,好像在隐喻淑妃的现状。 喜珠皱了皱眉,正欲发作,淑妃抓住她的手,看向姜昕玥“这纸鸢是珍嫔妹妹的,珍嫔妹妹你看……这……” 什么池水能把上过保护膜的纸鸢泡成软烂一团? 是池水又不是硫酸。 那个样子,分明是被人故意撕碎再扔进池水里的。 姜昕玥叹了一口气“那也没办法了,淑妃娘娘别生气,嫔妾下回做一个更漂亮的送给您。” 她也没说这个蝴蝶纸鸢是要送自己的啊! 淑妃有苦难言,只能对丽贵妃伏了伏身“既如此,那臣妾与珍嫔就先告退了。” 丽贵妃一招手,太监和宫女就将淑妃和姜昕玥围了起来“叨扰了本宫休息,就想这么轻易的离开?” 第87章 猜想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和珍嫔之间的旧账可以稍后再算,但淑妃利用她打击珍嫔一事,她可不想就此放过。 淑妃护着肚子,喜珠则将淑妃挡在身后,而早有准备的姜昕玥已经拉着喜鹊,推开其中一个毫无防备的太监,跑向了一边。 她也没走,而是一脸担心的站在一旁“丽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心里却在叫嚣着打起来打起来,快点打起来。 丽贵妃眼神犀利的看向她“满宫的蠢货,只你是最蠢的那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以为淑妃是个好的?本宫告诉你,当初算计你入冷宫的就是她。” 要不是淑妃跑来她面前,说什么皇上爱重她,见不得她受伤,让她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别用自己的健康去和不值得的人针尖对麦芒,她也不会伤害自己陷害珍嫔。 当时她对珍嫔各种看不惯,正是上头的时候,稍微被提点一下就冲动行事了。 事后她自己琢磨出味儿来,就很怀疑淑妃的用心了。 这宫里除了珍嫔,哪有什么十足的蠢货? 淑妃更是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从前怎么没发现呢? 被认为“十足蠢货”的姜昕玥立刻摆出愤怒姿态来“丽贵妃娘娘,嫔妾与您虽然曾经有过节,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后娘娘也调查清楚不是嫔妾害的您,您为什么还要骂嫔妾愚蠢?” 她被气得狠了,眼睛都红了去,呼吸也很急促,被身边的宫女安抚着“娘娘别气别气,奴婢觉得你最聪明了。” 怎么就光听上半句,重点的下半句就不听? 姜昕玥愚蠢的形象,已经在丽贵妃心里深深的扎根了。 而姜昕玥本人并不介意别人提起她,都说她是没脑子的花瓶。 甚至她希望自己在别人心里就是这样的。 扮猪吃老虎,是后宫生存长久之道。 丽贵妃懒得跟“蠢货”对线,眼神示意夏禾过去,喜珠尖叫着“你们干什么?贵妃娘娘,您别乱来,这可是在皇宫,嫔妃不得动用私刑。” 太监们逐渐围拢,姜昕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听见丽贵妃痛呼一声,紧接着宫人们散去,露出里头的画面来。 淑妃骑坐在丽贵妃的肚子上,眼神里满是惊恐,但倒在地上惨叫的人却是丽贵妃。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姜昕玥惶恐的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来人“皇上,她们……她们……” 她一副受惊过度,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场面的样子。 宣武帝快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护在臂弯中。 儿皇帝的銮驾里,姜昕玥看到了跟在最后,许久不曾见过的腊月。 看来丽贵妃早有准备,让她去找了宣武帝来。 她就说嘛…… 丽贵妃有孕,并且在喝安胎药的事,应当是整个长信宫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就好死不死的被江川撞见他们倒药渣? 如果她是丽贵妃,一定会把药渣埋在长信宫里,绝不会倒出来,还让别人看到了。 如果她真的这般不谨慎,就不会故意和皇上闹翻,避入长信宫中养胎了。 “啊——”云九小说 夏禾尖叫了一声“娘娘……娘娘您……您流血了!” 宣武帝将臂弯里的姜昕玥推至身后,柔声道“别看,你先回合熙宫去,朕晚些时候再让王得全去传你。” 丽贵妃的模样,看着像是小产了,珍嫔年岁还小,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宣武帝怕吓到她,到时候对怀孕生子产生阴影就麻烦了。 姜昕玥吸了吸鼻子,表面点头,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拐了个弯就猫着身子躲在了宫墙后好奇的张望。 王得全看着那处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和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简直哭笑不得。 他摇了摇头,挡住了丽贵妃和淑妃的视线,得到了皇帝一个赞赏的眼神。 “我……本宫……本宫怀孕了?” 丽贵妃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疼痛让她说话都变得艰难“本宫得……孩子……皇上!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淑妃的双手上都沾到了血液,被宫人们推到一旁,喜珠立马护住她,用自己的衣服帮她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娘娘别怕别怕……小贵子已经去坤宁宫请太后娘娘了。” 淑妃定了定心神,冷眼看着宣武帝将丽贵妃抱进长信宫,大喊着“传太医!快些传太医来。” 丽贵妃无子,是他刻意为之。 一旦丽贵妃有子,以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马上就会有一半的大臣上书,让他封那孩子为太子。 可他正值壮年,决不允许自己的皇位被人惦记。 贵妃可以有宠,但绝不能有子。 他眼神看向一脸忐忑不安的淑妃,真不知是该感谢她为自己解决了麻烦,还是痛恨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是剥夺了丽贵妃做母亲的权利,所以这么多年他对丽贵妃偏宠,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他从未想过让丽贵妃怀孕,再令她小产,让她经历这样无法承受的伤痛。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刚才如果不是她跑得快,站得远远的,恐怕这会儿也脱不开身。 把时间倒回到江川今早碰上长信宫的宫人倒药渣时来捋一捋。 丽贵妃一开始想陷害的人是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把同样怀有身孕的淑妃带了过去。 当时丽贵妃改变了主意,要先报复利用她的淑妃,顺带着把姜昕玥也一起攀咬进去,弄死一个算一个,弄死两个,丽贵妃就赚大了。 用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做牺牲来打击她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姜昕玥自认为她还不够资格与丽贵妃的孩子相比,虽然那孩子并未出生,但已经拥有了他母妃所有的爱。 除非…… 姜昕玥猛然睁大了眼睛,对江川和喜鹊道“你们去太医院传信给严太医,问问丽贵妃的平安脉都是哪位太医负责的。想想办法,帮本宫拿到丽贵妃的脉案记录。” 她有个大胆的猜想! 第88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或许……可能……比如说…… 丽贵妃的这个孩子,本来就生不下来!! 所以今日若不是她带了淑妃这个替罪羊一起去,丽贵妃其实是想用这个本来就活不下来的孩子陷害她。 这位主儿求子心切,满宫皆知,谁会相信,她会用自己的孩子害人呢? 姜昕玥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家权势滔天,姜家区区五品小官,若是被他们寻着谋害皇嗣的名头,就是一百个姜昕玥都不够抵命的。 虽说皇帝如今有心护她,但丽贵妃的外祖父裴中书,祖父宋首辅,父亲宋丞相,以及朝中许多出自裴宋两家门下的朝臣,一旦他们联名上书,要求皇帝严惩谋害皇嗣的凶手,就算皇帝再爱她,也要计较一下后果。 丽贵妃这是准备一举除了她啊! 不过还好,她跑得快。 只要她跑得快,任何阴谋诡计都追不上她。 “好险!” 江川摇了摇头,看着姜昕玥的眼神里满是信服“还是娘娘神机妙算,知道这是个针对咱们合熙宫的局,若真听了奴才的,对丽贵妃出手,只怕咱们都要没命了。”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姜昕玥那张美人脸显出几分异常妖娆来“就算要出手,也不能脏了咱们自己的手,淑妃不是很会借刀杀人吗?咱们还得向她多学习。” 可江川并不觉得淑妃厉害,反而是自家娘娘这种,当面能与敌人笑嘻嘻,转身就能狠狠捅对方一刀的狠人更厉害。 当初从内务府分出来的几个太监,只有他选了合熙宫的珍主子,其他几个都选了家世背景更强大的为主。 再看现在呢? 妃嫔后宫,能与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说得上几句话,能与他老人家谈笑风生的,也只有他们合熙宫的宫人了。 在宫里头安静的用过午膳,王得全才来宣姜昕玥过去“丽贵妃娘娘小产了,太医说她伤了根本,以后怕是不会再有孩子了,珍嫔娘娘您是唯一当时在现场的证人,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等着您呢!” 淑妃和丽贵妃是当事人双方,他们的宫人说的话,都帮着自家主子,不足以采信,唯有珍嫔可以作证。 姜昕玥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慌不忙的起身,带着喜鹊和霜降跟在王得全身边“贵妃娘娘还好吗?” 王得全叹了口气“我的珍嫔娘娘啊!你快别担心旁人了,淑妃娘娘身边的喜珠说是您非拉着淑妃去放纸鸢的,太后娘娘发了大脾气,说您居心不良,故意陷害淑妃娘娘,要把您交出去平裴宋两家的怒火呢!” 这不,皇上让他来通知珍嫔娘娘,提前告诉她一声,一会儿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免得去了之后被太后娘娘打个措手不及。 “啊?” 姜昕玥一脸的懵懂无知“我……本宫是因为昨夜……昨夜和王公公你一起听了淑妃娘娘和荣嫔姐姐的谈话……想着……想着约她出来见见,若是有什么误会,可以及时解开。不想皇上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本宫哪里知道纸鸢会飞进长信宫?丽贵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本宫又去哪里知道?还能设计得这么周密?” 不! 放纸鸢时的风向是姜昕玥测好了的,从御花园里放,刮过来的那股西风,能把纸鸢吹进长信宫去。 丽贵妃有孕她也知道,就是有心来试探一下的。 可她没有设计丽贵妃小产啊! 不是她做的,太后可别想空口无凭的冤枉她。 “珍嫔娘娘别急。” 王得全安抚她道“只要皇上相信您,谁也动不了您。” 这珍嫔俨然已经是后宫第一人,他卖个好给她,将来若他犯了皇上的忌讳,相信珍嫔也能还了自己的人情。 听了他的话,姜昕玥眼中的泪意才憋了回去,只是红彤彤的,看着可怜极了。 长信宫的大殿静悄悄地,但是气氛十分的凝重严肃,伺候的宫人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纵是姜昕玥来跪在了大殿中,也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看的。 想必在她来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臣妾……” “行了,废话就不要说了。” 吴太后打断她的行礼“珍嫔,你来说说,今日是不是你拉着淑妃去御花园放纸鸢的?” 姜昕玥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露出三分不解,看向吴太后“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有些听不懂,臣妾是邀请了淑妃姐姐一起去放纸鸢,淑妃姐姐若是不愿意,臣妾也不可能强求,又何来的嫔妾拉着她呢?” “你少在那里狡辩。” 吴太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姜昕玥一跳,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 “若不是你强行拉着淑妃去,她脖子上还受着伤,怎么可能会同你去?你说,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丽贵妃有孕,故意设计她们,想一石二鸟?除了她们二人的孩子?” “臣妾没有!” 姜昕玥皱着眉,愤怒的小火苗在眼中燃烧起来“太后娘娘,臣妾敬您一声太后,还请您不要歪曲事实,血口喷人。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起冲突的时候,臣妾离了有五丈远的距离,试问臣妾是什么妖魔鬼怪,能隔空让淑妃娘娘坐在贵妃娘娘身上吗?还是说,淑妃娘娘亲口告诉您,是臣妾强逼着她去放纸鸢的?她堂堂一个淑妃,还会被臣妾这小小的珍嫔逼迫,这话说出来,太后娘娘您自己信吗?” 别说太后自己不信,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信。 丽贵妃的母亲裴氏也在,她脸色很是难看地瞪着吴太后“太后娘娘,淑妃是您的亲侄女,您要护着她的心情,臣妇也很理解。但您要找人来背黑锅,是不是也要提前对好口供?贵妃娘娘今后都不能做母亲了,按着道理,淑妃生的这个孩子,抚养权是不是该归贵妃娘娘所有?” 朱皇后都能抱养皇子,她的女儿又不差什么,自己不能生,那就也抱养一个好了。 打嘴仗的变成了裴氏和太后娘娘,皇帝反而置身事外了。 他搂着姜昕玥的细腰,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藏起来,静静地听着两只老狐狸斗法。 第89章 以退为进 怕她被吓着,还将手背于身后,握住姜昕玥的手揉了揉,回头朝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别怕,朕信你。” 信你个大猪蹄子信,当时淑妃骑在丽贵妃身上,是他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怪到她头上来? 面上是一片感动,姜昕玥吸了吸鼻子,嘴巴瘪着,想哭却忍着不哭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看得宣武帝对她越发怜爱。 另外一位跪在殿中的淑妃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是害丽贵妃小产的元凶,殿后的软塌上,丽贵妃强撑起身子“本宫不要她的孩子,她害死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要她偿命。” 裴氏不再与吴太后纠缠,走进内殿劝道“娘娘,不要任性,你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让家里怎么放心?是淑妃害你没了孩子,就该赔你一个的。” “本宫说了,本宫不要!” 丽贵妃一掌挥出,夏禾手里的药碗被挥得飞了出去,摔碎在屏风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室皆静,只有丽贵妃凄厉的吼叫声“本宫看到她,看到的孩子就会想起本宫肚子里流掉的孩子,留着她的孩子折磨自己做什么?怎么?她谋害贵妃,毒杀皇嗣,这样的罪名还不能砍她的脑袋吗?皇上和太后娘娘是铁了心要护她,本宫也不介意让祖父和外祖父替本宫讨回公道。” 上升到朝堂,就不是要淑妃抵命这么简单了,臣子们会怀疑皇帝的处事能力,会动摇辅佐明君的决心。 “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不要为难皇上。” 淑妃终于找到机会出声“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臣妾……臣妾愿意将孩子给贵妃娘娘,臣妾……臣妾自请去寒山寺为贵妃娘娘祈福。” 姑苏寒山寺,是民间香火极为旺盛的寺庙。 姜昕玥眼睛抬了抬,淑妃还真是聪明,顷刻间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大燕朝历代皇帝,每十年都要下一次江南,而宣武帝勤于政务,至今未下江南欣赏水乡风光。 淑妃就是吃准了,最晚三年内,皇帝一定会下一次江南,所以才主动说要去寒山寺。 朱皇后像个工具人似的,既不帮着淑妃,也不帮着丽贵妃,到了这时才说了一句“姑苏寒山寺,那可是大燕景色最宜人的寺庙了,淑妃倒是为自己寻了个好去处。” 屏风后又传出丽贵妃尖利的声音“让他去伽罗的大昭寺,等她生下孩子,把孩子留下,让她一个人去大昭寺,为本宫枉死的孩儿祈福。” 吴太后眉间沟壑幽深,一双凤眼锐利无比“伽罗远在万里之外,且民风彪悍,丽贵妃此举,是想要了淑妃的命吗?” “一命偿一命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丽贵妃冷笑一声道“本宫肯收养她的孩子,她就该偷着乐了,难道太后娘娘觉得,淑妃的命是命,本宫的孩子就那么不值钱吗?这也不行,那也不愿,那就还是让淑妃赔本宫一条命好了。” 姜昕玥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丽贵妃这招以退为进,最终目的其实还是要逼着太后和淑妃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她和裴氏,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太后逼得都没有退路了。 这就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带给她们的底气。 也怪不得吴太后一直想复兴吴家,淑妃一直想让皇帝把吴家人从流放之地放回京城来。 淑妃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臣妾愿意去大昭寺,还请丽贵妃娘娘……丽贵妃娘娘善待臣妾的孩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惜在场的人,只有吴太后心疼她,皇帝偏过头,在与姜昕玥说话。 半晌,吴太后脸色发黑阴沉,狠狠瞪了姜昕玥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淑妃愿意退一步,那便按丽贵妃说的做吧!但说到底,要不是珍嫔去找淑妃放纸鸢,也不会发生这档子事,珍嫔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就让她禁足一月,撤了绿头牌吧!” 她这么说,就是已经定下了姜昕玥的惩罚,容不得皇帝和皇后再反驳。 浓重的中药味从屏风后散发出来,姜昕玥胃里一阵翻腾,几欲呕吐。 宣武帝也知道,此时若再护着她,恐惹吴太后对珍嫔的厌恶越发强烈,他不能时时陪着珍嫔,在前朝时总不能来得及时,怕吴太后再荼毒珍嫔,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姜昕玥拉了拉皇帝的手,对他笑了笑,从他身后走出来,盈盈下拜“臣妾领罚。” 比起淑妃,她这已经不算惩罚了,修身养性一个月而已,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不用看金昭仪和叶贵人两个大傻缺,她还乐得清净呢! 宣武帝将人送回合熙宫,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告别“爱妃,大内侍卫的武比已经出了结果,王得全说有两个胸口受伤的侍卫,原本朕是要带你过去认人的,既然太后要你禁足,那明日朕带他们来合熙宫,你在殿前认一认。” “两个?”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朗,毫无心机“是谁呀?臣妾听他们说,大内侍卫大多数都是有背景的,万一臣妾指的那人有大背景,会不会让皇上为难啊?” 宣武帝冷哼一声“凭他是什么背景,敢动朕的女人,朕就压得他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股子恨意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动皇帝的女人? 应该是有另外一层含义。 姜昕玥眼神微闪,不确定是不是先前自己在王得全面前挑拨淑妃与皇帝关系的话起了效果。 但可以肯定的是,明日两个胸口受伤的侍卫,身份都不会是等闲之辈,应该是高位嫔妃的家人兄弟。 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其实都没看清楚,最后的主动权不在她们手里,而是在姜昕玥手里。 她才是那个完美的“受害人”,她指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想来今晚,她的合熙宫会非常热闹了。 第90章 大言不惭 淑妃的肚子才不过三个月,离她去大昭寺还有七个月之久,谁知道这中间又会发生什么? 许是怕夜长梦多,丽贵妃将住在长信宫的荣嫔迁出宫,让她入住景仁宫,又把在景仁宫住得好好的淑妃挪去了她的长信宫,美其名曰照顾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这孩子出生之后,是要叫她母妃的。 如此,还杜绝了宣武帝再召幸淑妃,安慰她的可能。 景仁宫—— 荣嫔素手拂过殿内简单,但处处透露着大气的装饰摆设,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来。 宫女连翘跪在大殿下方“恭喜娘娘脱离丽贵妃的掌控,这么多年了,娘娘也算苦尽甘来了。” “哪有什么苦尽甘来?这原本就是本宫该得的,如今本宫也不过是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亲姐妹有什么用? 刚入宫时,丽贵妃把她安排在长信宫折磨她,她求过淑妃几百回了,让她和太后说,把她也迁来景仁宫。 淑妃是怎么说的? 她说“瑶瑶,皇上因为父亲和哥哥,对姑母已经心生隔阂,裴家与宋家在朝堂的势力,是连皇上都要避其锋芒的程度,咱们是靠着从前与皇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青梅竹马的关系才被送进宫来,有一处安身就是极好了。你现在让姑母为了咱们得罪裴宋两家,不是让皇上和姑母越发离心了吗?” 当时不觉她说的“咱们”有何不妥,她那时也觉得,她们姐妹应该是同气连枝,互相帮助的。 后来才知晓,哪里就是“咱们”了,吃苦受罪的,永远都只有她一个,皇上舍不得淑妃吃半点苦。 同是姐妹,淑妃贵为妃位,而她只是一个嫔。淑妃可以一个人住在景仁宫主殿,她却要挤在丽贵妃的长信宫里,被她折辱欺负。 淑妃可以有宠,而她想要宠爱,还要费尽心机从丽贵妃手底下争取一二。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让皇上把她安排去景仁宫,淑妃却不愿。 需要利用她时,不见淑妃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心软。 口口声声让她遇事不要为难太后,可每回淑妃有难,哪一次太后没有站出来,强硬的护下她? 太后……太后永远都是听淑妃的话,心中永远只有淑妃,那她何必再去指望她们二人呢? 珍嫔,真的太让她惊喜了! 深夜—— 皇帝掌灯长信宫,不过不是去看淑妃,而是去了主殿看望丽贵妃。 合熙宫里的灯火晃了晃,朱皇后抱着五皇子进去的时候,姜昕玥正在用针线缝着一双虎头鞋。 样子绣得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针脚很密,图案胖乎乎的,胜在有趣可爱,显然也是用了心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绣这些,仔细坏了眼睛。” “皇后娘娘?” 姜昕玥赶紧放下绣了一半的小鞋子,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朱皇后腾出一只手扶着她“你与本宫之间就不必多礼了。” 是有求于她才不用多礼吧! 不然朱皇后可是个最看重虚礼的人。 姜昕玥笑了笑,吩咐喜鹊和霜降上茶,自己则伸手逗弄着还未睡着的五皇子“先前见这么个小人儿皱巴巴的,不太好看。这才多少功夫,就长得这般可爱了,可见皇后娘娘待五皇子是再好不过的。” 朱皇后最爱听人夸她对这个养子好,笑盈盈地将五皇子递给她“一天里,大半时候都在睡觉,太医说这么小的孩子,合该多睡才能长得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本宫都不敢叫他起来喝奶。” 姜昕玥没有养过孩子,不知该怎么接茬的样子,实际上她是故意不回的,想让朱皇后少说点寒暄的废话,直奔主题的好。 一会儿她这里还要再来一拨人呢! 朱皇后大抵也是知道姜昕玥年纪小,不爱听这些育儿经,便让奶嬷嬷将五皇子抱了下去,挥退众人后才道“你可知道你落水那日,在水底下拖住你脚的侍卫已经找到了?” 姜昕玥点点头“听皇上说了一嘴,但不是说有两个吗?皇上让臣妾明日指认呢!” “嗯……” 朱皇后沉凝片刻,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实不相瞒,里面有一个,是本宫的弟弟,他前段时间回祖籍去了,正巧碰上皇上要举行武比,他没能赶回来。收到传召就立马往回赶了,但半道上被人拦截,还用金簪刺伤了他的左胸,本宫怀疑是有人浑水摸鱼,企图将害你性命的罪行安在本宫头上。珍嫔,你可愿信本宫绝无害你之心?” 是暂时没有吧! 当初她在冷宫,不就是皇后娘娘将蒋媛下在糕点里的泻药换成了砒霜吗? 事后还制造了一场大火,烧死了洗荷殿两个宫女。 如果她没猜错,那两个宫女就是替朱皇后换掉泻药的人。 是想着已经死无对证,才敢这么大言不惭吗? 姜昕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从臣妾入宫以来,娘娘您对臣妾的照顾,臣妾都记在心里的,您怎么可能害臣妾呢!还让您为了一点特意来解释一趟,真是臣妾的罪过了。” 朱皇后心里的大石落下去一半“还有一人你可知是谁?” 今晚的朱皇后说话不爽利,姜昕玥摇摇头“皇上没说,臣妾也不知道。” “是金昭仪的哥哥。” 金昭仪? 这里头又有她什么事儿? 姜昕玥原以为,另外一个受伤的,要么是德妃的弟弟,要么是丽贵妃族中的堂兄弟呢! 难道只有丽贵妃算计了朱皇后这边的人,朱皇后就没有反击吗? 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朱皇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金昭仪的父亲,曾是淑妃父亲的下属,后举报吴家有功,顶了吴家的职,可金昭仪的哥哥,好像与淑妃说过亲。” 不过这都是淑妃入宫之前,好事之人私底下传的,没人说得清到底是真是假。 朱皇后也不用去求证真假,不清不楚的才正好,这样皇上和珍嫔就都会信了。 金昭仪是丽贵妃的人,把丽贵妃也拉下水就最好了。 相信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的。 第91章 背主 姜昕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金昭仪的哥哥,估计也是被皇后或者皇后这边的哪方势力所设计陷害的。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湖是她自己跳的,顺有人拽她的脚,想要她性命的话也是编的谎话,故意说出来让皇帝心疼她的。 也是为了搅乱后宫的浑水,让那些算计她,或者准备算计她的人都掂量掂量,害她一次,她就能晋升一次,并且让皇帝为了她兴师动众的找凶手。 她这个人,受一次伤就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淑妃躲在太后背后算计她,让太后的人打她巴掌,警告她,她就让她连皇宫都待不下去,生的孩子还得叫别人娘。 其实她也可以设计除了淑妃的孩子,但她这人毕竟是受过现代社会法制教育的,比这些大宅门里培养出来的贵女多了几分道德底线。 只要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对她的肚子下手,她也不会伤害她们的孩子。 可是,她所剩不多的善良也有锋芒,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她怀孕的时候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对方全家。 哪怕有稚儿,她也照杀不误。 “娘娘,今日御膳房炖了银耳莲子汤,高御厨特意给你留了一碗,一直煨在小炉子上,都出胶了,一定很好喝。” 高御厨就是当初跟着姜昕玥学做菜的御厨之一,还有一个李御厨,最近在和高御厨抢夺御膳房管事之位,两人已经走得没那么近了。 而且姜昕玥还知道,李御厨已经投靠了朱皇后,大概是觉得姜昕玥的看家本领都已经拿出来了,他自己可以自立门户攀高枝,用不着再拍姜昕玥的马屁。 高御厨还是知道感恩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她把烤肉和炸鸡教给他们,以他们俩的资历,恐怕到现在都还只是给老御厨们配菜打下手的跑腿小徒弟。 去岁冬天她本来是要祭出她的大杀器火锅的,但那时候她在冷宫里,炸鸡比火锅需要的食材简单许多,就改做炸鸡了。 当时高御厨和李御厨在新岁宴上还用这道菜得到了奖赏,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御膳房的老管事到了年纪出宫,想学了那道烤肉和炸鸡出宫去开个小酒楼,高御厨还知道这两道菜是从姜昕玥这里学走的,说要问过珍嫔娘娘同意再回复老御厨。 可李御厨为了抢先一步,便私底下偷偷的找老管事,要把食方给他。 老管事虽说收下了两道菜的食谱,却跟内务府举荐了高御厨接他的位置。 为此,李御厨和高御厨闹得有些难看。 姜昕玥接过霜降递来的银耳汤,闻了闻里面传来的红枣清甜味道,将碗放在一边“高御厨有心了,你去御膳房替本宫传话,替本宫谢谢他,就说他的银耳莲子羹,本宫很喜欢,记得装点金豆子在荷包里给他。” 霜降点点头,去了里间。 姜昕玥的手搅弄着勺子,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小轩子,悄悄跟着霜降。” 得令的小轩子诧异地抬眉,但看到她那肃杀的眼神时,又将那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强压了下去,只是态度更加恭敬的低下头去“是,娘娘。” 到底是谁呢? 竟然在她的严防死守下,还是知道了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居然在她的吃食里加藏红花。 香甜的银耳红枣莲子羹下头,藏着一把鲜红色的藏红花。 若是不懂藏红花功效的,怕是还以为这是御膳房新出的口味。 古代女子大多只略读了一些书,对这种既可以养生,又可以伤身的药材不甚了解。 姜昕玥也是有幸生在后世文明社会,基本的常识要比后宫这些娘娘们先进了上千年,才能屡屡躲过暗算。 她之所以这么爽快的答应吴太后禁足,不让皇帝替自己争辩,就是学了丽贵妃的法子,闭宫保胎。 哪知这黑手,还是伸进合熙宫里来了。 霜降装了金豆子后,往御膳房而去,小轩子接触到姜昕玥无声的眼神,立马也跟着出了合熙宫。 月色下,几人奔走,走向何处,暗地里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互相都是不知的。 且看着谁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了。 霜降听着殿外的几声蝉鸣,神色一下落寞起来,她紧了紧袖子里的瓷瓶,在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假山时,将一个青色的瓶子丢了进去。 走的时候,脸上还有泪水。 小轩子猫着身子,悄悄走到假山内,将霜降扔掉的瓶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往日霜降给珍嫔娘娘冷宫送碳的情意还历历在目,小轩子实在不想霜降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来。 他们合熙宫的人,都是一条心的,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不该是这样的。 扔了瓶子之后的霜降躲起来哭了一会儿,擦干净眼泪后才去了御膳房,将姜昕玥的话传了出去,还当着许多御厨的面,把装了一把金豆子的荷包给了高御厨。 那荷包自然不是珍嫔的手艺,而是合熙宫宫女们绣的,就是专门拿来给底下人赏赐的。 之后她再返回合熙宫,途中并没有接触任何其他宫里的人。 “娘娘,奴婢……” 霜降的眼神落在桌子上那青色的小瓷瓶上,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额头一下没一下的磕在地上,才磕了十来个,额头上就流下血来。 姜昕玥拿起小瓷瓶扔在霜降的腿边,神色恹恹“本宫不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你放姜羽彤进洗荷殿,让她吊死在偏殿,是受了何人指使?如今又拿着藏红花来害本宫,要本宫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霜降顾不得流血的额头,哭得泣不成声也要为自己争取解释几句“娘娘,奴婢……奴婢没有害娘娘,奴婢……奴婢的确是有人安插再娘娘身边的探子,时常与外头传递一些消息,但是娘娘,奴婢以性命起誓,除了刚开始的姜宝林在洗荷殿自绝与奴婢有关,其他的都不是奴婢做的。” 姜昕玥心里也隐隐难受,为这个残酷无情的皇宫,人心难辩而叹息。 第92章 撞柱 她不说话,霜降跌坐在地,不再解释其他,而是死心道“奴婢六岁入宫,遇到娘娘之前,伺候过很多主子。奴婢不善言辞,讨不了主子们的欢心,因此在宫里经常被其他的宫女欺负,有时主子们心气不顺,打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唯独娘娘您……您教奴婢还手,您还帮奴婢打了丽贵妃身边最得意的宫女,为奴婢出气,不惜伤了自己。”云九小说 她哽咽着抽泣“娘娘,从来没有人像娘娘对奴婢这般好过,请娘娘原谅奴婢,奴婢不能说奴婢背后的人是谁,但奴婢……奴婢真的没害过娘娘。正因为奴婢传出去的消息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所以奴婢背后的人对奴婢产生了怀疑,逼着奴婢给娘娘您下药,奴婢不知道瓶子里装的什么,也不敢找太医来看,但奴婢没有给您用药,请娘娘明鉴。” “主仆一场,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来世再报。” 霜降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只听“呯”地一声,外头传来江川地惊呼声“娘娘!娘娘别出来,霜降她撞柱了。” 那么大的声音,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自杀的。 而且她没有当着姜昕玥的面见血,就是怕自己惨死的样子吓着她。 这时候了还考虑到了姜昕玥肚子里的孩子,她应该也很痛苦矛盾。 小绿瓶里的药是满的,她的确没有害姜昕玥,今日她将药瓶扔掉时哭得那样厉害,是不是被人威胁,觉得自己没按那人说的做,已经离死不远了。 姜昕玥的手抖得厉害,身子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喜鹊知道她其实还是舍不得霜降的,毕竟一年的相处下来,就算是条狗,也有深厚的感情了。 她快速跑出去,就见门口的柱子上还沾了好多的血,霜降满头满脸都是血,气若游丝地对着她笑“别……别救我了,死了……她就不会再……再威胁我害珍嫔娘娘了,喜鹊……喜鹊……认识……能认识你和娘娘,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你要好好照顾娘娘啊……” 分明是黑沉沉的夜晚,霜降无神的双眼盯着四方院子上的天空,仿佛回到了刚伺候珍嫔娘娘的去年夏天。 她多美啊! 像从天而降的仙女,救了被几个宫女欺负的她,并且告诉她,以后跟着她,有她罩着,没人敢再让她一个人洗整个宫女房的衣服了。 虽然这场戏码也是针对珍嫔娘娘,就是为了把她安插进洗荷殿才特意安排的。 但…… 戏是假的,但遭遇却是真的,那个人会救她,是带了目的,为了让她为自己所用。 而珍嫔娘娘救她,什么都不图,只为了救她。 与合熙宫的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临死前如走马观花,一幕幕浮现。 都是……美好的回忆啊! 让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害珍嫔娘娘呢? 反正今晚她没听吩咐,明日也是打算孤身赴死的。 如此这般让珍嫔娘娘发现也好,免得明日她被“意外死亡”,娘娘还蒙在鼓里,为了她这种奸细伤心难过。 “把她抬进去,去传太医。” 姜昕玥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似乎在酝酿什么大风暴。 霜降的身不由己,霜降的痛苦矛盾,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失职。 其实从姜羽彤在洗荷殿上吊开始,她就一直防着霜降。 这种防备是不被人发现的,只是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她从不让霜降参与,要么吩咐喜鹊,要么吩咐小轩子和江川。 她说自己对她好,还教她还手打欺负自己的人,其实也是她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她就是想看看,霜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坦白,说出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亦或者说,她之所以留下霜降,就是为了防止送走一个霜降,又来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宫女。 现在是她在暗,霜降在明,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能提前防范。 防来防去的,就是没想到霜降被她策反了,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意害她。 “合熙宫请太医了?” “主子,是不是霜降得手了?” “等天亮了去打听一下,看看合熙宫见血没有?霜降那个狗奴才,让她做点事,吞吞吐吐,拖拖拉拉的,极不情愿,我不相信她。”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铜镜里的美人脸模模糊糊的,怎么都看不真切。 后宫中因为珍嫔半夜请太医,私底下都闹翻天了,但表面大家还是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丽贵妃在坐小月子,淑妃在伺候丽贵妃小月子,张婉仪已经彻底失了宠,与冷宫弃妃无异了。 唯二还能蹦跶的,就是金昭仪和叶贵人了。 “听说珍嫔娘娘昨夜请了太医,不如咱们一起去合熙宫看看如何?” 开口打破诡异沉默的人是模仿珍嫔的叶贵人。 她今儿穿了一件珍嫔最爱穿的茜粉色绣海棠花旗装,头发梳成小把头,上面点缀着翠鸟羽毛制成的绒花和点翠头饰,脸上的妆容明媚乖巧,越发学得像了。 朱皇后是知道今日合熙宫有事的,她还等着好消息呢!当然不会让叶贵人这搅家精前去捣乱。 “珍嫔被太后娘娘禁足,就是为了让她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你们这么多人去,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又会连累到她,她都请太医了,身子定是不好,你们又何苦再去劳累她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叶贵人甩了甩帕子,掐着帕子扭腰告退,到了外头却追上金昭仪“昭仪娘娘,皇后娘娘不去,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金昭仪眯了眯眼,嘴角也荡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来“本宫也正有此意,那叶贵人就与本宫一道去关心关心珍嫔吧!” 皇帝下了早朝才听王得全说了昨晚合熙宫请了太医的事,立马往合熙宫赶去。 去之前还不忘把两个胸口有伤的侍卫一起带上。 金昭仪原还想看姜昕玥的笑话,一会到了合熙宫,就该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93章 哪个是凶手 合熙宫里的血腥气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宣武帝到时,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妥。 “爱妃!” 姜昕玥穿着一袭白色的寝服,看着病弱了几分,但美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惊人。 皇帝稳稳接住飞扑而来的美人,怜爱的摸着她的黑发“王得全说你昨晚宣了太医,怎么回事?可有哪不舒服?” 姜昕玥笑颜如花,晃了宣武帝的眼,他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怎么了这是?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是朕不知道的吗?” 美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千万种光华缓缓流淌,端得是不胜娇羞。 宣武帝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乍现出巨大的惊喜,小心翼翼地将她推开,扶着她的腰肢询问道“你……你有了?” 素白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姜昕玥轻轻点头“昨日在丽贵妃娘娘宫里,臣妾闻着药味儿总想吐,当时没在意,晚上喝银耳汤的时候吐出来才隐隐觉得是不是有了?宣了严太医来看,果真是有了。不过月份还小,才一个月不到呢!” 她拉着宣武帝的手贴着自己的肚子,明明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却一脸幸福的样子“邺郎,我的肚子里居然住了一个小宝宝,这太神奇了,我要做母亲了,你快帮我听听,他是不是在动啊?” 她就像一个正常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有了孩儿时的惊喜、无措、感动、期待……无数种的情绪混合成一种叫做爱的东西,铺天盖地的朝宣武帝而去。 不像他的母后吴太后,也不像他的那些妃子,有了孩子以后,光想着怎么用孩子来争宠。 而这种正常,在深宫中显得那么温馨,让皇帝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看着心情好,对姜昕玥的僭越也觉得理所当然。 “傻姑娘……” 宣武帝抱着她坐下“才一个月,他才多小?还不会动呢!你也仔细着些,不能再像从前那么冒失了,有了孩子,要有母妃的样子。” 姜昕玥的嘴撅得老高,不高兴道“好呀!宝宝还在肚子里,皇上就把宝宝看得比臣妾还重要了,臣妾不管,就算有了宝宝,臣妾在皇上心里也要做第二。” “为什么要做第二,不是第一?” “因为……” 姜昕玥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眼睛里闪动着小星星“因为臣妾希望,不管任何时候,皇上都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管任何人,都不值得皇上委屈自己。” 比如在淑妃这件事上,皇帝已经退让得太多了。 “这说法新鲜,朕还是第一次听见,爱妃心中时时以朕为第一。朕也希望,你凡事都要先考虑自己,再去关心旁人。” 姜昕玥心道这还用你说,我自己当然是在第一位的。 他对宣武帝的“深爱”,除了自己这一张嘴胡乱花花,剩下的全靠皇帝自己脑补。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也挺恋爱脑的。 也可以说他是过度自信,觉得姜昕玥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该被他迷得死死的。 “后宫的娘娘各个都是妙人儿,一颗心也都系在皇上身上,皇上心里记挂着臣妾已经是臣妾三辈子求来的福气,臣妾如何能不处处为皇上着想?” 她温暖的手覆盖在宣武帝的手背上,柔情蜜意“皇上,你能不能答应臣妾,以后每天抽一个时辰来看看臣妾?臣妾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如果孩子在母亲肚子里能感受到父母双方的爱,生下来的孩子会很有安全感,身体也更健康呢!” 宣武帝挑了挑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姜昕玥看起来深信不疑的模样,他不忍拒绝“好,王得全记得提醒朕。” 他勤于政务,时常连饭都忘记吃,翻绿头牌之事全靠敬事房太监每日准时提醒,若是每日要来合熙宫点卯,他怕自己答应了又忘记。 王得全赶紧弯下腰“是,皇上。” 门口突然出现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但宣武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牵住姜昕玥的手往外走,低声在他耳边道“昨天朕跟你说的人,已经带过来了,你跟朕去认认。” 皇帝眸子里的精光闪烁,姜昕玥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昨夜朱皇后来合熙宫的事,绝对瞒不过皇帝得眼线,但皇帝还是带着朱二郎和金昭仪的兄长来了。 一旦姜昕玥指证了金家大郎,皇帝就会认为她已经投靠了皇后一党,再不是他心里干干净净,没有靠山,只能依靠皇帝的,需要她怜惜的妃子了。 前殿有四五个侍卫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和一个差不多二十几岁的青年,见皇帝出来,纷纷下跪行礼。 宣武帝推着姜昕玥上前“爱妃,你看看,这二人,谁才是在水底要你性命的人?” 少年朱二郎一双眸子里都是得意,轻蔑地看着金家大郎,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金家大郎则满眼愤恨地瞪着姜昕玥,脸色涨红,青筋毕露。 姜昕玥被吓着了似的,回头看着皇帝,皇帝一脸的鼓励,让她向前。 狗皇帝,这是挖了个坑给她跳呢! 帝王家果然疑心重,哪怕他已经陷入情网,对你表露心迹,心底仍是想试探你的人品和心性,就怕自己所爱非人。 姜昕玥看了半晌,宣武帝的心在沉默中越来越沉重。 珍嫔,果真投靠了皇后吗? “皇上,臣妾有结果了。” 思索间,姜昕玥转身往他身边跑,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弯了身子“皇上,他们都不是那天在湖底的人。” 宣武帝眸子一亮“是吗?可大内侍卫中,只这二人有爱妃所说的伤口啊!” 姜昕玥摇了摇头“臣妾不知道他们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但绝不是臣妾所伤,臣妾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况且身型也都不像,那人还要高壮一些。虽然戴着面罩,但看眼睛也不是俊美之人,和这二位是截然不同的。” 不止金家大郎松了一口气,皇帝看姜昕玥的眼神也更加柔和些许“是吗?那便是朕弄错了。” 吴太后安排的杀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查出来的? 第94章 御膳房之争 珍嫔,并没有投靠皇后。 姜昕玥静静的看着他演戏,眼底隐藏着一抹冷笑。 呵! 跟她玩这一出是吧? 看谁更会演咯! “哥哥?” 站在合熙宫宫门口看完了全程的金昭仪出声,叶贵人紧跟其后,二人跨步进了前殿院子。 金昭仪冲进来,拉住金家大郎的袖子“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被绑着?” 明知故问而已。 姜昕玥笑了笑“金昭仪别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皇上,你快放开他们吧!不然金昭仪以为是臣妾又和她过不去了。” 玩笑话说出来,紧绷的气氛瞬间变得松弛下来,皇帝命人将朱二郎和金家大郎都松绑,送回侍卫所去。 金昭仪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珍嫔了。 她是丽贵妃的人,从前……不……应该说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一直在给珍嫔找不痛快。 以前她和张婉仪一起,后来张婉仪被贬,失了圣宠,她又和叶贵人狼狈为奸,只为了搞垮珍嫔。 可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她指证自己的哥哥是凶手,那不止是她,就连她们整个金家都完蛋了。 珍嫔她……为什么不指认她哥哥呢? 真是因为她善良,所以不愿意冤枉无辜之人吗? 叶贵人可不管她们之间的恩怨,一双眼睛在看见皇帝的时候,已经冒出亮闪闪的光,直接飞奔过去,差点撞到姜昕玥,好在王得全拦在姜昕玥面前,轻轻推了叶贵人一把。 宣武帝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立马有侍卫将刀剑挡在叶贵人身前,不许她再靠近。 “皇上!” 叶贵人急得团团转,又没办法,只能推了一下身前的侍卫,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皇帝绕过叶贵人,拥住姜昕玥“朱谦益,金无庸,这次你们受了无妄之灾,朕便封你们为朕的御前带刀侍卫,明日就进宫来任职。” “臣……谢主隆恩。” “皇上,嫔妾……” “王得全!” 宣武帝一听见叶贵人咋咋唬唬的声音脑袋就疼,赶紧道“朕要陪珍嫔用午膳,闲杂人等请他们出去。” 说完,也不管叶贵人难看的脸色,揽着姜昕玥进了殿内。https:/ 传午膳也要一点时间,姜昕玥特意让喜鹊跟着去了,好把高御厨带过来,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五月还不到盛夏,但御膳房里已经供上冰块儿了,许多名贵的食材,都需得用冰块保存。 “这是皇后娘娘明日要吃的鲜蒸鲈鱼,这冰块自然是要给我们的,珍嫔娘娘想吃新鲜的凤尾鱼,还是等后日吧!” “李归田,你不要太过分了,这冰块是我前日就向总管申请了,是拨给我用的,皇后娘娘要吃鲜蒸鲈鱼,应该是你提前去申请用冰。你自己忘了申请,却来抢我的,是什么道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御厨讽笑一声“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想吃个什么,还得排在珍嫔娘娘后边?你这话可敢与我去皇后娘娘面前说?” “你!” 高御厨指着他“你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的是提前申请用冰的事,对事不对人,请你讲点道理。” “后宫之中,以皇后娘娘为先就是道理,怎么高御厨,珍嫔娘娘难道是惦记皇后娘娘的后位,才这般不肯退让吗?”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是天大的罪名了,高御厨哪里能接话,只气得一个劲的喘气,半步也不肯从装冰块的箱子前让开。 李御厨在御膳房已经笼络了一小半的人,他一个示意,一群人就冲了上去,要将冰块抢过来。 “你们!你们放开……” “呯!” “哎哟!” 王得全在门外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正想进去让他们停止干戈,先伺候皇上和珍嫔娘娘用午膳,谁知道一只脚才迈进来,就被一口飞过来的箱子重重的砸在眼眶上。 一声哀叫后,王得全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 裤裆里的家伙事儿都没了,但仍觉得裆下一凉,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箱子的冰块都撒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王公公!” 整个御膳房的人全都傻眼了,肇事的几个御厨全都跪在地上,身如筛糠。 喜鹊大叫一声“好你个李归田,你居然敢暗算王公公,该当何罪?” 李归田一张脸白得跟金纸似的,跪在地上磕头“王公公……王公公恕罪,小的不是故……不!不是我……是他……是他不肯把冰给我才这样的,都怪他。” 他的手指指着高御厨,害怕的直往后退。 王得全接过喜鹊递来的帕子按住流血的额角,别的话一句没听见,就听见喜鹊在他耳边说李归田暗算他。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指着高御厨“你,跟咱家去合熙宫伺候皇上和珍嫔娘娘用膳,快着些。” 皇帝用膳,除了有试毒太监,还有传菜御厨,每出一道菜,只要是皇帝夹了两回以上的,传菜御厨都要报出菜名,并且说出那道菜的做法,以及吃了以后对人体的好处和功效。 是以,姜昕玥才叫喜鹊来。 高御厨马上穿好御厨的衣服,推着自己的食材车,又另点了三个刚才帮着自己的御厨为助手,推着炉火跟在王公公和喜鹊身后。 王得全额头上那条大口子,看着都肉疼得紧。 喜鹊又从袖子里掏出金创药“王公公,你这样进去,恐怕会吓到皇上和珍嫔娘娘,这是奴婢时时带在身上的止血金创药,不如公公先用一些吧!” 她那条手帕是白色的,已经沾染上血迹了,看着怪触目惊心的。 王得全没办法,只能在合熙宫的主殿门口交代了自己的干儿子唐士良先带御厨们进去伺候,免得耽误了皇上用膳的时辰。 而喜鹊则带着王得全去了偏殿,招呼着小轩子一起,帮他简单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 一些普通的止血药,合熙宫都是有的,小轩子从库房里翻出来,替他包扎好“王公公,您这伤口可别碰水,碰水会发炎的,到时可要遭罪了。” 王得全倒吸了一口凉气,挥了挥手“咱家知道了,别忙活咱家了,赶紧去珍嫔娘娘跟前伺候。” 第95章 清纯小白花 王得全不愧是皇帝的近身心腹,自己头上都血流不止了,都没先去追责罪魁祸首,而是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心平气和地回了合熙宫,安排宣武帝用膳之事。 喜鹊进去内间,姜昕玥抬头看了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公公去哪了?” 唐士良是王得全的干儿子,按理说干爹被打,他才是最愤怒的那个。 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给皇帝盛了一小碗鲜美的高汤才笑着道“去御膳房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头,有喜鹊和小轩子给敷了药,师父说怕药味影响皇上和珍嫔娘娘的食欲,叫奴才进来伺候来了。” 宫中法度森严,不许宦官认干爹干娘,不许宦官宫女结党营私,所以唐士良在外都叫王得全师父。 其实皇帝对高位太监认干亲的行为多少是知道点的,但宦官净了身,就算日后年纪大了出宫去,也不可能再有后代。 王得全从他六岁时就在他身边伺候了,至二十余载,他就算是收七八个干儿子,皇帝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 宣武帝抬眸看了唐士良一眼,心中存疑,王得全不是这么冒失的人,谁磕着头,他也不可能的。 这么明显的推辞,宣武帝不会听不出来,但想着他自己还陪着珍嫔用膳,若那老伙计真的受伤了,是不宜出现在珍嫔面前,便先按下不表。 高御厨当场做菜,让姜昕玥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凤尾鱼,一时间胃口大开。 喜鹊在旁给宣武帝暗示“娘娘,你今日比前两日多吃了一两米饭,看来高御厨的厨艺又有进益了。” 姜昕玥面色赤了赤,赶紧放下银筷,气鼓鼓地瞪着喜鹊“你也嫌我吃得多了是不是?” 喜鹊立马将银筷拿起来,放入她手中“哪敢哪敢啊娘娘,奴婢是夸你胃口好,将来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生下来,身体一定很好。” 被轻易哄高兴的姜昕玥得瑟的晃了晃小脑袋“那当然啦!会像他爹爹的身体一样好。” 唐士良想到干爹方才在门口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突然出声道“这位高御厨,是不是新岁宴上做了烤肉和炸鸡,惊艳了外国来使的那位?” 姜昕玥已经吃完了,挪到宣武帝怀里,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进去“唐公公,正是他,那两道菜,他学得很认真。” 宣武帝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事,而且王得全跟他说过了,御膳房之前的管事年纪大了,已经按例放出宫去,总管一职已空悬许久。 “朕听王得全说御膳房先前的总管已经放出宫去了,内务府那边怎么还没提人上来?朕看这高御厨就很……” “皇后娘娘到——” 随着江川的唱喊,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带着一个瑟缩的人影进来。 那人影连滚带爬的跪下“奴才……奴才御膳房李归田,求皇上,求王公公恕罪!” 姜昕玥眼睛都没有抬,接过喜鹊递来的口巾擦了擦嘴,又和皇上一道喝了口柠檬水漱口。 优雅的让宫人将餐桌收拾干净,她才起身参见皇后。 朱皇后此时对她有气,早上她家弟弟去了翊坤宫,说姜昕玥根本就没指证金家大郎,让她们朱家的一番安排付诸流水。 正要用午膳时,李归田这个蠢货又求到她跟前来,说他与高御厨相争时,不小心伤了王得全。 因为言辞间的争执,都是为了皇后和珍嫔,所以她连饭都没吃,不得不亲自带着李归田来了合熙宫。 她以为姜昕玥身边的宫女已经告过状了,急急忙忙上前“皇上,这狗奴才借着臣妾的名义,在御膳房狐假虎威,还伤了王得全,臣妾真是一点都不知,王……” “你说什么?” 皇帝“嚯”地起身,一双眼睛愤怒且震惊“王得全是被他打伤的?” 皇后还在诧异中,眼神望向姜昕玥,被她看着的姜昕玥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她需要说什么呢? 王得全脑袋都被开瓢了,喜鹊的袖子上还沾着点血迹,定是伤得不轻的。 皇上自己有眼睛,王得全自己也有嘴,与其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挑拨离间似的,不如让王得全自己去说,也免得皇帝怀疑她和王得全的关系太亲近。 王得全是什么人? 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将那些觊觎皇帝身边太监总管的狠人全部除掉的狼灭,他能忍气吞声不报复回来? 李归田他在想屁吃呢! “狗奴才,滚开!” 宣武帝一脚踹开李归田,大步往外走去,身后朱皇后、姜昕玥等人都跟着走了出来。 “唐士良,你师父在哪里?让他出来!” 他堂堂大燕天子,自己的人被欺负了还要躲起来不让他看见,这是什么道理? 王得全已经听得皇帝那暴喝之声,忍着头上剧痛,从偏殿走了出来,但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来不及换,结合着头上包扎得并不专业的白色绷带。 他眼神躲避,双手垂在身侧抓着自己的太监服,整个人沧桑落魄得跟寒风中被摧残得小白花似的。 姜昕玥在心中为王得全鼓大掌,都四十岁了,还能演出这种清纯小白花的脆弱感,实在难得。 于是她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的认真观察,在心中还模拟了一遍自己演起来的样子。 王公公那两只手演得最不错,抓着衣摆的手指惊慌失措,让人怜惜。 下次她也试试。 而她的表情落在朱皇后眼里便是震惊,也就是说,姜昕玥根本不知道王得全受伤了,并没有在皇上面前告状。 她心急之下,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来下次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珍嫔的确是她这一边的人,不会背地里做坑害她的事。 姜昕玥你高兴得太早啦! 王得全额头上的伤召了太医来重新包扎,那半指长的伤口,宣武帝看得肉疼。 他肉疼了,别人就要丢掉半条命。 李归田被没收了全部金银,贬为庶民逐出宫去,而且还被宣武帝明令禁止,不许用在宫中所学的菜式开饭馆酒楼,或者如应聘厨师,总而言之就是断了他在做厨子的后路。 若敢违抗,就要砍了他的头。 第96章 碰瓷 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他不是叫李归田吗?那朕就让他滚回去种田好了。” 归田归田……你最终就是要种田的命啊! 李归田被贬出宫的凄惨潦倒生活那都是后话了,反正高御厨是迎来了他的第二春。 在区区二十五岁的年纪,就由皇帝亲口口谕,内务府出文公告,出任御膳房总管一职。 宣武帝离开合熙宫之前,还特意与姜昕玥说道“爱妃,朕考虑良久,还是觉得,你这个禁足令应该延长一段时日才好。你有孕的消息,也不能那么快透露出去,朕想着……母后对你误会颇深,你待一月禁足期过后,可以去母后的坤宁宫坐坐,以消除她老人家对你的误解。” 行啊! 让她去惹怒那个老太婆,气得她再把她禁足个三五个月是吧? 这皇帝说话拐弯抹角的,没点理解能力,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都这么为她着想了,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姜昕玥也愿意一试“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没有不依的。” 见她听懂了,宣武帝又亲亲她的额头“爱妃好好养胎,朕会日日来看你,等你生下小皇子,朕就给你封妃,钦天监说今年夏天不会有大暑,不然朕就可以带你去行宫避暑了。” 如此,就不用禁足了,反正把威胁到珍嫔的后宫嫔妃和太后都留在皇宫里就行了。 “皇上受得住,太后娘娘她们未必受得住,其实如果臣妾没有怀孕,也很想去溱洲行宫感受一下四季如春的气候呢!” 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皇帝身子正了正是啊!珍嫔不能去,那就把太后和淑妃、金昭仪、叶贵人她们全都送去溱洲,等珍嫔的肚子四个月,已经稳得不能再稳了,再把人接回来不就行了吗? “可是……” 宣武帝又道“如此,朕得想个法子留下来了。” 姜昕玥推开他“皇上回御书房想去吧!皇后娘娘还在外头等着呢!臣妾可不敢让她等太久。” 皇帝有些吃味的想不敢让皇后等太久,倒是敢把朕往外赶了。 但珍嫔从前待他小心翼翼,唯恐他不高兴,好不容易对他不自觉的亲昵随意了一些,他不想说出来,把这只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小乌龟吓得又缩回乌龟壳里去。 朱皇后和姜昕玥一起,将皇帝送走之后,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珍嫔,昨夜本宫与你说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 姜昕玥已经跪得从善如流,甚至知道自己跪下时,哪边的脸比较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脸庞滑过一滴清泪,面上痛不欲生,哭得无法言言语。 朱皇后? 纷纭? 这还没跪过三个数就一屁股坐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是几个意思啊? 该不会是碰瓷吧? 她家皇后娘娘可没动她啊! 等哭得朱皇后对她的不满到达了顶峰,姜昕玥才深呼吸一口气,西子捧心道“皇后娘娘,不是臣妾不肯指认,是皇上他有心试探臣妾,他怀疑臣妾与皇后娘娘您勾结,臣妾不敢指认金家大郎啊!皇后娘娘……您说……您说皇上对臣妾有心吗?他处处试探臣妾,处处不信臣妾,他说的爱,又有几分真假呢?哈哈哈哈……” 疯批美人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笑,真的还蛮令人心疼的。 她哭得令人心碎,朱皇后不禁想到了自己与皇帝同床异梦,默默流泪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也很想问皇帝究竟有没有心?他到底对哪个女人是真心爱慕的? 可她不能问,她是大燕的皇后,时刻要保持端庄优雅,大度容人。 “原来是这样。” 朱皇后愧疚的拉起她来“本宫不知道这些,错怪你了,快起来吧!” 姜昕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皇后娘娘,皇上把金家大郎安排在宫里做御前侍卫了,您说他知道淑妃娘娘和金侍卫的关系吗?臣妾这心里总觉得慌慌的,皇上他是不是怀疑淑妃与金侍卫啊?皇上这般在意淑妃,果然还是不爱臣妾……” 说着,她又要悲悲戚戚的哭起来。 朱皇后被这陷入帝王之爱的“蠢女人”哭得头都裂开了,但还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皇上是因为怀疑淑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才将金家大郎留在宫中任职吗? 若真是这般,皇上应该留了人监视他们二人。 朱皇后心中狂喜,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敷衍的安慰了姜昕玥两句,带着纷纭匆匆离去。 金家大郎,必须留在宫里啊! 留下这个秘密武器,有朝一日,能弄死淑妃,重创丽贵妃,一箭双雕的好事,她可得与朱家人好好商议商议。 皇后的仪仗一走,姜昕玥就伸了个懒腰,眨眼的功夫,眼眸中只剩凉薄。 动动嘴皮子就让后宫三大难缠之人皇后、丽贵妃和淑妃斗得你死我活,这大燕后宫,姜昕玥也属独一份了。 皇帝说的避暑,最终是没有去成,因为第二天就有溱洲的奏折到了皇帝的御案前。 溱洲地方官收受贿赂,买卖皇帝行宫的名额,凡是家中许了金银财宝给官府的,都可以送一名美貌的女子进行宫,并且就安排在皇帝住的九州殿里。 好些个富商也都给了金银,就为了买一个与皇帝同宴歌舞的名额。 据说那些富商连画师都请好了,势必要画出一幅和宣武帝同框的画面,以挂在家中显示自己的身份。 这些商人可不是傻子,花重金只为与宣武帝共同如画。 他们算盘打得精着呢! 拿着和皇帝同框的画像,其他不管是合作的商人或者官员,都不敢太为难他们,怕他们身后有大背景,这样赚钱可轻松多了。 被他们这样当成一个物品,当成网上爬的工具,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的宣武帝发了大脾气,一连在朝堂上发作了宋家一派的好几个官员。 原因无他,那个在溱洲把皇帝当成商品出卖的地方官,是宋家举荐的门生。 而举报此人的人,是那地方官的师爷,说起来还和姜昕玥的便宜爹关系匪浅。 第97章 死性不改 姜师爷是益州姜家的嫡系一脉,按着辈份,姜昕玥还要喊人一声大堂伯。 姜家嫡系与旁支并不算亲厚,但他们除了在官道一途上占据了所有资源,在钱财上还是从不曾苛待像姜堰昆他们这些旁支。 是以,姜家人的日子其实都不难过,益州首富姜家的财力也不是吃素的,不至于吃相那么难看。 所以当姜堰锡风尘仆仆,满面憔悴求到京城姜家来时,姜堰昆也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将人收留在了姜府。 这下可捅了丽贵妃的心窝子了。 外人并不知姜家内里如何,但见姜堰昆收留了举报溱洲知府贪污受贿的姜堰锡,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后宫争斗蔓延到了前朝。 皇帝震怒之下,命刑部和吏部前往溱洲,共同查审此案,吏部侍郎蒋家,是冷宫罪奴蒋媛的父亲。 “娘娘,蒋媛被封为采女,从冷宫出来了。” 小轩子在冷宫的人脉还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姜昕玥刚喝了一碗养生的乌鸡汤,擦了擦嘴上的油渍道“蒋媛乃吏部侍郎嫡女,皇上想让蒋大人去溱洲查贪污案,肯定不是简单的查案,蒋大人能给皇上想要的东西,放她女儿出冷宫又有何妨?” “那不如咱们让她进来,稍加挑拨,让她入对付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吧!” 以为会被夸奖,却得了自家娘娘一个爆栗打在头上“本宫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当恶毒反派的潜质了啊!” “嘻嘻……” 喜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啊?奴婢只是想借蒋采女的手给娘娘报仇嘛!” 姜昕玥喝了一口茶,唇齿间乌鸡汤的味道淡去,才将茶盏再递回给她,单手托着下巴,轻笑道“蒋采女之前是蒋昭仪时,连本宫这个贵人都斗不过,你还指望她能让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吃瘪?” 说得倒也是。 她要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被朱皇后当枪使了。 “让她回吧!本宫现在怀了身孕,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往后推。” 提防后宫妃子们害她的孩子才是要紧。 其实不见蒋采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万一哪天蒋采女发起疯来,刺杀了丽贵妃或者朱皇后,皇帝一查,蒋采女出冷宫后来见过她,那不完蛋了吗? 没关系也要变得和她有关系了。 江川恭敬的对着蒋采女行了一礼“蒋采女请回吧!我们娘娘正在被太后娘娘禁足中,按理说是不能见任何人的,也不能出来,还请蒋采女见谅。” 曾经的蒋媛,虽然没有惊人的美貌,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只能称一句清秀之姿,但其实她长得并不丑,只是在后宫中不出挑而已,走出去外面,还算得上一个颇有姿色的小美人。 但现在再看她,当初的灵气全无,一张脸蜡黄憔悴,就连挺直的背脊也弯下去很多。 那双在皇帝画画时磨过墨的如玉手指,如今变得关节肿大,上面全是冻疮留下的狰狞痕迹。 姜昕玥离开冷宫后,她受到的虐待和苛刻,已经磨光了她所有的不甘和自信。 仅剩下的,只有仇恨。 她往江川身后看了一眼,又抬头打量着整个合熙宫,而后笑道“那嫔妾就不打扰珍嫔娘娘休息了,嫔妾还要去翊坤宫和长信宫拜见。” 竟是连那两处都没去,直接来了合熙宫。 姜昕玥冷笑一声“她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把皇后娘娘和丽贵妃的怒火都往本宫身上引,将来她犯了事,本宫不救她,她就可以利用今日之事攀咬本宫,本宫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啊?” 喜鹊皱眉“她怎么死性不改?奴婢非追上去打她一顿不可。” 姜昕玥拦住她“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如何与她去起争执?等明日皇上来,再跟他告状就是了,你去看看霜降醒了没有?”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霜降呢! 后殿的耳房中,两个小宫女守在药炉子前咬耳朵“也就是咱们娘娘仁慈,才留了霜降一条命,但凡换一个主子,直接一卷破席子包起来扔去乱葬岗了。” “要我说珍嫔娘娘太妇人之仁了,背叛过自己的人怎么还能用?真怕她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连累咱们这些宫人又要被送回内务府重新分配。” “我听说叶贵人的爹又打了胜仗,皇上准备升叶贵人为婕妤娘娘呢!叶将军战功赫赫,叶贵人迟早是要封妃的,咱们要不要走走门路,去顺安宫伺候啊?” “呯!” 房门被喜鹊粗暴的推开,她上前,一巴掌扇在那宫女脸上“娘娘对霜降仁慈,难道对你们就刻薄了?拿着咱们合熙宫的月银,心里却惦记着顺安宫。如此你也不必走什么门路了,我现在就送你去顺安宫叶贵人那儿,让她收了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那宫女被打得跪坐在地,一声都不敢坑。 喜鹊抓了另外那个宫女过来,将她门推出耳房外“都给我跪在这里,等我请示了娘娘,再来处置你们。” 屋子里,霜降的头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白色巾帛,整个人脸色苍白得像随时都要去了似的。 她嘴唇颤抖着,手也在颤抖,眼中有泪滑落,显然是听到了两个小宫女的对话,被气得狠了。 喜鹊又气又心疼,动作温柔的入扶她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却凶巴巴的“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倒是去和娘娘说到底是谁要害她啊!将功赎罪你懂不懂啊?难道你真的想好了以后被送回内务府去吗?” 被宫里的主子“退货”的奴才,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从此以后都不会有好去处了。 霜降最后的命运,是再回到从前任人欺凌的日子。 不! 她是被珍嫔娘娘“退货”回来的,得罪了皇上的现任心尖尖,她的日子只会比从前更加难过百倍。 霜降苦涩一笑“喜鹊,以珍嫔娘娘现在的实力,是斗不过她的,如果我说出来,让珍嫔娘娘再面对她时露出一丝一毫的防范,都会被她察觉,我不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后宫中,还有隐藏得这么深的人吗? 第98章 身残志坚 喜鹊不知道,所以她只能把霜降的原话转达给她,顺便请教自家主子,后头那两个准备叛主的宫女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 霜降被人威胁,都以生命为代价来反抗,不愿伤害她,所以才能取得她的原谅。 那两个宫女是三等宫女,平日里偷奸耍滑,到姜昕玥跟前伺候了一年了,还没升上二等,可见是两个不得用的。 她吩咐喜鹊道“你去套套她们的话,看看她们知不知道本宫怀孕的事,若是不知道,就把人送回内务府去。” 喜鹊抿了抿嘴“那……那若是她们知道呢?” 霜降撞柱,合熙宫才请的太医,这件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合熙宫里的人是一清二楚的。 那珍嫔娘娘是找了什么借口打发了皇上呢? “若是知道……” 姜昕玥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狠戾的眼神吓了喜鹊一跳。 她声音冷冰冰的“背主之人守不住秘密,若是知道,那就看她们投了谁,本宫就拿谁开刀吧!” 她说过了,她不主动害人,但要是有人要拿她的肚子做文章,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喜鹊点点头就要出去,姜昕玥又交代她“好好照顾霜降,等她好了,还是到本宫这儿来伺候,她不说背后之人是谁,本宫也总有办法知道的。” 只是,还得霜降配合才行。 长信宫—— 丽贵妃亲自盯着淑妃,强迫她吃下过量的食物后,才笑着道“淑妃妹妹也别怪本宫太粗鲁,毕竟你这一天天的也吃不下饭,这样下去会让本宫的小皇子身体孱弱的,希望明日宫女再来时,会跟本宫说你吃了两大碗饭,这样你就不用受罪了。” 她神色嚣张,根本不顾淑妃被撑得呕吐,流出泪来的狼狈样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提着食盒离去。 淑妃眼中泛泪,那双向来柔弱无辜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待丽贵妃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匆忙起身,跑到门口的樟树下,用手指狂扣自己的喉咙。 “呕!呕……呕!” “娘娘!” 连心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她扶着淑妃“娘娘,咱们去求皇上好不好?求他让您住回景仁宫去,这丽贵妃……丽贵妃如此霸道,她会要了您的命的。” 这才住了没几天,丽贵妃就以淑妃娘娘食欲不振,恐伤胎儿为由,一日三餐盯着淑妃娘娘暴饮暴食,她都看见了,淑妃娘娘的喉咙已经抠出血来了。 淑妃吐了半晌,才算把胃里多余的饭菜吐出来,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瘫坐在树下,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准去!现在去找皇上,我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 “没有可是!”淑妃狠狠擦了一把唇边的酸水“丽贵妃不会让本宫生下这个孩子,与其让她以孩子为借口折磨本宫,最后孩子还是要小产,不如咱们就效仿她一回。” 用本就活不下来的孩子,陷害自己最忌惮的人。 丽贵妃最忌惮的人是淑妃,所以她在珍嫔和淑妃中,选择了先搞淑妃。 可淑妃呢? 她完全没把丽贵妃放在眼里,她要算计的人,也不是丽贵妃。 第二日,皇帝下了早朝便在王得全的提醒下来了合熙宫,姜昕玥拿出早早就准备好了的“童话故事书”,要宣武帝用温柔的语气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王公公身残志坚,以带伤之身服侍在宣武帝左右,得到了合熙宫所有宫人的照顾。 让他这个老白莲花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慰籍。 这宫里啊! 果然还是珍嫔娘娘最有人情味,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从喜鹊和小轩子身上,就已经窥见其善良的品质了。 王得全的谢意在脸上显出几分,姜昕玥只淡淡一笑,并不过于热情的回应。 不值当她来谢,姜昕玥在相处之道上,对王得全还是利用居多。 他本来就是皇帝的心腹,总不可能让她去和皇帝的人推心置腹吧! 很多人都搞错了避嫌和恻隐之心的区别与正确的方式方法。 太过冷淡会让王得全觉得你看不起他,无需做什么,只要他在关键的时候给皇帝说些看起来无害,实则把人往火坑里推的话,姜昕玥也很难得圣宠。 太过热情会让宣武帝看出端倪,并且目的性太强的话,王得全也不会在心底里认可她。 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皇帝,更适用于全人类。 姜昕玥把这个度掌握得极好。 比如王得全被李归田打伤,表面看起来是御厨之间的争斗伤及无辜,实际上争端是皇后与姜昕玥引起的。 这件事,姜昕玥得避嫌,不能在皇帝面前说起朱皇后的任何不是,更不能帮王得全说话。 皇帝是这个封建社会绝对的王,他喜欢自己身边的人都必须依附他,没有任何的靠山背景,有且只有他。 他对自己看重的人,喜欢拥有绝对的主宰权。 所以,不管是王得全还是姜昕玥,他都希望他们信任的、依赖的人只有自己,这样他会很有成就感。 而王得全带伤伺候皇帝,这件事姜昕玥可以照顾王得全,既显示出她善良的品德,又说明她很感谢王得全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皇帝。 更侧面证明了她是真心爱皇帝的。 层层套路下,再英雄的人物,也要沉溺在这美人关。 宣武帝念完最后一段,轻轻合上书“今年朕不去行宫避暑了,溱洲地方官受贿一事是你大堂伯举报的,听说他现在住在姜府,你父亲收留了他,不然他恐怕要遭毒手了。” 宋家的爪牙遍布朝堂,想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个溱洲知府师爷而已,何其简单? 只是现在他住进了姜家,姜堰昆固然不足为惧,但姜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珍嫔娘娘,若是得罪了姜堰昆,他女儿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宣武帝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姜昕玥踌躇着说辞“大堂伯?臣妾从未去过本家,往年家族祭祀,父亲也只带长兄和泽哥儿去过,臣妾和家中姐妹从未见过本家的亲戚,大堂伯……臣妾不知道他的为人。” 宣武帝挑唇“你以为朕在问你,他可不可信?” 第99章 薄情皇帝 难道不是吗? 宣武帝觉得,自己这位珍嫔真的太可爱了,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穿。 他揉揉姜昕玥“天真”的小脑袋“溱洲知府不过小小芝麻官,朕不信他敢如此高调行事,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姜鸿胪那儿若是有别的什么证据,让他不要害怕被谁报复,直接交上来就是,有朕在,容不得魑魅魍魉放肆。” 好家伙! 就差没把“想搞宋家”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姜昕玥就说嘛! 丽贵妃小产时逼着皇帝处置淑妃,还搬出裴宋两家来强压皇帝和太后,将来肯定是讨不着什么好的。 纵观历史,有哪个功高震主,权势滔天却不懂韬光养晦,隐藏锋芒,极尽嚣张的贵族世家有好下场的?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只有他们自己觉得,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大燕朝,皇帝就算看不惯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他们忘了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有证据,皇帝也要暗示下面的臣子制造证据出来。 姜昕玥点点头“皇上说得是,可惜臣妾在后宫中,不能私自召父亲入宫,不然臣妾一定会把皇上说的话,全都转达给父亲的。” 是了,皇帝忘了,姜昕玥虽然入宫一年就飞升到了嫔位上,但妃以下的后宫嫔妃,是没有召见家人的权利的,需得皇帝或者皇后同意才行。 “爱妃想家了?” 皇帝揉着姜昕玥的小手,将她的骨节都揉搓了一个遍“这个不难,皇后八月生辰,吐蕃王室送来了一些贺礼,鸿胪寺要来与朕商议回礼的事,明日你与朕一同去御书房。” 宣武帝不想暴露自己与宋家为敌,就想推姜家到台前,与宋家对垒。 一国之君都说她想家了,她能说不想吗? 怎么说呢? 有好有坏吧! 好的是姜家现在太过不起眼,便宜爹还只是个正五品的鸿胪寺卿,而丽贵妃的祖父却是正一品的内阁首辅兼六部尚书,官品和实权都不是姜家可比的。 皇上若想让姜堰昆对付宋家,与宋家抗衡,肯定是要给姜家抬抬身份的。 相差太远,打不起来,只有姜家挨打的份。 夜晚,宣武帝宿在丽贵妃宫里,丽贵妃小月子未过,不能侍寝,便将身边一个貌美的宫女献给了皇帝,原是想讨皇帝欢心的,没想到反而惹怒了皇帝,令他转而去了最近的景仁宫。 景仁宫里从前住的是淑妃,现如今住的,是淑妃的妹妹荣嫔,第二日皇上去上朝之后,王得全就带着封贵嫔的圣旨去了景仁宫。 后宫人人都觉得,荣嫔是沾了自己亲姐姐的光,皇帝这是心疼淑妃在丽贵妃那儿受苦,将补偿都移情到了荣嫔身上。 姜昕玥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看法却是与后宫众人都不同。 皇上若真是心疼淑妃,完全可以把淑妃从长信宫接出来,大可不必移情荣嫔,荣嫔与淑妃长得没有半分相似,也做不了淑妃的替身。 宣武帝看似多情,淑妃也爱,丽贵妃也爱,甚至也爱她这个后来者居上的珍嫔。 但实则他谁也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一旦后宫嫔妃涉及前朝的利益,他谁都可以舍弃。 这样的皇帝于天下百姓而言,会是一个好皇帝,而对后宫的妃子来说,不会是一个好男人。 姜昕玥嘴角微翘,庆幸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灵魂,而不是这个封建社会之下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 并非说她们不好,她们很好。 比如丽贵妃,她有绝世的美貌和曼妙的舞姿,在后世她可以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追她的优秀男人可以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她勾勾手指就有无数男人送上门等着她宠幸。 再比如说朱皇后,她杀伐果断,足智多谋,在后世的商界,也必定可以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可以将一个大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她要是想从一个公司离职,老总肯定要高薪挽留,不必在这里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老妈子,连卸任的选择都没有。 后宫中荣嫔、金昭仪甚至张容华和叶贵人等人,都各有各的好。 可这么好的女孩子们,一辈子就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互相伤害…… 太可惜了。 若是生在姜昕玥那个时代,她们肯定都能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 “唉……” 倒也不必可怜她们了,她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因为她曾见过世界之大,却被困于这四方天地,她比所有人都更不甘心。 “娘娘娘娘……” 江川脚下生风跑过来“太后……太后娘娘的人和丽贵妃的人,在长信宫打起来了,皇上禁了丽贵妃的足,太后娘娘把淑妃娘娘强行带回坤宁宫了。” 喜鹊忍不住笑起来“这丽贵妃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才解了她的禁足,这下倒好,又把自己作进去了。” 喜鹊不懂,姜昕玥却是很理解丽贵妃的。 不想让她有孕的人,是宣武帝。 从她成为宣武帝的妃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回姜昕玥在宫道上碰见丽贵妃的母亲裴氏,裴氏身边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子,后来那个女子,又出现在了丽贵妃身边。 她猜是宋家见丽贵妃久未有孕,眼看着年纪也大了,所以送了个医女进宫。 宫中宫女数千人,每日都有调动,就算是掌管后宫的朱皇后,也未必能注意的得到。 那医女长得其貌不扬,寻常不在丽贵妃身边伺候,姜昕玥也是偶然一次经过长信宫时看到的。 作为励志要做宠妃,进而等熬死皇帝再做太妃的女人,她认识每一个高位嫔妃身边的宫女。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她在裴氏身边见过那个医女。 丽贵妃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生不出孩子的原因,是因为身体有损,就算怀了,也很容易胎死宫内。 所以这次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还拿孩子来构陷淑妃。 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个迟早都要死的孩子啊! 就是不知,她会不会以为,断她皇后梦的人,是朱皇后。 若是这样,那朱皇后也太冤了。 第100章 惹怒太后 一个月禁足的时间到了,合熙宫外守着的侍卫离开,姜昕玥才从宫中出来。 宣武帝借着和太后闹别扭的风头,看似赌气似的给合熙宫建了个小厨房,旁人只觉得珍嫔好命,能从皇上与太后的交锋中得利。 实则这是皇帝心疼姜昕玥,怕有人在她的膳食中下毒,也是那一碗藏红花的银耳汤让他警醒了起来。 悬镜司查了快半个月了,御膳房里的可疑之人调查了个干净,该用刑的都用了,还是没能查出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这些年皇帝的后宫里,长大的孩子只有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以及一个已经被人遗忘的四皇子。 四皇子今年都六岁了,宫里已经四年没有添过皇子和公主了。 都是怀了孕没多久就小产的。 一个两个就算了,个个都是这样,那就是有人在谋害这些有孕的嫔妃。 珍嫔是他心爱之人,他决不允许珍嫔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所以合熙宫解除禁足当日,也是小厨房建成之时。 “皇帝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吴太后安置好淑妃后,回到坤宁宫主殿,气极了还努力压制着的感觉“珍嫔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庶女,做个贵嫔顶了天了,他还把人当个宝,哀家连碰都不能碰。” 桂嬷嬷从吴太后进宫之前,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如今是宫里身份最高的嬷嬷。 她端了杯温茶过去,替吴太后顺背道“太后娘娘也知道那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庶女,皇上就是再宠她,翻了天去也就是个四妃之一,您可是太后娘娘,想治她还不是抬抬手的事,皇上再生气,还能把您怎么样不是?” 大燕朝重孝道,吴太后可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清算吴家时,皇帝就已经担了个冷血无情的名声,要是再把吴太后怎么样,那天下人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了。 吴太后之所以敢和宣武帝这么对着干,也正是吃住了皇帝不能对她如何。 吴太后被她说得怒火消了两分“你说得不错,当年皇帝对淑妃那股子劲头,可比如今对珍嫔疯狂热烈多了。可哀家瞧着皇帝和他那个父皇一模一样,见一个爱一个,要不是哀家欲拒还迎,这太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哀家来坐。” 所以她才让淑妃走她的老路,吊着皇帝得胃口。 想着想着,吴太后又生起气来。 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珍嫔,淑妃依旧还会是皇帝心尖尖上唯一的女人。 现在……现在她们多年的谋划,都被珍嫔给毁了。 “太后娘娘,珍嫔娘娘在外求见。” 吴太后正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姜昕玥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还敢来?” 吴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手边上的矮桌上,三昧真火都能从头顶窜出来了“她来做什么?” 太监低着头,不敢看吴太后表情“珍嫔娘娘起说……说皇上赏了合熙宫十几斤九云山的顶级大红袍,想着……想着坤宁宫没有,特意带了几斤来给太后娘娘您尝尝。” 这不明摆着挑衅吗? “哗啦!” 内殿传来杯子瓷器的落地声,姜昕玥拍拍肚子,怕吓着肚子里的小宝宝。 不一会儿,里头出来一个小宫女“珍嫔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宫女打了帘子,姜昕玥带着喜鹊和小轩子走了进去,脸上还带着吴太后不喜欢的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哼!” “你少气点哀家,哀家就万福金安了。” 吴太后故意没叫她起身,就是想让她多跪一会儿,听说她进宫没多久那会儿得罪了丽贵妃,被罚跪半日,跪坏了膝盖,现在还是皇帝命太医院给温养着。 怎么就没跪死她呢? “太后娘娘这说的什么话?臣妾哪敢气太后娘娘啊?臣妾尊敬您还来不及。” 姜昕玥是什么人呐?她今天是来干嘛的啊? 她就是专程来气吴太后的,又怎么会让她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是以,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坐在了吴太后的右手边。 “大胆!” 桂嬷嬷见状,立刻呵斥“太后娘娘还没叫你起来,更没赐坐,珍嫔如此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难道是对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满?” “呀!桂嬷嬷都知道太后娘娘会叫本宫起来,还知道太后娘娘要给本宫赐坐呢!” 她歪着头,神态天真“不过臣妾看太后娘娘没让臣妾起来,还以为是她老人家忘了么!臣妾向来贴心,不会让太后娘娘感到自责得。” 自责个屁呀! 吴太后差点没被姜昕玥的厚脸皮逼得爆出污言秽语,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 姜昕玥挥挥手,喜鹊将手中的红色木盒端上来,直接呈给桂嬷嬷。 “这是皇上昨儿个给臣妾的,臣妾自己那里留了一些,剩下的,就给太后娘娘您送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这里的大红袍是姜昕玥选过一轮了,剩下来的次等货。 吴太后往桂嬷嬷打开的盒子里一看,脑瓜子只觉得嗡嗡地。 果然……果然她就不该对珍嫔抱什么希望。 红木盒子里装着一堆的茶叶梗子,以及一些细碎的茶叶渣渣。 坤宁宫里是没有九云山大红袍,但她是太后,宫中内务府和尚宫局,任何好东西都是紧着她来的,她是乞丐吗?要喝姜昕玥送来的残渣? “你给哀家……” “母后!” 吴太后的手已经高高举起,手里抓着一个白底蓝花的茶盏杯,不是宣武帝一声暴喝,吴太后就压下去了。 “皇上!” 姜昕玥投入宣武帝怀中,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眼泪汪汪地抽泣。 吴太后瞪大了眼睛开始了是吗?又开始了是吗? 那种被珍嫔狡猾的演技支配的熟悉感觉又来了。 “母后,珍嫔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可以教导她,但请您以后不要再让朕看到您总是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这有失您的身份,太不成体统。” 吴太后?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好吗? 第101章 再被禁足 吴太后转身就将姜昕玥带过来的大红袍残渣挥落在地上“哀家对她拳脚相向?你这颗心都偏得没边了,先看看你的好珍嫔给哀家送了什么?” 坤宁宫绛红色的地毯上,虽有一些细碎的残渣,但更多的是散发着浓郁茶香的茶叶。 晒干的茶叶形状饱满,二两就抵百金,却被吴太后这样不珍惜的打落在地上。 吴太后瞬间就明白过来,是珍嫔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用一层薄薄的茶叶残渣和茶叶梗子盖住了好的茶叶,她已经预判了自己会打翻盒子的行为。 恶毒!太恶毒了! 姜昕玥扭着身子,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拉着宣武帝的袖子撒娇“皇上~臣妾知道太后娘娘对臣妾误解颇深,特意跟皇后娘娘打听了太后娘娘的喜好,这才带了九云山最好的大红袍来,希望能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没想到……呜呜呜……是臣妾……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笨嘴拙舌的,又惹太后娘娘不开心了。” 宣武帝心道珍嫔果然不会演戏,更不会说谎,瞧她看着朕时,那慌乱的眼神,通红的脸颊以及紧张拽住朕衣袖的手指,像只受惊的小猫儿,浑身都炸毛了。 再多待一会儿,估计能害怕得晕过去。 皇帝这大直男看不透,吴太后却是杯珍嫔这唱作俱佳的戏中戏气得浑身哆嗦。 也明白了这是皇帝纵容着珍嫔来她坤宁宫撒野。 这要是让珍嫔完好无损的从她这里出去了,往后后宫里的主子奴才该怎么嘲笑她? “来人,给哀家抓住珍嫔,狠狠的打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别把旁人都当傻子。” 狠狠打五十大板,那不是要了姜昕玥的命吗? 她指尖一松,整个人都钻进皇帝的怀里,小鸟依人的寻求庇护。 坤宁宫的宫人迟疑着上前,宣武帝抱着姜昕玥大喝一声“朕看谁敢?” 有皇帝这么死死的护着,的确是没人敢的,宫人们看了看盛怒的太后娘娘,又看了看怒目而视的皇帝陛下…… 两方都得罪不起,算了,跪地求饶吧!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吴太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着姜昕玥“好好好,皇帝你真是哀家的好儿子,今日你不肯处置珍嫔是吧?那好,哀家这就陪着淑妃一起,去大昭寺向沈家的列祖列宗请罪,让他们看看哀家生的这个好儿子是怎么逼迫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严重了。 再说了,淑妃去大昭寺,是因为她被丽贵妃算计,百姓们都以为淑妃谋害了皇嗣,所以她去大昭寺给丽贵妃的孩子祈福没什么不妥。 可太后娘娘不一样啊! 若她去了大昭寺,臣民们都会以为是皇帝容不下出身吴家的,自己的亲母后。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宣武帝脸色难看地抱紧姜昕玥“母后今日是否一定要罚珍嫔?” “哀家……” “母后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这宫里,母后最在乎的是谁?”云九小说 当然是她自己和淑妃,以及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你在威胁哀家?” “儿臣只是以其人知道,还母后彼身。” 刚才吴太后不也在用天下臣民的舆论来威胁皇帝吗? 吴太后不信皇帝会对淑妃不利,但看他护着珍嫔的模样,又好像那怀里的,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淑妃是她光复吴家最后的筹码了。 吴太后拉着好长的一张脸,不情不愿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珍嫔屡次对哀家不敬,戏弄哀家,皇帝你看看该怎么办吧?总得给哀家一个说法。” 主动权再次归还到宣武帝和姜昕玥这边,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看似为难的皇帝重重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那就禁足吧!” “皇帝,你在糊弄哀家?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她禁足的这一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不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好的香的稀罕的都往合熙宫里送,就像特意和吴太后作对似的,她撤了珍嫔的绿头牌,皇帝还日日去合熙宫,哪怕没有过夜,但日日去,也狠狠打了吴太后的脸了。 最可恨的是,皇帝还让珍嫔越矩在合熙宫建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自古以来都是帝王以示无上的恩宠才赏赐给妃子的,是妃子,而非嫔妃。 嫔位是没有资格建小厨房的,哪怕是她当年宠冠先帝的后宫,在嫔位时也没有这个待遇。 宣武帝沉凝了片刻才道“那朕这次禁足她六个月,一直到年关总可以了吧?”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朕劝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几个大字,吴太后也不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便趁机提要求道“淑妃不能去大昭寺,皇帝你自己去说服丽贵妃,改大昭寺为京中圣安寺。” 大昭寺远在伽罗,从京城坐马车要半年才能到,快马加鞭也要三四个月,地处高句丽和扶桑之间,民风未化,凶蛮无礼,淑妃怎么受得了? 在京中起码她这个太后说话还能上算,能帮着她几分,回宫的几率也大,要复宠并非难事。 姜昕玥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这个男人最讨厌旁人与他讲条件,会为了她而妥协吗? 出乎姜昕玥意料的是,宣武帝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同意了,可他眼中的冰冷,被姜昕玥看了个分明。 这是……打算一个圣驾都不往圣安寺去了,吴太后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 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谁又说得好一年之后,笑着立在宣武帝身后的还有谁?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禁足六个月,就是农历年关,到时候她的肚子也有七八个月了,轻易不能小产。 而且姜昕玥也有信心,在宣武帝的庇护下生下自己的孩子。 姜昕玥被禁足,最高兴的莫过于叶贵人,她觉得她自己是以模仿姜昕玥而得圣宠,现在姜昕玥这个正主被禁足了,她这个西贝货正好趁虚而入。 第102章 上眼药 翊坤宫—— 纷纭有些好笑的捂着嘴“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丽贵妃被禁足,珍嫔也跟着被禁足了?她好端端的去招惹太后娘娘做什么?” 朱皇后抚摸鬓边碎发,在铜镜里左右照了照“可见富贵迷人眼,曾经谨慎善良的珍嫔,也学会了狐假虎威这一套,仗着皇上护着她,恃宠而骄起来了。” 皇上曾夸珍嫔纯善,喜欢她那颗赤诚之心。 如今她成了帝王宠妃,那纯善赤诚,还剩下几分呢? 宣武帝觉得,珍嫔越来越得他心意了。 朱皇后还是没看明白皇帝的性格,他喜欢一个人时,那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哪怕有不好的地方,那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姜昕玥回合熙宫禁足之前,宣武帝还特意带着她绕到御书房去见姜堰昆,便宜爹很震惊自己与皇帝谈论朝政,她那个据说得罪了太后被禁足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这里。 皇帝拍了拍姜堰昆的肩“姜爱卿不必多礼,这没有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姜昕玥满眼的欣喜,上前扶着便宜爹的手臂“父亲,女儿听皇上说大堂伯如今住在咱们府上,女儿还未曾见过大堂伯呢!他如此英勇,不畏强权,敢揭发上峰受贿之事,女儿真是太佩服他了。” 姜堰昆看了眼笑眯眯的皇帝,走看了看意有所指的女儿,忙哭诉道“皇上,微臣的堂兄姜堰锡,九死一生从溱洲逃回来,在微臣府上屡遭刺杀,微臣……微臣想送他入宫来,但总是碰上这样那样的变故,微臣觉得,巧合太多,必是人为,微臣……微臣怕堂兄若是一直住在微臣府中,就连微臣和微臣的家人也有生命危险啊皇上!” 姜昕玥挑了挑眉,这眼药上得好哇! 宣武帝想过宋家会很猖狂,但没想到他们已经猖狂到了这个地步。 就连宠妃的父亲,京城五品官员她们也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丝毫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有外戚专权,吴家才除去不久,又来了个宋家。 朝堂果然要讲权衡之术,朱皇后娘家人安于一隅,在长安郡做着一方土皇帝,宋裴两家在京中已然无对手,怪不得宋家人如此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了。 宣武帝的眼神转到姜堰昆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是珍嫔的父亲,也或许是因为他容貌与珍嫔有几分相似,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臣子,反正皇帝越看他越顺眼。 姜堰昆能在姜氏嫡系完全没有帮忙的情况下,成为鸿胪寺卿,绝对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看珍嫔就知道了,她博览群书,才貌双全,又会外国语言,说起天下明志来,什么都能聊几句,让人惊叹于她的才华与健谈。 姜爱卿一定也是个如珍嫔一样赤诚的人。 接下来皇帝与便宜爹的“肮脏”交易……呃不是……关于宋家有没有插手溱洲贪污案一事,还有许多的细节要讨论,这就不是姜昕玥能听的了。 在做完宣武帝的工具人之后,姜昕玥很识相的告退回了合熙宫。 江川将过来放在地上,过来一看见姜昕玥就飞奔了滚去,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裙摆,在她的脚边撒欢打滚。 姜昕玥本想摸摸它,但又想到宠物身上会携带一些病菌,怕间接传染给肚子里的宝宝,便停下了动作“江川,把过来送去太医院,让严太医给它检查一下,看看它身上有没有小虫子?” 江川觉得自家娘娘自从有孕之后,越来越谨慎了,路过的猫狗都要被娘娘拉去做检查。 不过这么谨慎也是好的,毕竟娘娘肚子里怀着皇家骨肉,要是娘娘能生个小皇子,他们合熙宫一整个就鸡犬升天了。 姜昕玥刚进了内殿没多久,正想让喜鹊把霜降带来问话,江川又返了回来,满脸的愤慨之色“娘娘,太后娘娘宫里的侍卫把咱们宫门给封了,不让咱们出去。” 吴太后这是怕她过得像上次那样舒坦,故意给她添堵来了。 姜昕玥袖子一撸“怎么,就她坤宁宫有人,咱们合熙宫好欺负是不是?江川,去叫上小轩子,再召集咱们宫中的侍卫和太监,抄家伙把那群狗腿子打出去。皇上禁的是本宫的足,又不是整个合熙宫的足,太后娘娘这般阳奉阴违,本宫也是不依的。” 有了她发话,合熙宫的宫人们全都神气起来,上次被禁足一月,他们都受够了坤宁宫那帮狗仗人势的侍卫,这下珍嫔娘娘也不忍了,他们这群听主子吩咐的奴才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合熙宫门口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侍卫还互相交流着“上回那个霜降,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太后娘娘不是让咱们给他们点教训吗?我摸了她一把,你们说这次我下点功夫把她弄到手,让珍嫔无人可用,太后娘娘会不会厚赏我?” “你看中霜降那小娘们儿了?那可说好了,喜鹊那小辣椒得归我,正好给我做第五房小妾,我娘说了,女子屁股大才好生养。” “哈哈哈哈……” “话说珍嫔娘娘长得可真带劲,难怪皇上宁可忤逆太后娘娘,也要与她相好,啧啧啧……估计这床上功夫……哈哈哈哈……” 几个侍卫得了命令,尽情地羞辱姜昕玥,但越说越兴起,言辞中已经犯了宫中大忌。 姜昕玥倒不是特别生气,只是有点被冒犯的感觉。 就像是在后世,她的车牌限号,不得已去挤地铁,在地铁上碰到几个油腻的猥琐男,对着她的身材品头论足,见她满身名牌,还觉得她是做不正经工作的,问她多少钱一晚。https:/ 后世有法制约束,她没能爆揍那几人一顿,在这里她可是皇权至上的珍嫔娘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连本宫与皇上都敢编排,给本宫打,打死不论。” 她狠起来,可不是吴太后那样的小打小闹,她直接要人命。 一旦抛弃了法律的枷锁,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约束得了姜昕玥这个疯批心理学教授。 侍卫们武艺高强,但奈何合熙宫人多。 一人一棍子下来,他们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抱着头哎哟哎哟的叫。 第103章 幕后黑手 喜鹊从小伺候姜昕玥,不说是个官家小姐,那教养也是和官家小姐没差的,居然被人当众如此议论。 更何况,她家娘娘何等九天仙女一样尊贵美丽的人,岂是这些猥琐的男子可以胡乱议论得? 她简直恨透了那些人,下手尤其狠辣。 路过的宫人都跑得远远的,实在是喜鹊凶悍的样子,以及珍嫔冷漠的模样让他们不敢靠近。 当下便有人去打听,合熙宫门口的侍卫怎么得罪了珍嫔。 一问才知道,珍嫔又被太后娘娘给禁足了。 这次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足足要禁半年,那可是半年六个月啊! 宫中一代新人换旧人,宫中嫔妃更是花样百出,皇上因一时喜欢,可以为了珍嫔拒绝一些烂桃花,可他是帝王,帝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一辈子守身如玉的。 那些沉寂已久,被珍嫔的光环打压得没有翻身之日的后宫嫔妃们,全都活跃起来,一时间,皇宫各处都显得热闹非凡。 最得宠的丽贵妃、淑妃和珍嫔都不中用了,倒显出叶贵人、金昭仪以及良妃和德妃的得宠来。 姜昕玥懒得理会外面的腥风血雨,反正有宣武帝的承诺在前,无论外人如何得宠,无论皇帝有多忙,每日总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合熙宫,给姜昕玥肚子里的小宝宝讲故事。 她禁足的第五日,霜降头上的伤才止住了血,在喜鹊和小轩子的劝说下,主动来主殿找了姜昕玥。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霜降嘴里吐露出来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人。 霜降跪在地下,神色恹恹“娘娘若是忌讳奴婢,不想让奴婢再在身边伺候,就罚奴婢去浣衣局吧!娘娘入宫之前,奴婢便是在浣衣局当差的。” 姜昕玥扶起她“谁说本宫不想再留你了?你待本宫的心意,本宫看得一清二楚,你和喜鹊、小轩子、江川,咱们几个从入宫就相互扶持,个中情意是旁人无法代替的,比起眼睛,本宫更相信自己的心体会到的。” 自己的眼睛有时候都会骗自己,可心不会,她相信霜降是被逼无奈。 她用帕子擦拭着霜降的眼泪“你放心,上次本宫的父亲入宫时,本宫已经将你写的信交给了他,他会去你家将你爹娘、弟弟都救出来的。” 皇帝让她委婉的告诉便宜爹,可以利用这次的贪污案对付宋家,她就利用皇帝给的机会,让便宜爹去救霜降的家人。 霜降哭得已经没了声音,跪在地上又要磕头,喜鹊拉住她“你这喜欢又跪又磕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咱们合熙宫可都是硬骨头,太后娘娘的人咱们都敢打,那位算什么呀?” 霜降也是现在才知道,她家娘娘竟然把太后娘娘的人给打了,而且坤宁宫那边到现在都没来找麻烦,显然是怕了她家娘娘了。 她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竟然因为怕连累娘娘,就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 实际上她要真听了那人的吩咐,才是害了珍嫔娘娘。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霜降,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姜昕玥自然也要回敬一二。 说起来,从她入宫选秀开始,对方就已经变着法的想置她于死地了。 之前姜昕玥魂穿到原主身上时,就是原主被打巴掌、罚跪的那一幕。 若是她的回忆没错的话,正是那人说御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艳,想摘一支戴在发间。 饶是原主也是个很有心机的人,最会装无辜扮柔弱,但她的心机仅限于内宅后院,区区一个庶女,到哪里去知道,御花园的垂枝海棠,是宣武帝与丽贵妃的定情信物? 那人摘了花,却突然说那花戴在花容月貌的原身头上会更加好看。 谁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容貌如花? 原主刚带上,后头丽贵妃就已经冲了上来,一巴掌甩在姜昕玥脸上。 原来那枝海棠,根本就不是她摘的啊! 长信宫—— “娘娘……” 夏禾附在丽贵妃耳边耳语了几句,软塌上半倚着的凌厉美人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珍嫔有孕了?这是谁说的?可靠不可靠?” 淑妃肚子里那个,她看着都膈应,总觉得是淑妃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她才不要那个克星做自己的皇子。 但如果是珍嫔肚子里生出来的,即能让淑妃感受到骨肉分离之痛,又能拥有一个有几分像自己的漂亮小皇子,她还是很想要的。 夏禾眼神笃定“消息是奴婢从一个不认识的宫女那儿听到的,但娘娘您仔细想想,珍嫔向来谨慎,若无邀请,极少踏出合熙宫,她为什么在明知自己不讨太后娘娘欢心的情况下,还要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送什么破茶叶?” 丽贵妃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激怒太后的?” 夏禾点点头“太后娘娘要治珍嫔的罪,那么巧皇上就去了,那么巧太后娘娘就因为淑妃的事儿有求于皇上,明面上是太后娘娘要罚珍嫔,实际上是珍嫔和皇上做局,求来的这半年禁足,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腹中的龙胎。” 丽贵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夏禾“可是皇上要将淑妃送去圣安寺,保不齐是皇上为了保护淑妃,故意用珍嫔来当这个挡箭牌。” 输给淑妃,丽贵妃还能安慰自己,是输给了皇帝与淑妃的少年情意,可输给珍嫔……她的自尊与骄傲,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 珍嫔算个什么东西啊? 入宫时只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女,靠着裙带关系,姜少卿才升为了鸿胪寺卿。 最近为着溱洲官员贪污一案,宋家忙得焦头烂额,姜堰昆那个老贱人还敢进宫告状,说她们宋家刺杀姜堰锡。 皇上前日才下了圣旨斥责祖父与父亲,说若是姜堰锡死了,或者姜堰昆受伤,这笔账就要算在宋家头上。 就算宋家没参与贪污案,也同罪论处。 听听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第104章 雷霆之举 她已经写信回去问过祖父与父亲,他们都说没有指使过溱洲知府用皇上来中饱私囊。 丽贵妃觉得,别说宋家看不上这点银子了,就算是祖父和父亲参与了,那又怎么样呢? 不过就是借了皇上的名声,皇上有任何损失吗? 不仅没有,来年宫里还能添一两个美貌的妃子,真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 非要抓着溱洲知府是宋家门生这一点紧咬着不放。 还有蒋媛的父亲吏部侍郎,从前也不过宋家得一条看门狗,现在有了皇上的撑腰,也敢和宋家叫嚣了。 珍嫔有孕…… 丽贵妃敲了敲桌沿“把消息透露给翊坤宫那边,皇后娘娘现在有了五皇子,一心想着要皇上立太子,要是让她知道,皇上为了保护珍嫔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联合珍嫔做戏。比起那位不知姓名的,不受宠的兰采女生的皇子,珍嫔肚子里这个,明显更得圣心。” 所以说,会投胎也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珍嫔的肚子被她看中了,她是不会对珍嫔出手的。 至于朱皇后会不会对珍嫔出手,那就不关丽贵妃的事了。 总之不管珍嫔的孩子保得住还是保不住,她都无所谓。 只一点,她不会对孩子出手。 不是因为她善良不忍动手,而是这种阴毒之事做多了,万一哪天被皇上知道,哪个男人会喜欢狠毒到没有底线的女子呢? 朱皇后不是喜欢给后宫妃的毒药吗?现在珍嫔危及到了她的利益,两个人还能像从前那般亲近吗? 转眼,姜昕玥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她这一胎怀得极为稳固,吃得好睡得香,肚子里的宝宝几乎没怎么折腾过她,三个月前还有点晕吐,三个月一到,立马就吃嘛嘛香了。 秉承着不作男人就不知道孕妇的辛苦,每次皇帝一过来,她就装作已经吐得呕不出来,极为难受的样子。 霜降为此还在皇上面前哭了好几回,可能是因为愧疚,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心痛万分。 精湛的哭戏弄得喜鹊这几天都没敢出现在宣武帝面前,就怕自己哭得不够霜降那么真,被皇上质疑她对娘娘的感情。 “御膳房和严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搂着吐到脸色惨白的姜昕玥,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珍嫔孕吐如此厉害,怎么不知道想个法子让她开开胃口?朕瞧着淑妃怀孕丰满许多,怎么珍嫔越来越瘦了?” 淑妃那不叫丰满,那真的叫胖。 丽贵妃逼着淑妃吃了那么多过量的食物,又以怀孕为由,整天拘着她躺在床上,动也不许她动,据说就连如厕,丽贵妃都让宫女抬着恭桶,让她在房里解决。 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姜昕玥觉得自己五天就能胖六斤,更别说淑妃在丽贵妃那住了整整一个月了。 要不是太后娘娘强行把人救了出来,到了临产的时候,淑妃估计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唐朝美人了。 如今也只胖了二十来斤罢了,淑妃已经把体重控制得很不错了。 真到了一百八十斤,生产的时候估计也会难产,搞不好一尸两命。 但丽贵妃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只是想多给淑妃一些营养,让孩子长得好一些有什么不对? 她又不知道会把淑妃喂得这么胖。 后宫中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多得是,姜昕玥每日三省吾身,看看自己还有哪方面没学到精髓,然后加以改进。 她迟早要做这大燕后宫心机最深沉的宠妃。 不,现在她有了孩子,她要更进一步,做这大燕后宫心机最深沉的太妃。 “皇上息怒。” 姜昕玥吸着鼻子,从美目中流出两行清泪,小小的一只窝在宣武帝怀里“高总管和严太医已经很尽心了,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原本臣妾以为这辈子都与孩子无缘,全赖严太医给臣妾细心调理,臣妾一直都很感激他,皇上就别怪他了。” “你啊你!” 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太善良了,总是为别人着想,才会被人当成软柿子,上次你带着宫人打了坤宁宫的侍卫就很不错,以后对欺负自己的人就要这么狠,他们才会敬你怕你,知道吗?” 撺掇着自己的宠妃去打自己老娘的脸,宣武帝怕也是大燕史上第一人了。 反正姜昕玥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 “皇上快别取笑臣妾了。” 姜昕玥红了脸,从宣武帝怀里起来,瞪着他道“他们用污言秽语讨论臣妾,讨论喜鹊和霜降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提到了皇上您,臣妾……臣妾不许他们议论您。” “什么叫讨论你也就罢了?” 宣武帝又用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霜降和喜鹊都是你身边得用的大宫女,他们竟敢肖想,还想让喜鹊做小妾,简直放肆,朕已经让王得全将那两个侍卫送去了慎刑司,割了他们的舌头,以后没有人敢再对你不敬了。” 姜昕玥没有出去,这几日合熙宫关起宫门来,也没有宫人出去,自是不知道外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两个被割了舌头的侍卫,还在宫里游行了一圈,以昭己罪。 现如今满宫里谁不知道,合熙宫的人,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那都是不能动的。 珍嫔人不在后宫,后宫却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难怪了…… 姜昕玥还在想,怎么她打了吴太后的人,吴太后一点反应也没有,起码要来合熙宫闹一闹,撒撒泼吧! 原来是被皇帝的雷霆之举吓着了,装鹌鹑躲在了坤宁宫。 她的岁月静好,都是太后娘娘在替她负重前行啊! 姜昕玥再次抱住宣武帝“皇上为了臣妾做得够多了,臣妾只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和皇上在一起,其他的……臣妾什么都不在乎。” 因为深爱着他,所以能留在他身边已经很满足了,再不要求其他。 “朕打算让你父亲升任刑部尚书一职,让他和吏部尚书蒋合围一起调查溱洲知府贪污一案。” 这是明摆着要给便宜爹升咖对付宋家,而且一给就是一个正三品的大官位,有些人该眼红了。 第105章 耳旁风 姜昕玥一脸懵懵得样子“啊?为什么?是臣妾得父亲立了什么功吗?” 宣武帝哭笑不得“朕说你这个珍嫔是怎么回事?旁的妃子一听说朕要给她们的父亲升官,立马就要跪谢朕,你倒好,还问朕为什么?” 姜昕玥忙献殷勤,拉着宣武帝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给他捶背道“皇上要升父亲的官,臣妾当然开心,但臣妾不想皇上因为臣妾得关系而升父亲得官职。从前臣妾在家时,父亲教导过臣妾,无功不受禄。还告诉臣妾,若是好高骛远贪恋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必遭反噬,臣妾怕……怕父亲能力不够,最后连累皇上还要被文武百官指责,这也太不划算了。” 她从后抱住皇帝的脖子,樱桃小嘴在宣武帝敏感的脖间流连“臣妾和父亲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若是升迁,都应该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强,其他一概不看。” 皇帝正色“朕已经观察姜爱卿许久了,他担得起刑部尚书一职,如若不然,这么重要的实权官位,朕也不会浪费在他身上。” 之前杀了小爱姜的苏贵人的父亲是刑部司务郎中,但因他教女无方,被苏贵人连累掉了官职,在京中生存不下去,后来回了老家。 刑部尚书是苏家的亲戚,还是关系很近的那种,也被皇帝清算罢职,刑部尚书一职空虚至今,宋家和裴家都想安排自己的人上去,皇帝一直吊着他们,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 现在这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姜堰昆得头上,朝堂之上,便宜爹的凶险,恐怕并不比她少多少。 得到皇帝的肯定,姜昕玥喜笑颜开,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这次很干脆道“那臣妾就先替父亲谢谢皇上啦!” 宣武帝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爱妃每次谢谢朕,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姜昕玥不然呢? 细密的吻落下,姜昕玥柔若无骨的小手搭着宣武帝的肩,手指有意撩拨他的耳垂,让他的吻更热情了一些。 “爱妃,可不可以……” “不可以!” 姜昕玥喘着粗气,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火热得唇瓣“臣妾肚子里的小宝宝已经成型了,您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做……做那种事情?” 明明已经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心性却还跟个孩子似的,竟然以为做那种事,会被肚子里的孩子看到。 宣武帝喜欢她的这份纯真,也不会去破坏,他低下头,深深的在姜昕玥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看来咱们的孩子还没出世,就已经取代了朕在爱妃心里的地位了。” 姜昕玥那是因为你对你自己的地位,心里没有一点逼数。 “娘娘……” 外头响起了喜鹊轻柔的声音“您该喝汤了,高总管今天给您熬了淮山瘦肉乳鸽汤,奴婢进来啦!” 霜降刚才在门口提醒她,进来之前记得先打个招呼,因为她前几次进来,皇上都不老实,在……不对……皇上都在与她家娘娘恩爱。 姜昕玥赶紧趁机推开皇帝,差点没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 总算报了当初丽贵妃落水时,皇帝差点把她摔在地上的仇。 喜鹊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乳鸽汤盛在小碗中,双手捧给姜昕玥“娘娘,小心烫。” 淮山炖了很久,里面已经融入了鸽子肉和瘦肉的鲜咸滋味,入口即化,美味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但姜昕玥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了,将一整个汤罐都推到宣武帝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水光雾气,求助的看着他。 皇帝都习惯了,这些日子珍嫔喝不完的补汤,都是他帮忙喝掉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吃多少都不会胖,现在他不这样想了,短短的几日,他龙袍都紧了一个尺码。 这妇人有孕,果真是比他上朝还要累,上朝是心累,费些心神。 怀孕是心神和身体都累,还要时刻担心宝宝在肚子里长得好不好,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宫里因难产而死的宫妃,两只手也是数不过来的。 所以这次姜昕玥怀孕,宣武帝格外的紧张。 而姜昕玥每过七天就要宣方如梦到合熙宫来,明面上是要给她做衣裳,背地里其实是来给她量腹围的。 在二十一世纪,姜昕玥除了是高级会所的王牌公关,还兼职一家私立贵族医院的心理医生,医院里除了有心理科,妇科、男科、儿科、妇产科都是有的。 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基本的产检项目,她都知道。 量腹围是想知道宝宝长得有多大,到时候她好不好生? 好几次宣武帝见方如梦都在给她量腹围,方如梦都紧张死了,但姜昕玥告诉她,皇帝只记得长得国色天香的女子,压根就不记得她,让她放心。 方如梦听了都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生气。 好在她志不在皇帝,长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 倒是姜昕玥果然了解皇帝,碰见这么多次,他都没认出方如梦是当初帮着苏贵人作证的织造司女官。 姜昕玥不过在他耳边吹了几句风,说方如梦现在只是司衣房的一个低等女史,因着她总爱叫方女史来量身,已经引起了司衣房其他人的不满和怀疑,让方女史倍受排挤。 宣武帝问过内务府后,得知司衣房的典衣还缺一个,司衣房掌事林司衣和王司衣本来是想从两个正六品的掌衣中间提拔一个的。 结果宣武帝大手一挥,直接把正七品女史的方如梦提为了正五品典衣。 这下司衣房那边可就精彩了,另外三个女史本就看不惯方如梦抱上珍嫔娘娘的大腿,现在还靠着珍嫔娘娘,一跃成为司衣房的二把手,成了她们顶头上司的上司。 女史们人微言轻便不提了,但方如梦占的是本该掌衣升上去的官职,等于说整个司衣房都被方如梦得罪了。 但姜昕玥和方如梦都是有野心的人,否则当初她们也做不成好姐妹。 秉着不招人妒是庸才的道理,她们两人都很满意皇帝的这个决定。 第106章 沆瀣一气 司衣房那头的争斗如何,姜昕玥是不管的,除非方如梦求到他头上来。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方如梦若是还想向前走,她就必须有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 否则就算姜昕玥帮她再多,总有一日她也是会被人拉下马的。 而且合熙宫这里,也面临着大问题么! 朱皇后领着德妃和良妃前来,三人坐在主位和主位左右两个位置上,倒衬得姜昕玥这个主人更像是外人了。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在想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大概是那位知道她怀孕的幕后黑手,把她闭门养胎的事情传出去了。 朱皇后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昕玥,见她穿着一袭宽松的寝衣,外面罩了一件轻纱绣花鸟的罩衣,整个人不施粉黛,仍是娇娇俏俏的,看着舒心养眼极了。 良妃和德妃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想说话,却又碍于上头朱皇后还未开口,便不敢贸然让姜昕玥起身。 姜昕玥偷偷抬头去看朱皇后,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委屈。 这个偷看很是时候,朱皇后像是才看见似的,对她抬了抬手“珍嫔怎么还跪着?本宫听说你有孕在身了,还不赶紧坐下,若是跪出个好歹来,本宫可不好给皇上交代。” 开门见山,连一点客套话都没有,可见朱皇后是真的急了。 不过这也难怪,一般后宫嫔妃有孕,都要由敬事房登记,再上报于皇后,皇后会选一个好时机再告知皇帝,皇帝再根据他对嫔妃的喜爱程度,给予封赏。 别人也就算了,为了防止被害,隐瞒不说也是有的,可珍嫔是她的人,结果珍嫔有孕,她还得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消息。 这难道不是为了防她这个皇后? 姜昕玥面露心虚,眼睛都不敢正视朱皇后,小声问道“娘娘是不是因为臣妾隐瞒有孕一事,所以在生气啊?” 良妃见她这么直接的问出来,赶紧道“你也真是的,居然瞒得这么紧,咱们什么关系,还能害了你不成?你瞧瞧丽贵妃那帮人,丽贵妃无子,金昭仪、张容华和从前的那几个,都不允许有孕。你再看看本宫和德妃,都已经生了孩子了,难道皇后娘娘允许咱们生,却不允许你生?” 德妃也赞同的点点头“从前太医说你身子不好,很难有孕,这次怀了,咱们都替你高兴呢!你莫要伤了皇后娘娘的心。” 姜昕玥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解释道“并非臣妾有意隐瞒,而是臣妾诊出喜脉那日,皇上也在。皇上说臣妾怀孕是喜事,得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报喜,说不定她老人家就原谅臣妾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那九云山的大红袍是皇上给臣妾的,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娘娘一看见就大发雷霆,说要打臣妾五十大板,臣妾吓都吓死了,还好皇上及时赶到,不然臣妾这条小命都要没了。太后娘娘说不想让淑妃娘娘去大昭寺,皇上就说禁足臣妾半年,以此作为淑妃娘娘可在圣安寺祈福的条件,臣妾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皇上送回合熙宫来了,臣妾根本没时间告诉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良妃姐姐呀!” 就把这黑锅推给皇帝,反正这件事是他们两个一块儿做下的,就算朱皇后去试探,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有可能惹怒皇帝,她应该没这么蠢。 良妃面色又是一白“皇上他……” 竟然为了珍嫔,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臣妾吧!” “爱妃做错了什么?要皇后原谅?” 身着龙袍的宣武帝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护犊子似的将“小可怜珍嫔”护在身后“如果是她有孕不报之事,是朕让她保密的,皇后有气,找朕便是。” 只差没说你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现场除了姜昕玥,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宣武帝这样冲进来,好像她们三个多可怕,能杀了珍嫔似的。 朱皇后更是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夫妻十数载,他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皇上误……” “皇上误会了。” 姜昕玥截断德妃的话,从皇帝身后探出脑袋,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是带德妃姐姐和良妃姐姐来看臣妾的,臣妾方才和皇后娘娘说着玩笑话,可不巧皇上您就来了。” 良妃还知道要给朱皇后一个台阶下,立马接话道“是啊皇上,珍嫔妹妹怀孕这么大的喜事,她才告诉咱们,咱们正说着要罚她。她是个惯会撒娇的,知道皇后娘娘耳根子软,跟娘娘撒娇呢!” 四个女人沆瀣一气,宣武帝闹了个没脸,姜昕玥见状,捏了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但是皇上关心臣妾的心,臣妾都体会到了,臣妾很感动。晚上睡前,臣妾会告诉肚子里的宝宝,他的父皇很爱他的。” 宣武帝在姜昕玥的肚子上付出的感情,比后宫所有的孩子加起来还多,他乐意听她在孩子面前夸赞他,纵使这个孩子还没出生。 朱皇后等人眼睁睁的看着本来恼羞成怒,有可能迁怒珍嫔的皇帝,被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哄好,一双眼睛柔情四溢的望着珍嫔。 然后,被珍嫔下了逐客令,直接让皇帝走了。 神奇的是,皇上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亲了亲珍嫔的颅顶,还对朱皇后道“皇后,朕也是太过紧张珍嫔了,你不要见怪,这段时间合熙宫不太平,朕实在是怕了。今晚让翊坤宫掌灯,朕去看看五皇子。” 说完,又看了珍嫔一眼,好像在说朕都按你说的做了,现在满意了吧? 珍嫔手掌按在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朝着皇上挥了一下手,皇帝的手在空中一抓,好像接住了那个吻,塞进胸口的衣服里,还拍了拍,表示自己会妥善将那飞吻收好。 如此僭越之举,皇上也纵着,这宫里的风向,果然是要变天了。 丽贵妃曾讽刺姜昕玥为昨日黄花,昙花一现,可如今应了这句话的人,好像是丽贵妃自己。 第107章 假闺蜜 朱皇后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姜昕玥卖她的好,她欣然收下。 待皇帝走后,才关切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被禁足吗?皇上怎么说合熙宫不太平?” 除了故意透露消息给她,想挑拨她和珍嫔之间关系的丽贵妃,还有谁知道珍嫔有孕? 丽贵妃不可能动手,她们老对手斗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丽贵妃对孕妇和孩子下手。 不过也不排除她利用旁的人,比如这次她就想借自己的手,除了珍嫔的孩子。 朱皇后想,丽贵妃把她当冤大头了,别说以珍嫔的身份,不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就是她侥幸生了个皇子,也顶多和德妃、良妃一样封个妃子,又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何苦去做这恶人? 再说了,她可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在后宫有眼线的人。 万一她前脚动手,后脚就被告到皇上面前去了,那她这个皇后也做到头了。 自掘坟墓的事,她一样都不会做,丽贵妃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姜昕玥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臣妾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臣妾,一开始臣妾刚查出有孕,御膳房就送来了一碗惨有红花的鸡汤,后来臣妾养的狗身上又查出有让孕妇小产的毒虫。从那以后皇上就送了两个嬷嬷来臣妾这里,说是她们懂得多,可以照顾臣妾。” “嬷嬷?” 德妃抬眸“什么嬷嬷?” 姜昕玥对喜鹊道“去请李嬷嬷和向嬷嬷来。” “可是在承乾宫伺候的李嬷嬷?” “应该是吧!” 姜昕玥笑眯眯地回答“皇上说李嬷嬷从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后来和被送到了皇上那儿,伺候了皇上二十年了,让臣妾对她以礼相待。” 那就是了。 朱皇后庆幸,还好自己今天选择先来探探情况,否则贸然对珍嫔出手,估计会把自己搭进去。 李嬷嬷可是承乾宫的掌事嬷嬷,能把承乾宫这帝王之地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阴私都没有,宫女太监都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她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李、向两位嬷嬷进了内殿,动作如出一辙的向殿中主子们请安。 良妃和德妃不敢受赵嬷嬷的礼,稍微偏开了身子,只姜昕玥这个没心没肺的,笑呵呵地受了礼。 看来她是真不知道李嬷嬷的厉害之处。 那位向嬷嬷从前虽未见过,但她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清明,亦不像是泛泛之辈。 两位嬷嬷拜见过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良妃的脸色在皇上护着姜昕玥时还只是不太好看,可这会儿,是真的很难看了。 她忍不住出言讽刺“要本宫说,这宫里最好命的还是珍嫔,恐怕等你一生完孩子,皇上就会封你为妃了,短短一年时间,你就从一个贵人到妃位上,不如教教本宫,你用了什么法子迷住了皇上的心。” 姜昕玥失笑,这良妃怎么不干脆说皇帝被鬼迷了心窍? 她总是这样别扭。 姜昕玥落难时,她比谁还关心,一旦姜昕玥得宠了,并且宠爱越盛,过得越好,良妃好像就越不开心。 这就是后世一些假闺蜜,你过得差时,她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你过得好时,她就嫉妒你、嘲讽你,还会想办法把你拉到泥潭里去,不允许你做比她更耀眼的月亮。 “良妃姐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 姜昕玥说笑的语气道“臣妾现在连贵嫔都不是,良妃姐姐就撺掇着臣妾向皇后娘娘索要恩赐了吗?臣妾不像良妃姐姐会未卜先知,并不知道皇上会怎么赏赐。” “良妃姐姐问臣妾怎么迷住了皇上,这应该去问皇上,毕竟是他被臣妾迷住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是我被皇上迷住,你问我也没用,有本事问皇上去,别在我这里阴阳怪气。 良妃被她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么有攻击性的一面,良妃还是第一次看到。 朱皇后轻咳一声,良妃便熄了火,愤愤地看了姜昕玥一眼,那张脸怎么看都像狐狸精修炼成人。 姜昕玥也回瞪了良妃一眼,根本就不怕她。 良妃还当她是当初那个,被怼了还要赔笑脸的姜昕玥呢! 惯得她! 德妃喝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温茶“有李嬷嬷在,珍嫔妹妹可以安心待产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马上和李嬷嬷说,她曾经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当初先帝后宫波谲云诡,太后娘娘怕皇上遭了毒手,才将李嬷嬷送到皇上跟前伺候的,有她护着珍嫔妹妹你啊,以后没人伤得了你和你的孩子。” 姜昕玥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德妃,要将她的脸盯出朵花来似的。 德妃不解的回望,摸着自己的鬓角“怎么了?珍嫔妹妹这样瞧着本宫,是本宫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朱皇后和良妃都看了过去,确定德妃脸上并无不妥,才又看着姜昕玥。 “是有点东西。” 姜昕玥眨了眨眼睛“德妃姐姐今日有点好看。” 知道她和太后了的关系不好,就故意告诉她,李嬷嬷是太后娘娘的人,让她下意识的疏远防范李嬷嬷,怀疑她是太后一伙,要来害她的。 只要她疏远李嬷嬷,不重用她,合熙宫里就有很多可以下黑手的地方。 但又暗示姜昕玥,李嬷嬷本事了得,只要有她在,这个合熙宫就会很铁桶似的,任何腌臜事都舞不到姜昕玥和她的孩子面前来,她们会很安全。 这不就是要她仗着宠爱去和皇帝抢人吗? 当时宣武帝给她李嬷嬷和向嬷嬷的时候,可没说要她们二人留在合熙宫,而是说让她们好好照顾珍嫔到她产子。 德妃好算计,不管姜昕玥信任还是不信任李嬷嬷,都会让她在皇帝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信任是不识好歹,信任和他抢人就是不知进退,惹人生厌。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德妃娘娘才是宫斗高手啊! 被夸好看的德妃总觉得姜昕玥的眼神怪怪的,但她笑容真诚,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怪怪的。 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可能是最近本宫睡得比较好吧!” 内务府往延庆宫送了几瓶楼兰养颜露,这么快被珍嫔瞧出来了? 她眼睛可真够毒的。 第108章 铁桶保护 送走了朱皇后三人,喜鹊嘟着嘴“咱们这禁足就是为了好好安胎,这可倒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往后娘娘你还有得安生吗?” 姜昕玥笑了笑,显得不那么在意“宫里哪来的永久的秘密?本来也没指望着能防住消息外传,本宫防的是低位妃子的算计。” 身处高位的人尤其不敢以身犯险,怕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就算她们知道姜昕玥怀孕了,也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特别是今天她亮出了李嬷嬷这个大杀器,纵是有心也无力了。 可她们不敢亲自动手,不代表不敢怂恿别人动手,那些低位的妃嫔若是得了什么好处,就敢放手一搏。 姜昕玥防的,就是她们。 被禁足了,那些和她没有交情的低位嫔妃,是进不来她的合熙宫的。 有李嬷嬷和向嬷嬷在,那些人想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使坏,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合熙宫的宫人们出去以后再进来,都要经过严格的全身检查,就是怕她们从外面带进来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姜昕玥的孩子有危险。 她们是皇帝给的人,也相当于皇帝的眼线,姜昕玥信任之余,还是留了个心眼,之前怎么在皇帝面前难受的,如今还是怎么难受。 宣武帝如此铁桶的保护,最吃味的,是淑妃。 坤宁宫—— 吴太后听着偏殿里面传来的镜子碎裂声,惊得快速起身“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作死的往淑妃房里放了镜子?” 桂嬷嬷扶着太后“不是旁人,是荣贵嫔娘娘,说是新得了皇上送的西洋镜,不敢自个儿独享,送了来孝敬太后娘娘您的,结果送进来的时候被淑妃娘娘见着了,以为是荣贵嫔给她的,叫人抬去了偏殿。” 吴太后的脸色阴沉“哀家就说荣贵嫔与哀家不是一条心,她嫉妒淑妃已久,怎么会放过这种打击淑妃的好机会?送给哀家是假,让淑妃难过才是真。皇帝封了她一个贵嫔,她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招了招手,吴太后吩咐自己的大太监,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连桂嬷嬷都没听清。 “这镜子里的人怎么会是本宫?这不是本宫,你们给本宫滚!” 碎裂的镜子在地上,清晰的照出一张胖出双下巴的脸,曾经文弱雅的淑妃,胖成了一个球。 一开始淑妃被逼着吃自己吃不下的食物,她觉得自己吃进去以后都抠吐出来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吃着吃着,她的胃口变大了,从前只需吃半碗饭便饱了,从丽贵妃那出来之后,半碗饭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往往每餐都要吃两碗香喷喷的米饭才觉得舒服。 习惯了丽贵妃宫里重油重盐的重口味食物,从前清汤寡水的那些菜式,都觉得没了胃口。 不自觉地,淑妃就要御膳房给她改善了菜式,重油偏多。 她自己怀着身孕,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只觉得肚子一天天长大,以为是孕妇自然的身体变化。 可后来她房里的镜子都被吴太后收走,她才隐隐发现不对劲。 直到今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都快崩溃了。 那个大胖子怎么会是她? 皇上喜欢的弱柳扶风的纤细美人,她变成这样,还怎么拿捏皇上的心? 虽然吴太后安慰她,等她生完孩子,减减肥,控制一下食欲就能瘦回从前的容貌和身材,可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 听妹妹说,现在宫里最得宠的是同样怀孕了的珍嫔,皇上每日雷打不动的都要去陪珍嫔小半日,据说是给珍嫔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不仅如此,皇上为了让珍嫔安心养胎,还把李嬷嬷送去了合熙宫照顾珍嫔和的孕肚。 这宫里,谁有孕的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恐怕只有皇后娘娘怀已逝的端惠太子时,因着是皇上长子,皇上格外珍惜喜欢,才让李嬷嬷去照顾了一段时日。 姜昕玥,她凭什么和皇后娘娘享有一样的待遇? 她肚子里这个,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可能生不下来,因为太医们总委婉的让她少吃点,多运动一下,免得到时候子大难产。 她比珍嫔早三个月有孕,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可肚子大得和人家快要生了差不多。 子大难产…… 她现在的肚子就已经过大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怕到时候生孩子时难产,若是从前,她不怕皇上保小弃大。可以她如今这副尊容,恐怕……自己凶多吉少。 淑妃摸着肚子的手用力拽紧,眼神冰冷,对身边的宫女道“连心,准备步辇,本宫要去长信宫。” 珍嫔那里她是下不了手了,可她的孩子不能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必须付出代价。 “娘娘……” 连心一脸的疼惜之色“丽贵妃嚣张跋扈,您何苦再……” “本宫有重要的东西落在长信宫了,是本宫与皇上的定情信物。” 淑妃快速说道“你去请皇上去长信宫,要快!” 去之前,淑妃还拿了一块百年参片含在嘴里。 与此同时,姜堰昆和吏部尚书蒋合围带着姜堰锡一起,正在御书房细数宋首辅与宋丞相的几十项罪名。 包括买卖官职、科举舞弊、残杀官员、拦截奏章、欺君罔上等,每一项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经过三个月的严查,宋系一派好几个官员都被查出手底下不干净,犯了事结果都被宋家镇压了下来,根本没机会呈于皇帝面前。 “啪!” 御书房书桌上的砚台飞了下来,重重得砸在宋丞相的额头上“宋江明,朕看你们宋家这是想造反,如此辜负朕的信任,简直该死!” 黑色的墨汁与血水混合,威名赫赫的宋丞相第一次以这么狼狈得姿态示人。 可他根本没心思在维护自己的形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喊冤“皇上,臣没有做过这些事,这都是欲加之罪啊皇上,定是……定是有人冤枉臣,求皇上明察。” 他意有所指,说的就是姜堰昆和蒋合围二人。 第109章 宋家罪行 这二人的女儿都在皇帝后宫,是为了争宠陷害他也不一定。 所以说,有个太英明厉害的爹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宋丞相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要他死的不是姜堰昆和蒋合围,而是皇帝。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那几个下了大狱的官员都招供是宋家指使他们作恶,你还敢狡辩?” 宣武帝这话说得极有技巧,也不说是宋丞相指使,更不提宋首辅半个字。 反正最后不管是宋丞相为了撇清宋家,把罪责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还是宋首辅为了救儿子牺牲自己,皇帝都赚大发了。 其实宣武帝最想搞的人不是儿子,而是老子。 宋江明不过是宋首辅调教之下的听话傀儡,能当这当朝丞相,也全仰仗他有个好父亲。 他虽无大才,但也没有什么野心,宋首辅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胜在温顺听话,才能在丞相之位上稳坐几十年。 只要宋首辅倒了,宋家不足为惧。 宋江明真的不明白,明明他爹做的事情很隐蔽,姜堰昆和蒋合围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他眼神怨毒的看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姜堰锡,都是这个多管闲事的,要不是他举报溱洲知府贪污,皇上怎么可能顺藤摸瓜查到宋家头上来? 姜堰锡还觉得自己很冤呢! 他本来只是无意中发现知府大人私下里买卖避暑行宫名额得事,想着上报朝廷之后,也许上头会嘉奖自己,这样他立下功劳,以后升官也会比较容易。 他使了点小心机,把举报信混在了知府大人要送往京城的信件里,也是他运气好,宋家整理信件的下人那日不舒服,头晕眼花的把举报信看成了“推荐信”。 大燕朝做官有两条路,一条是任重而道远的科举,一条是由四品及以上文武大臣举荐的捷径。 宋家下人直接把举报信当成了推荐信,一起整理到了交给皇帝的奏章中。 皇帝处理政务很是勤劳,承乾宫和御书房都是他的办公地点,两处皆有王得全安排的小太监和宫女整理皇帝每日要看的文书。 举报信一出现,就被小太监报到了王得全处,王得全不敢耽搁,又立马呈给了皇帝。 这才有了这次轰动整个大燕朝的宋家贪污、卖官、杀人案等一系列的罪名。 姜堰锡被接来京城的途中,遭遇了好几轮的暗杀,好在皇帝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安排了几十个大内高手和暗卫护送,才让他免于一死。 但他不太相信皇帝会处置宋家,怕自己一进宫就会遭遇丽贵妃毒手,所以提出要先去自己的族弟家中整理一番。 皇帝见他是要去姜家,知道他心中顾虑,才借姜昕玥的口,承诺只要他作证诬陷……不……是把皇帝心知肚明宋家做下的那些事,通通借助此事说出来。 没有证据他们可以制造证据,没有证人,他们可以威逼利诱,让罪犯转为污点证人,控告宋家的罪行。 这下不就人证物证俱全了吗? 宋江明被押下大理寺的大牢时,宋首辅还在召集宋家所有的人在开家庭会议。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舍弃自己的儿子,要为大局着想,不能因为一个后辈,而毁了宋家这么大的基业。 然而,他就宋江明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其他后辈都是族中宗亲,与他血缘亲情淡薄。 那些人口口声声让他为了族中放弃亲生的儿子,可当他提出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庶子去顶罪时,那些人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我们声儿只是旁支庶子,您让他去顶罪,连我都不信,您这不是把皇上当傻子吗?” “我们这个不成器的也不行啊!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哪里指使得动那么多人,大伯爷,这还真只能让丞相大人把罪名认下来。” “对对对,堂叔,您可是咱们宋家的支柱,您可别做傻事,跑去皇上那儿认罪呀!” 宋首辅的精神气,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头发也白了一大半“霓儿还在宫中,若是江明出事,她这个贵妃娘娘也做到头了,这么些年……她为你们谋了多少好处,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如果她父亲犯了杀头之罪,宫里那些娘娘们,会不会墙倒众人推?” “皇上喜欢丽贵妃,顶多也就是降个位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说不定还会因为此事怜惜贵妃,从而更补偿咱们宋家。” “要我说这事都怪姜家那个姜堰锡,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人,这次突然冒出来,肯定是姜堰昆那厮指使的,听说他那个女儿进宫时,丽贵妃曾罚过她,二人因此结了仇。” “霓儿这孩子这几年在宫中树敌不少,太不懂得收敛锋芒了,得罪这么多人,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当初我就说她的性子不适合入宫,还不如让我家女儿去,她最谨小慎微,绝不会到处树敌的。” 丽贵妃还没倒,就有人惦记着取代她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自己族里的。 宋首辅凉薄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摆,从太师椅上起身“好,那老夫这就去大理寺,劝江明认罪伏诛。” 在场之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宋江明若是被判了死罪,那丞相之位就空下来了,以他们族长的能力,这丞相还得是他们宋家人,那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了。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夏禾第一次这么没有规矩,横冲直撞进了丽贵妃的寝殿。 丽贵妃狠狠皱眉,贵妃塌前的冰盆里还镇着淸甜的无籽西瓜,她不耐烦的起身“毛毛躁躁的做什么?”https:/ 夏禾脸上全是惊慌“丞相……丞相大人,被……不……首辅大人……不是不是,丞相大人被姜鸿胪和吏部的蒋尚书给抓了,首辅大人为了救丞相大人,现在正在大理寺脱帽昭己罪。” “他们敢?” 丽贵妃猛得从贵妃塌上站起来,光着脚就朝外跑去。 夏禾赶紧提着那双镶嵌着南海珍珠的绣花鞋追了上去。 “呯!” 淑妃才下了步辇,就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推得往后一倒“让开!” 丽贵妃看也没看,直接撞开来人,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 第110章 闹翻天了 夏禾追在后头,更没心思去看倒在地上的是什么人。 淑妃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宫人们惊呼着,淑妃额头冒出冷汗,身下也流出了大量的血迹。 “娘娘……娘娘……” 夏禾追在丽贵妃身后,看着她脚底被石子割破,流出殷红色的血液,沾满了她奔跑过的宫道。 好像泣血的鲜花,正在慢慢凋谢枯萎。 远远的,明黄色的御驾正往这边赶来,丽贵妃以为皇上是要赶去长信宫对自己解释的,脚步越发快了,最终跌倒在皇帝的龙辇下。 “皇上……” 御驾高高在上,从丽贵妃的角度,只能看到宣武帝削尖的下巴和凌厉的下颌线条。 为什么,今天的皇上,好像离自己格外的远呢? 她伸出手,只抓住一团空气,希望破灭似的,她瞪大了双眼,从里面流出晶莹的泪珠,抬头仰望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皇上,臣妾……臣妾求您,看在臣妾与您的情份上,饶了臣妾的父亲好不好?” 皇帝才刚刚蹙眉,王得全就上前,试图让人拉起挡路的丽贵妃“哎哟!贵妃娘娘您怎么这副模样?赶紧起来把鞋穿上,仔细伤了身子。” “你这个臭阉人别碰本宫。” 丽贵妃狠狠挥开他的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早就投靠可珍嫔,做了那个贱人的走狗,谁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若是往常,她定不会说出这些粗鄙的话,可她的父亲下了大狱,沿路跑来时也听到了宫人们毫不忌讳的讨论。 他们说宋家大树将倾,宋家的罪名罄竹难书,已经在民间引起了很大的不满和愤怒。 以姜家和蒋家为首,一部分官员都在要求严惩宋家,以儆效尤。 虽然都是些四品以下的大臣,但人数不少,还有一些年纪大了的老臣,也都纷纷附议。 以她对祖父的了解,恐怕是会舍弃自己而救父亲的。 这让丽贵妃怎么能不怒急攻心,从而口不择言。 “这……” 王得全惊慌下跪“皇上,奴才伺候皇上快二十年了,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就是奴才在这宫里最大的靠山,奴才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啊!” 他的言外之意,宣武帝是听得懂的,这个宫里最尊贵的人莫过于皇帝,他本就是皇帝的人,还需要投靠谁啊? 而且丽贵妃言辞间竟还辱骂珍嫔,这让宣武帝更不能接受。 姜堰昆的所作所为,是受他的暗示,关珍嫔什么事? 她好好的在合熙宫养胎,估计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得白白挨这一顿骂了? “丽贵妃,你……” “皇上……皇上……” 远处奔来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不是小轩子又是谁? 他脸上惊恐之色未消,连滚带爬的跑来,跪在地上快速道“皇上,您快点去合熙宫看看吧!淑妃娘娘在长信宫被人推倒,这会儿满身是血的被抬到咱们合熙宫去了,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是想着合熙宫有备好的产婆和太医,让咱们娘娘救淑妃娘娘的命。咱们娘娘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都被吓晕过去了,喜鹊和霜降又要照顾淑妃娘娘,又要顾着咱们娘娘,都乱了套了。” 丽贵妃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该不会就是淑妃吧? 恰巧这时一直跟在皇帝龙辇身边的连心哭了起来“皇上,我们娘娘是去长信宫拿回和您的定情信物的,是不是丽贵妃娘娘不愿意交还,和我们娘娘起了冲突?” 丽贵妃正要怒骂,却听皇帝一点也没注意到她似的,声音焦急道“王得全,快!去合熙宫!” 丽贵妃便被几个太监拉着扔到一边,那抹明黄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份焦急,到底是为了淑妃还是珍嫔,丽贵妃已经不得而知。 内心深处对宣武帝的做法升起一股幽怨,但更多的是对淑妃和珍嫔的痛恨,尤其是珍嫔。 她竟然敢让他爹举报宋家。 造成它今日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正是珍嫔。 不止是丽贵妃自己这么想,从宋丞相被下狱,到宋首辅去大理寺自首认罪,整个大燕前朝和后宫,全都闹翻天了,想不知道都很难。 朱皇后和良妃的想法很一致,都认为是姜昕玥记着一年前丽贵妃罚她跪坏了膝盖之仇,如今直接下狠手,将丽贵妃整个家族都铲除掉。 当然了,她能这么顺利的报复,也是刚好顺应了皇上想要拔除宋家这颗,长满了白蚁蛀虫的参天大树的心。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叫人忌惮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了。 丽贵妃可是盛宠后宫十余年的人物,哪怕她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皇上也不曾为谁打过丽贵妃的脸。 姜昕玥入宫一年,才一年,就已经让丽贵妃失了宠,这说出去,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良妃烦躁的打着团扇,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够舒坦“娘娘,您也看到了,皇上为了她连丽贵妃都不顾了,她这么记仇,若是让她知道当初在冷宫,是咱们……” “闭嘴!” 朱皇后凶狠的眼神瞪过去“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让她从你嘴里知道什么不好的事,那也是你一个人干的,与本宫无关。所以,给本宫闭好你的嘴。” 意思是消息不会从她的翊坤宫传出去,若是良妃口无遮拦让姜昕玥知道了,那良妃就要出去顶罪,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良妃撇了撇嘴,想到被皇上抛弃在宫道上,惹众人嘲笑的丽贵妃,悻悻地闭上了嘴,再不提当初冷宫下毒一事。 “你最近莫要惹珍嫔。” 朱皇后提醒她“等她生下孩子,皇上肯定要给她封妃,以皇上对她的重视,定是四妃之一。而三妃已有人在,她的资历又不足以做四妃之首,到时候本宫会向皇上提议,封你为贤妃,珍嫔为良妃,如此贤良淑德四妃皆满。至少她如今是咱们的人,淑妃眼看着也不中用了,金昭仪若是识时务的,也可以把她提上来,届时四妃都是本宫的人,本宫的地位才能稳固不倒。” 第111章 淑妃早产 “娘娘让她在德妃之上?” 良妃觉得别别扭扭的“臣妾和德妃同一年进宫,苦熬七八年才得以封妃,算着日子,她到明年二三月就有得生,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零九个月。两年时间不到,她就成了四妃第二,这晋升的速度,恐怕连当年的丽贵妃和淑妃都比不得吧!” 朱皇后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丽贵妃家世太盛,是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淑妃若不是吴家女,本宫还忌惮她些,但她偏偏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是野心勃勃的吴家女,这辈子封个淑妃也到头了。姜昕玥……姜昕玥与她们都不同。”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和皇上中间更没有隔着人命和家族败落。 她有美貌,有智慧,身上有皇上钟爱的,一切美好的品质。 她懂示弱,知进退,古灵精怪又善解人意,从不会做让皇上为难的事。 就连皇上把蒋媛从冷宫里放出来,她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要知道,当初逼着珍嫔吃下掺了砒霜的糕点的人,可是“蒋媛”啊! 当然,私底下珍嫔有没有和皇上抱怨撒娇就不知道了。 这样一个妙人儿,皇上如何能不放在心尖尖上宠? “娘娘!” 纷纭抬手将珠帘撩开,一股热浪袭来,塌前的冰盆都融化了一些。 这让朱皇后不得不怨起丽贵妃来。 今年钦天监预测说天气不会太热,不需要去行宫避暑,结果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个预测天气的钦天监官员是宋家的门生,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丽贵妃不想舟车劳顿。 好不容易皇上发现气象不对,准备带着后宫妃子去溱洲了,好嘛!又爆出来一个知府贪污案,牵连甚广,皇上根本就脱不开身。 现在朝廷里所有帮宋家做过事的官员,人人自危,反倒要去讨好姜家和蒋家了。 若不是丽贵妃,她们这会儿已经和皇上在溱洲避暑了,何必留在京城苦熬这酷暑的天气? “娘娘!” 朱皇后思绪间,纷纭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朱皇后微微惊讶“淑妃在合熙宫产子?” 淑妃的肚子不是才六个月吗? 良妃听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跃跃欲试就要和朱皇后一道去。 淑妃和珍嫔对上,这下有好戏看了。 合熙宫—— “啊——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啊啊啊……” 听着偏殿内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姜昕玥承认,她有点被吓到了。 后世女人生孩子,胎儿过大还能选择剖腹产,可以打无痛、打麻醉药。 就算顺产,也可以侧切,保证胎儿和母体的安全。 可这是架空朝代的古代,医术水平根本不达标,甚至女子难产时,医者都不能进产房,因为这时候会医术的,都是男子。 女子若是被丈夫以外的男子看了身体,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民间才会有那么多的妇人死于难产。 宫中为数不多的,有一些女性医者,但大多数都只在太医院打打杂,熟知一些药理,除非特别有天份,称得上天才的女子会被极个别太医看中,教她们医术。 合熙宫这边一直都是严太医照看的,而严太医的独女严欣怡,刚好就得了严太医的真传。 殿内惨叫声不断,姜昕玥已经让李嬷嬷和向嬷嬷都进去了,而她身边亲近的宫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近淑妃的身。 特殊时期,她怕人趁乱陷害自己。 严太医心头狂跳,请示性地看着姜昕玥,忐忑不安问道“娘娘,要不要微臣把欣怡……” “不用!” 姜昕玥抬手制止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淑妃这是早产,胎儿已经成型了,并且孕期油腻之物食用过多,导致胎儿过大,情况很是凶险,以欣怡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应付。太后娘娘不是好相与的人,最好不要让欣怡卷入其中。” 其实严太医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又怕,将来珍嫔生产,他是要自家女儿进里头盯着的,免得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不便进入。 有女儿在里面口述症状,他在外面也好出应对方法,以他们父女二人的默契,定能保珍嫔娘娘顺利生产。 若是以后她女儿助产珍嫔娘娘,又被有心人翻出来这时候没有救淑妃娘娘,那严家也会倒大霉的。 有了珍嫔娘娘这番话,他就放心多了。 珍嫔娘娘是个行事妥帖的人,她都说不用了,以后旁人翻起旧帐来,恐怕皇上那里也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被从偏殿里端出来,姜昕玥脸色发白,却隐忍不发。 直到宣武帝的声音近了,她才让喜鹊和霜降扶着自己,一脸虚弱的坐到一旁的椅子里。 屁股还未挨着座椅,皇帝已经到了身前,他先是打量了姜昕玥好一会儿,确定她只是受惊无力力才转头问严太医“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 严太医见他不问淑妃,反而问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还以为皇上格外重视,顶着极大的压力回道“禀皇上,已经有医女和稳婆在里面给淑妃娘娘接生,珍嫔娘娘还让李嬷嬷和向嬷嬷都去照顾淑妃娘娘了,微臣看着情况怕事不大好。淑妃娘娘的孩子太大了,不易生啊!” “啊——” 又是一声高亢的痛苦惨叫,珍嫔低唔了一声,宣武帝马上捂住她的耳朵“喜鹊、霜降,带你们娘娘下去休息,这里有朕就行了。” 喜鹊和霜降自是千恩万谢,赶紧架着浑身脱力的姜昕玥往主殿去了。 出了偏殿的大门,离了皇帝和王得全的视线,姜昕玥就从喜鹊和霜降的怀中站起来,飞快的跑回寝殿,让她们把寝殿大门关上。 之后才道“找严太医开两幅安神养胎的药方,让小轩子去太医院拿。一会儿皇后娘娘她们来了,让江川拦着,就说本宫受了惊吓,胎相不稳,皇上让本宫好好休息。” 喜鹊赶紧吩咐下去。 朱皇后带着德妃、良妃、金昭仪、叶贵人以及蒋采女来时,江川遍直接把人领到皇帝那儿去了。 第112章 畸形儿 朱皇后问了两句姜昕玥,被江川挡了回去,各人心下怎么想?是不是在惋惜这次害不到他家娘娘,这个江川可管不了。 他要做的,就是不让任何合熙宫以外的人接触到他家娘娘。 当然,皇上除外。 “臣妾见过皇上。” 朱皇后领着众人行礼后急急起身“皇上,淑妃怎么样了?” 宣武帝板着脸,正要说话,李嬷嬷双手满是鲜血的跑了出来“皇上!皇上!淑妃娘娘难产了,孩子太大了,卡住了出不来。而且……而且白医女说,淑妃娘娘的孩子才六个月,估摸着各个器官还未发育成熟,就算生下来,也存活不了。” 白医女是严太医的徒弟,进去之前就被姜昕玥嘱咐过“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要说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活不下来,不然皇上事后清算,你和严太医的脑袋,本宫都保不住。” 白医女看不懂皇上的心思,但这不要紧,有能看懂皇上心思的珍嫔娘娘在,她听话照做就可以了。 本来也是,七八个月大的孩子生下来能存活的都不多,更何况淑妃肚子里这个才六个月。 孕期又没有被照顾得很好,才六个月就胖成别人足月的胎儿那么大了,想想也知道不健康的。 只是珍嫔娘娘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皇上不想要这个孩子活下来。 但这都不关她什么事,能让淑妃娘娘活下来,都已经算奇迹了,且看皇上保大还是保小吧? 宣武帝咬着后槽牙“既然注定生下来也存活不了,那还磨蹭什么?赶紧救淑妃。” 李嬷嬷这才吃下了定心丸,匆忙转过身又奔赴她的“战场”。 这次不用顾忌淑妃娘娘肚子里那个的死活了,生不出来就生拉硬拽,让淑妃娘娘活下来才是正经。 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帝喜欢淑妃喜欢到了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的程度。 只有朱皇后觉得心中发寒,皇帝……他太狠了。 知道吴太后就等着这个孩子出生,帮助她们吴家重振雄风,皇帝压根就不想淑妃的孩子活下来。 难怪当初裴氏说要把这个孩子抱给丽贵妃养,皇上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救救本宫的孩子!不要!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淑妃声音凄厉,闻者伤心。 她这会儿还有心思在想着,珍嫔若是在外面,一定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坏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为皇上生孩子? 说到底珍嫔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从未见过妇人产子的凶险,这回让她狠狠见识到了吧! 听说孕妇如果总是在惊惧恐惧的情绪里,孩子也很容易小产的。 “生了生了!” 在剧烈的疼痛中,淑妃只觉得紧绷的下身一松,一股水流从她肚子里泄了出去,她整个人就像飘在空中的棉花里,舒服得不得了。 “啊!” 有小宫女尖叫了一声,淑妃立马想坐起身来“孩子……我的孩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是一回事,但当她真的平安的将孩子生出来,那种血浓于水,初为人母的柔情,让她突生不舍。 李嬷嬷一脸的为难“淑妃娘娘……这鼻子……这孩子他……他是个畸形儿。” 而且呼吸微弱,连哭都哭不出来,明显是在母胎里时呛了羊水,已经不中用了。 “放肆!” 淑妃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喝了一声“把本宫得孩子给本宫。” 李嬷嬷没办法,只能将那足足有八九斤重,但是只有一条胳膊,一只眼睛的小男婴递给淑妃。 “啊啊……” 岂料淑妃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晕死了过去,白医女又是一阵忙活,李嬷嬷便抱着已经断气了的小男婴出生禀报皇帝“皇上,是个小皇子,但……还没长全,已经……”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懂了,又折损了一个儿子,说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也是骗人的。 宣武帝垂下眼,没让人看见他眼中的赤红,对着李嬷嬷挥了挥手“王得全……” 竟是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话了。 但王得全懂他的意思,安慰似的道“皇上放心,奴才会将小皇子入殓,送去圣安寺,让高僧们替小皇子超度的。” 刚出生未序齿就甍了的皇子,和一般入殓仪式一样,相对比较简单,没有大小敛之分,棺椁有的会停在京城里某个寺庙,有的会入葬父皇所在陵区的皇子陵。 考虑到淑妃的身份,太后娘娘执拗的性子,再加之皇帝对淑妃曾经的情意,王得全还是安排先去圣安寺被诵经超度,再葬入皇子陵。 宣武帝挥挥手,对严太医道“淑妃现在能不能移动?” 本身在合熙宫见了血已经是忌讳之事,淑妃难产吓坏了珍嫔,他不想淑妃留在这里养身体,让珍嫔看到她就想起今日之事。 严太医躬着身子道“用担架抬着,不让淑妃娘娘自己使力是可以的。” 宣武帝挥挥手,唐士良即刻上前,皇帝下令“去太医院找个担架来,让人把淑妃抬回坤宁宫去,再找几个太医给淑妃诊治,她什么时候好了,太医什么时候回太医院。” 也就是说,不必给淑妃安排行程繁忙的,技术太好的太医,不然一直被霸在坤宁宫,别宫的主子要找技术最精湛的太医都叫不到人。 “产妇不能见风,记得给淑妃穿严实一些。” 唐士良一一应下,只觉得眼前这场景和那时,淑妃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推珍嫔娘娘落水,拔簪刺颈时的场面非常相似。 那日皇上也觉得淑妃见血,冲撞了珍嫔娘娘,所以一刻不停的让人抬着淑妃回了景仁宫。 怪不得干爹总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对合熙宫这位恭敬一些。 原来干爹早在那时就看出来了,在皇上的心里,珍嫔娘娘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淑妃。 “求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 连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是丽贵妃娘娘推了淑妃娘娘,请皇上治贵妃娘娘得罪啊!小皇子……小皇子刚才还有气的,他本来能活的,是丽贵妃娘娘害死了他!” 第113章 一辈子的阴影 按理说大家都应该看一眼襁褓里的婴儿,可李嬷嬷将那孩子的脸和身体盖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怕那些胆小的嫔妃看完以后会做噩梦似的。 纷纭退后两步,绕到李嬷嬷身后,借着朱皇后的遮掩,伸手就去扯小皇子的襁褓。 “刷”地一声,李嬷嬷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抱紧了小皇子,但襁褓上方的布料还是被扯开了。 等看清了里头小皇子的情况,纷纭吓得脸都白了,尖叫一声向后摔倒在地。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爬起来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在场的妃子们全都看见了,但她们都把那声尖叫控制在了嗓子眼里,没有叫出声来。 淑妃……生了个怪物! 她们都看见了,宣武帝自然也看见了,心中的慈父之心立马烟消云散,只剩惊恐和愤怒。 “王得全,不用把他葬入皇子陵,就供奉在圣安寺就行了。” 许多大富之家也有早夭的孩子,一般父母为了让他们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会把孩子的尸骨火化,放在寺庙里享受香火,得以供奉。 可小皇子毕竟是皇室骨肉,若是不能入皇子陵,就等于剥夺了他皇子的身份。 王得全瞬间就明白了,皇上也觉得淑妃生了个怪物,怕他葬入皇子陵会吓着其他安葬在皇陵中早夭的皇子们和早逝的先太子。 更怕自己百年之后,在地下还要看到这么一个“怪物”。 全场也只有连心在可怜淑妃,其他人都只觉得晦气,连带着看淑妃也觉得这人诡异可怕起来。 加之淑妃被宫女们收拾好后,白医女故意将她女鬼一样的脸露出来,宣武帝看见她那满是汗水的邋遢模样,都快恶心得吐出来了。 姜昕玥换了身舒服的寝衣草躺在床上,身下垫着的凉席被宫人们用冰盆凉得正好,不冷不热的,很是舒服。 一旁霜降给她打着扇子,清风徐徐,她都快睡着了。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消失不见,姜昕玥睁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淑妃回去了?” 屋外小轩子端着安胎药进来“娘娘,皇上命人将淑妃娘娘抬回坤宁宫了。” 算他这次做了个人,没让淑妃继续荼毒她的耳朵。 如果宣武帝心疼淑妃的身子,不让她随意移动,让她继续留在合熙宫养伤,姜昕玥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日子,淑妃会怎么各种用自己生孩子时的凶险来恐吓她。 胆子大的话能扛过去,但肯定会加重紧张的情绪,胆子小的怕是宁愿小产也不敢生了。 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也不一定。 好在姜昕玥不是真正的大燕朝女子,不然她肯定会被吓坏的。 门口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姜昕玥赶紧将安胎药倒入一旁的花瓶中,盖上薄薄一层蚕丝被,佯装睡着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珍嫔呢?她今日可是吓坏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吓得不轻,皇上来的时候,珍嫔娘娘都晕过去了,皇上让严太医开了安胎药,我们娘娘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话是这么回着,可是一点要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良妃本就憋着一股气,见这狗奴才还推三阻四的,一股怒火便涌上心头。 “啪!” 江川被一巴掌打懵了,伺候珍嫔一年多,他都没被骂过一句,更别说被打巴掌了。 可他也没有因为珍嫔的厚待而觉得良妃这巴掌打得不该,他是奴才,奴才被主子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他拦了皇后娘娘好几回了,早就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他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面上“良妃娘娘息怒,皇上特意交待要奴才们照顾好珍嫔娘娘,不能让她再受劳累,奴才实在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 在他这个奴才面前逞威风算什么? 有本事跟皇上说去。 “你……” 狗奴才拿皇上来压她,良妃更气了,但江川跪着,她想再扇一巴掌也扇不到,只能一脚踹过去“这次就饶了你这狗奴才,再有下回敢对皇后娘娘不敬,本宫剥了你的皮。” 江川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跪着。 喜鹊从门缝里偷看着,拳头都紧了起来,走到姜昕玥的床前吐槽道“这良妃娘娘也太过分了,平日里跟咱们娘娘姐姐妹妹的叫着,咱们娘娘得宠了,第一个跳出来和咱们娘娘做对的却是她,她到底怎么想的?” 霜降回道“还能是怎么想的?只许咱们娘娘过得比她差,不许过得比她好呗!” “好了。” 朱皇后见差不多了,自己也有台阶下了,拉住良妃道“珍嫔身子不舒服,也不是故意不见本宫的,你不要为难下面的人了。” “假惺惺!” 喜鹊“呸”了一声“这话不早说,偏偏等江川挨了打才说,就她会做好人。” 朱皇后带着众人离开之后,李嬷嬷和向嬷嬷才从里间出来,拉着江川左看右看,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 李嬷嬷脸色大变“快点去把这身衣服换了,有人在你身上撒了不干净的东西。” 单闻着是无毒的,但若是和珍嫔娘娘喝的安胎药混在一处,就会导致小产了。https:/ 这些阴毒的法子,李嬷嬷在先帝后宫见过不少,没想到还会有人用在珍嫔身上。 江川听了赶紧后退了几大步,离门口远了一些才敢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 等都处理干净了,江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过来,姜昕玥心气又不顺了。 当着李嬷嬷和向嬷嬷的面,她直接发了脾气“难怪良妃之前来看本宫,说什么皇上要给本宫封妃。看来皇后娘娘已经告诉她会让她封贤妃了,她才敢对本宫如此。真要让她当了四妃之首,还有本宫的好日子过吗?” 喜鹊一看就知道自家娘娘又演上了,马上接戏道“都说打人不打脸,良妃娘娘打江川的脸不就是打娘娘你的脸吗?娘娘……皇上这么宠你,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不要封良妃为四妃之首啊?哪怕是德妃娘娘也行啊!” 第114章 断良妃晋升路 姜昕玥摇头“后宫升迁之事,是皇后娘娘的权利,若是本宫驳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岂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喜鹊苦着一张脸“那怎么办啊?奴婢可不想以后经常挨巴掌啊!” 姜昕玥也捧着自己的小脸儿“本宫也好怕。” 李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珍嫔娘娘,您应该让皇上好好查查,是谁往江川的身上撒了不干净的东西。” 而不是担心良妃成了四妃之首后,自己会挨巴掌。 姜昕玥双手捧着下巴,显得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萌了,她眨巴了两下“这有什么好查的?肯定是良妃啊!肯更是她打江川巴掌的时候撒在江川身上的。” 这个结论下得也太儿戏了。 李嬷嬷叹了一口“娘娘用了午膳多休息,老奴出去一趟。” 姜昕玥也没问什么事,就让她去了,显得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承乾宫—— 寂静的气氛让本就沉重的气息更加压抑,宣武帝揉着太阳穴,想到吴太后要是知道了丽贵妃把淑妃的孩子推没了,又要闹起来就头疼。 “皇上,李嬷嬷求见。” “让她进来。” 李嬷嬷轻车熟路的走进承乾宫,向皇帝禀报合熙宫的情况。 “有人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去,还撒在了伺候的宫人身上?” 李嬷嬷点点头“珍嫔娘娘怀疑是良妃娘娘……” “良妃?” 宣武帝记得珍嫔对良妃的大公主十分好,大公主也很喜欢珍嫔,良妃怎么无缘无故的要害珍嫔? 李嬷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珍嫔宫里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皇帝。 他比珍嫔想得多,觉得良妃没这个胆子,应该是受朱皇后的指使。 良妃一直是坚定的皇后党,从未背叛过皇后,她行事皆是皇后之意,想来这次也一样。 可哪怕是受皇后指使,宣武帝也觉得良妃足够可恶了,竟然敢害他和珍嫔的孩子。 满宫上下都知道他有多疼爱珍嫔,有多期待珍嫔的孩子出生,偏偏良妃就敢冒这个险,对珍嫔下手。 是有多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难道良妃心中觉得,朱皇后的威严已经远超他了吗? 说实在的,他也猜到了朱皇后会把四妃之首给良妃或者德妃其中一个,若是朱皇后提出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良妃和德妃入宫年岁已久,往上再晋一晋也是应该的,珍嫔……珍嫔的资历实在不够,若是做四妃之首,会惹人非议。 皇帝自己倒觉得他想封谁就封谁,可前朝那些大臣总是唧唧歪歪,吵得他头疼,更不想他们把珍嫔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妃。 良妃的父亲是两广总督,是大燕朝九位封疆大史中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广东和广西两省的军民政务。 他的正式官衔为“总督两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乃正二品。 身后还有朱皇后的朱家为靠山,实力不容小觑。 德妃身后更是有成国公,虽说成国公已经去世多年,但德妃的父亲不仅继承了成国公的爵位,还在朝中担任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在朝中的名声也极好。 要不是德妃性子佛系,不争不抢,她早就是四妃之首了。 所以,不管皇后提的是谁,他都会同意的。 宣武帝深呼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后宫的女人太多了也是件麻烦事。 他挥了挥手“好好照顾珍嫔,她性子天真,对人不设防,往后日子还长着,待到了年底她的禁足解了,估计还有更多的人想害她。你和向嬷嬷都是个中好手,别让朕失望。” “老奴定不负皇上所托。” 就在李嬷嬷准备下去时,皇帝又道“等珍嫔的孩子足月,朕就允了你出宫的请求。” 这下李嬷嬷眼睛里都闪出光来,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老奴多谢皇上,谢主隆恩。” 李嬷嬷比吴太后的年纪还要大十来岁,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成亲生了孩子,后来吴太后把她带进了宫,她三年才能见一次自己的丈夫孩子,而且只有短短的半日。 宫中每三年选秀,秀女进宫那日,宫女和太监们也可以在储秀宫和自己的家人见一面。 当年吴家败落,男丁流放,女眷贬为平民,要不是她早就投靠了皇上,他的丈夫和儿子也在就当路上死掉了。 所以这么多年,纵使吴太后恨她背叛,她也从未后悔过。 离上次见到她的儿子和女儿,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若是珍嫔娘娘生下孩子足月之后,她就能出宫安享晚年,也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这宫里,她见过太多的人不得善终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和自己的家人安度晚年。 于她而言,这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再说江川知道自家娘娘为了她,准备断了良妃的晋升梦,感动得都哭了。 太久没有人把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当命,忽然间接收到来自上头娘娘的关爱,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爆发。 他一哭,受过姜昕玥恩惠的小轩子和霜降也跟着哭,喜鹊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四个人抱着哭成一团。 向嬷嬷从未见过有哪个宫的主子奴才是这样相处的。 珍嫔娘娘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心地一定是很善良柔软的。 见老无所依会哭,见幼无所养会哭,见被病痛折磨的人会哭,见老实人被欺负会哭,见有人风雨飘零还是会哭……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明明自己过得也很辛苦,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向嬷嬷不觉得珍嫔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受过什么苦,但她真的很体恤下人们的辛苦和可怜。 就连她这个刚来合熙宫不久的老人家,每晚酷热难眠时,都能收到喜鹊和霜降丫头送来的冰盆,让她和李嬷嬷共着一块儿用。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是几个丫头和公公们从自己本就很少的冰盆里省出来的。 他们省出来,添补的人还不是珍嫔?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从来没问过,只默默的往他们几个的冰盆多拨了一些冰块。 内务府的人可不敢短了珍嫔的冰块,只能再给珍嫔多一些。 总不能让主子娘娘短了这些用度。 第115章 野心 都说奴才似主,这些小宫女和小公公们都这么善良,珍嫔能是坏的吗? 那肯定不能。 既然珍嫔是好人,那害她的人就都是坏人了。 所以当宣武帝召见她时,她也一五一十的说了,没有任何偏袒,全是事实。 她自认为的。 原本就是珍嫔娘娘在寝殿中睡得好好的,江川只是不想才受惊过度的珍嫔娘娘起来应付皇后娘娘等人,做奴才的为主子着想,他有什么错? 可良妃娘娘非说他不敬皇后娘娘,打了江川一巴掌不说,还踹了人家一脚,江川的额头都在地上磕破皮了。 珍嫔娘娘知道以后,生气害怕都是应当的。 孩子气似的,还说怕以后良妃娘娘成了四妃之首,自己会经常挨巴掌。 可怜得紧。 两个嬷嬷都这么说,宣武帝已经彻底信了。 这良妃平日里和珍嫔亲亲热热的,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两面人。 她也不顾及一点大公主对珍嫔的感情。 最让宣武帝愤怒的是,区区后宫嫔妃,竟敢揣测圣意,笃定自己就是四妃之首了。 谁给她的自信? 他偏偏就不叫她们如愿。 “皇帝!皇帝!” 王得全才安排好人将淑妃的死胎送出宫,承乾宫门口就响起了吴太后悲亢的声音“哀家要处死丽贵妃,她杀了哀家的孙儿,你快点下旨处死她。” “太后娘娘……” 王得全已经尽力拦了,但吴太后不管不顾的往里闯,他又不敢真的碰到太后凤体,向嬷嬷还来不及退下,吴太后已经闯了进来。 不过吴太后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怒火,没有注意到,向嬷嬷趁机从王得全背后绕过,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皇帝的眼神从门口收回,冰冷的落在吴太后身上“母后这次又想为淑妃谋什么好处?” 他满目讥讽,吴太后装作看不见“宋家没了宋首辅,没人担得起宋家这棵大树,丽贵妃这贵妃之位名不副实,她害淑妃没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皇子,那就把她降为嫔位,立淑妃为贵妃。” 宣武帝嗤笑一声“淑妃何德何能做贵妃?她给朕生了个怪胎,朕还要封她做贵妃,母后莫不是疯了?将来被天下人知道,要朕被人取笑吗?” “哀家已经封锁了消息,外头不会有人知道淑妃生了个什么。” “朕不同意,母后请回。” 吴太后还想说什么的,但是宣武帝已经背过身去,不愿再和她交流。 她气得砸碎了一旁的花瓶“那你总得给哀家一个说法,难道淑妃的孩子就白死了吗?皇帝,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忘了当初淑妃是怎么陪着你、护着你的了吗?” 可淑妃不是亲口承认过,她根本就不喜欢他,那些都只是他拿捏他的手段。 什么对他好,陪着他,都是假的。 宣武帝闭了闭眼,只觉得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摊死水。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得全,下旨将丽贵妃贬为丽贵嫔,罚她抄写宫规两百遍,让她跪在坤宁宫宫门外向淑妃赔罪。如此,母后可满意了?” 那抹冷笑,让吴太后看着心惊,竟有一种自己龌龊的想法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 不可能的! 就连淑妃都不知道她想利用自己的孙子取代儿子,皇帝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现如今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她更不能让皇帝知道。https:/ 淑妃……淑妃被送回坤宁宫得那个鬼样子,哪个男人看到她还能有怜惜喜爱之心? 看来淑妃这颗棋子也是废了。 难道吴家就注定没有翻身之日了吗? 不! 她还有荣贵嫔。 虽然她让桂嬷嬷去景仁宫教训了荣贵嫔一顿,还罚她跪了碎瓷片,但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荣贵嫔会听她的话的。 会的……吧! 延庆宫里,德妃将三皇子哄睡后,捡起一旁的小肚兜继续绣。 翠茵用针拨了拨油灯,屋内灯光又明亮了些,她走到床前“娘娘快别绣了,会伤了眼睛的。” 德妃柔柔一笑,又摇了摇头“只绣半个时辰,不妨事的。” 翠茵伸着头看了看“蔷薇花?这是绣给珍嫔娘娘的?” 御花园里的海棠树被连根拔起之后,皇上让人在里头种了蔷薇花,打听之下才知,是珍嫔娘娘还未进宫时,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蔷薇花。 珍嫔喜蔷薇,而皇上喜珍嫔,所以海棠成了过眼云烟,蔷薇已是心头挚爱。 德妃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只能两个样式都绣两件,小婴儿的肚兜讲究得很,本宫用细软的云锦打底,再用蚕丝染色绣花,这样他们穿着才不会刺挠到敏感的肌肤。” 小孩子皮嫩,稍有不慎就会过敏起疹子,有时候也是很要人命的。 翠茵心疼道“珍嫔娘娘生得那么好看,就该多生几个公主来继承她的美貌。娘娘再喜欢珍嫔娘娘,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珍嫔要多生公主,这样她们家三皇子才会少一点竞争对手。 宫里最大的皇子,如今就是她们宫里六岁的三皇子,四皇子就不提了,一直住在太监所,由一个小太监抚养,五岁了,浑身没有二两肉,瘦得跟猴子似的,皮肤又黄又黑,跟小乞丐似的。 还有一个五皇子,虽然出身不好,但已经养在了皇后娘娘膝下,那就是妥妥的嫡子了。 如果珍嫔生的是公主,那太子之位不是嫡子就是长子,三皇子总占着一头。 可若是珍嫔娘娘生下六皇子,那她们三皇子就多了一个劲敌了。 德妃又是一笑“本宫倒希望她生个皇子,可以与三皇子作伴。” 生了皇子,人才会有野心,才会有欲望。 而拥有了欲望和野心,才能被卷入这后宫纷争中来。 皇上说珍嫔干净,谁入宫之前不是干干净净? 是这宫里的人,逼着她们变得不干净。 若是珍嫔也为了自己的儿子,与后宫里的人斗得你死我活,皇上还会觉得她干净吗? “不过珍嫔娘娘这人还怪好的,在李嬷嬷面前说让您做四妃之首比较好,奴婢想着,李嬷嬷都会原话告诉皇上的。” 谁都知道李嬷嬷是皇上的人。 第116章 人为财死 珍嫔倒是给她家娘娘送了份大礼。 “没影的事别出去到处乱传” 德妃看了她一眼“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本宫也救不得你。” 特别是良妃那里,那可是个一点就炸的主儿。 翠茵知道厉害,忙闭了嘴,坐在一边替德妃剪灯芯子。 第二日,众妃在翊坤宫请安结束,德妃刚一出门就被良妃叫住了“德妃妹妹,有空去本宫的顺安宫坐坐吗?” 喜鹊今日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进了合熙宫。 姜昕玥才用了早膳,正在菜园子里用剪子剪豆角,见她那样儿,忍不住问“什么喜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 就等着她问的喜鹊眼睛一眯,十足的猥琐样,偏她自己不觉得,显得十分好笑“娘娘,要不奴婢怎么说坏人一定会有报应呢?你猜猜看,今日宫里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姜昕玥把剪子递给小轩子,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以咱们喜鹊八卦的性子,定是又有哪里有热闹看了。” “娘娘娘娘……” 要说高兴,那整个合熙宫没有比江川更高兴的了。 他从前殿跑来后院的菜园,顾不得李嬷嬷提着菜篮儿在一旁,直接手舞足蹈的道“娘娘,良妃娘娘把德妃娘娘给打了,德妃娘娘受了伤,还流血了,皇上盛怒之下打了良妃娘娘一巴掌,还骂她是蛇蝎毒妇,让皇后娘娘罚她在顺安宫静思己过,她……” 姜昕玥和霜降两人表情很奇怪,还一直对江川使眼色,好像在叫他别说了。 姜昕玥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喜鹊气成了一只河豚,江川只看了她一眼,她就举起手里给瓜果浇水的木瓢大叫着冲了过去“呀——江川你抢我的词儿,我饶不了你。” 喜鹊这个八卦小喇叭,肯定是在娘娘面前卖弄不成,结果被自己给抢了先爆出来。 江川拔腿就跑,也不敢离姜昕玥太近,便绕着整个菜园子遛喜鹊“姑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回……下回我定让你先说。” 李嬷嬷和向嬷嬷又对视了一眼,真没见过宫里有哪个宫的奴才,像合熙宫这么恣意、随性又快乐的。 运动了一会儿,姜昕玥的额头有些出汗,李嬷嬷提醒道“娘娘快回去休息吧!虽是早晨,但八月暑气最盛,可别热着了。” 她点点头,用霜降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在众人的搀扶簇拥下回了主殿。 “娘娘,良妃娘娘怎么会和德妃娘娘打起来啊?她们关系不是一向很好的吗?” 姜昕玥喝了一口温水,敞开的大门外,还能看到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宫女在扫着地上的落花。 她放下茶杯,望着那小宫女笑了笑“当然是有人把本宫昨日那番话传到了德妃和良妃的耳朵里,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再好的关系也会破裂的。” 真闹起来,良妃哪里是德妃的对手? 这时江川和喜鹊已经进来,江川头上的红包显示,赢的人肯定是喜鹊。 姜昕玥笑容深了两分,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在外头,说道“本宫说过,本宫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打了本宫的人,这个仇,本宫不是今天报,就是明日报。” 消息故意透露给德妃,是姜昕玥知道,以德妃的性子,并非真心扮演佛系嫔妃,真佛系的妃子,怎么可能在危机重重的后宫将三皇子保护得滴水不漏? 就连皇后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做到了,她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朱皇后她们只以为是德妃性格太好,出身又高,所以没有人对三皇子下手。 可姜昕玥觉得,是因为德妃她太聪明了。 她聪明到知道以自己的容貌,既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也无法通过人格魅力让皇上爱上自己。 她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此制定计划,几十年如一日的贯彻着自己的计划。 后宫美艳有丽贵妃、端庄有朱皇后、爽利有良妃、娇憨有金昭仪、可爱有张容华…… 美人千面,性格各有特色,却唯独没有德妃这种佛系不争、超然脱俗的。 所以德妃选定了这个人设,一装就是十几年。 现如今提起宫里的老好人,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德妃? 然而姜昕玥穿来的第一天,就对德妃很是忌惮。 延庆宫里住着的苏贵人,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对她敌意那么大? 难道不是有心人一直在苏贵人面前夸大她的得宠,潜移默化的让苏贵人觉得,她的不得宠,都是姜昕玥造成的? 姜昕玥可以肯定,能把事情做到如此不漏痕迹的,整个后宫除了德妃,没有别人了。 可惜苏贵人到被挑断手筋脚筋送出宫去,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他人的刽子手。 “轰隆——” “要下雨了?” 喜鹊和霜降将门窗关上,江川神色平静下来,揉着额头上的红包道“还有一件事,奴才觉得应该知会娘娘一声,太后娘娘逼着皇上下旨,把丽贵妃变为丽贵嫔了。而且今日天还没亮,就有坤宁宫的嬷嬷压着丽贵嫔跪在了坤宁宫的宫门口磕头,向淑妃娘娘赔罪呢!” 吴太后当然气愤啦! 她可是想要一个有吴家血脉的孙子来取代皇上,去父留子以光复吴家的。 好不容易都等了六个月了,结果丽贵妃……啊不是……丽贵嫔这么一推,就彻底粉碎了吴太后的美梦。 她现在应该恨不得吃了丽贵嫔才能解心头之恨。 但这一切,和姜昕玥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姜家才是丽贵嫔落败的罪魁祸首,但这决定是宣武帝自己下的,只要皇帝明白和她没关系就行了。 众人的误解,只会让皇帝对她更加愧疚,姜昕玥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愧疚化为实质的好处,都弥补到她身上。 四妃之首,谁不想升上去呢? 没有资历又怎么了? 这后宫不就是皇帝喜欢谁,谁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只要推宣武帝一把,她做贤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皇帝封了她,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就不需要皇帝操心了。 第117章 恩宠散尽 “太后娘娘……” 有宫女从窗子里望过去,有些不忍道“丽贵……丽贵嫔晕过去了。” 吴太后站在窗子里,一双秀眉紧蹙“哀家是瞎了吗?看不见吗?你这么可怜她,陪她去雨里一起跪着如何?” 那宫女忙跪下说不敢。 她的确可怜丽贵嫔,宋首辅已经被皇上判了秋后问斩,宋丞相虽然逃过一劫,但也被皇上撸了官职,听说现在在宋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宋家那些族人也大小程度的被清算,偌大的一个宋家,顷刻间说散就散了。 丽贵嫔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今却成了后宫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丽贵嫔。 太后娘娘有意搓磨,怕是这身子也要毁了。 雨夜里,一片阴影笼罩在丽贵嫔头顶上,夏禾抬头望去,就见蒋采女举着一把油纸伞,不悲不喜得看着晕倒在地的丽贵嫔。 “皇上……皇上……” 迷迷糊糊的丽贵嫔眯着眼睛,还以为是皇上来救她了,她虚弱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如梦似幻的泡影。 “贵嫔娘娘看清楚了,臣妾是蒋采女。” 蒋媛冷笑一声“当初臣妾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臣妾被皇后陷害,被打入冷宫受尽苦楚之时,娘娘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臣妾,一点也不顾臣妾的死活呢?” 丽贵嫔趴在地上,两只手撑着湿滑的地面,努力的瞪大自己的眼睛“蒋采女?你来……你来做什么?” 在看清蒋媛冷漠的脸后,丽贵嫔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救你?要不是你和珍嫔那个贱人,本宫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恨不能当初就把你们两个贱人烧死在冷宫,也不至于今日让你们小人得志。” 想当初她罚姜昕玥跪在御花园的烈日下时是多风光神气? 后宫中人无人可与她争锋。 这才不过一年光景,人与人的际遇就翻天覆地。 珍嫔一跃成了皇帝心中最宠爱的嫔妃,而她……却是落魄得像条狗一样,还要在这里被蒋媛奚落。 蒋采女又是一声冷笑“与臣妾和珍嫔娘娘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们宋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何至于今天这个下场?” “你什么意思?” “臣妾没什么意思,娘娘想不明白,就继续恨着臣妾与珍嫔娘娘吧!” 蒋采女目露讥讽“当初娘娘对臣妾见死不救,如今臣妾却不会做那狼心狗肺之辈。” 她对身后的太监道“等天亮了,就送丽贵嫔回长信……哦不……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皇上下旨让你去洗荷殿与臣妾同住了。” 而且蒋媛以末等采女之身住主殿,丽贵嫔却以高位嫔妃之身住偏殿。 帝王恩宠散尽,原来是这么不念旧情的。 蒋媛走在大雨中,小小的油纸伞也遮不住她的肩膀被飘雨打湿。 撑伞的太监更是浑身都湿透了,却还在担心蒋采女会因为淋雨而降罪于自己。 看啊! 宫里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沙砾的地方。 可有朝一日,像珍嫔这样的小鱼,也会长成北冥有鱼,将所有的大鱼小鱼都吞入腹中。 皇后娘娘……得意不了多久了。 珍嫔不愿与她联盟也没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挖皇后的心。 解决了宋家,宣武帝最近心情都十分不错,就连蒋采女都被提为了蒋婕妤。 加之蒋家最近因斗败了权势滔天的宋家,得到朝臣巴结,蒋合围的名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只姜堰昆得了姜昕玥的嘱咐,每每当人问起,就把功劳全都推给蒋合围,尽力弱化姜家在这件事里起到的关键作用。 她还建议把族中那位“始作俑者”大堂伯送回益州老家,努力不让任何人记起这个人来。 姜昕玥信上说的也很有道理,她说宋家树大根深,虽然宋首辅已经没有复起之日,但宋丞相还在,宋家散却没有完全散,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对付蒋家和姜家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在宋家颓败之时,姜家却得意嚣张,难免会刺痛宋家人的眼睛。 到时候被他们报复,姜家这新起之秀是抵挡不住的。 再说了,姜堰昆已经拿到最实际的好处,被宣武帝提拔为正三品大臣刑部尚书了,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姜昕玥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堂伯姜堰锡,说会让皇帝在合适的时候想起他来,到时候宋家也不足为惧。 姜家嫡系一脉要是真有大本事,也不会至今为止都只出了一个地方官府的师爷了。 姜堰昆也劝自己的堂兄“玥姐儿入宫之后,先后斗败了好几位皇上宠妃,就连入了冷宫也有本事让皇上放她出来,并且还晋了位。我能做成这刑部尚书,也全靠她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锡堂兄……咱们要听玥姐儿的话,姜家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 姜堰锡被他说得慷慨激昂,特别是姜堰昆还让他在族里挑几个会读书的送来京城,说会在姜府建一个族学,考校几个孩子的功课,看看他们能不能和泽哥儿一起参加今年的秋闱。 姜家能出更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他一人的前途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姜堰锡立马备了马,连姜堰昆准备的马车都不要,嫌马车累赘。 他要快点回益州,把消息告诉族里,然后带着族里那些后辈早早的过来,不然怕路上耽搁,该赶不上了。 原本秋闱是定在八月的,但是出了宋家科举舞弊的事,皇上把时间推到了年底。 这都不叫秋闱叫冬闱了。 此去益州,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月呢! 所剩的准备时间可不多了。 乡试过后,明年二月会试,会试结束,三月就是最后一场殿试了。 时间还是挺赶的。 虽说乡试在益州也能考,但姜堰锡觉得,族里最有出息的人是姜堰昆,他当年就是科举的一甲榜眼。 所以他还是决定把族中子弟都带来京城,转个学籍到京城来。 姜家是益州首富,益州知府还指望着京城这边有点人脉,不仅不会为难他们,还巴不得快一点给他们办妥,莫耽误了考试时间。 第118章 有问题找父皇 转眼到了十月,姜昕玥的肚子四个月了。 因着前朝的大变动,后宫人人自危,这段日子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情。 只不过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已经到了皇后娘娘都无法调和的地步。 大公主本来和二公主的关系很好,最近都不来往了。 三皇子更是块夹心饼干,跟大皇姐好了被亲姐姐骂,跟亲姐姐好了又被大公主瞪。 “唉……” 三皇子坐在合熙宫的秋千架上,愁眉苦脸的嘟着嘴“珍娘娘,我真的太难了。” 都是他的好姐姐,哪一个他也不想反目成仇哇! 窝在他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的过来“汪汪”叫了两声,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也耷拉着,似乎是感受到了三皇子萎靡的情绪。 天气已经不炎热了,但十月还未完全凉下来,正是穿一件衣服怕冷,两件衣服又热的尴尬时候。 李嬷嬷和向嬷嬷不许姜昕玥贪凉,在石凳上放了厚厚的棉垫,她双手托腮撑在石桌上,吃着喜鹊和霜降剥好了的葡萄“你这么想是对的,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好姑娘,大人不能把她们的恩怨加诸在小孩子身上。” 三皇子唉声叹气道“可是我不敢跟母妃说,我怕母妃生气。其实二皇姐也不想和大皇姐生气,她也怕母妃才这样的。” 母妃很严厉,平时都不生气,她只会冷暴力,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不理谁。 这个状态可以维持十天半个月,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和皇姐都不敢惹母妃生气。 坐在他对面的姜昕玥好像真的有认真在给他想办法,抓耳挠腮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父皇怎么办呢?”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吃惊道“我能问吗?” “为什么不能问啊?” 姜昕玥真诚的看着他“我小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去问我爹啊!皇上不是你爹吗?他那么英明神武,一定会有办法,既不让你的母妃生气,也能和大公主一起玩的。” 三皇子摸着过来毛茸茸的头,瞬间又高兴起来“谢谢珍娘娘,我知道怎么做啦!” “汪汪……” 被轻轻放在秋千上的过来对着三皇子得背影叫个不停,好像在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不陪自己玩了。 向嬷嬷笑了笑“娘娘真是心善,三皇子亲近皇上,皇上定会更喜欢他的。” 更喜欢三皇子是没错,但是也会更讨厌大公主和二公主的母妃。 后宫争斗波及到了孩子,是宣武帝最不能忍受的事。 李嬷嬷看了向嬷嬷一眼,这老姐妹孤身一人,不想出宫也不想在承乾宫,整日战战兢兢的伺候皇帝。 看来她是想留在珍嫔娘娘跟前了。 也是…… 这合熙宫宫人们每日的状态,应该是每个太监宫女的理想生活。 承乾宫—— 王得全端着空了的茶壶出来,就看到一个小萝卜头,吭哧吭哧的从台阶下爬了上来。 “三皇子?” 才七岁的三皇子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对着王得全微微点头“王公公,父皇在忙吗?” 王得全将茶壶交给唐士良,弯腰道“皇上在批奏折呢!三皇子您找皇上有事吗?” 年纪却故作深沉的三皇子点点头道“是,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请父皇为我解答,王公公帮我通传一声可好?” 三皇子从前很怕皇上的,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来求见过,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被他看得小脸儿通红的三皇子绞着手指“王公公,我是偷跑出来的,母妃不知道。” 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去合熙宫了。 母妃说父皇疼爱珍娘娘,因为珍娘娘怀孕了,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还说珍娘娘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不会对他那么好了,让他少去珍娘娘那儿惹人嫌。 可是三皇子觉得母妃说得不对,宫里所有的娘娘,除了母妃,他最喜欢珍娘娘了。 只有珍娘娘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敷衍他,她每次都会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帮他解决各种疑惑的事。 珍娘娘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王得全牵着三皇子的手进入大殿时,宣武帝自己都愣了一下“轩儿?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像模像样的给他请安,毕竟是皇帝最疼的儿子,宣武帝扔下朱笔,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看来咱们轩儿是想父皇了,最近父皇太忙了,没去看你,等父皇忙完这一阵就去延庆宫陪你和母妃用膳好不好?” 的人儿害羞的笑了笑“父皇,轩儿有一个问题想问父皇。” “哦?” 宣武帝有些新奇“看来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呀!居然要我们轩儿来找父皇解答。” 三皇子清了清喉咙,把良妃娘娘和自家母妃的矛盾说了出来,然后说自己并不想和大皇姐决裂,也不想看着大皇姐和二皇姐两人那么好的关系变坏,问皇帝该怎么办。 “是你母妃让你来问父皇的?” 德妃是个大度能容的,不像良妃,小肚鸡肠还脑子一根筋。 她也不想想,大公主今年十岁了,再过个三四年就得说亲,大燕国向来有公主和亲的先例。 若是宫中没个兄弟,将来有谁做她一个和亲公主的靠山? “不是母妃……” 三皇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不起父皇,轩儿喜欢珍娘娘,不想以后都不和珍娘娘一起玩儿。轩儿不会调皮的,轩儿还可以帮珍娘娘带弟弟,轩儿会很乖,您可不可以允许轩儿和珍娘娘还有小弟弟一起玩儿呀?” “你说珍娘娘肚子里是小弟弟?” “嗯!轩儿想要弟弟。” 像大皇姐和二皇姐有时候一起出去玩都不带他,他也想要个弟弟,以后和弟弟一起玩。 “父皇没有不让你和珍娘娘一起玩,你想去就可以去,只要珍娘娘不嫌你烦就行。” “珍娘娘喜欢轩儿的。” 三皇子有点生气“怎么父皇也和母妃一样,都说珍娘娘不喜欢轩儿呢?珍娘娘明明很喜欢很喜欢轩儿,知道轩儿有问题解决不了,还提醒轩儿可以来问父皇呢!” 第119章 埋下种子 宣武帝到了嘴边的话一梗,直觉是不是三皇子误会德妃了?德妃怎么可能对三皇子说这种挑拨珍嫔与三皇子感情的话来? 他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深思,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大皇姐和二皇姐都是咱们轩儿的姐姐,轩儿是男子汉,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姐姐决裂知道吗?你母妃和良妃,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回去也对两位皇姐这么说,就说是父皇说的。” 三皇子用力点头“珍娘娘说得对,父皇果真英明神武,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父皇。” 姜昕玥的马屁,以回旋的方式通过三皇子,再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人放屁会臭,是因为分子在运动,拍马屁很香,也是这个道理。 流言、谣言、各种传闻在宫中流动起来,比分子运动的速度还快。 德妃与良妃的不合,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怎么回事?看个孩子都看不住,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德妃近来火气有些大,不知从哪里出来些流言,说她与良妃不合。 上次在顺安宫,她的确与良妃起了争执,也是她故意激怒良妃,让她忍不住动手,她则顺势摔倒在桌角上,将脸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看清楚,谁才是四妃之首的最佳人选。 后来经过皇后娘娘的调解,良妃也向她道歉了,她为了维持住自己佛系不争的人设,已经与良妃握手言和。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二公主面前搬弄是非,搞得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尴尬。 她之前防着良妃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和二公主、三皇子都说过少与顺安宫那边来往,孩子们不敢来问她,难免会去问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 也许是那时候,她没有及时说明情况,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面对德妃的怒火,宫人们跪了一地。 “爱妃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熟悉的男声吓了德妃一大跳,她慌忙起身,心口如闷雷撞击,阵阵回想“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抬头看了一眼在宣武帝怀里睡着了的三皇子,眼泪瞬间掉落下来“臣妾以为……以为轩儿出事了,急死臣妾了。” 因为关心三皇子的安危才怒急攻心,再正常不过了。 皇帝安慰她道“轩儿偷偷去了合熙宫,是合熙宫的宫人跟着他又去了承乾宫找朕。” 德妃抚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不是去水边玩就好,珍嫔那儿,臣妾是放心的。” “嗯!” 皇帝点了点头,将熟睡的三皇子交给乳母,拉着德妃的手坐下,拍了拍没松开“轩儿养得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德妃心里“咯噔”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最后发现太多了,还没等她想完,皇帝就又开口了“所以朕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德妃明白朕的意思吗?” 男人目光灼灼,却不是充满爱意,而是充斥着审视与严厉。 珍嫔……轩儿……良妃…… 德妃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轩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自当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最近臣妾身子不舒服,可能有些疏于管教他了,他总是朝珍嫔妹妹那儿跑。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珍嫔,就吓唬了他几句,说珍嫔嫌他烦,让他少去打扰珍嫔妹妹养胎,这小东西,是不是去找皇上告状,说臣妾欺负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宣武帝又露出笑来,带着几分关切的语气松开她的手“爱妃病了?请太医了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 德妃笑笑“已经让翠茵去太医院抓药了。” 合熙宫—— “皇上在延庆宫用晚膳?” 喜鹊点点头“娘娘,看来德妃娘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失宠的。” 姜昕玥夹了一筷子自己喜欢吃的子姜炒鸡,细嚼慢咽道“原也没想着能一次就把她拉下来,只是在皇上心里一点点埋下怀疑的种子,只要咱们坚持不断,努力不懈的给这颗种子浇水除虫。终有一日,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德妃的形象就会再皇上心里崩塌。” 他会有一种严重的,被欺骗的感觉,他会愤怒,会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到时皇帝的怒火,德妃承受得住吗? 种子她埋下了,若是种子的主人敢轻举妄动的对付她,她就要开始浇水施肥了。 姜昕玥不怕朱皇后,也不怕丽贵妃,更不怕良妃,她只怕自己到时候生产,无暇顾及许多时,德妃会暗中下手。 皇帝在延庆宫用完晚膳这天,德妃就称病不出了,太医只说是德妃娘娘贪凉风寒了。 这下好了,连三皇子都被勒令不许再来合熙宫了。 姜昕玥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她们这位德妃娘娘聪明得很,她看懂了她的警告,对她示弱退让了。 德妃,果然是个难得的对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对于利用三皇子这一点,姜昕玥是没有任何愧疚的,因为信任自己的父皇,依赖自己的父皇,只会让宣武帝对三皇子更加喜爱怜惜。 德妃这回吃了哑巴亏,明明自己是个心机深沉的阴谋老手,儿子却是个心思敞亮的傻白甜,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面倒。 偏偏她还不能跟儿子明说,不然这傻白甜又去找他父皇解答疑惑,那她还斗个屁,直接收拾包袱去冷宫养老吧! 越想越觉得珍嫔不容小觑的德妃叫来自己宫里的大太监“当初咱们安排的人,你确定都解决了吗?” 大太监点头“娘娘放心,洗荷殿的那把大火,烧死的可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眼线。” 珍嫔娘娘还未出冷宫的时候,洗荷殿被雷击,发生大火,烧死了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是他们延庆宫的人。 往喜鹊床底下放锯子,陷害珍嫔锯断荷花池栏杆的,是德妃。 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以为,是当初的丽贵妃一党为了设计珍嫔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第120章 祸国妖妃 包括珍嫔落水当时,湖底下的水草,也是德妃派人打好了结。 她们原本是想怂恿金昭仪约珍嫔去湖边喂锦鲤,然后再把珍嫔推下去,诬陷给金昭仪,一举两得。 没想到太后的人提前动手,还多此一举让人埋伏在水下拖拽珍嫔。 最后被珍嫔逃脱掉,水底下的水草结也就浪费了。 为此,德妃不仅一次暗地里懊恼太后和淑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出手,就要斩草除根,怎么还能让她活下来跟皇上告状? 还连累她的计划全部泡汤。 在合熙宫安心养胎的姜昕玥可不知道后宫众人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 无非就是散播一些她就是祸国妖妃,褒姒妲己之流罢了。 有时候她觉得挺无语的。 自古来流传着盛世美人点缀,乱世美人顶罪的说法。 男人也就罢了,反正没几个好东西,出了事惯会推卸责任。 可怎么连后宫里的女子都要以这样的理由来攻击同样是女子的宫妃?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是他自己贪恋褒姒的美貌,褒姒何曾说过要他点烽火台? 唐玄宗看上自己的儿媳妇,想方设法的将她从自己儿子寿王身边抢过来,难道前期她就是自愿的吗? 凭什么安史之乱要杨贵妃来担千古骂名? 长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错,是那些打着觊觎她美貌的幌子,发动战争的狼子野心之辈的错吧! 她若是妖妃,早就独宠大燕后宫了,还轮得到她们在这里群魔乱舞? 外头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合熙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岁月静好。 宣武帝严令禁止合熙宫的宫人们在姜昕玥面前谈论外面的传言。 但不是他禁止,旁人就没有办法传进来的。 有毒的,对胎儿和母体不利的东西进不来,但有心人碎嘴几句还是拦不住。 夜—— 姜昕玥睡着睡着被外头两个说话的声音惊醒。 他们声音不大,但怀孕越到后期,姜昕玥的睡眠就越浅,稍微一点响动都能把她吵醒。 “我听丽贵嫔宫里的宫女说的,丽贵嫔整日以泪洗面,我真是想不通,丽贵嫔宠冠后宫十几年,怎么珍嫔娘娘才来了一年,就让她彻底失了宠?” “哎!珍嫔娘娘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皇上可不被迷得团团转吗?你看看珍嫔娘娘的父亲,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五品官升任了正三品的刑部尚书,这是旁人可以比的吗?” “皇上为了珍嫔娘娘,废了多少嫔妃了?这样下去,只怕皇后娘娘也要退位让贤了。” “我怎么觉得那么玄乎啊?珍嫔娘娘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 “嘘!快别说了,皇上不许让珍嫔娘娘知道外头都在骂她是妖妃惑主呢!” 就像姜昕玥在信里和便宜爹说的,宋家树大根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虽然姜家已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丽贵嫔对姜昕玥的恨意已经到了无需掩饰,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程度,跑是跑不掉的。 所以宋家稍微运作一下,宫中和民间就到处流传着姜昕玥是妖妃的言论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一年的时间,皇帝就移情别恋,还为了珍嫔娘娘把宋家给扳倒了? 愚昧无知的人才觉得,皇上是受了珍嫔的蛊惑,对宋家发难。聪明人都知道,根本就不是。 想要搞垮宋家,把宋首辅手中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的始作俑者,一直都是皇帝自己。 珍嫔个姜家都替皇帝背了黑锅。 不! 应该说宋家人心里门儿清,就是不敢对皇上表达不满,所以才把满腔怒火对准了蒋家和姜家。 谁让他们是皇上的马前卒呢? 姜昕玥轻咳了几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用再说了。 外头的人受了惊吓似的,作鸟兽散去。 喜鹊替她披了件薄衫,隔着窗户瞪了空气几眼“娘娘为何不让奴婢把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是谁让她们来这里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 “何必多此一举?” 姜昕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月色下格外柔顺“不是皇后的人,就是德妃、良妃的人,也有可能是丽贵嫔,或者太后娘娘也不一定。本宫得圣宠,坐不住的大有人在,若要一个个去把眼线都抓出来,难保她们来日不会安排新的人进来。” 她就是要让她们觉得,她没有发现她们的眼线,让那些小宫女把她的情况散播出去。 反正别人看到的她的样子,都是她想让她们看到的样子。 实际上她怎么样,关起门来只有喜鹊和霜降知道。 她们敢放探子在她宫里,她就能让那些探子全部成为她的棋子。 执棋人一直都是她,怕什么? “哗啦!” 皇帝的承乾宫,又碎了一套杯子。 宣武帝怒气冲冲的指着跪在地上的丽贵嫔,呼吸急促“你别以为朕不知道,都是你在裴宋两家指使,让他们在外散播谣言诋毁中伤珍嫔。丽贵嫔,朕没有将宋家一网打尽,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是否要朕跟他们一一清算,看看他们哪个屁股底下是完全干净的?” 只怕等他彻查,宋家一个都逃不掉。 丽贵嫔想哭,但眼泪却流不出来,她抬头,凄然的望着皇帝“臣妾的祖父已经问斩,臣妾的父亲惊惧过度,卧病在床,眼看着也要不行了,母亲已经与父亲和离放归了裴家。皇上,您对臣妾格外开恩了什么?” 是开恩让她家破人亡吗? 宋家其余那些族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死是活,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皇帝震怒,一拳锤在桌面上发出巨响“朕是大燕天子,是一国皇帝。宋首辅却仗着权势,妄图骑在朕的头上指点江山。可他忘了,朕连吴家都可以连根拔起,宋家又凭什么以为朕会乖乖做一个傀儡皇帝?” 说到底,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丽贵嫔颓废的坐在地上,眼角终于落下一颗珍珠般的泪来“那皇上就当这是臣妾对您的报复吧!您喜爱之人,正因你而受苦,您心里不好受了,臣妾才好受些。” 第121章 训龙高手 她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皇上曾经对淑妃和臣妾都海誓山盟,从前臣妾得意自己能从淑妃那儿夺走皇上的爱,如今也轮到臣妾被她人所夺了。她们都说秘密爱珍嫔,真是可笑,您不爱任何人,您最爱的是您自己。臣妾会等着看……等着您又能爱珍嫔到几时?” 帝王之爱……哈哈哈哈帝王之爱…… 宣武帝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珍嫔不会像你和淑妃,得到了朕的爱,野心就膨胀起来,还想要万人之上的权利。她爱朕,她可以为了朕做任何事情。是她告诉朕,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的,而不是像你们,一味的只知道索取。” 姜昕玥还告诉皇帝,如果是两个相爱并且合适的人在一起,应该是积极向上,想起对方来,就甜蜜得冒泡泡,会自动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见她更重要的事。 他回想与淑妃的曾经,愤怒、嫉妒、无力、自卑……以及愧疚充满了他的整个情绪,这就是珍嫔所说的精神内耗。 如果碰上这样的人,要快跑! 他听不懂珍嫔所说的pua为何物,但他听得懂大概的意思。 珍嫔她并未指名道姓,只是从话本子上看到一些民间故事,刚好就有这样的一对夫妻,最后也没有好下场,珍嫔才有感而发。 她说里面的那位侯府千金一直在打压自己的夫君,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妻子,从而将一颗心毫无保留的献上。 然后那位侯府千金就可以在夫家为所欲为。 还有一个故事讲的也很像他和丽贵嫔,少年恩爱的夫妻二人,因为家族利益渐行渐远,那妻子是个扶弟魔,什么好的有利的都要为自家弟弟争取,偏偏她弟弟还不争气,招猫逗狗,坏事做尽。 男人最后惩治了妻子的家人,却被妻子埋怨,最后互相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珍嫔说“这个妻子真是傻,她都是出嫁的姑娘了,那就是夫家这边的人了,怎么每次发生冲突,她都不向着自己的夫君?这样下去,夫妻之间的情分都要消磨光了,如果是臣妾,娘家人做错了事,夫君罚了,还要谢谢夫君呢!他可以及时把臣妾的家人从错的路上拉回来,为什么要怪他啊?” 是啊! 宋家做错了事,他只是尽一个做皇帝的责任,为天下臣民负责,为什么要被丽贵嫔恨? 她总想着宋家,为何不替他这个皇帝想一想? 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都是别有用心。 这个时候还没有恋爱脑这个说法,如果宣武帝生在后世,肯定就会发现,姜昕玥这是在给自己培养一个恋爱脑皇帝。 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是吧? 这一年里,珍嫔为了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来都不说,也从来没有找他要补偿,甚至他给珍嫔的父亲升官,她还担心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想接受,理由是怕他被百官刁难。 想到对方就幸福得冒泡泡,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是吧? 他每次到了合熙宫,笑容都会比平时多出许多,看着珍嫔的脸,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的,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感觉。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姜昕玥听到的话,会笑出声来。 每次宣武帝来,姜昕玥都会做作起来,一会儿想吐,一会儿头晕,一会儿抽筋,不是指挥皇帝给自己按摩就是给她倒水,有时她睡了还要给她打扇子,不然她就难受得哭出眼泪来。 忙得宣武帝是脚不沾地。 他能不被填得满满的吗?他简直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在承乾宫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半夜都能从床上弹起来“爱妃,喝水,小心烫。” 姜昕玥管这叫可怕的惯性。 只要一次次触碰、降低宣武帝对她忍让的底线,以后她做任何过份的事情,皇帝都会觉得很正常,理所当然,平时他和珍嫔就是这样相处的。 若有人觉得珍嫔放肆,他还会觉得那人大惊小怪,没见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以前姜昕玥养过一只藏獒,一开始的时候捧都不让碰,摸一下都会龇牙咧嘴的朝她吼叫。 它越叫,姜昕玥越兴奋,越是喜欢摸它的头,扯它的耳朵,挠它的痒痒。 有半个月的时间,姜昕玥还被它挠了几爪子,伤得不轻。 但她没有放弃,还是每天给他喂吃的,摸它、蹂躏它…… 一段时间过后,藏獒就习惯了,就算姜昕玥打它一巴掌,踹它一脚,它都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为了。 不仅不反抗,还用它巨大的身子蹭着姜昕玥的裤腿撒娇。 就连藏獒这么生猛的物种都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更何况宣武帝是个能听懂人话,更为柔软的人。 后世她驯狗,这一世训龙,简称训龙高手珍嫔娘娘。 人和动物一样,都有惯性。 后宫嫔妃都捧着、顺着皇帝,他就会再她们面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 姜昕玥不一样,她就指挥他做这做那,做得不好她还要哭,让皇帝哄着她。 那她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既让宣武帝觉得与众不同,还让他体会了一把为人服务的新奇感。 不过姜昕玥还是把握着这个度的,得一点点慢慢来,润物细无声地让皇帝接受他们之间女尊男卑的地位。 每次皇帝做了一件小事,姜昕玥就满脸崇拜的夸他“还好有皇上在,不然臣妾真的太辛苦了,皇上,您知不知道您帮臣妾分担了一半的辛苦?臣妾谢谢皇上。” 要么就是“皇上是臣妾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也是最好的父亲,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臣妾一定告诉他,他的父亲天天给他讲故事,天天喂他喝营养汤。” 一顶顶的高帽子,把宣武帝夸得都找不着东南西北可,每天匹完奏折就记挂着要去合熙宫给孩子讲故事,给珍嫔端茶倒水扇风。 喜鹊不止一次坐在长廊上感叹“皇上真的太勤奋了,他再这么卷下去,咱们就可以失业了。” 内卷,也是她家娘娘发明的词儿。 她家娘娘说“皇上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像他这样的人才,内卷起来,大家都得失业。” 说的是后世职场。 第122章 胎动 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姜昕玥的小腹已经隆了起来。 妖妃的言论传进合熙宫后,姜昕玥就不许宫中的宫女太监出去了。 每日只有小轩子、江川轮流去御膳房,或者御膳房的高总管亲自将膳食送来合熙宫。 除此之外,再没有合熙宫的宫女太监出过宫门。 外面都在猜,是不是珍嫔听到关于自己被传成祸国妖妃,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 朱皇后本想带着良妃去一探究竟,却发现合熙宫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皇帝身边的侍卫守着,除了合熙宫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出。 搞得这么风声鹤唳的,看来珍嫔真的出事了。 良妃得意一笑,老早就收买了的杂洒小宫女,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 珍嫔敢挑拨她和德妃之间的关系,亏她之前还以为珍嫔天真善良,是个好的,没想到内里藏奸,败絮其中。 要不是德妃亲自来跟她解释,没有与她相争的意思,只是被珍嫔得激将法激怒才和她吵架,又说了皇上现在一颗心都在珍嫔身上,她们俩不应该内斗,而是防着珍嫔渔翁得利,良妃到现在还不理德妃呢! 她气不过珍嫔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和德妃之间有了隔阂,虽说和好了,但那时说的一些伤人的刻薄话语终究是收不回来的。 良妃在面对德妃时,怪不自在的。 这都怪珍嫔! 所以她才动用了自己的眼线,把妖妃祸国的言论传到珍嫔的耳朵里。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皇上都下令封宫了,珍嫔的情况大概是很紧急的。 情况紧急的姜昕玥坐在暖烘烘的软塌上,一手撑着白色的狐狸毛皮草,一手将小衣服撩起来,惊喜的看着肚子上轻缓的鼓包“邺郎邺郎邺郎……在这里,宝宝在这里。” 五个月的孩子已经会轻微的胎动了,这可打开了姜昕玥和宣武帝新世界的大门。 对这个孩子抱着前所未有期待的皇帝,在听说有宫女故意将不好听的话传进来后,立刻下令封了合熙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只姜昕玥同意的人除外。 对外营造出她受不了刺激,动了胎气的错觉,每日都在寝殿中,连出去院子里散步都不曾了。 喜鹊和霜降的脸上少了笑容,合熙宫里的气氛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严肃沉闷。 那些嚼舌根子的宫女见了,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再不敢贪功冒头。 姜昕玥的寝殿外,李嬷嬷和向嬷嬷守着,肉眼可见之处,除了喜鹊、霜降、小轩子和江川,再不见其他人。 哦不对,偶尔严太医也会来。 严太医的女儿严欣怡这几个月都跟着父亲学习妇人生产之术,技术已经可以和宫中的稳婆一较高下。 严太医给姜昕玥诊脉的时候,都会带着她进宫,她和原身姜昕玥本来就是好姐妹,如今姐妹成了深宫宠妃,她也与有荣焉。 偷偷和姜昕玥保证,一定会用尽毕生所学,让她生产时尽量舒服一点。 “他好像踢朕了!” 姜昕玥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座座小山丘连绵起伏。 “小山丘”移动的速度很慢,应该是还很小,所以也没什么力气,软糯糯的,宣武帝将手放上去,感受着那缓慢移动,冷硬的心突然柔软得不成样子。 他眼睛红红的,好似要哭,但还是没有哭出来,就像那一瞬间的眼红,都是姜昕玥的错觉。 “朕从不知道胎儿在肚子里,这么小就会动。” 后宫里的嫔妃怀孕就会被敬事房撤掉绿头牌,一直到生完孩子,坐完月子,绿头牌才会被重新放入盘子里供他翻牌。 宫里嫔妃那么多,一天睡一个,三个月都可以不重样。 宣武帝才不会委屈自己,跑去怀孕的嫔妃宫里跟她大眼瞪小眼。 像良妃和德妃有孕那会儿,整整十个月,皇帝就去了两回。 一回是得知她们怀孕,去陪她们吃个饭,再一回就到生孩子的时候了。 宫中宴会也会看到她们,但就那么看几眼,他到哪里去感受孩子动没动? 姜昕玥是第一个,从怀孕到现在,他全程陪同并且照顾的。 皇后有孕两次,他还是比较看重嫡子,所以去翊坤宫的次数比较多。 但他与皇后之间客气居多,从不会有在合熙宫这般放松的时候。 姜昕玥的小手搭在宣武帝的大手上,脸上是期待又忐忑的笑“臣妾听李嬷嬷说,孩子越大劲越足,等到他六七个月的时候,能把臣妾的肚皮踢疼,皇上,臣妾有些害怕。” 皇帝抽出手,反握住她“为了咱们的孩子,朕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严太医也说了,爱妃孕期一直很顺利,孩子的大小也刚好,没有任何不利于爱妃的因素。如果连爱妃都无法平安生产,那朕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了。” 他知道,珍嫔嘴上是说怕孩子的胎动,实际上她还是被淑妃那时早产的场景吓坏了,所以才安慰她“再说了,还有李嬷嬷和向嬷嬷在,要是爱妃实在不安,等临产的时候,朕把你母亲接进宫来好不好?” 姜昕玥点点头“多谢皇上体恤臣妾。” 皇帝笑着拥她入怀“傻瓜,谢朕做什么?你为了朕怀这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苦头,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他的孩子小六,是带着父母的期待和喜悦降生的,他亲眼看到过珍嫔的喜极而泣,只因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不像他……生来就被带上沉重的枷锁,从来没有享受到过半刻的母爱与父爱。 他的小六一出生,他就要给他最好的一切,他要把自己曾经没有得到过的,全都给他的小六。https:/ 小六还未出生已经处在人生巅峰,谢邀,这辈子我打算好好过。 夜—— 冷宫里传来一阵阵生命大和谐的声音。 “我让你帮我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和珍嫔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女子推开精壮的男子,去穿自己的衣服,回避掉他后面那句话,妖妖娆娆一笑“难道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不是杀头的罪吗?” 给皇帝戴绿帽子,是要诛九族的。 第123章 妇人病 金无庸又缠了上来,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肚子,在她的妊娠纹上来回摩挲。 淑妃减肥成功后最讨厌人家触碰她身上的缺陷,愤怒地将他的手打掉“如果你怕死,我可以去找别人,以后咱们不要再见了。” 她说完就要走,被金无庸拉住纤细的手腕控制在怀里“我怕?我怕就不会与淑妃娘娘你纠缠不休,倒是娘娘心里只有皇上,可还有半分当年的情意?” “啪!” 淑妃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不要跟我谈当年,当年要不是你们金家背叛,我们吴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要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你以为我会让金昭仪活到现在吗?” 金无庸心疼的用手指擦拭淑妃脸上的泪痕,叹的口气道“金家欠你的,就用金家人的命来偿吧!” 从他选择被淑妃勾引的那一刻起,他犯下的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金家欠吴家,欠淑妃娘娘的。 淑妃喜色染上眉梢“你答应了?” 金无庸默默在心中为珍嫔点蜡“皇上派去合熙宫值守的侍卫是我的兄弟,我会想办法的。但是你……不要再减什么肥了,就这样便挺好的。” 皇上的心都已经不在这儿了,再瘦也没用,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循序渐进的瘦下来当然是没问题的,可关键是,淑妃是一个月内猛瘦几十斤。 十几年不曾在一处,果然还是隔阂了许多。 曾经说话字字句句都讨淑妃欢心的少年,现在每一个字都在淑妃的雷区蹦迪,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入不了淑妃的耳。 她敷衍的挥开金无庸“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 冷宫里虽然空旷无人,但还是有几个大怨种被发配到了这里守大门,动静太大会被发现的。 漆黑的夜色中,淑妃披了件玄色斗篷,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秋风一吹,斗篷猎猎作响,几个闪身间,淑妃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淑妃走了有半个时辰之后,金无庸才穿戴整齐,从冷宫出来。 “娘娘回来没有?” “这可怎么办?皇上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淑妃身子好了之后,还是被太后娘娘送回了景仁宫。 不过现在景仁宫的主位是淑妃的妹妹荣贵嫔,她和淑妃已经撕破了脸,是绝对不会把主位让出来的。 此时景仁宫的偏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荣贵嫔站在一脸阴沉的宣武帝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皇上,姐姐一个人出去,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带,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臣妾实在担心得紧,这才让连翘去合熙宫请皇上的。” 也是姜昕玥和她心照不宣,愿意把人放进去,才能请得动皇上。 如果姜昕玥不聪明,以为她是去抢人的,不让连翘进去,可就没有今晚上这出好戏了。 姜昕玥不但聪明,她还为不知发生何事的喜鹊解释道“你忘了皇上把金昭仪的哥哥安排在景仁宫做侍卫了吗?” “这和淑妃娘娘不见了有什么关系啊?” “你傻啊!” 霜降整理好床铺,回头对喜鹊道“皇后娘娘不是说金侍卫以前差点和淑妃娘娘定亲吗?如果金侍卫在景仁宫,你觉得连翘能出来请皇上吗?” 喜鹊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昕玥,姜昕玥认同的点点头。 她张大了嘴“娘娘的意思是……淑妃娘娘跟金侍卫……是一起……啊!” 孤男寡女,还是曾经有过一腿的孤男寡女,同时不见了,这让别人怎么不乱想啊? 这简直是干柴烈火,那啥啥啥嘛! 难怪她家娘娘这么爽快就放连翘进来了,原来是早就和荣贵嫔通好了气的。 景仁宫的灯火全都熄灭了,只有主殿里还有昏暗的烛火在摇曳。 荣贵嫔喜欢晚睡,淑妃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蹑手蹑脚的往偏殿去。https:/ “连心……连心……” 淑妃压低声音叫了几声,却不见连心回答,正准备自己推门进来,连心声音有些打颤的应了一声“娘娘,您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淑妃以为她是害怕她不见了被人发现,推开房门解开斗篷的系带“怎么不点灯,怕荣贵嫔发现本宫不在吗?” 她将斗篷递给连心,黑暗中,连心却没有伸手接,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房间里的烛火亮了起来,淑妃的斗篷落在地上,眼睛里只能看到宣武帝那张黑成了锅底灰的脸。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打听好了,皇上今夜要在合熙宫安寝的,为什么突然来了景仁宫? “姐姐看到皇上,好像很害怕?” 荣贵嫔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是瞒着皇上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 淑妃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口,露出一抹还算自然的笑“妹妹说笑了,本宫只是去了太医院,听说严太医治疗妇人病很在行,去拿了几副药罢了。妹妹若不信,明日可派人去太医院请严太医来。” 她斗篷底下的手,果然提着几大包药材。 皇帝眼中精光闪烁,转眼间换了脸色,露出几分关心“淑妃身体不舒服?怎么不白天请太医?” 非要晚上偷偷摸摸的去? 淑妃面露难色,期期艾艾不肯说,荣贵嫔见她早有对策,立刻给自己找台阶下“皇上,姐姐得的是妇人病,哪能宣之于口?特别是姐姐才小产,私处若是处理不好,还会传染给皇上的,姐姐定是不愿这种私密的病情被人知晓,才偷偷去的。不过姐姐也太小心了,连妹妹我都瞒着,难道我还能给姐姐宣扬出去不成?” 没错,她真的会说出去。 她把淑妃的说辞抢先说了,生怕皇帝误会淑妃的样子。 似乎忘了去合熙宫请皇上来的,也正是她。 淑妃扯出一抹生硬的笑,走到皇帝面前,显示出她减肥之后纤细的腰肢“严太医给臣妾看过,臣妾已经大好了,这些药是固本培元用的。皇上,您许久没来看过臣妾了……” 她眼睛里带着钩子,如果宣武帝不去回想她生产那天又胖又邋遢的样子,应该会心动几分。 第124章 救你的命 可他不仅想到了淑妃那副鬼样子,还想到了荣贵嫔刚才说的,会传染人的妇人病。 皇帝起身,向后退出几步“既如此,那淑妃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彻底。” 说完,也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揽着荣贵嫔回了景仁宫主殿。 很快,主殿的烛火熄灭了下去。 姜昕玥早早就睡了,并没有像喜鹊似的,大半夜非不肯睡,要守着消息,打算看淑妃的热闹。 结果就是热闹没看成,第二天一大早,打着哈欠,顶着两只熊猫眼被李嬷嬷训话“你这小蹄子,打量着娘娘宠你就任性妄为,瞧瞧你那儿做小偷的样儿,这么没精神,怎么照顾好娘娘?” 喜鹊缩着脖子,唯唯诺诺“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李嬷嬷别骂了。” “娘娘,你不是说淑妃娘娘和金侍卫……为什么他们一点事都没有啊?” 这不可能呀! 皇上可不是这么能容忍的性子。 难道是太爱淑妃了,舍不得罚她? 这也说不通啊! “淑妃要是那么容易认罪,那她就不是淑妃了。” 姜昕玥回道“做事之前,她定想好了万全的对策,严太医昨晚不是遣人来说了吗?淑妃去他那里开了治疗妇科病的药,这便是她的借口。严太医上有老下有小,自然是淑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这么让她逃过去了?” “这么容易就结束,那本宫又费心做什么?” 姜昕玥捋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淑妃已经对皇上情根深种,是什么让她宁愿委身于曾经背叛自己的男人呢?” 她不知道淑妃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她,金家的背叛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她一定会恨死金无庸。 那么,一定是淑妃有求于金无庸,而且就算事败,淑妃也打算拉着金侍卫的家族陪葬。 那又是什么,让她有求于金侍卫呢? 这个其实不难猜。 淑妃当时是去长信宫找定情信物时,被丽贵嫔撞击在地才流产的,她应该很恨丽贵嫔。 不管当初她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去长信宫的,孩子没了,她总要找一个人来恨。 就像当初丽贵嫔的孩子本就保不住,却陷害淑妃一样,孩子真的掉了,明明是她自己设计的,她也还是把淑妃恨上了。 可丽贵嫔已经由贵妃降为贵嫔,宋家也树倒猢狲散,裴家说到底只是丽贵嫔的外家,不会为了她做得罪皇帝的事。 但看着当初宋家获罪时,裴家急着撇清关系的做法就可见丽贵嫔已经没有后盾了。 皇上如今也远着丽贵嫔,都发配去洗荷殿死过人的那个偏殿,里头还住着一个和丽贵嫔不对付的蒋婕妤,日子能好过才是稀奇。 那淑妃最痛恨的人,就只剩她姜昕玥了。 因为是她夺走了皇上的所有宠爱,让皇上对淑妃弃如敝履的。 那她还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姜昕玥的精神为之一振,唤来小轩子,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小轩子的眼睛也一亮,忙不迭的出了合熙宫。 金昭仪来合熙宫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她以前还跟着丽贵妃……啊不是……跟着丽贵嫔那些爪牙一起欺负过珍嫔,结果那次指认凶手的时候,珍嫔也没趁机诬陷她的哥哥。 从那次以后她已经没有和珍嫔做过对了,她不知道今天珍嫔叫她来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算旧账? 应该不是吧? 她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珍嫔的事,目前为止她也只是附和其他人对珍嫔冷嘲热讽而已。 心里胡思乱想了很多,再见到珍嫔的那一刻,就只剩下惊艳二字了。 后宫众人已经差不多快半年没见珍嫔了。 从酷暑炎夏到现在马上要入冬,珍嫔的美貌一日胜过一日。 那张脸蜕去少女的稚嫩,有了三分成熟的韵味,但她才刚刚满十七岁,还娇嫩可人,正处于两者之间,又纯又欲的,很是勾人。 快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可珍嫔身材高挑,又玲珑有致,那肚子凸起来也不觉得她臃肿,反而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让她有些凌厉美艳的五官温柔了不少,显得格外美丽。 “金昭仪怎么呆了?” 姜昕玥笑了一声,金昭仪才回过神,赶紧解释“珍嫔娘娘恕罪,臣妾许久未见您了,竟被您的姿容所摄,娘娘的美貌,一日胜过一日,怪不得皇上对娘娘您圣宠不衰。” 这马屁拍得,让人实在生气不起来。 知道她心中不安,姜昕玥也不绕圈子,让霜降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道“本宫今日找你来,是要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 已经是秋末,宫里有种的一些果树全都结了果子,内务府每年都会将果子集中采摘了送往各宫。 受宠的嫔妃宫中自是不必说的,最好最大最甜的都是送往她们的宫里,一些不受宠的,也能分得一些宠妃们挑剩下的。 合熙宫今年分到的是第一批。 午后的太阳被阴云遮盖,天色有些暗沉,几个抱着水果篮的太监低头走在宫道上,跟着领头的太监往皇上最宠爱的珍嫔宫里去。 走在最后一个的太监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拖着往小巷里去。 再出来时,那太监已经成了金无庸的样子,被盖在太监帽下,不抬头没人能认出来。 实际上宫中人员众多,就算是他摘了帽,不是相熟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侍卫还是太监。 合熙宫的盘查很是严格,每一颗水果都要经过检验才能进得了小后门。 送来合熙宫的水果种类颇多,本来李嬷嬷是不许内务府的公公们进去的,但喜鹊说娘娘昨日抬了好多书出来晒,看着今日的天气怕是要下雨,把合熙宫的小太监们都征走了。 人手不太够,便只能让内务府的公公们搭把手抬进来。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过来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到廊下躲雨。 金无庸趁人不备,推开一扇小门躲了进去。 内务府诸事繁忙,也不等雨停,内务府的小管事就带着一帮公公匆匆赶回去了。 第125章 事情败露 轰隆—— 一声惊雷打在景仁宫上空,淑妃被吓得从床上惊醒“连心!连心!” 在外间守夜的连心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娘娘,奴婢在,您怎么了?” 淑妃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良久才说道“本宫做噩梦了,给本宫倒杯热水来。” 连心忙听话照做,很快给她端了热茶奉上。 “铛铛铛铛……” 端着茶杯的手,却抖得厉害。 “哗啦!” 茶杯应声落地,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像是什么信号被激发,淑妃寝殿的大门被“腾”地一声推开,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金无庸冲了进来,一个手刀就砍晕了准备尖叫的连心。 “霏儿,快跟我走,事情败露了,皇上正命悬镜司和大内侍卫到处捉拿我,被他们抓到,咱们死路一条。” 淑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无庸一把扣住了手腕,拉扯间扭伤了脚腕。 她这才如梦初醒,用力甩开金无庸的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来连累本宫。” 黑衣人愣了一瞬,也停住了脚步“小事?这可是要珍嫔性命的事,我为了你连家族都不顾了,你这样对我?” 被扯得衣衫不整的淑妃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端着嫔妃的架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在屏风后的软塌上坐下“本宫是淑妃,你不过是本宫的一条看门狗而已,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然你以为本宫会留你这条狗命吗?” 她哼笑一声“不过就是让你去睡一个女人,你竟这般没用,这也要让本宫失望,事情败露就该把责任都揽在你自己身上,何苦来害本宫?” “你……” 黑衣人摇头“再说这些也没用,皇上已经知道是你指使我做的,赶紧跟我走,我知道有条路可以逃出宫去。”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那些曾经和皇帝美好的记忆,仿佛在慢慢褪色,变得毫无意义。 她抓住黑衣人的手,目光坚定,等出了宫,她就找机会杀了金无庸,然后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起来。 也算为父亲报仇了。 “砰!” 整个景仁宫亮如白昼,火把和灯笼烛火将淑妃与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皇帝站在人群的正中间,冷冷的看着她,皇后、德妃、良妃、丽贵嫔、荣贵嫔、金昭仪、张婉容、叶贵人和蒋婕妤…… 后宫中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嫔妃,除却有孕在合熙宫安胎的姜昕玥不在,其他人全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皇上!” 淑妃立刻推开黑衣人,哭着奔向宣武帝,仿佛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皇上,金侍卫他疯了,突然冲进臣妾的寝宫,说要带臣妾私奔,臣妾吓……” 她跑到一半,眼睛突然瞪大,那被几个侍卫压着的狼狈人影,不是金无庸又是谁? 这个人才是金无庸……那刚才和她拉扯的…… 是谁?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和金无庸有八分相似的脸来,特别是那双眼睛,十成十的一模一样。 但下一刻,那黑衣人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块人皮面具来,竟是看过之后没有任何印象的普通长相。 那人脸上没有半点感情,冷冷从淑妃身边走过,跪在地上回禀宣武帝“皇上,淑妃娘娘的确与金侍卫有不正当的关系,也是淑妃娘娘指使金侍卫去合熙宫伤害珍嫔娘娘的,方才淑妃娘娘都已经招供了。” 皇帝全都听到了,甚至也听到了淑妃要金无庸一个人担全责。 事实上,金无庸在合熙宫被抓时,也的确没有透露淑妃半句,只说是自己私底下恋慕珍嫔,色胆包天策划了这一切,想与珍嫔亲热亲热。 结果姜昕玥听说之后气得不行,并且不相信如果没人指使,金无庸敢犯下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 金无庸不知道的是,在姜昕玥见过金昭仪的那天下午,金昭仪就已经去了承乾宫求见皇帝。 并且,她向皇帝举报自己的亲哥哥与淑妃有染,并且淑妃还用身体,换取了他哥哥为自己卖命,准备谋害珍嫔娘娘。 而且他们准备先毁了珍嫔娘娘的清白,再引皇上去合熙宫,把他们抓奸在床,以此来诬陷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不是皇上的孩子。 宣武帝听后,并没有立即去找淑妃对峙。 他知道,淑妃惯会狡辩,而且身后有他的亲生母亲吴太后做靠山,若没有真凭实据,单凭着金昭仪的举报,是无法把她怎么样的。 姜昕玥在合熙宫,已经把皇帝骂了八百遍。 金无庸趁着夜色把霜降个喜鹊打晕的时候,狗皇帝就已经带着侍卫在屋外头静观其变了。 可他非要等姜昕玥被扑倒在床上,叫出声来,才带着几个会武的太监闯了进来。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体贴,没让侍卫们进来看她被别的男人抓住手腕的样子? 好在姜昕玥自己做了十足的准备,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扎在金无庸的肩胛骨上,还不等太监们走近前来,金无庸已经血流不止,痛得倒在了地上了。 宣武帝跟着太监们冲道屏风后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昕玥浑身是血,还保持着举着剪刀的样子,防备的用刀尖指着众人。 倒在地上的金无庸更是痛得满地打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剪刀上沾着严太医那里拿来的毒粉,能让人伤口剧痛,浑身无力,再无行凶的可能。 反正金无庸犯下这样诛九族的罪,皇帝难道还会给他请太医看伤口不成,估计巴不得姜昕玥一剪刀送他去见阎王爷呢! 姜昕玥一向奉承着绝不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他人手中的宗旨,做到了让自己万无一失。 宣武帝速度很快,将那剪刀从她手里夺了下来,扔到一旁“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个字,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能陪着皇帝来“抓奸”的,当然都是皇帝自己的心腹,不可能向外透露消息。 皇帝说的,应该是珍嫔娘娘英勇刺伤金侍卫的事。 如果金侍卫死了,估计太后娘娘又要栽赃到珍嫔身上,说是她杀人灭口了。 第126章 赐死 宣武帝将人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也不得不离开,他还要去景仁宫抓真正的奸。 便只能吩咐合熙宫近身伺候的人好好照顾姜昕玥,把她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再传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来给她诊平安脉。 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包括朱皇后,都是皇帝从合熙宫动身之后才让王得全派人去通知的。 所以她们只知道淑妃让金无庸去毁珍嫔的清白,但刚混进去,就被提前守在那里的皇上给逮了个正着。 至于皇帝为什么提前得知,而且还带侍卫守在事发地了,当然是金昭仪大义灭亲,向皇上举报了这二人的阴谋毒计。 在场起码一半的嫔妃都在可惜,可惜这金昭仪怎么没等她哥哥把珍嫔糟蹋完了再去找皇上? 这样不就除掉了一个劲敌吗? 迎着那些女人们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金昭仪有苦说不出。 她不敢不听珍嫔的话啊! 她从哪里知道她哥竟然胆大包天给皇上戴绿帽子? 这事儿都是珍嫔告诉她的。 包括她哥和淑妃合谋要害珍嫔的事,都是珍嫔告知她的,不然她还傻呵呵的在想,明天要穿什么衣服才能让皇上宠幸她。 珍嫔比她还先知道这些事,并且已经想出了对策,要不是她还有点利用价值,金昭仪都怀疑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 皇上肯定会迁怒金家,从而看她也不顺眼,迟早她要被噶掉的。 淑妃还想垂死挣扎,伸出手去扯宣武帝的衣摆,却被皇帝长腿往后一撤,让她扑了个空。 “来人,把淑妃……不……把庶人吴氏送去暴室,赐毒酒。悬镜司立刻给金无庸执行绞刑,金家这官也不必做了,男女老少全都下狱。” 先关个十年八年再说。 谁让他们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虎头上染绿毛。 金昭仪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但她不敢替家人求情,生怕皇帝一发怒,把她也给赐死了。 宣武帝的眼神从金昭仪身上掠过,只露出几分不悦,到底念在她举报有功,救了珍嫔的份上,没有治她的罪。 毕竟金昭仪嫁的人是皇上,严格来说她已经不是金家人,而是皇家的人了。 “哀家不许!” 王得全一听这个声音,眼睛就闭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这一定是有人陷害,珍嫔呢?哀家听说金侍卫是在她宫里搜出来的,一定是她私会外男再嫁祸给淑妃的。” 金无庸还想顺着太后的话给姜昕玥泼脏水,荣贵嫔上前一步,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肮脏下贱的狗东西,从前你们金家坑害我们吴家,现在你还引诱我姐姐犯下这等错事,你真不是个人。” 这一巴掌,直接将淑妃的罪名坐实了。 吴太后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指着荣贵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拂袖离去。 “姑姑!姑姑救我!” 淑妃尖叫着追赶太后,被悬镜司的人抓住拖了回去。 宣武帝怀着极大的愤怒的心情,一脚踹在金无庸的胸口,大步离去。 朱皇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皇上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吴氏……乖乖让悬镜司的人领你下去,免得多吃些苦头。” 丽贵嫔哼笑出声“淑妃自称名门闺秀,却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真叫本宫见了世面了,可见皇上的眼光向来是极差的。” 一句话,既贬低了淑妃,也暗示现在被皇上放在心上的姜昕玥也不是什么好鸟。 自从宋家倒了,丽贵嫔就好像放飞了自我,整个人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众人也都习惯了。 皇上被她怼了都没表示不满,她们还能说什么? 而且宋家倒台后,皇上看着对丽贵嫔淡淡,但朱皇后觉得,皇上其实比以前对丽贵嫔更好了。 虽说还未宠幸丽贵嫔,但宫中但凡有些什么新奇的好东西,合熙宫与洗荷殿都必有一份。 洗荷殿那份,都是给丽贵嫔的,以至于蒋媛现在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丽贵嫔了。 皇上到底念着与丽贵嫔的旧情,在释放自己的求和之意。 合熙宫—— 皇帝到的时候,珍嫔刚哭完一场,她被吓坏了。 任谁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扑倒,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更别说珍嫔还怀着身孕了。 她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根本来不及害怕就将金无庸给反杀了。 可那种后怕的感觉,令她整个人颤抖不止,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 宣武帝内心愧疚,陪了她一整夜,第二天还让王得全挑了许多赏赐送到合熙宫来安抚姜昕玥。 喜鹊将那一箱箱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打开,眼睛都要放光了“哇!娘娘,咱们库房都快要装不下了。” 在宫里,宠爱就是最大的便利,姜昕玥想做什么都有人争着抢着为她鞍前马后。 她很有钱,但这些钱她都花不出去,因为她想要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她面前来。 她懒懒抬了抬手“去把小轩子和江川叫来,让他们挑一些赏给下面的人。” 喜鹊喜滋滋的应了,下面的人都有,那她们这些上面的宫女还能差了去吗?https:/ 她要多攒点银子,等她们二夫人进宫来的时候,让她身边的翡翠姐姐带出宫去给她爹娘。 她家里还有个弟弟,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到了快娶亲的年纪了,得有几样东西送给人家姑娘家才行。 御赐之物虽然不能变卖,但是是可以赏赐给下面的人的。 若是和弟弟说亲的人家看到他们家有御赐之物,也能高看他们家几眼。 姜昕玥哪能不知道喜鹊的心思? 所以江川他们把东西赏下去之后,再回来时,她便让他们自己挑些合心意之物。 姜昕玥是有月例银子的,嫔位娘娘每年有两百两之多,姜昕玥入宫一年半了,拿的银子也不少。 她还有便宜爹和娘亲给体己银子,还有皇上经常的赏赐里不仅有银子,还有金叶子什么的。 她将那些拿了一部份放在面上,就是故意让喜鹊选的。 第127章 打太后 喜鹊的眼睛这才真的放出光来。 有这么好的主子,她怎么能不誓死效忠呢? 她试探性的拿了两片金叶子,又抬头去看姜昕玥,见她没有不开心,又拿了一片。 姜昕玥头都没抬,眼角余光觑着她“多拿些,本宫这赏赐可就这一回,有的小财迷别拿少了,私底下再后悔。” 喜鹊小脸儿一红“娘娘,奴婢的弟弟快说亲了。” 她在解释,不是自己贪心,是她想多给弟弟攒点老婆本。 姜昕玥直接将珠宝上的银子全都推到喜鹊手里“拿着,就当本宫给你弟弟的新婚贺礼。” “娘娘……娘娘……太后娘娘来……” “都给哀家滚开!” 合熙宫的守门“四大金刚”都在屋子里,其他的宫人根本拦不住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太后娘娘。 淑妃要被赐毒酒了,这点姜昕玥暂时还不知道,但吴太后已经把淑妃的事算在了姜昕玥的头上。 吴太后进得内殿,还未发火,就看到满地珍宝,几个太监宫女手里还揣了几样,那三昧真火更是“噌噌噌”地从头顶冒出来。 姜昕玥把淑妃害成这样,皇帝还认为是她受了委屈不成? 竟送这么多的东西来安抚她。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奴才(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珍嫔还是这般娇艳动人,皇帝把你保护了真好啊!” 姜昕玥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也是,吴太后可是上届宫斗选手冠军,就算这么多年养尊处优,让她的危机意识下降,所以屡被姜昕玥设计,但她最起码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 估计是罚姜昕玥禁足没多久,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那时候皇上已经把姜昕玥保护起来,她堂堂太后又不能像个泼妇一样,自降身份眼巴巴的跑来合熙宫找麻烦。 憋着的一口气,在淑妃被皇上赐毒酒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巅峰。 再不发泄出来,吴太后自个儿都觉得她要忍出病来了。 “太后娘娘说什么,臣妾听不懂,但太后娘娘,臣妾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您要一直这么让臣妾跪着说话吗?” “怎么?怀了皇嗣就高贵起来了?哀家让你跪都跪不得?珍嫔别忘了,皇帝还是从哀家肚子里生出来的。” 姜昕玥冷笑一声,手一抬,喜鹊就先起了身,扶住了她家娘娘的手。 紧接着,霜降也挪动膝盖,跪在地上扶着姜昕玥的另一只手。 她就这么撑着起身,那比太后还要高几分的身材,带来的是压倒性的迫人气势。 “大胆!” 桂嬷嬷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前挡住似笑非笑的姜昕玥,怒斥道“太后娘娘还未叫起,你……” “嘶——” 姜昕玥起身,突然脸色痛苦,弓着背去捂自己的肚子。 桂嬷嬷吓了一大跳,上回被皇上一脚怒踹在墙上吐血的剧痛感好像又要袭来,她忙退到吴太后身后“你……你又耍什么花招?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给老奴做证,老奴可没碰着她啊!” 瞧瞧…… 都被姜昕玥每次的骚操作搞出应激反应来了,还偏要做出头鸟,等着姜昕玥去狙她。 她那副怂样让姜昕玥嗤笑出声“哎呀!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桂嬷嬷这中看不中用的样子,本宫的肚子又不疼了,喜鹊……” “奴婢在。” “太后娘娘来者是客,去泡一杯上好的九云山大红袍来。” 她自顾自的说话间,已经在椅子上坐下,随后还惊讶的看着吴太后“太后娘娘您怎么不坐?您不坐,臣妾可是要坐的,毕竟臣妾肚子里怀着您的亲孙儿呢!” “你闭嘴!” 吴太后抓着太监的手,快步走到姜昕玥面前,抬手又要打她一巴掌。 “啪!” 那只保养得很不错的女子手腕被姜昕玥狠狠抓住,因为太过用力,吴太后落在她手心里的手腕,已经通红一片。 姜昕玥甩开吴太后的手,站起身用力推了她一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得众人竟眼睁睁看着太后仰摔在地。 李嬷嬷因着和太后昔日的主仆关系,怕太后见了自己更加为难珍嫔,所以躲在自己房里没出来。 但向嬷嬷在啊! 她吃了大惊了,震惊之余还是出于本能的跑上前,不让太后那边的太监碰到珍嫔……确切地说,是珍嫔的肚子。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吴太后比向嬷嬷还震惊,她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嫔妃给打了? 她是太后啊!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啊! 皇帝都没敢打过她,姜昕玥怎么敢?她怎么敢的? 翻了天了! 简直是翻了天了! “来人!” 吴太后怒吼着“把珍嫔给哀家抓住,哀家要亲自动手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合熙宫的宫人们齐齐上前护住姜昕玥,吴太后那边人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吴太后惊觉,自己在宫中的威信已经都不如一个小小的嫔妃了,气得站起来,一把推翻了手边的桌子“哀家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不是?” 坤宁宫的太监们蠢蠢欲动。 “本宫看你们谁敢?” 姜昕玥一双好看的杏眼里满是冷厉,她目光落在哪个太监身上,哪个就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哼!” 她冷笑一声,戏谑地看向吴太后“太后娘娘,这里已经不是先帝后宫了,不是您老人家逞威风的地方。你想打臣妾,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这样无缘无故的跑来臣妾这里发疯,臣妾也不是省油的灯,任你捏圆搓扁的。” 她不是省油的灯,吴太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知道归知道,总是不甘心的。 而且她自持身份,觉得就算自己再过分,珍嫔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每次自己找她麻烦,他不都是在皇帝面前扮可怜,博皇帝同情吗? 这次她控制住了合熙宫的人,以防他们跑出去给皇帝送消息。 她以为,没了皇帝,姜昕玥就是朵白莲花,毫无战斗力。 “太后娘娘若无其他事就请回,臣妾这合熙宫可不欢迎你。” 第128章 皇上信吗? 吴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推开向嬷嬷,抓住姜昕玥的手就要朝地上摔。 嘿! 这老太太还要跟她犟! 姜昕玥这小脾气可就挠得一下上来了。 吴太后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再来三个她,力气也没一个姜昕玥大。 她还想抓着姜昕玥的手去踢她的肚子,结果被姜昕玥抓住了脚,直接让她来一个站立一字马。 “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痛感让吴太后叫出声来,她不得已松开姜昕玥的手去推她“你这以下犯上的贱婢,凭着你今日之举,哀家也要让皇上赐死你。” “咔嚓!” 骨头都被姜昕玥掰响了,她咬着牙狠狠用力“那你快去,看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 “娘娘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吴太后以为只要拦住合熙宫的人,就没人去禀告皇上,向皇上告状了。 但她忘了,合熙宫门口的侍卫,都是皇帝的人。他们早就得了命令的,珍嫔若是有危险,要立马去寻他来。 “呯!” “哗啦!” “啪!” 珍嫔的寝殿里传来重物落地和巴掌声,宣武帝心急如焚,由原本的快走变成小跑,将王得全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珍嫔,你这个贱人,你又想……” “嘭!” 姜昕玥刚把头发打散,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房门就被人一脚暴力的踢开。 入目是满地的狼藉,珍嫔的寝宫像是被人打砸过一样,桌子、椅子、碎裂的花瓶,全都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喜鹊和霜降两人抱着摔倒在地的珍嫔,三个人蜷缩成一团,害怕的哭泣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饶了我们娘娘吧!是奴婢……都是奴婢让金……金侍卫去找淑妃娘娘私奔的,您要打要杀都冲奴婢来,我们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龙胎呢!求求您别再打了呜呜呜……” 喜鹊和姜昕玥待得久了,见识过了她的戏精程度,这会儿福随心至,也演了起来。 霜降护着姜昕玥的肚子“不……是奴婢……是奴婢和……和金无用大人有私情,是奴婢让他去冤枉淑妃娘娘的,太后娘娘……您要赐死就赐死奴婢吧!跟我们娘娘没有关系啊!” 这个“金无用”叫得真好。 因为和金侍卫不熟才叫错他的名字,若真有私情,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情郎名字都叫错? “太后这是在做什么?不满朕处置淑妃,来这里对朕的爱妃屈打成招吗?” 连母后都不叫了,可见皇帝有多生气。 吴太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也发黑,声音虚弱道“哀家……哀家哪里敢打她啊?她往地上一躺,不是哀家也成了哀家的错。她……她好得很啊她!皇帝,是她打了哀家,是她打了哀家!” 吴太后很少有这么歇斯底里,失态怒吼的样子。 宣武帝皱眉看向地上的姜昕玥,快步走过去,在喜鹊和霜降的搀扶下,将人给扶了起来。 “这……” 方才她低着头,宣武帝没能看清,这会儿她抬起头来,他才看见,她的脖子上和脸上都有一条血痕,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这就是母后说的,珍嫔打了你?” 皇帝瞪大了一双眼睛,指着姜昕玥的脖子“难道太后要睁眼说瞎话,说这是珍嫔自己划伤的吗?她肚子里还怀着朕的孩子,太后就对她下如此毒手,是不是朕对太后太过仁慈,导致你觉得朕的女人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吴太后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正如珍嫔所说,她说那就是珍嫔自己打的,可皇帝会信吗? 一个是劣迹斑斑,从前就总是打人的太后,一个是怀着身孕,天真善良的爱妃,皇帝当然信姜昕玥了。 他既心疼又愤怒“母后不是惦记着江南风光秀丽吗?明日朕安排人马送母后去江南行宫,待珍嫔生完孩子,母后想回来再回来吧!” “你要撵哀家出宫?” 吴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宣武帝“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你就这么喜欢?喜欢到要赶自己的母后出宫?” “朕已经很仁慈了。” 宣武帝与她怒而对视“母妃敢对天发誓,今天不是来打掉珍嫔肚子里的孩子吗?母妃,用吴承翼的性命发誓。” 姜昕玥真的,皇帝是懂扎刀子的。 吴承翼是吴家唯一的男丁了,吴太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吴承翼从流放之地回来,延续吴家的血脉,光宗耀祖。 而她刚才那一脚就是冲着姜昕玥的肚子去的,不是要打掉她的孩子还能是为什么? 吴太后是发现了,什么阴谋诡计对姜昕玥都不管用,她总是那么命好,一次次躲了过去。 既然暗的不行,那她就来明的。 就算一脚把姜昕玥踹得小产,皇帝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她可是大燕朝的太后娘娘,只孝道二字,就能压死宣武帝了。 现在,皇帝也抓住了她的命门,让她发誓。 她黑着一张脸,不明白皇帝做为她的亲儿子,为什么一点都不理解自己,还要为了一个嫔妃,逼迫自己到这个地步。 “看来母后不敢。” 宣武帝甩袖“唐士良,送太后敢回坤宁宫,到内务府拨几个手脚麻利的帮太后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朕会安排侍卫去坤宁宫接人。” 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留给吴太后。 “等等!” 姜昕玥叫住被宫女架着的吴太后,从皇帝身后走出来,捡起地上掉落的太后护甲“这是方才太后娘娘打臣妾时掉下来的,看着金贵得紧,太后娘娘别忘了带回去。” 孔雀绿的镶宝石护甲,的确是吴太后的,刚才姜昕玥抓住她的脚时,从她的手指上撸下来的。 吴太后的眼神落在她干干净净,圆润白皙的手指上,眼珠子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珍嫔,她太算无遗漏了,难怪淑妃会斗不过她。 不,应该说,这个后宫能斗得过珍嫔的,只怕还没出生。 皇帝就是看到了地上的护甲,才确定珍嫔是她打伤的吧! 毕竟,珍嫔都没戴护甲,如何自伤呢? 第129章 爆发争吵 严太医小心的用药水擦拭着姜昕玥脖子上和脸上的血珠,皇上那担心的眼神让他压力倍增。 “嘶——” “你到底会不会擦药?给朕,让朕来。” 姜昕玥才疼得出了点声音,宣武帝就将药水夺了过去,严太医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严太医,不会留疤吧?” 宣武帝问了一句,严太医看了一眼姜昕玥才道“脸上是皮外伤,微臣给娘娘开一点祛疤的药膏,不出十天便能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脖子上的划痕比较深,而且太后娘娘的护甲上好像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若是保养不当,怕是要留下痕迹的。” 宣武帝一听更气了,太后已经猖獗到了这种地步,明目张胆的毒害他最宠爱的嫔妃。 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只要是他喜欢的,都要给他毁去。 他一张脸黑沉得可怕,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里像有什么旋涡,正在慢慢积攒着能量,只待龙卷风来,就能把一些东西连根拔起,绞得粉碎。 姜昕玥很是忧心的样子,捂着脖子“严太医,这会不会对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 皇帝也急得不行,怕影响珍嫔腹中胎儿,但珍嫔自个儿也很关心,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留疤的事,眼巴巴的等着严太医的回答。 “娘娘放心,您腹中龙胎很是康健,方才娘娘躲得快,那东西也没沾染太多,微臣已经给娘娘清洗干净了,只是伤口毕竟难愈合,微臣瞧着,要用去痕胶才能不留痕迹。” 去痕胶,是宫里一位很会制香的嬷嬷做的祛疤圣药,但那位嬷嬷几年前就去世了,也没个传承的人,宣武帝只记得良妃宫里好像还有一瓶。 那也是良妃舍不得用才存下的。 宣武帝立刻下令“王得全,去良妃宫里把去痕胶借来,就说朕要用。” 若说是给珍嫔用,良妃肯定是不愿意的,就算愿意,也怕她使什么坏,宣武帝是不想冒这个险的。 他现在这么为珍嫔着想,未必就没有弥补之前的意思。 姜昕玥把他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板着一张脸,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体贴而感到开心感动的样子。 宣武帝心虚的咽了口口水“爱妃怎么了?可是疼得厉害?” 说着,他还用手去触碰姜昕玥的伤处。 “啪!” 小手臂被人重重拍下,没有太疼,但打他的人是他的“爱妃”珍嫔。 他皱着眉头向姜昕玥的脸上看去,却见她神情冷漠,眼神中还有痛恨怒视着他“皇上神机妙算,日理万机,明知臣妾被算计也能提前部署,却是把臣妾一人瞒得死死的,让满宫的人都来看臣妾的落魄,笑话臣妾被……被……” 她气急了,哽咽着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既然臣妾在皇上心里这般不值一提,又何必再在臣妾面前做出深情姿态,哄得臣妾一片真心错付?皇上的演技太好,将臣妾给骗了过去,臣妾今日这般,都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皇上请回吧!臣妾累了。” 她那个态度就好像在说,她累了,爱不动了,从今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 “不是……” 宣武帝想说,他做好了万全的安排,绝不会让她有事。 可姜昕玥已经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他一眼,语气逐渐冰冷“臣妾不想听皇上解释,臣妾只问皇上一句,昔日皇上喜爱淑妃娘娘时,可能舍得她被别的男子扑倒在床上?被吓得险些小产之后,又被太后娘娘来毒打一顿?” 如果是昔日皇上心中那个白月光淑妃,皇上可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若是谁像对珍嫔这样对淑妃,那人会是什么下场? “昔日的淑妃、昔日的丽贵妃,皇上都曾喜欢过,皇上的喜欢朝令夕改,可臣妾不一样,皇上是臣妾第一个喜爱的男子,臣妾将一生的幸福都赌在皇上身上,可皇上却一次次叫臣妾失望。既如此,皇上再去寻个心爱之人,从此臣妾不再奢望帝王之爱了。” 她的背影显得那样决绝,让宣武帝的胸口一阵钝痛。 那种隐隐的,像刀割一样的感觉,也让他红了眼睛。 愧疚感在一瞬间到达了巅峰,他双手在背后握拳,想上前,却怕刺激到她,隐忍又克制的咬了咬牙“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子了?” 那人可真是心思歹毒,明知珍嫔刚遭遇这样的事,心思敏感得很,却还要说这些诛心之言给珍嫔听,挑拨她和自己的感情,实在该死! “那皇上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 珍嫔情绪突然崩溃,对着皇帝怒吼“皇上没有在外等着,非要臣妾叫出声来才进来抓金无庸的现场吗?皇上当时在想什么?是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死不死都无所谓,您一定要让淑妃为背叛你儿付出代价吗?代价就是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牺牲品吗?皇上您太可怕了,臣妾今日才知为什么人人都道帝王无情,臣妾见识到了,不想再陷进去了行不行?” 她的话让宣武帝也怒不可遏,他自认为后宫中的女人,像珍嫔这样让他上心的,也只有以前的淑妃而已。 可淑妃早已经变了,他的心也已经完全站在了珍嫔这边,可她还说他无情,说他的爱朝令夕改,即便知道是她愤怒时的口不择言,宣武帝也不高兴。 从来没有哪个妃子,敢这么大胆,对他说这些绝不能说出口的犯上之言。 何止是妃子,就算哪个大臣受了冷遇也只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谁敢怪皇上不重用他们? “你今日心情不好,朕不与你计较,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臣妾不需要皇上来看,喜鹊,送皇上出去之后把宫门关上,在本宫生产之前,合熙宫封宫,谁也不许进来。” 满殿的宫人都被珍嫔娘娘和皇上突然爆发的冲突吓得噤若寒蝉,也就只有喜鹊这位勇士还敢接话,垂着头走到皇帝身边,伸出一只手对着门外“皇上请!” 连江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赞一声好汉,受我一拜。 怪不得娘娘对喜鹊那么好,她为了娘娘才真是命都不要了。 第130章 痴心妄想 皇上……请? 宣武帝一肚子的火气,那紧咬的牙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整张脸被气得通红,却忍着没有一脚把喜鹊踢出去。 他知道珍嫔有多喜欢这个婢女,不想这个时候让两人的关系更火上浇油。 “哼!” 就听一声闷哼,宣武帝的身影已经出了合熙宫,宫人们在外头都听到了珍嫔娘娘痛骂皇上的声音,此刻看到皇上板着一张脸从里头怒气冲冲地出来,全都跪在了地上。 都不等皇帝放狠话警告一下那个像她主人一样大胆的宫女,合熙宫的大门“梆”地一声就合上了。 王得全才从良妃宫里拿了去痕胶来,紧赶慢赶的,刚好看到皇上被赶出合熙宫的这一幕。 伺候的宫人们用惊恐地眼神提醒他,皇上这会儿怕是脾气不太好,可千万别招惹。 王得全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将去痕胶双手呈上“皇上,这去痕胶……” 宣武帝回过头想敲门,但想着姜昕玥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给他脸色看,又将手缩了回去,看着那瓶去痕胶,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他抓住冰冷的瓶身,做出扔抛的姿势。 “哎皇……” 王得全吓得叫了半句,还有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不能啊! 这去痕胶还是良妃娘娘以为皇上受伤才肯拿出来的,要是就这么糟蹋了,多可惜啊! 捏着瓶子的手指已经发白,宣武帝神色不明地看了合熙宫一眼,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那双赤红的眼睛闭紧又睁开。 最后,合熙宫门口的台阶上,只剩一个小小的圆肚大口的青色瓷瓶,皇上的仪仗已经远去。 “走了吗走了吗?” 喜鹊双腿发软的靠在门后,江川和小轩子扶着她向外偷看“好像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喜鹊拍着胸脯将门打开一条缝,飞快的把那瓶去痕胶拿了进来,又让小轩子和江川赶紧把门关上,这才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皇上的眼神太吓人了,我全程都没敢抬头去看,皇上是不是恨不得一脚踹死我啊?” 喜鹊可是她家娘娘敢递刀,她就敢磨刀霍霍向皇帝的人。 “喜鹊你刚才可真英勇,我都佩服你。” “是啊!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已经走过去请皇上走了。” 她那哪是请皇上走,分明是让皇上滚。 还有她关门时的利索劲,就差没把“快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川扪心自问,他没这个胆子。 喜鹊尴尬地笑了一声“过奖了过奖了……” 天地良心,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皇上把气撒在她身上,万一一个神龙摆尾把她踹飞出去,她可不想像桂嬷嬷一样吐血,所以赶紧把门关上了。 这样总踢不到她了吧! 寝宫内,李嬷嬷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姜昕玥“娘娘别怪老奴多嘴,这满宫上下,皇上对您是最好的,他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您要求他只与您一人相好,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就算皇上自己愿意,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啊! 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皇上会被逼着亲自处死珍嫔娘娘。 “本宫何时要求他只与本宫一人相好了?” 姜昕玥擦着不停掉落的眼泪“本宫从入宫那日起便知,本宫往后余生都要和一群女子分享同一个丈夫。可是……可是本宫没想着把真心交付出去,是皇上对……对我太好了,我才……我才……” 她哭得泣不成声“嬷嬷,您也是女人,您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心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吗?还会总是让你置于危险的境地,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权衡利弊的男人,他真的爱你吗?” 这么一听起来,皇上确实挺渣的。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娘娘,入了宫的女子,最不能谈真情的。皇上对您有宠就够了,宫中的女人有哪个是靠着真情活下去的,都是靠着宠爱。” 指望真情的,都活不过几个年头,自己都能把自己心碎死。 皇上只有一个,后宫嫔妃却有那么多,个个都想要皇帝的真心,他那一颗心够几个人分啊? 珍嫔娘娘想要的,却是皇上的一整颗心,都不想跟任何人分呢! 太贪心,也太痴心妄想了。 “我若指望着宠爱,又何必付出真心?” 姜昕玥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或许真是我太贪心了吧!一开始也只想着,就这样陪着他也是极好,后来他对我好,我就想着,他是有几分喜爱我的。再后来他对我盛宠,我又觉得,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得再多一点?他让我一点点深陷,再打破我所有的期望。李嬷嬷,我接受不了,以为我和他之间是有爱情的啊!爱情……不是只能给一个人吗?” 如果人人都能爱,那还是什么爱? 轻易就能许诺给任何人的爱情,那也太廉价了。 宣武帝坐在御书房里,像往常一样准备批阅奏章,但往常处理公事极快的皇帝,今日拿着那份奏折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连姿势都没变过,像被人定住了一样。 他眉心紧紧蹙着,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姜昕玥骂他的那些话……也不算骂……应该说是控诉来得更精准一些。 “王得全,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 王得全知道他想问什么,却答非所问道“旁的奴才不敢说,但皇上一定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百姓有您这样的国主,是他们的福气。” “朕就要你说旁的,比如对女子而言,朕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王得全心想我都说别的不敢说了,你怎么还让我说啊?欺负人么这不是? 他嘿嘿笑了一声“奴才身子不健全,做不了女子的丈夫,也没见过别的男子是如何对待妻子的,奴才就见过皇上,这……” 没有对比啊! 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点子上,宣武帝挥了挥手“下去,站在这里朕看着心烦,奏折都批不下去了。” 王得全冤枉死了! 皇上看不下去奏折应该是为了珍嫔娘娘吧! 关他什么事嘛! 第131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翊坤宫—— 良妃的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了。 “她真当她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啊?居然敢对着皇上大呼小叫,现在好了吧?皇上把合熙宫的宫门都锁上了,这回是真失宠了吧?可惜我的人不能靠近她的寝宫,没听清她和皇上怎么就吵起来了。” “应该是为了太后娘娘或者淑妃。” 德妃思忖道“太后娘娘去了一回,在合熙宫大闹了一场,还把珍嫔给打伤了,可皇上只是让太后娘娘去江南的行宫住着,珍嫔可是怀着身孕,气性比往常大些也正常。” 朱皇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那也太大过头了,以为自己是从前的丽贵嫔不成?丽贵嫔也没敢这样猖狂,真是可惜了,本宫还以为过了年,她就能被封妃了。” 良妃翻了个白眼“失了宠才好,您看她得宠以后那个妖妖娇娇的样子,还敢跟臣妾顶嘴了,从前她还是贵人的时候,哪敢这般?” 德妃看了良妃一眼,从前……谁又能被提从前? 良妃刚入宫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丽贵嫔那会儿已经是宠冠后宫的存在了,那时候丽贵嫔故意罚她跪在烈日底下顶水,她不也照样跪着。 后来她成了良妃了,就敢和丽贵嫔叫板,每次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都能听到良妃挖苦丽贵嫔的声音。 那时候丽贵嫔还是丽贵妃呢! 良妃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不也猖狂得很吗? 可见人的身份不同,行为处事也都会不同。 谁得宠了,位份高了还愿意被欺负?又不是泥捏的,还能没有半分脾气了? 心里这样想着,到底是没说出来,毕竟她们才是一边儿的,姜昕玥这个半路入伙的,算不上数。 宫里头圣宠不衰的珍嫔突然作死,只因太后娘娘为难,就和皇上争吵,还将皇上赶出了合熙宫之事震惊众人。 所有人都在说珍嫔这回是彻底失宠了,没戏了,她们的机会又来了。 摇曳的烛火在漆黑的夜色中照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在窗子上的那抹丽色,已是叫人魂牵梦萦。 头发上已现白发的裴中书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容貌美丽的少女“阿妩,你别怪祖父,你表姐在宫中日子实在难过。当初裴家为了不受宋家牵连,连一句话都不曾为宋家说。你表姐她心里苦,皇上……皇上此人心机诡谲,蛰伏这么多年,竟将祖父和宋首辅都瞒了过去。若是宫中没有个得宠的妃子在,只怕裴家也要步宋家的后尘。祖父送你进宫,一是为了让你帮衬一下你表姐,二是为了让你夺得帝王宠爱,阿妩,你愿意入宫吗?” 少女红着眼跪下,落在地上的柔胰紧紧握拳,额头死死抵在地面“祖父……阿妩……不愿。” 那四方宫墙锁住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千千万万个女子。不是一个女子的良知丧失,而是千千万万的良知泯灭。 只要是入了宫的,哪有不争不抢的? 不争不抢只有被欺负、被践踏、被人利用杀害的份。 裴妩自幼饱读诗书,学的是明辨是非、知书达理、头脑清明,而不是进宫去用学到的知识去宫斗,去使阴谋诡计害人。 更何况……她已有心上人。 裴中书沉下脸来,一旁的裴氏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宫里受苦,而裴妩却不愿意进宫为女儿助力,冷笑一声道“你享受了裴家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就有扛起家族兴旺的责任。你以为当初我的霓儿她是自愿入宫的吗?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好处你得了,家族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站出来。” 她眯着眼睛打量裴妩“你也不要再想着汝阳王府的世子了,汝阳王妃不喜欢你,觉得你太有性格,将来不好掌控,已经为世子殿下另觅了你妹妹为配,已经合过八字了,是天作之合。” 裴妩只震惊了一瞬间,很快就明白过来。 家里想让她入宫,也不可能再等一年之后的选秀,选秀入宫,位份太低,祖父定是要寻非常之法让她和皇上见上面的。 汝阳王妃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与世子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王妃一直没找到借口将他们分开。 这回得知裴家要送她入宫,立马就断了她和世子之间的缘分。 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妹妹什么时候得了王妃的青眼?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祖父的意思,所以府里上下才只瞒着她一个人。 “你现在入宫是最好的时机。” 裴中书沉声道“珍嫔失宠,后宫无宠妃,以你的容貌才学,可以填补这个空缺,皇上会喜欢你的。” 谁稀罕他的喜欢? 裴妩低下头“既然祖父已经决定送阿妩入宫,又何必再假惺惺的来询问阿妩的意见?您怎么安排的,只管通知阿妩便是了,阿妩一切都听祖父安排。” 她明白,就算她反抗,最终也还是要入宫的,既然如此,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祖父愧疚之时,多为自己要点好处。 “娘娘……” 霜降看了看合熙宫的大门“皇上又来了。” 姜昕玥吃着自己宫里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愿意吹冷风就让他吹着去吧!也不是多长情之人,装什么情圣呢?” 这跟抱着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点心形蜡烛的男大学生有什么区别? 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旁人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不在一起就是女方不知足,男生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不答应。 要她这么轻易原谅宣武帝,那他以后还敢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就是要让他觉得难受、憋屈、痛苦…… 要让他把这次的教训牢牢的刻进dna里,以后只要她一皱眉,宣武帝就想起这次的经历,从而不敢再惹她生气。 皇帝又一次在合熙宫吃了闭门羹,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次了。 最近承乾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日子都不好过,且看王公公都因为递的茶水不合皇上的意,被打了十大板子就知道了。 第132章 认清现实 良妃还以为姜昕玥失宠,后宫众人就又都有了机会,结果侍寝没侍成功,反而因为言语无状,几次惹怒皇上,闹了好大的一个没脸。 好在也不是她一个人丢脸,这期间叶贵人、张婉容、就连朱皇后都被皇上训斥过了,她也不算打眼。 最惨的是跟姜昕玥同时间入宫,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就抛诸脑后,连位份都没有晋的一个秀女,再御花园偶遇了皇上之后,只说了一句珍嫔性子骄纵……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入了冷宫。 怪不得宠了一回就想不起来这人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该不会觉得站在皇上的立场为皇上说话,抨击一下珍嫔,就显出她来了吧? 蠢货! 满宫上下都没人敢提珍嫔半个字,就她聪明,非要去皇上面前找存在感。 良妃算是看清楚了,这哪里是皇上冷落珍嫔,惩罚珍嫔? 分明是皇上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珍嫔,珍嫔不愿意搭理他,自己把宫门给关了。 一旦认清了这个事实,良妃心里的怨气就更大了,哭哭啼啼对朱皇后道“臣妾手里最后一瓶去痕胶,皇上借走原是给她用的。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皇后娘娘,咱们就这么看着皇上为了她置六宫于无物吗?” 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宠幸过后宫嫔妃了,就是隔三差五的在合熙宫门口站一站,珍嫔不开门,他就自己回承乾宫,跟表忠心似的。 怎么? 她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妃子就对皇上没有一点吸引力啦? 说到底是皇上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宠幸她们,姜昕玥会更生气,所以不愿意……也不敢。 不敢? 朱皇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可能会因为怕得罪一个嫔妃,就置满宫的嫔妃于尴尬的境地? 从前就算淑妃再是皇上护着的人,丽贵嫔再是皇上捧着的宠妃,也没有这样过。 她摇了摇头“急什么?最着急的人可不该是咱们。洗荷殿那位比咱们都急呢!” 良妃的泪珠骤然停止掉落“娘娘是说……丽贵嫔?”云九小说 想通关节的良妃又高兴起来“是啊!臣妾怎么没想到?丽贵嫔才失了宠,靠着那装出来的强势才让皇上新鲜了几天,眼看着和皇上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和好了。偏偏这个时候珍嫔和皇上闹别扭,占据了皇上全部的心神,再迟两个月,估计皇上都不记得丽贵嫔这号人物了。” 这才是为什么裴中书急着要送裴妩进宫的理由。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这对丽贵嫔来说,太残忍了。 没了恩宠,日子也就没了盼头。 德妃沉思了片刻“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不想让丽贵嫔再得宠,所以故意来这一出?” 此疑问一出,朱皇后和良妃都沉默了。 从姜昕玥入宫,她们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是空有美貌的花瓶,心机是有,但不多,还总是被别人算计。 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觉得这人虽然不太聪明,但胜在心性纯良,自有可取之处。 再后来随着那些算计她的人都倒了大霉,就连丽贵妃和淑妃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们才警觉,这人是在扮猪吃老虎,可怕得很。 如今……如今她们已经看不透姜昕玥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这一步又是为什么? 很简单,这是高端局,姜昕玥不准备带她们玩儿。 “皇上,该翻牌子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李忠看了一瘸一拐的王得全一眼,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也很害怕呀! 以前那些娘娘们总是给他送银子,巴结奉承他,就是为了把自己的绿头牌放在最显眼,皇上最容易看到的位置。 现在那些娘娘们还给他送银子,就为了把她们的绿头牌藏起来,放到皇上看不到的地方。 或者干脆称病,说怕把病气过给了皇上,等痊愈了再说。 这个“痊愈”是什么时候呢? 李忠觉得,大概是珍嫔娘娘和皇上和好的那一日。 托盘上绿头牌只有三两只,宣武帝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其他的嫔妃要么生病了,要么不舒服,要么来了月事,总之各有各的不便。 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丽贵嫔、德妃三人可以侍寝的。 就连叶贵人和良妃都说小日子来了,先把绿头牌撤了。 这两位可是除了丽贵嫔之外,最爱拈酸吃醋的,就连她们都不愿意侍寝了,可见这段时间的后宫有多怨声载道。 宣武帝的手在丽贵嫔的绿头牌上停顿了一瞬,眼前又浮现姜昕玥控诉他时,说他的爱朝令夕改,一会儿爱淑妃,一会儿爱丽贵妃…… 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立刻缩了回来。 不! 他不是这种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之人。 “都退下吧!朕今日不翻牌子。” 王得全和李忠对视了一眼,最后王得全摇了摇头,李忠只能怎么来的,又怎么回了敬事房。 人已经走远了,宣武帝又开始唉声叹气,只觉得哄珍嫔比处理国事还难“王得全,你说朕已经给珍嫔台阶下了,她怎么还生朕的气?是不是合熙宫那帮狗奴才没告诉珍嫔朕去过?” 王得全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应该不至于的,李嬷嬷不是说了吗?珍嫔娘娘说了,爱情之所以是爱情,是因为它只能许给一个人,给了很多人那就不叫爱,而是滥情了。奴才想着,珍嫔娘娘大概的意思是,如果皇上您爱的人太多了,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便宁愿不要吧!” 珍嫔娘娘要的不仅是盛宠,还有独宠。 她能接受皇帝的身体属于很多女人,因为他是皇帝,这是他的身不由己。 但她不能接受皇帝的心里也有很多女人,因为这是皇上自己能控制的,谁也无法左右一个人的心。 朝臣不能,江山亦不能。 唯独皇上自己个儿,他想爱谁,心里就装着谁。 宣武帝沉默了半晌,理了理自己那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线,最后坚定的看着王得全“可朕心里确实只有她。” 丽贵嫔和淑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有过去的。 第133章 为皇帝点蜡 王得全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这么几十年了,是有感情的,他实在不忍心看皇上每天这么忧愁,叹了口气道“皇上心里只有珍嫔娘娘,可珍嫔娘娘并不知道啊!您得让她感受到您的真心才行。” 这话已经算逾越了,实在不应该让他一个太监来提点皇帝的感情之事。 可是怎么办呢? 他的皇上幼年丧父,其实就算不幼年丧父,先帝爷也不会教他怎么爱一个女人,皇帝从来不学那些没用的东西,只学权衡之道,治国之道。 怎么玩弄人心,先帝爷知道,怎么真心爱一个女人,先帝爷自己都没经历过的事,怎么教给皇上? 先帝爷死后,外戚专权,太后娘娘又是那样一个人,她只教会了皇上在面对别人的背叛时该怎么反击,也没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是天子,是圣上,他想要的都有人捧到她面前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从小便是这样,所以养成了他如今这样的性格,这不是他的错。 王得全冷眼瞧着,他对珍嫔娘娘的确是真心喜欢的,是从前对淑妃、对丽贵妃都没有过的喜欢。 可皇上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个做太监的也不敢多嘴。 宫里还有那么多娘娘,若是传出去是他点醒皇上的,他小命休矣。 现今可是皇上自己说的他心里只有珍嫔,可不关他什么事。 “朕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 王得全心里明镜似的“皇上,您私底下为珍嫔娘娘做了那么多,得让她知晓才行啊!” 珍嫔娘娘只看到明面上皇上总是舍弃她,总是在权衡利弊,并没有看到皇上私底下为了保护她做了什么呀! 可不就伤心了吗? 就像之前丽贵妃落水,蒋昭仪她们逼着皇上把珍嫔娘娘打入冷宫。 珍嫔娘娘只看到皇上护着丽贵妃,却不知道在朝堂上,宋丞相领着那班文臣,逼迫皇上,非要皇上处死珍嫔,为此还罢朝三天,想逼皇上妥协。 但皇上没理会,反而吩咐内务府要照顾好珍嫔娘娘,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不能让她热着或者冻着了,吃食更是不许短缺,珍嫔娘娘才能在冷宫生活得那么好。 那个时候皇上要是不把她打入冷宫,宋家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死她,这是皇上对她的保护。 可这一切,珍嫔娘娘都是不知情的。 还有好多回,后宫的手段用在了珍嫔娘娘身上,皇上知道后都帮她化解了,珍嫔娘娘才能平安健康的怀上龙胎。 她只知道自己的防护措施做得很好,还以为怀上龙胎是她自己小心得来的结果。 其实如果没有皇上,珍嫔娘娘的龙胎早在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人害没了。 珍嫔爱吃荔枝和贡橘,今年夏天,几乎所有的贡橘都进了合熙宫,皇上自己都没吃两个。 荔枝是两广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每经过一处驿站,就取冰镇着,保证荔枝送到皇宫时还是新鲜的。 皇后娘娘也爱吃荔枝,今年也只得一小篮,其他的全都进了珍嫔娘娘的肚子。 往年皇上从来不做这种劳民伤财之事的,是为着喜欢的人,才破了回例。 皇上他就是做的不好的事全被珍嫔娘娘给看见了,记住了。做得对的事是一件也没让她知道,王得全也真是默默为皇帝点蜡了。 “娘娘,皇上让王公公送了御用的龙涎香来,说怕其他香娘娘用着不妥,以后都从他的香料里分出来给娘娘用。” 龙涎香是一种清灵而温雅的动物香,在动物性香料中它的品质最高尚。 香气似麝香之优美,微带壤香,有些像海藻、木香、苔香,有特殊甜气和极其持久的留香底韵,是一种很复杂的香气组合。 气势虽不强,但微妙柔润,留香时间比普通的香料持久三十倍之多。 姜昕玥是挺喜欢的。 她没有拒收这份礼,但也没答应见宣武帝,而是让小轩子出去把赏赐接下,连大门都没让王得全进,他自然也就没能见到姜昕玥,帮皇上说说好话了。 “珍嫔娘娘,这是皇上命人给六皇子或者三公主造的一套长命锁,做工精巧,美轮美奂,奴才给娘娘送进去吧!” “珍嫔娘娘,扶桑送了进贡的礼物来,里头有一件漂亮的扶桑裙,良妃娘娘她们都喜欢得紧,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来了。” …… 王得全隔三差五就要送皇帝的赏赐来合熙宫,流水一样的金银珠宝,珍稀玩物,不要钱似的往合熙宫砸,想砸开那道宫门。 但,姜昕玥东西照收,人是坚决不见的。 进宫以来为了皇帝吃了那么多苦,拿点补偿怎么了? 裴家人以为姜昕玥失宠,裴妩就可以趁机上位,没想到沈家这回竟然出了个痴情种,皇上不但不生气,还小心哄着合熙宫那位作精娘娘。 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裴中书本想趁着六十大寿时宴请皇帝,到时再安排裴妩出场献艺为裴中书贺寿,没想到被皇帝直接拒绝了。 说是宋首辅死后,朝事繁忙,抽不开身。 这都是借口,宋首辅被斩首后,宋丞相也紧跟着被撸了官职,宋家只有小鱼小虾逃过了被清算的命运,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倒了大霉。 别说保住泼天的富贵了,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就不错了。 可这件事对皇上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清算宋家是他蓄谋已久的事,各大官员的替补,皇上也早有决断。 宋家一系的官员前脚落马,皇上这边后脚就已经把自己的人安排了上去。 朝政大事是半点没耽搁,怎么就没时间去裴中书的六十寿宴了? 无非是觉得没必要。 裴妩的第一次出场胎死腹中,但裴中书显然不会就这么放弃,还谋划着第二次皇帝与裴妩的初见。 很没空的宣武帝召见汝阳王和汝阳王妃,以及已经七十高龄,和夫人辞官乡野的前翰林院学士陆老大人进宫。 原因无他,汝阳王和王妃夫妻恩爱,是大燕朝百姓津津乐道的一对璧人。 陆老大人一生只一位妻子,与妻子少年白头,一直相敬如宾,从未吵过架,陆老大人辞官后,民间百姓成亲都很喜欢找这对老夫妻去做赞宾。 好像得到他们的祝福,就也能如他们一样白头偕老。 第134章 洗洗臭嘴 翊坤宫—— “皇后娘娘,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珍嫔三番四次拿乔,折腾咱们不说,您看看皇上都被她拿捏在手心里了,眼里还有咱们这班姐妹吗?” “听说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入后宫了,这样下去后宫如同虚设,要变成珍嫔一个人的一言堂了。” “旁的妃嫔,哪个怀孕了就不来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偏偏她最特殊,是怀了个金疙瘩不成?” “可不就是个金疙瘩么?” 良妃摸着指甲尖尖上的黄金护甲,笑得一脸的不屑“前儿个皇上不还打了一个好几斤重的长命锁给珍嫔肚子里那个?这珍嫔的眼皮子也浅,皇上送的金银珠宝都收下了,独独把那件扶桑的和服给退了出来。” 她眼神觑着叶贵人“喏!就是叶贵人身上那件,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倒造福了叶贵人,让她穿在身上了。” 本来还沾沾自喜,觉得旁人没有,只有她有的叶贵人瞪大了眼睛“良妃娘娘的意思是,这衣裳是姜昕玥不要,皇上才给臣妾的?” 良妃用帕子捂着嘴笑“那不然你以为呢?也就你这憨货要人家不要的的二手货。不过还是很衬你的,毕竟你那么喜欢模仿珍嫔是不是?” 叶贵人被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提着和服的裙摆就向皇后娘娘行了一个非常浮躁的退礼“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还有事,先行退下了。” 看那样子,不是要回去把衣服脱下来,就是要去合熙宫找姜昕玥的麻烦。 良妃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借刀杀人了。 朱皇后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又去招惹叶贵人做什么?她那个莽撞性子,出了事皇上又要怪罪你了。” 良妃哼了一声“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叶贵人要怎么着,那是她自己的事,臣妾可管不着。” 她还在单方面和皇上置气,怪他把去痕胶给了姜昕玥。 汝阳王夫妻从宫里出来,就被裴家的人给拦住了,非要问皇上找他们进宫做什么。 汝阳王妃看中了裴中书的嫡出的次孙女做儿媳妇,自然是站在裴家这边的。 她想了半天“大概是很久没见过我家王爷了,有些想念吧!” 裴中书…… 真无话可说了。 皇上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想念自己的伯父而宣他入宫之人? 汝阳王没野心,又是先帝的亲哥哥,宣武帝的亲大伯,只要他不造反,不给皇上找麻烦,汝阳王府几辈子都是不会倒的。 这也是裴中书为什么不反对,汝阳王妃把世子妃的人选从裴妩换成裴湘的原因。 他总要给裴家留一条后路。 汝阳王看裴家人似乎很无语,赶紧将王妃拉到身后,解释道“皇上的心思真是难猜,他把本王和老陆大人宣进宫,连话都没跟我们说几句,就是让我们一起用了个膳,又让我们去御花园转了一下午,这才把我们放出来的。本王,本王也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什么宣我们入宫?” 裴家人将原话传给裴中书后,裴中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疑惑之中。 难道是皇帝不愿意看到汝阳王府和裴家结亲,所以把汝阳王夫妇叫进宫去提醒了一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多亏了汝阳王夫妇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并没有理解皇上的意思。 那叫老陆大人夫妻入宫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他,让他像老陆大人一样辞官吗? 那怎么可能? 越想心里越乱,裴中书只能加快脚步,想早点把裴妩送进宫去。 有个聪慧的在皇帝身边,时不时还能透一点话出来,不至于要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提心吊胆的猜测圣心。 “砰砰砰砰……” 合熙宫的大门被砸得震天响,向嬷嬷眼神比从前谨慎了许多“娘娘,是叶贵人。” 自从见识到了珍嫔娘娘连太后娘娘都敢打,而且还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把太后娘娘“发配”去了江南,她就觉得珍嫔娘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更加坚定了要留在合熙宫的决心了。 珍嫔娘娘这人不得了,将来会有大造化的,向嬷嬷觉得自己看人得眼光很准,错不了一点。 “她又跑来本宫这里发什么疯?” 喜鹊从外头跑进来“她身上穿着那件……娘娘你说伤风败俗,喧兵夺主的那件扶桑和服。就是上次皇上眼巴巴送来,娘娘却不肯穿,丢出去了的那件。” 姜昕玥心虚的咳了两声,其实那件和服很漂亮,一点都不丑,只是她处于后世小日子国做的那些恶心事,出于个人的民族感情,也为了气宣武帝,才故意那么说,那么做的。 没想到被叶贵人穿在身上了。 大殿的朱红大门还在砰砰响,伴随着叶贵人的叫骂声。 “她还真是仗着叶将军的军功,一点没把除了皇上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污言秽语的越骂越过分,甚至波及到了姜昕玥腹中的胎儿。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小轩子,去恭房里挑点儿夜香泼在她身上,本宫给她洗洗她的臭嘴。” 用夜香洗臭嘴,这么缺德的法子,也就他们娘娘想得出来。 不过小轩子很乐意干这缺德事就是了。 姜昕玥想说主打的就是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嘛! 比屎还臭的嘴,就要用粪水来洗。 几个太监鼻子下绑着布巾,手上戴着布手套,神情痛苦,整个上半身都努力离粪盆远一些。 小轩子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小声道“门一开你们就泼过去,然后赶紧关门听到没有?” 别给叶贵人反应时间,让她冲进来,那可要熏着她家娘娘了。 小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这种脏活在合熙宫,向来都是小太监们的份内之事。 “姜昕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要的东西拿来给我,你配吗?我劝你做事不要这么恶心人,多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小心他生出来没屁……” “哗啦!” “噗!” “哗啦!” 还没等她的诅咒之言说完,三盆粪水从打开的宫门里接踵而至。 “啊啊啊啊啊……” “呕呕呕……” 她身边的宫女也没能幸免,尖叫着跑开,在一边狂吐不止。 第135章 负责发疯 而叶贵人呢? 她整个人都被粪水浇了个透心凉,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定在合熙宫的门口,连呼吸都停止了。 小轩子赶紧招手,后头小太监们飞快的缩回来,将大门“梆”地一声关上。 “快点去洗澡换衣服,臭死了,一会儿咱们宫里都没法住人了。” 小太监们忙不迭地往太监房里跑,唯恐跑慢了,那臭气把他们腌入味儿,可就不能去娘娘跟前伺候了。 就算洗干净了,短时间内喜鹊和霜降也不可能允许他们靠近自家娘娘的。 “啊啊啊啊啊……呕……呕……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尖叫震天响,那“香飘十里”的气味,把原本听到叶贵人来合熙宫找麻烦,心想着可算有表现的机会的宣武帝熏得赶紧转了个身往承乾宫跑。 可不能让叶贵人看见他了,不然抓着他主持公道,他这手都不想要了。 王得全跟在皇上屁股后头,脚下生风的一块儿回了宫,赶紧让太监把宫门关了起来。 这里离合熙宫太近了,万一叶贵人那个拎不清的跑来这里找皇上…… 咦…… 王得全想起刚才匆匆一瞥的几个粪人,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珍嫔娘娘真的是太狠了,这比杀了叶贵人还难受啊! 此时的叶贵人顶着一脑袋的米田共,那股冲天的臭气熏得她眼泪狂流却睁不开眼睛,她不敢张嘴,怕一张嘴,那些恶心的东西就会流进自己的嘴里去,但又忍不住尖叫呕吐。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 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洗干净。 “哈哈哈哈……” 躲在门后偷看的喜鹊笑得前俯后仰“让她再满嘴喷粪,这回咱们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被自己喷到的感觉。” 霜降收敛一些,也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 姜昕玥做了一件这么惊天地,泣鬼神,让整个后宫对她闻风丧胆的大事,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就是她目前最大的目标了。 因着泼粪这个壮举,后宫里对珍嫔虎视眈眈的嫔妃全都熄了火。 谁敢去找她的麻烦啊? 就算不被泼一身的粪水……嗯……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连良妃都暗暗提醒自己,下回再见着珍嫔,不能再那么逞口舌之快了。 万一……呕…… 不能想不能想,根本不能想,那画面实在太美妙了,想到一点儿就想吐。 她现在就是后悔,无比的后悔。 叶贵人住在她的顺安宫偏殿啊! 她带着两个粪人宫女回顺安宫的时候,吓得良妃赶紧把自己这边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严丝合缝的,绝不让一点气味飘进来。 但顺安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特别大。 三个那么大行走的粪人,动静闹得那么大,又是洗澡又是换水又是扔衣服的,良妃总觉得自己都臭了。 更悲惨的是,良妃觉得这事皇上马上就会知道,皇上会不会顺带着连她都嫌弃了? 真是惹一身骚来了。 皇帝最近虽然没有宠幸后宫的想法,但也将叶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下来了,少说半年之内他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是良妃娘娘在翊坤宫请安的时候告诉叶贵人的。” “良妃这张臭嘴,朕看她才最应该洗洗。” 像个长舌妇似的,非要去挑拨一下,现在好了,叶将军又要为了女儿来找他的麻烦了。 准确的说,是找珍嫔的麻烦。 但这一切和美丽动人、温柔优雅、端庄贤淑、倾国倾城的姜昕玥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负责发疯,宣武帝必须给她善后。 果然,人一发完疯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姜昕玥穿着厚厚的狐裘,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呼啸的寒风刺骨“这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喜鹊将热好的牛奶端上来,还和她说着近来发生的事“叶贵人回去足足洗了两个时辰的澡,据说连洗了五天还觉得自己的身上很臭,呕吐不止,前儿个终于病倒了,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去掉半条命了。” “活该!” 霜降狠狠淬了一口“咱们娘娘没招她惹她,她却几次三番的上门来找我们娘娘的麻烦,连龙胎都敢诅咒,她死了才是报应。” 这种连一个小宝宝都不放过的恶毒蛇蝎女子,最好不要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李嬷嬷摇摇头“你们这泼粪是泼得舒坦了,皇上就惨了。叶将军找到宫里头来,要娘娘跪在顺安宫偏殿的门口负荆请罪,皇上不答应,叶将军就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还有好几个官员陪着一起跪,娘娘……长此以往,外头会传您的闲话的。” 虽然有为渣渣龙说话,但最终还是为了姜昕玥的名声着想的。 李嬷嬷一直都是坚定的皇帝党,能这么说,姜昕玥觉得她已经很不错了,果然是在一起久了,都会处出感情的。 当然,渣渣龙除外,他是和谁在一起就和谁有感情。 “传本宫什么闲话?” 李嬷嬷不敢说,但姜昕玥心里很清楚,无非又是妖妃恃宠而骄什么的,她都听腻了,对她没有任何攻击力。 就这么说吧…… 自古没点争议在身上的后宫妃子,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宠妃。 有人骂好啊! 有人骂说明她就成功了。 喜鹊不高兴的撇着嘴“叶贵人也就是会投胎,皇上还得靠叶将军抵御外敌,不然就她入宫以来的表现,皇上非砍了她的脑袋不可。” 要不怎么说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呢? “现在可不能叫叶贵人了。” 向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怕寒气冲着姜昕玥,先将自己的氅衣脱了才过去凑堆道“刚才皇上已经下旨晋了叶贵人的位份,现在咱们要叫她婕妤娘娘了。” 江川瞪了瞪眼睛“咱们娘娘泼的哪是夜香啊?这分明就是在给叶婕妤送登天梯呢!” “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升了婕妤又怎么样? 还不是在他们娘娘之下,下回还敢这么嚣张,不分尊卑,就再让她吃个闷亏,总要长记性的。 长了记性就好了,就会知道他家娘娘惹不得。 第136章 动了真心 第二日,阴沉的天气果然不负众望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姜昕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偎在炭盆前烤火。 “娘娘……” 李嬷嬷叹了口气“老奴瞧着皇上都快变成个雪人了。” 今日大雪,后宫里的娘娘们都在暖阁里围炉煮酒,一边赏雪,一边赏梅花,兴起了还要行酒令。 皇后娘娘是派人来请过皇上的,不过皇上还是以政务繁忙,有空再说委婉的拒绝了。 才拒绝了皇后娘娘,这会儿屁颠屁颠的跑来了合熙宫,让王得全叩宫门,说是皇上要请珍嫔娘娘去赏雪。 她们娘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午睡过后李嬷嬷才忍不住提醒“娘娘,皇上在外头等着您呢!” 再不去,怕是要被别的娘娘截胡了。 姜昕玥伸了个懒腰“当初本宫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随便他要等多久,爱来几回本宫管不着,本宫就是不想见他。” “娘娘您……” “李嬷嬷别说了,喜鹊她们都在庭院里堆雪人呢!您要是实在没事做,就跟她们一道玩去吧!” 姜昕玥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从桌上翻出一本书“再不济,您给我们家小六讲讲故事也行。” 她的话刚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就用力踢了她好几脚,虽然不疼,但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那么多女人生了孩子以后都有妊娠纹,肚子长得这么大,胎儿还要胎动,在肚子里踢来踢去,肚子没炸开已经是件很神奇的事了,长几条纹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肚子里的孩子还在踢腿,好像在抗议他的母妃今日还未给他讲故事。 姜昕玥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去抓他不安分的小手小脚“李嬷嬷,你看,小六都不高兴了。” 李嬷嬷心都被萌化了,赶紧坐在姜昕玥脚下的矮塌上,拿着故事书清了清喉咙“好好好……嬷嬷给咱们小主子讲故事哦~” 庭院里传出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越发显得合熙宫外的宣武帝和王得全很凄凉。 明黄的华盖上已经堆满了雪,需要两个太监一起才举得起来。 远远的,一道淡紫色的窈窕身姿缓缓走来,近前了宣武帝才发现,这身影不是旁人,而是洗荷殿的丽贵嫔,昔日的丽贵妃。 她出门从来都是奴仆成群,香车环佩,几时这样落魄过,身后就跟着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连步辇都没有。 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小髻,发间只攒了一朵小小的红梅,显得清丽又妖娆。 这样朴素的打扮不让她落了下乘,反而透露出一种楚楚动人,柔弱可怜的美来。 她猛得抬头看到宣武帝,本想转身就走,可好像又怕皇帝怪罪,挪着步子向他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冷冰冰的,像个冰块美人。 皇帝“嗯”了一声“起来吧!” 丽贵嫔衣衫单薄,露在外面的一双玉手被冻得红肿发紫,仔细看的话,好像还起了两个冻疮。 皇帝皱眉“内务府没有给你分炭和御寒衣物吗?穿成这样出来,岂不是要感染风寒?” 到时候那些大臣又要嚼舌根子,说他搞死了宋首辅,还虐待宋首辅唯一的嫡孙女。 丽贵嫔还以为皇上是在关心自己,眼中水光潋滟,摇了摇头。 她身后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皇上救救我家娘娘吧!洗荷殿里的蒋昭仪可了劲的欺负丽贵嫔。内务府送来的银丝碳要抢,司衣房送来的御寒衣物也要抢,但凡是我们娘娘好了一点,她就要来为难。皇上,再这样下去,我们娘娘……” “夏禾!” 丽贵嫔低喝一声“别说了。” 又是这种套路。 珍嫔说,如果不想让别人说出关于自己的话来,从一开始察觉到就会捂住那人的嘴巴,而不是等别人把话都说完了,才假惺惺的让别人别说了。 “娘娘为何不说?” 夏禾红了眼“难道就任由蒋昭仪那样欺负咱们吗?” 宣武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丽贵嫔那张脸,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寡淡无味。 雪花在丽贵嫔的肩膀上化开,让她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寒颤。 宣武帝摸了摸身上披着的御寒披风,转身就对王得全道“把你的斗篷脱下来给丽贵嫔,再带两个人去洗荷殿敲打一下蒋昭仪,不要太过火了。”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不要太过分……什么叫不过火呢? 意思是小小的欺负一下是可以的。 王得全满脸的为难,但皇上发话了,他还能不听吗? 可丽贵妃那向后仰的身体躲避着王得全,分明是不想要他的,只想要皇上的。 宣武帝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到丽贵嫔求助的眼神,更加捏紧了自己的披风。 不行!绝对不行! 珍嫔知道了会不高…… 哎? 皇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开了似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怕珍嫔生气? 他怕珍嫔? 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小的嫔妃? 这太不像他了。 “哎……皇……” 身上的斗篷都是王得全那个狗奴才的臭味,丽贵嫔强忍着恶心,跟在王得全身后,一边抗拒,一边又想让王得全带人去洗荷殿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蒋媛她算个什么东西? 昔日自己座下的一条恶犬,也敢来主子面前狂吠不止了。 不就是欺负她现在背后无家族帮衬了吗? 宣武帝现在有点慌。 皇帝仪仗向前走了几大步,又转身往合熙宫走了两步。随后又想着回承乾宫,如此反复了六七次,才咬了咬牙,快步回了承乾宫。 入了自己的寝宫,他把人全都赶了出去,静静地坐在书桌后,慢慢的将思绪捋清楚。 首先,他看到丽贵嫔之后,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之情了,只是怕它那个样子出现,败坏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其次,身上这件披风也确实不想给她穿,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珍嫔生气地脸,他真的害怕珍嫔生气。 最后可以得出结论,他似乎……好像……应该是对珍嫔动了真心。 第137章 被毒蛇盯上 从前他若是看到丽贵嫔这么可怜,早就上去安慰,将欺负她的人也欺负回去了。 她今日又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地打扮,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时丽贵嫔对自己释放的求和之意。 如果他今天跟着丽贵嫔走了,夜间肯定是要歇在丽贵嫔的住处的。 他知道这次宠幸也意味着,丽贵嫔会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重新在后宫拥有姓名。 可宣武帝只要一想到珍嫔从前被她掌掴,跪坏了膝盖,后又因她入冷宫,他心中对丽贵嫔的厌恶就已经胜过往日的喜爱。 从前珍嫔待他掏心掏肺的好,他没有察觉,只觉得她就应该这么对自己。 如今珍嫔气恼了,再不理睬他了,他心里才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什么后宫美人,朝政大事,他都没兴趣。 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珍嫔的人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肚子多大了?小六乖不乖?有没有踢他的母妃?没有他讲故事给小六听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珍嫔她上次还说等月份大了,孩子胎动得厉害,她会很害怕。 现在呢? 接近年关,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眼瞅着马上七个月,严太医说看珍嫔的脉象,八成怀的是个小皇子。 他家小六踢人疼不疼啊? 珍嫔没有半夜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吧? 她那么胆小,肯定哭了。 宣武帝咬着牙,闭上眼,仰头面向屋顶,脖子靠在椅背上,以一种他从前从来都不会的姿势坐着,良久才睁开眼睛。 那双有漩涡一样深邃的眼睛坚定的看着门口,下定决心一般,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大雪一直未停,黑沉沉的天气让人的心情没由来的烦闷。 曾经对着王得全大骂阉人狗奴才,恣意妄为,宠冠后宫的丽贵妃,如今的丽贵嫔,也要对着王得全笑成一朵花。 “有劳王公公了。” 丽贵嫔对夏禾道“快请王公公进来坐坐,把今年皇上新赏的碧螺春泡一杯,请王公公尝尝。” “多谢丽贵嫔娘娘的好意,奴才心领了。” 王得全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茶,奴才就不喝了,奴才去和蒋昭仪娘娘说几句话,皇上身边没人伺候,奴才还要赶着回承乾宫呢!” 说着,就躬身退下了。 夏禾甩了甩帕子,翻了个白眼“狗仗人势的臭腌狗,娘娘请他喝茶是看得起他,他倒摆起谱来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他落在咱们手里的那一日。” 说着,她就要去动手扯下王得全的斗篷扔掉,扯了两下却没扯动,有些惊讶地抬眸看向丽贵嫔“娘娘?” 丽贵嫔抓住斗篷的手指,青筋都露了出来,可见有多用力。 她红着眼框,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愤怒与恨意填满了整个胸腔“夏禾,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丽贵妃了,一字之差,犹如天堑。祖父已经不在了,父亲在家中就指望着我过活,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必须学会向现实低头。” 腌狗的衣服又怎么了? 她有穿上身的一天,就有脱下来的那天。 王得全从蒋昭仪的主殿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丽贵嫔站在门口目送自己。 他没有得意也没有傲慢,只觉得浑身发寒,似乎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见丽贵嫔是真的与从前那位丽贵嫔不一样了。 宫中可怕的不是嚣张跋扈,都坏在明面上的人,而是笑眯眯地笑面虎,那才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姜昕玥也听说了自己宫门口发生的事,喜鹊和霜降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呢! “丽贵嫔这回丢脸丢大了,明儿个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不知道人家要怎么笑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她那般算计我们家娘娘,如今轮到她自己,她也扮起可怜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怎么说也宠了丽贵嫔十几年了,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这后宫的女子,特别是像丽贵嫔这样从高处跌下来的,如果没了皇上的宠爱,该怎么活啊?” 喜鹊倒不是在可怜丽贵嫔,她那样害她家主子,怎么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只是因为丽贵嫔的遭遇,有感而发而已。 昔日的丽贵妃是如今的丽贵嫔,那来日的丽贵嫔,又是今日的谁呢? “你赶紧少说两句。” 霜降打量着姜昕玥有些怔怔地表情,连拉带拽的把喜鹊拉出门去“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娘娘正是怀着孕敏感的时候,你对她说那种话,不是让她胡思乱想吗?严太医都说了,孕晚期最忌忧思多虑,很容易早产的。”https:/ 喜鹊拍打着自己的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皇上他……皇上他太过……” 太过薄情了。 终有一日,也会这样对她家娘娘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霜降表情严肃的教训她道“合熙宫里还有其他人的眼线,你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还要连累娘娘,你以后嘴上上个门把,别什么都往外吐露。” 不止有别宫娘娘安插的眼线,还有一个李嬷嬷,她可是皇上的人。 “娘……” 向嬷嬷正想安慰默默神伤的珍嫔娘娘,却见她无神的双眼里突然有了亮光“喜鹊,霜降,你们去御膳房和高总管说,本宫今日的午膳要自己动……哎?” 她到处看了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向嬷嬷,喜鹊她们呢?奇怪了,刚才还在这儿的,我就想了个菜的功夫,怎么不见了?” 向嬷嬷我的母语是无语。 合着喜鹊和霜降在这儿说半天,还以为让她伤心了,结果人家一个字都没听到,那个漂亮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就想着怎么做好吃的。 刚才她两眼无神,那难过伤心的表情,是在想菜式。 难过伤心也是因为大燕朝的厨具有限,可能做出来的火锅并没有后世那么好吃。 但是在入秋的时候,姜昕玥已经让高总管打了两口铜锅,就是想着冬天了涮火锅吃的。 聊胜于无嘛! 第138章 冰雕 王得全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就看见皇上一个人在大殿里坐着,跟睡着了似的。 “皇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您这是……” 宣武帝一拍桌子,对着他问道“雪停了吗?” “应该快停了。” 王得全如实回道“蒋昭仪娘娘那里,奴才已经敲打过了,应当不会再那样苛刻丽贵嫔娘娘了。” “雪快停了……” 他完全忽视了王得全后面那句话,起身道“让内务府把宫里所有会雕凿的工匠送到合熙宫门口来,要快。” 皇上这又是要唱哪出啊? 暖阁—— 朱皇后喝着宫女温好的梅花酒,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有小宫女从外头进来,她走过的地方带起的寒意,便可知外头有多冷了。 她附在在良妃耳边说了几句话,良妃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可真是稀奇了。” 小宫女悄悄退下,朱皇后带笑看向她“良妃这是遇到什么稀奇事了,也说出来给咱们大家伙听听。” “还不是丽贵嫔……” 她往椅子上一靠,颇有当年丽贵嫔得宠时的架势“咱们今日不是邀请了洗荷殿的蒋昭仪和丽贵嫔一道来嘛!蒋昭仪这个人自从从冷宫里放出来就不合群,拒绝了也是寻常。那丽贵嫔也以身子不适推脱掉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她捂着嘴大笑“她呀……跑去合熙宫门口偶遇皇上去了。” 那还真是狗急跳墙,什么昏招都使出来了。 这后宫还有谁不知道皇上痴迷珍嫔的? 他怎么可能在珍嫔的宫门口,被丽贵嫔给勾引了去? 皇上要真去了,那他不是成心给珍嫔添堵吗?还求什么原谅啊?直接和丽贵嫔双宿双飞得了呗! “哎呀!本宫现在想起以前的丽贵妃,都快忘了她是什么样的了,上回在御花园瞧见,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呢!” “就她那个猖獗的模样,臣妾早就觉得她总有一日是要失宠的。” “虽说她如今是贵嫔,可本宫瞧着她远没有珍嫔体面,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然而提起珍嫔,她们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皇上何止是不给丽贵嫔面子? 是后宫里的女子,加起来都没有一个珍嫔重要。 丽贵嫔是错估了形式,还以为皇上对她余情未了,想着自己主动一点,她和皇上之间就会有故事了。 她们只是比丽贵嫔更快的意识到,论抢人,谁也不是珍嫔的对手。 众人拿着丽贵嫔做筏子,尽情取笑的时候,姜昕玥刚睡了午觉起身。 “笃笃笃笃……” 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开凿的声音传来,扰人清静。 “外面怎么了?” 午膳吃的火锅,爆辣的,偶尔这么放纵一回,姜昕玥觉得心情好得很。 所以这个午觉她睡得有点久,也有点沉。 喜鹊哈着手从外头进来,两只眼睛里都冒着惊喜的光“娘娘,你快出来看看,好漂亮啊!” 向嬷嬷和李嬷嬷一起伺候着姜昕玥更衣,把她从脖子到脚踝包得严严实实,通身白色的旗装和棉裤,以及白色的及地狐裘斗篷,活脱脱像一只奶乖奶乖的白兔子。 推开门便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她穿过长廊,来到前殿,推开花厅的镂空雕花木门,举目望去,竟像是来到了后世的冰雪之城哈尔滨。 高耸的宫墙外,一道冰桥延伸了进来,落在了合熙宫的宫墙内。 不停的有工匠模样的人从高高的冰桥上走过,院子里已经有很多工匠在忙活。 像是把整个京城的雪都搜集了来似的,院中建起了冰雪的景致。 有假山、有花草、有树木……甚至还有按照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等人雕刻出来的小人儿,他们被踩在了院中各处,雕刻手艺之高超,堪比后世的蜡像博物馆,十分的惟妙惟肖。 正中央还有皇帝和姜昕玥的雕像,两个雕像手牵着手,亲密无间,笑得很是开心。 从姜昕玥的脚下,一直至合熙宫的宫门口,都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指引着她向前。 李嬷嬷笑了笑“皇上怕娘娘您脚底打滑,特意让老奴等人铺上的,娘娘快去看看呀!” 红毯的尽头,就是宣武帝与她的雕像。 差不多是她的原型这么高,看着很神奇,姜昕玥也高兴的搭着喜鹊的手,一步步走向冰雕。 “当当当……” 走近了还能看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匠人,正在地上凿着什么。 “你……” 那背影太过眼熟,姜昕玥正想与他说话,那人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吓得她向后退了两步。 “小心!” 宣武帝扔下凿冰的工具,伸手揽住她的腰,因为手指冰凉,并不敢张开手掌触碰她,而是握着拳头,用手腕承受着她的重量。 “皇……皇上?” 姜昕玥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而后马上皱眉,很生气的将宣武帝推开“皇上这是做什么?” 漫天的火红色梅花花瓣从天而降,极致的白与红结合,浪漫而又热烈。 宣武帝委委屈屈地上前,王得全知道皇上这是要放大招了,忙招呼着看热闹的宫人们全都退下。https:/ 帝王之柔弱,不是他们能看的。 已经两个多月了,珍嫔娘娘再不原谅皇上,他们承乾宫的日子可真过不下了。 如今珍嫔娘娘已经升级成了承乾宫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二,之一是皇帝本人。 唐士良手底下两个小太监苦中作乐,还开了赌局,赌珍嫔娘娘还要多久才能原谅皇上,重开合熙宫的大门。 一大部分的人赌的是三天之内,而王得全把开设赌局的小太监骂了一顿之后,悄悄地从唐士良那里下了十金,赌的是三个月内。 赌三天内的人早就输了,只有极个别聪明又胆大的,想着以小博大,反其道而行之也赌了三个月内。 想到那个赔率,王得全就忍不住哼起了歌来。 宣武帝脚步坚定的走向姜昕玥,她笼在斗篷下的身型比之前圆润了一些,但并不显得臃肿,反而为她的美艳增添了几分玉雪可爱。 “爱妃,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一回好不好?” 第139章 教朕做好夫君 让一个皇帝对自己认错,放在别的妃子身上,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可姜昕玥不会。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双手叉腰,樱桃小嘴微微嘟了起来,表达着不满“皇上错哪儿了?” 也亏得这具身体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所以做起这种卖萌的动作来显得可爱又自然,仿佛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不然换个成熟点的,比如说朱皇后来,皇帝可能会吓得撒腿就跑。 宣武帝不厌其烦的去拉她的手,姜昕玥甩开他又去拉,甩开又拉,最后姜昕玥自己都甩烦了,便由他去。 “皇上若说不出自己哪儿错了,臣妾还是请皇上哪来的,打哪回去,臣妾无福消受皇上的圣恩。” 她终于能听自己好好说话,宣武帝更加抓紧了她的手“玥儿,朕从出生开始,母后就以一个帝王的标准要求朕,朕从小不可以大哭,不可以大笑,若是宫人们敢带着朕玩,第二天宫里伺候的人都会换一批。长大些,母后就不允许朕有心爱之物,小时候朕养过一条蛇,在母后的刻意为之下也没了。朕可以很自信地说,自己是一个好皇帝。但朕……朕做不好一个好夫君。” 他眼中的小心翼翼,饱含期待的光让姜昕玥觉得,是时候收网,让这条大鱼躺进自己的池塘了。 但示弱的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所以她还是绷着一张脸没说话,只是比起先前抗拒的姿态还是劝和了不少。 这给了宣武帝极大的勇气和自信继续说下去“玥儿,朕不该事事权衡利弊,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朕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不应该三心二意,为了平衡朝堂而让你受委屈。而且,日后朕也不可能遣散后宫。因为朕先是皇帝,才是你的夫君,朝堂稳定,百姓安乐,这是朕的责任。” 怕姜昕玥再生气,他立马解释“但朕向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为了后宫中的任何人让你受委屈。朕做不到遣散后宫,却可以独宠你一人。朕或许还不太会做一个好夫君,但玥儿可以教朕的是不是?” 这番表白说得还是很中肯。 他没有天花乱坠的去承诺一些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也没有说些好听的,肉麻的话来哄自己,而是把将来可能会让姜昕玥介意的事情率先坦白了。 他做不到遣散后宫,因为他是皇帝,不能让前朝震荡。他也做不到以后别的妃子他就不临幸了,那些女子进宫,都是带着家族使命的,不临幸她们,她们的家族会不安,也就无心为皇帝尽心尽力的办事。 其实这些道理姜昕玥都懂,皇帝做不到才是正常的,要做到这些,除非他不做皇帝了。 但那更是不现实的天方夜谭了。 所以宣武帝肯这么诚实,她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说明这两个多月,他也有在用心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取得她的原谅?也认真的去分析了,自己哪些事情做错了,应该向她道歉。 可自古以来,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才是对的,独宠一人便会让后宫失衡。 只是因为宣武帝已经被姜昕玥洗脑,觉得爱一人就只能爱一人,心里眼里,自己的身心都该只属于一人,这才觉得自己三心二意是错。 这又不是后世一夫一妻制,这是一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皇朝,而她的男人是这个皇朝金字塔尖上的男人。 能有这个觉悟,全靠她孜孜不倦的pua和洗脑。 姜昕玥眼中已经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在宣武帝期盼的眼神中,很随意的吐出几个字“看你表现吧!” 如果还是没几日就故态复萌,她就要为自己打算,考虑一下去父留子了。 只不过去父留子的风险系数和难度系数太高太大了,就算成功,皇后和德妃那里还有皇子,皇位也轮不到她儿子去坐。 暂时还是靠着皇帝庇护,待姜家羽翼渐丰,或者她的孩子在皇后娘娘以及德妃娘娘的光环掩盖下,先发育一波,静待时机。 这是最佳的方案。 在此之前,她和孩子都需要皇帝的保护。 她没再阻止宣武帝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进来,王得全见此情景,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不过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还是赶紧克制自己,回头让唐士良给他算算,那赌下去的十金给他赚了多少了? 珍嫔娘娘活菩萨啊! 散财仙女啊! 合熙宫的宫人眼见着自家主子和皇上和好如初,一个个也都跟捡了钱似的,十分开心。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但合熙宫里喜庆的气氛,也比过年差不了多少了。 朱皇后一开始发现了摘梅花的侍卫,气得不得了,满宫的人都知道她今日在暖阁这边煮酒、赏雪、看梅,结果那不长眼的把开得最艳丽得几树花全都摘光了,这不是打她堂堂皇后娘娘的脸吗? 良妃做为朱皇后的马前卒,她的主子不方便动怒,露出丑态来,她当然是一马当先的冲下了暖阁,其他人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她们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皇后娘娘以及满宫的妃嫔作对? “放肆!” 良妃踏入梅林就开始发作“哪来的登徒子,不知道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嫔妃在此处赏花吗?你们把这几株梅花摘光了,皇后娘娘赏什么花?” 梅花梅花,这下真成了“没花”了。 几个侍卫听了也没停下手,甚至加快了几分速度“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命臣等在一刻钟内摘满三大框梅花,臣等实在耽搁不得,误了皇上的事,臣等脑袋不保啊!” 哦! 是皇上啊! 那没事了。 朱皇后挥开良妃,露出和气的笑“皇上有没有说这梅花送去哪里?这么多花是要酿梅花酒吗?本宫那里还有十几坛梅花酒,若是皇上喜欢,这就命人送去承乾宫。” 领头的侍卫从树上跳下来,对着朱皇后抱拳“回皇后娘娘的话,梅花是要送去合熙宫的,皇上还在等着弟兄几个,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几个抬着大竹筐的侍卫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第140章 愤怒的皇后 珍嫔珍嫔……又是珍嫔! 合着这满宫妃嫔都是在一个小小的珍嫔让路。 朱皇后面上更是挂不住,她邀请皇上来一起煮酒赏雪,皇上说政事烦恼不得空,这会儿却摘了她们赏的梅去给珍嫔。 怎么? 是打量着珍嫔不肯出宫门,想让她足不出户就看到这鲜艳的梅花吗? 她连最基本的,端庄优雅的微笑都维持不住了,黑着脸道“既然最好看的花都去了珍嫔的合熙宫,那咱们也去珍嫔那儿瞧瞧,是不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可看吧!” 皇后娘娘终于肯出手教训珍嫔了,后宫众妃哪有不愿意的? 只有金昭仪捂着额头靠在宫女身上,病恹恹的道“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多饮了几杯,这会儿子头疼得厉害,请容许臣妾回宫去歇息,臣妾的头实在太痛了。” 她都这么说了,朱皇后向来是个“宽厚仁慈”的,也不好强迫她,只能让她退下。 金家出了个与后妃厮混,给皇帝戴绿帽子的金无庸,整个家族都已经获罪,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只怕只能等到皇帝大赦天下时才能出来了。 金家已然没落,就连金昭仪这条命都是姜昕玥救的,她实在不愿意被逼着和姜昕玥站在对立面。 更何况,经过淑妃一事,她也看得很明白了。 淑妃做为皇上的白月光,这么多年在后宫身居高位,屹立不倒,就算一开始丽贵嫔和皇后娘娘没发现她的特殊之处,但后来应该也觉察过来了。 良妃、德妃能在妃位上,是因为她们给皇上生了皇子和公主,抬高良妃与德妃的身份,皇子和公主的身份也相对而言尊贵一些。 淑妃那时表面上无宠,也没有孩子,那她凭什么坐上四妃之位? 更别说皇上还极度的讨厌吴家人,讨厌和太后有关的人。 荣贵嫔入宫这么多年,也只从嫔到了贵嫔,淑妃又为什么有特殊的待遇? 只能说明一件事,淑妃是皇上真正喜欢的人,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既不想让她被人妒忌,遇到危险,也不想她位份太低,被人欺负。 皇后娘娘和丽贵嫔早就看明白了,却一直没能斗得过淑妃,这么多年让她和皇帝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可见淑妃的本事也很了得。 可这样一个本事了得的白月光,皇后娘娘和丽贵嫔都没能斗倒的人,最后却败在了入宫不到两年的珍嫔手里。 可怕的是,她仅凭着猜测,就知道了淑妃是怎么和她哥哥密谋要害她的事。 并且推断出他们要毁了她的清白,从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挑拨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还能提前找到她,教给她保命的法子。 虽说金昭仪很清楚,珍嫔不过是利用她把自己摘干净,但她却不得不照着珍嫔说的去做。 因为她不去举报,她也得死。 她死了,还有谁记得那些被关在大理寺的家人们呢? 所以她不能卷入皇后娘娘与珍嫔之间的争斗,她还指望着珍嫔将来上位了,可以帮她向皇上求情,放金家人出来。 就算是当成她没有告诉皇上,是珍嫔让她去举报自己哥哥的事好了。 “咦?” 德妃看着合熙宫嘛大开的宫门道“珍嫔把门打开了?” 再仔细看看,阳光下那一座冰桥闪闪发亮,快要刺瞎人的眼睛。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啊!那是用冰雪雕刻的冰桥,好漂亮!” 众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去一探究竟。 “这珍嫔到底在搞什么鬼?” 良妃不满道“把宫里的工匠都当成什么了?这些可都是民间征集来的最厉害的雕刻大师,专门为皇上建造宫殿,修葺宫殿的,她也太任性了。皇后娘娘,这次您绝不能饶了她。” 朱皇后从暖阁一路走来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没好气道“本宫心中有数。” 要真是珍嫔任性妄为,宫门说开就开,说闭就闭,不把宫规教条放在眼里,她也不介意行使自己东宫皇后的权利,给珍嫔一点小小的教训。 走近之后,合熙宫门口的太监和侍卫赶紧给皇后请安,却不让开。 朱皇后狠狠皱眉“怎么?本宫来看望珍嫔也不许进了吗?” 真当这后宫是姜家的后院,还敢拦着她这个后宫之主? 江川跪在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里头陪着珍嫔娘娘呢!请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皇上不陪她们看雪也就算了,送花来给珍嫔也算了,可他居然本人就在合熙宫里? 那看来外面这冰雕的拱桥也是皇上让工匠建的了。 他倒是会浪漫,把她这个发妻的脸面置于何地? 可再生气,朱皇后也得忍着。 换做平时,她不会去做一个讨嫌的人,到今日她也和皇帝杠上了“那就去通报。” 江川看了朱皇后一眼,赶紧躬着身子跑进去,待霜降进去说明情况之后,皇帝同意了,他才进了内殿回话“皇后娘娘带着良妃娘娘、德妃娘娘、张容华和后宫众妃气势汹汹的来了,奴才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皇上您看……” 王得全赶紧说道“方才去摘梅花的侍卫说,皇后娘娘她们在赏花。” 那肯定就是因为摘了花,让她们不高兴了。 宣武帝才与自己的玥儿和好,还没温存多久就被皇后等人扫了兴,很是不悦道“不就是几朵花吗?年年赏年年赏也没看够?朕要摘几朵花还要经过她的同意不成?” 姜昕玥吹了吹唇边的热奶茶,慵懒地坐在软榻上道“可能有什么误会,皇上出去瞧瞧不就是了?” 在她面前发什么火? 吓到她家小六了。 宣武帝不敢再惹姜昕玥生气,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带着王得全出去了。 喜鹊问道“娘娘不去吗?” 姜昕玥“嗤笑”一声“本宫去干嘛?皇上和皇后吵架的时候本宫去递刀?还是让那些女人嫉妒的嘴脸污染本宫的眼睛?” 宣武帝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替她化解,那还是赶紧的滚出去,别留在这里浪费空气。 第141章 皇帝化身沈怼怼 孩子马上七个月了,再安稳三个月她就要生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 她的出现只会惹怒那些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还是让皇上去给她们泼一盆冷水,让她们冷静冷静的好。 宣武帝快步走出合熙宫,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俯视众人。 朱皇后带头向皇帝行礼,被叫起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男人劈头盖脸道“朕摘了几朵梅花就让你们都不开心了,想来合熙宫找珍嫔的麻烦是吗?” “皇……” “王得全!” 宣武帝不给朱皇后解释的机会,直接冷着脸下令道“王得全,让内务府的人去暖阁那边,把所有的梅花都砍了,从今往后,不许再种梅花。” 宫里的娘娘各有各的爱好。 就像丽贵嫔喜欢海棠花,朱皇后却只爱那一抹傲雪寒梅独自开。 “皇上!” 朱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的控诉,已经化为了实质。 皇帝却像没看见似的“今后若再有人借着花的名义来找珍嫔的麻烦,那以后这宫里都没必要种花了。朕还没听说过开个花是不许摘的,它明年照样开得艳丽,真不知道你们这么计较这一朵两朵的做什么?” 这话不仅把皇后娘娘带进去了,还把当初因为珍嫔摘了一朵海棠,就罚跪她的丽贵嫔也包括了进来。 好像宫里的女人都这般小气刻薄,因为一朵花就恨不得要人性命似的。 这是一朵花两朵花的事吗? 这关乎她做为中宫皇后的尊严,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德妃的眼神往皇帝身后探了探,没见姜昕玥出来,万般手段也没法发挥。 她向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众人之后,不冒这个头,凭白让皇上厌烦。 朱皇后这会儿气得见风疼的毛病都犯了,身子晃了晃,多亏了纷纭扶住“娘娘……”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脾性“这满宫的花和嫔妃,都是皇上的,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皇上别忘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珍嫔再得宠,她也是妾妃,应当每日向臣妾问安行礼。这合熙宫的宫门,不是她说关就关,说开就开的。”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不能向皇帝发泄,就只能拿珍嫔出气了。 宣武帝看了朱皇后半晌,朱皇后毫无退却之意,他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皇后莫不是忘了?珍嫔的禁足令是太后下的旨,解禁时间是年底,如今离新岁宴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珍嫔此时解禁有何问题?” 朱皇后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光记得珍嫔任性关闭宫门的事,忘了她就算不关闭宫门,也被太后禁足,原本就是不能出合熙宫的。 眼看着皇后娘娘被怼得心口疼,良妃咬了咬唇道“但她将一国之君拒于门外,这本就是以下犯上,若后宫嫔妃人人都学了她这……” “这是朕与珍嫔之间的情趣,朕都没有意见,良妃你倒是很多管闲事的样子。” 今日的宣武帝,已经化身成了沈怼怼。 所以男人有时候其实不是不懂怎么保护一个女人,只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一番辩论下来,朱皇后与良妃全都败阵而归,宣武帝才能如愿进了里间去给珍嫔肚子里的小六讲故事。 天知道他两个月没给孩子讲故事了,还真的挺不习惯的。 这孩子可是他从珍嫔怀孕起,就亲自手把手照顾着的,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 合熙宫里又恢复了皇帝每日来点卯的日子,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不需要王得全提醒了,每日到了点就很自觉的起身往合熙宫里来。 鉴于他表现比较优秀,姜昕玥还赏了他一顿火锅吃。 考虑到他没那么能吃辣,铜锅做成了鸳鸯锅的形式,按着她的吩咐,高总管准备了各种小料,宣武帝吃菌菇汤底,觉得不够辣再去调小料。 姜昕玥自己吃的辣汤锅,吃得小嘴通红,眼睛里泪光闪闪的,看得宣武帝都痴了。 他的珍嫔不仅美丽不减,反而越来越好看了,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继承他们两人的优秀容貌? 若是有,那还真是不知道要漂亮成什么样了。 但是总之,父母的先天条件摆在这儿了,他相信他的孩子一定会非常漂亮。 还有三个月就开奖,宣武帝自己默默的在心里把期待值都拉满了,更是不允许珍嫔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合熙宫的守卫和排查,比以往更加严格起来。 甚至他把原先安排给姜昕玥的几个稳婆全给换了,让唐士良亲自安排人,跟着严太医去民间挑选了几个很有声望的秘密带进宫来。 怕她们被人收买,在姜昕玥生产时加害她,宣武帝还命人将她们的家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依严太医所说,姜昕玥这一胎因平日里保护保养都很得当,姜昕玥平时也很注意运动和饮食的结合,所以胎儿发育得很健康。 她自己每隔七天就量一次自己的腹围,时刻掌控着胎儿的大小,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是非常好生产的。 所以如果到时候姜昕玥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一尸两命什么的,宣武帝会杀了所有的产婆,以及她们的家人,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所以那些产婆就算想收受钱财或者好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去享受。 顺安宫—— “主子,您吩咐奴婢做的事做不成了,皇上把原先的产婆都赶了出来,想要珍嫔的命,恐怕还要另寻它法。” 女子躺在摇椅中,不大的屋子里燃着一盆上好的金丝碳,温暖的气息熏得人直犯困。 她听稳婆把话说完后,轻轻睁开双眼“那东西放进去了吗?” 稳婆会在门外连连点头“按着主子的吩咐,已经放在珍嫔的床底下了。” “那就行了。” 女子懒懒起身“皇上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正是喜欢得紧的时候,咱们暂且不要动这条线,等哪日皇上表现出对她厌烦了,咱们可以用这个,把珍嫔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稳婆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主子英明。” 女子那双眼睛往旁边看了看,立马有太监走出来“走吧!既然没你什么事了,那我这就送你出宫去,你记得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第142章 威胁皇上 合熙宫里天天过年似的热闹,更显得翊坤宫的萧索冷清。 自从那天帝后二人发生争吵,皇后娘娘愤而离席开始,皇上就没来过翊坤宫了。 就连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按着祖宗规矩,皇上必须来翊坤宫过夜,他也没来。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在承乾宫睡,也不来陪皇后娘娘。 宫里头的风水轮流转,一天一个样。 那日后宫妃嫔们还和朱皇后一起嘲笑丽贵嫔,转眼间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殊不知宫妃们私底下也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居然学珍嫔的样,和皇上吵架。 以为谁都是姜昕玥那个狐媚子,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吗? 那也得有她那么漂亮才行啊! 现在好了,弄巧成拙了,皇上都不搭理皇后娘娘了。 也怪不得朱皇后觉得丢人,连宫妃们每日的请安也免了,除了头风病发作,更多的应该还是觉得没脸吧! “娘娘……” 纷纭将炭盆点着“要不咱们还是去向皇上认个错吧!眼看着马上就是新岁宴了,要是朝臣们看出您与皇上不合,这……” 五皇子说到底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今后能不能被立为太子,还要看朝臣们的支持和皇上的心意。 “哗啦!” “本宫不去。” 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碎了一地,朱皇后胸口剧烈起伏“本宫与他夫妻数十载,她为了一个妾妃,如此打本宫的脸,本宫还要舔着脸去求他原谅,凭什么?” 当然凭他是天子,凭他能掌控这后宫众人的生死荣宠啊! 其实这些东西,在理智上来说,朱皇后未必不懂。 但在情感上来讲,她无法接受。 朱皇后出自世家大族,生来尊贵无比,把面子和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这一点从为什么良妃口无遮拦,却能深得皇后重用就能看出来。 因为良妃就是朱皇后的嘴替。 所有她因自持身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粗鄙话语,都通过良妃的嘴说了出来,她只要听着就觉得解气。 可这次因为珍嫔“恃宠而骄”,将皇上拒之门外,皇上都能毫不怪罪,反而处处小心哄着,明知皇后带人在暖阁赏花,还让侍卫去摘花。 好吧! 摘花也就算了,那在她生气,欲上合熙宫理论之时,皇帝能不能像哄珍嫔那样,表达一下歉意,稍微给她一点后宫之主的体面? 没有! 不但没有,皇帝还下令砍了暖阁所有的梅花,就因为她打扰了他和珍嫔相处的温馨时光。 犹记得当年她刚和沈邺大婚,第二日一起去慈宁宫谢恩之时,太后娘娘对她百般刁难,皇上却护着她。 意气风发的皇帝带她去了暖阁赏雪。 还说“朕知道你喜欢梅花,所以命人在这里种满园的梅花,你可以随时来这里赏花煮酒,也是美事一桩。” 不久后梅园开花,盛景夺目,谁不羡慕她得皇上相护? 每年冬日下雪后,她邀众妃煮酒赏梅已经是固定的娱乐项目。 现在,一切都被珍嫔给毁了。 皇上早就忘了当年是怎么承诺为她种下一片梅林的。 这让她怎么释怀?怎么去低声下气的向皇帝认错? 她哪里错了? 中宫皇后与皇上关系僵持,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合熙宫的珍嫔独得圣宠,哪怕怀着身孕不能侍寝,皇上也总是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儿过夜。 终于在离新岁宴只剩十几天时,朝堂上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叶婕妤的父亲叶将军率先发难“皇上,臣听说皇上最近独宠珍嫔,后宫众妃怨声载道,皇上如此偏宠一人实在不妥,珍嫔有孕还缠着皇上不放更是品行不端,还请皇上以皇嗣为重,雨露均沾。” 那些有女儿在宫中为妃的大臣纷纷下跪“请皇上以皇嗣为重,雨露均沾。” 也只有叶大将军胜仗归来,才有胆子起这个头,旁人都是不敢做这个出头鸟的。 毕竟皇上处置吴家和宋家的余威仍在,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怀恨在心,下一个就处理了他们? “听说?” 宣武帝手里捏着腰间挂着的荷包,荷包上蹩脚的针法说明着绣荷包之人的女红很差劲。 他脸上甚至带着微笑“叶将军听谁说的?” 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怎么瘆人“听叶婕妤说的,还是听叶将军你安排在宫中的眼线说的?” “臣不敢!” 叶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道“皇上,后宫之中妃嫔众多,若皇上只专宠珍嫔一人,难免会让后宫失衡,后宫失衡则前朝不稳,皇上做为一国之君不应该如此任性妄为,还有那珍嫔,勾得皇上失了心智,理应重罚。” “叶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 已经官拜正三品的刑部尚书姜堰昆不赞同的看着叶将军“皇上要宠谁,不宠谁,那都是皇上的房中事,和前朝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不宠幸你的女儿,你就不为大燕朝打仗了?那不是威胁皇上吗?叶将军,你胆子可真大啊!连皇上都敢威胁。” “你!” 叶将军瞪着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愤怒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字字句句都是为皇上着想,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江山社稷是皇上的事,要你想个什么劲儿啊?你就为皇上办好差事就行了,心别那么大那么野,不知道还以为你想做皇帝呢!” 姜堰昆碎碎念完,叶将军已经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姓姜的,你是因为皇上独宠的是你的女儿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废话!” 姜堰昆嘿嘿一笑“那皇上要是独宠的是叶婕妤,你的尾巴也要翘到天上去啊!还会在这里要皇上重罚叶婕妤不成?” 那当然不会。 叶将军被他直白的问题问得老脸一红“你这……” “还有你们这些人……” 姜堰昆枪口一转,又对准了跪在叶将军身后的大臣们“你们也要威胁皇上?” 不睡他们的女儿,就不给皇帝办事,要让前朝动荡? 十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没这回事啊……没这回事…… 第143章 爱屋及乌 姜堰昆以自己的流氓逻辑,让一众大臣无话可说,包括带头闹事的叶将军。 宣武帝下朝的路上还忍不住笑起来,和王得全说道“这姜爱卿还真是个妙人儿,怪不得能养出珍嫔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来。” 牙尖嘴利,可不就是牙尖嘴利吗? 就连他都不是珍嫔的对手,叶将军当然也不是姜爱卿的对手了。 可惜姜爱卿现在不是鸿胪寺官员了,如果他还主办这次的新岁宴,皇帝就让珍嫔把火锅的方子交给他,让他再出一次风头,还能借机升他的官。 “嘶——” 宣武帝想了想“姜爱卿的堂兄,就是举报上司贪污受贿的那个师爷,叫什么来着?” “回皇上的话,叫姜堰锡。” “他现在在京城吗?” 皇上不知道怎么想起姜堰锡来了,但既然问起来,也只能照实说“原先是不在的,但这不是姜尚书升了官嘛!姜家本家那边送了几个学子过来,准备参加科考,今年的因着推迟了,姜尚书应该是怕影响他们的心态,没让他们参加,准备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年的秋闱呢!” 秋闱乃乡试,考中者为举人,次年的会试,会让所有的举人学子参加,殿试之后决出一甲头三名的状元、傍眼、探花,二甲的进士,三甲的同进士,都有入朝为官的资格。 “姜堰锡两个月前带着一些后生住进了姜尚书的府上,想来应该还没走。” 姜家嫡系现在还要靠姜堰昆,不用想也知道,族长大概率是要换人的。 换成谁呢? 自然是换成最有本事的那个了。 只有有本事的族长,才能带领族人走上康庄大道。 “朕记得鸿胪寺的王少卿在姜爱卿升为刑部尚书之后,接替了姜爱卿的鸿胪寺正之职?” 王得全又答“正是,前儿王鸿胪举荐了一位举子任鸿胪寺少卿,皇上还拒绝了,说要等今年的春闱结束再说。” 今年的春闱有会试和殿试,听说珍嫔娘娘的兄长和弟弟都会参试,王得全猜皇上这是在给珍嫔娘娘的家人铺路。 “姜爱卿的那个嫡子,朕看了他的文章,庸才一个,会试都不一定能过,更别提殿试了。泽哥儿倒是不错,但他年纪太小,对实事的看法还太稚嫩,太早进入官场只会害了他,需磨砺几年才能得用。” 正如姜昕玥自己说的,三年后再试,姜君泽也才十二岁,像他这个年纪就已经过了乡试的,已经是神通了,不用急于一时,好好巩固,多多体察民情才是最好的。 宣武帝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已经喜欢珍嫔喜欢到爱屋及乌,替她的弟弟开始打算了。 姜家—— 姜堰锡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娘娘没骗我,娘娘真的没骗我……昆弟……昆弟你这个女儿,养得好,养得真好啊!” 姜堰锡两个嫡出的女儿这次也跟着他进京了,便是姜堰锡见姜昕玥得宠,特意带进京来,想寻门好亲事的。 姜云霞与妹妹姜云彩一人端了杯热茶上来,分别奉送给姜堰昆和姜堰锡两兄弟。 “父亲,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入京以来,她们还没见过父亲如此高兴,宫里那位玥儿堂姐,难道为父亲谋到了官职? 姜堰锡喝了宝贝女儿递来的茶水,笑容更深了“你们父亲我啊!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了。” 姜云霞和姜云彩眼中都迸发出喜悦的光彩,姐妹二人手握着手站在一处“父亲,我和妹妹不是在做梦吧?” 姜堰锡已经三十好几了,在这个十五岁就出状元郎的时代,着实算不得年轻。 时下人皆短寿,年过六十就已经很长寿了。 姜堰锡的人生已经过去了一半,才靠着在宫里得宠的侄女官至从五品,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姜家两姐妹也开心极了,她们到京城来也有两个月余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了好几场,但是每次都坐冷板凳,并没有人愿意与她们结交。 周夫人把他们当成老家来的穷亲戚,根本看不起她们姐妹二人,姜羽琳更是鼻孔朝天,把她们当成丫鬟使唤。 阮夫人倒是很和气的一个人,妍姐儿和泽哥儿也都彬彬有礼,温柔可爱。 但阮夫人自己出身也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低贱,只不过是后来玥儿堂姐在宫中得宠,阮夫人才从贵妾被抬为了平妻。 外头那些官家夫人明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是看不起阮夫人的,觉得她的身份不配与她们同桌吃饭。 纵使如此,姜云霞和姜云彩也还是更爱和阮夫人一同去参宴。 因为总有和阮夫人性情相似,也不在意门第的官家夫人是真心相待的,而且那些夫人们的女儿与妍姐儿交好,也会给几分颜面,带着她们一起玩。 不像姜羽琳,带她们去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姐妹羞辱她们。 姜堰昆骄傲地轻笑了几声“堂兄可以先买个宅子,待过了新年,修整一番再搬进去,怎么说也是京官了,和我住在一起,旁人难免说闲话。玥姐儿在宫中也不容易,我们不要给她添麻烦。” “是极是极……” 一听说会影响姜昕玥,姜堰锡连连点头“我听说之前有个吏部官员的女儿在宫里犯了事,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全家人都逃出京去了,那宅子至今还空着,我就买下那座宅子可好?” “你父亲怎么回事?” 周氏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姜家嫡系一脉什么时候帮过咱们?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居然不留给自己儿子,反而给一个姜家嫡系的外人?他胳膊肘怎么总往外拐?” 姜羽琳恹恹的…… 汝阳王世子的未婚妻已经定了裴中书的孙女裴湘,她连边都沾不上。 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并没有回答周氏。 坐在周氏下首的姜家大郎姜天一低垂着眼睛“母亲,是我能力不够,这次春闱我肯定考不上名次,我能不能不考了?”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激怒了周氏“你看看你那个窝囊样,那个贱人生的才九岁就已经过了乡试了,你看看你,考了多少次,都二十三岁了,你还跟我说你考不中?” 再考不中就没机会了。 第144章 官场霸凌 后宫荣宠,只要不牵扯前朝的利益关系,其实是起不了什么大风浪的。 但这次皇上专宠珍嫔之后,不仅把珍嫔的父亲直接提了三品大官,还让间接导致宋首辅倒台的那个姜堰锡来做鸿胪寺少卿,这不是太偏心了吗? 这其中,王鸿胪是反应最激烈的。 当初鸿胪寺正告老还乡的时候,向奉天府推荐的他来接替寺正的位置,只等奉天府负责考核的官员来走个过场,他就能正式上任。 结果就因为他有个好女儿,皇上就直接任命姜堰昆为寺正了。 两人同为左右少卿多年,一直都是敌对关系,姜堰昆的女儿没入宫的时候,他们俩还经常打嘴仗,关系势同水火。 结果后来她女儿进宫得宠了,两人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了,就连老寺正都要讨好他。 他这好不容易熬走了姜堰昆,鸿胪寺就是他的天下了,皇上又给他送一个姜家人来,而且是比姜堰昆还要难缠的,敢举报自己上司的一头倔驴,这让他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多少双眼睛以后就盯着鸿胪寺? 最可怕的那双就盯着他呢! “皇上,鸿胪寺的官位,都是经由奉天府考核,再一层层往上升的,这姜堰锡原来只是溱洲知府身边的一个师爷,是比芝麻官还芝麻的小吏,如何能担此大任啊?”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睛都没抬一下“特殊人才自然特殊对待,姜少卿他不畏强权,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举报违法乱纪之事,只这一点,他就能担此大任。再说了,姜爱卿还在,鸿胪寺的流程,姜爱卿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曾经还是王鸿胪的上司,对吧?” 意思是姜堰锡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自然会请教姜堰昆,就算流程不熟也不会让他费心,警告他不要再唱反调。 散朝之后,只有吏部的蒋尚书和几个刑部官员和姜堰昆走在一起,其他人三三两两围成一圈走,看着就像故意排挤姜堰昆。 “呵!” “幼稚!” 姜昕玥托着下巴,在宣武帝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之情“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搞官场霸凌那一套,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宣武帝“噗嗤”一声笑了“朕也觉得他们幼稚极了,都以为朕是偏宠你才安排你大堂伯做这个鸿胪寺少卿。可朕看中的就是他敢于揭发官场黑暗的勇气。鸿胪寺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各国使臣进贡,朝廷回礼,鸿胪寺稍微动动手脚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朕偏宠你虽是其一,但也确实需要姜堰锡这样的人来帮朕看着王鸿胪。” 他国库里的钱可以养军队,也可以养百姓,就是不养贪得无厌的蛀虫。 这一点,姜昕玥还是很欣赏宣武帝的,他很爱他的子民和江山。 “嘶——” 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一脚踢在姜昕玥的耻骨上方,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宣武帝马上伸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小六,乖一些,轻一些,你母妃可是父皇的心尖尖,踢疼了她,父皇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还在一鼓一鼓的肚皮上拍了两下。 还真别说,或许是父子连心,小家伙的动作真的轻柔了许多,让姜昕玥直呼神奇。 她在后世虽然谈了一个男朋友,但两人还仅限于拉拉小手的地步,那方面的事儿……宣武帝是她第一个男人。 唉……可惜了! 早知道应该在谈恋爱的时候就把她那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禁欲系男友给睡了的。 做什么纯爱战神? 就应该做纯肉战神的。 “娘娘……娘娘?” 几声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她抬眼望去,已经晋升成了方典衣的方如梦正捧着一件华丽的宫装笑看着她“珍嫔娘娘,这是皇上一个月前让司衣房给娘娘您做的衣裳。” 跟着过来的司衣房女工将衣裳展开,华美的缎子流光溢彩,但凡是个女人见了,都会移不开目光。 方如梦和那几个女工全都戴着蚕丝手套,就怕一个不留神,她们手指上的老茧会划坏名贵的衣裳。 “娘娘,这是紫罗兰罗缎,是宫中最娇贵也是最罕见的封尘布,它的材料是由锦纶、真丝、金线、珠细等,整个布料由五彩缎纹组成,缓缓地流淌着光彩,仿佛细碎的珠石闪烁。司衣房的这十几位绣娘,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衣裳上用双面绣绣了攀枝而上的凌霄花,每一朵花都是浮雕工艺,栩栩如生。在灯火下还有朝露滴落的错觉,整个后宫,就娘娘您这儿独独这么一件。” 这件衣裳的珍贵并不只是衣裳的本身,而是这么多的绣娘不眠不休,日夜颠倒的高超技艺的体现,是皇上对珍嫔宠爱的体现。 最重要的是,皇上也做了一件同款,不过低调朴素许多,但颜色是一样的。 只要皇上和珍嫔穿着这件衣裳站在一起,珍嫔身上的凌霄花和皇帝身上的凌霄花枝就会重合,看起来就像两个人被花枝缠绕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绵悱恻。 不过皇上现在不让她们透露给珍嫔娘娘,说是在新岁宴上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姜昕玥一直以来就是方如梦的靠山,她得宠,方如梦当然比谁都高兴。 只是现在宣武帝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安安份份的替宣武帝说好话。 “珍嫔娘娘的美貌举世无双,配这罗锻,真是交相辉映,相辅相成。” 正是衣裳成就了珍嫔这举世无双的美貌,也是美貌惊人的珍嫔注定在新岁宴那天,会让罗锻风靡整个后宫,成为后宫娘娘们纷纷争抢的珍稀布料。 考虑到姜昕玥还大着个肚子,方如梦将旗装侧面的开衩稍微往上了一些,下摆做了几个褶子,宽容性更强。 灵动的设计更显得姜昕玥如精灵如仙子一般出尘绝艳。 “谢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姜昕玥拿在手里,站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让喜鹊将衣服收起来后道“皇上,臣妾一件衣服就让司衣房的绣娘们忙碌了这么久,皇上可要好好赏她们,还有方典衣……她画的花样子,臣妾也非常喜欢,她们这般用心,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不然以后谁还愿意为她做事? 第145章 珍嫔,留不得了 宣武帝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差事办得好,自然是要赏的。” 他看向方如梦“至于怎么赏,方典衣来定,到时候上报给内务府就是了。” 方如梦面上一喜“臣替司衣房的绣娘们多谢皇上,多谢珍嫔娘娘。” 明日就是新岁宴,朱皇后还在跟皇帝怄气,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席。 或者可以说,她在等着皇帝来跟她说好话。 每年的新岁宴都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帝后二人出席方能显示出后宫和睦,来年也会和和气气,风调雨顺。 可宣武帝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打算和好,明日就是新岁宴了,既无人来给她送新做的衣裳,也无人来询问她一些晚会上的安排。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已经让内务府全权接手了宴会的事宜,以皇后头风病发作为由,不许宫人们去打扰皇后养病。 “娘娘……” 纷纭担忧地看着已经在窗边静坐了一上午的皇后娘娘,咬了咬牙,狠心跪在地上,将头磕在地板上“皇后娘娘,奴婢求您就跟皇上去认个错吧?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五皇子想想啊!若是您倒下了,五皇子可怎么活啊?” “哇嘤嘤嘤……” 似乎是感受到了朱皇后的悲哀,奶嬷嬷怀中的五皇子发出奶萌的哭声,挥舞着小手要朱皇后抱抱。 五皇子已经快一岁了,宫里的孩子心性都早熟,他已经从朱皇后的表情中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和失望,想用自己的小手安慰他的娘亲。 那双无神的眼睛在听到五皇子的哭声后,也流下泪来。 朱皇后沙哑着喉咙“把五皇子抱过来。” 奶嬷嬷看了纷纭一眼,觉得此时的皇后娘娘情绪不太稳定,怕她会伤害五皇子。 纷纭直接抱过五皇子,放在朱皇后腿上,五皇子立马停止了哭声,眼睛都笑成了两轮月牙儿,第一次叫出一声不太标准的“母……母……母后……” “五皇子叫您了!” 这一声母后,燃起了朱皇后所有的斗志。 她仿佛看到了她已经去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的脸和五皇子渐渐融合,成了她的第三个孩子。 压抑破碎的哭声从她唇边溢出,她紧紧抱着五皇子,眼泪浸湿了小人儿的肩膀,他却懂事的伸出手,也紧紧拥抱着朱皇后的脖子,还将头贴在她的脸旁边。 见此景,纷纭也落下泪来“娘娘您看,您对五皇子的好,他都知道呢!” 是啊! 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的,在你难过的时候还能给你拥抱,安慰你。 皇帝这么大一个人,却回回往她的心口上扎刀子。 他就不能来给自己的发妻一个台阶下吗? 不行! 她不可以这么坐以待毙。 朱皇后抹了一把眼泪,目光逐渐冷硬,深呼吸一口气道“纷纭,珍嫔……留不得了。” 之前她一直没下狠手,是觉得珍嫔对自己的地位没有威胁,她再得宠,也是妾妃,影响不了自己正宫的地位。 可这次皇帝的做法让她深刻的意识到,帝王之爱如果独给一人,那是多么的恐怖。 今日她可以是珍嫔,来日她可以是珍妃,再往后她可以是贵妃、皇贵妃…… 最后,她这个皇后也要退位让贤。 哪怕会让皇上这辈子都恨她也没关系,皇后之位,永远都只能是她的。 “皇后娘娘,合熙宫里的江川公公来了。” 外头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朱皇后收了眼中狠戾,让奶嬷嬷把五皇子抱了下去。 在纷纭的服侍下,皇后将泪痕盖住,看不见端倪之后,才从后殿走出来。 江川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但他也不见半点恼怒和焦急,还是很规矩的领着人给朱皇后请安。 朱皇后心里存着气,也不叫起,江川便老老实实的跪着,半点不忿都没有。 “哼!” 冷哼声在宽敞的大殿显得凉薄又阴冷。 朱皇后睨着眼睛“珍嫔身边倒是养了几条忠心耿耿的狗,只是不知道这些狗知不知道他吃的是本宫的饭,该孝敬本宫这个真正的主人。” 合熙宫……不……这整个后宫的宫人,严格说起来都是皇后娘娘的奴才。 后宫的俸禄银子,都是从她手里拨出去的。 养着这群狗奴才的,是她这个正宫皇后。 江川笑眯眯地“皇后娘娘您记错了,咱们娘娘只养了一条狗,名字叫过来。平日里吃的都是合熙宫里,奴才们养的鸡鸭鱼肉和蔬果,不过它确实如皇后娘娘所说,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皇后娘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喜鹊他们都是人,不是狗,珍嫔娘娘也从来没拿我们当狗。但是合熙宫确实有一条叫过来的狗,它吃的是珍嫔娘娘的饭,和皇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它也的确是一条只忠于珍嫔娘娘的好狗,还是皇后娘娘您这双智慧的眼睛看得清楚。 一语双关都不止了。 一说朱皇后不把奴才当人反当狗,那伺候她得奴才不都是狗了吗? 二说他们没吃朱皇后的饭,他们是皇帝的人,宫里既然把他们分给了珍嫔娘娘,那他们就是珍嫔娘娘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三说他们合熙宫自给自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让你朱皇后养着,奴才做事得俸禄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然你让人家白伺候? 朱皇后这人眼光还挺准,知道合熙宫的宫人都对珍嫔娘娘忠心,那也就没必要搞挑拨离间那一套了,可不顶用。 朱皇后气得手指都紧握起来,隐藏在黑发之下的额角,青筋凸起,恐怖非常。 江川深知打个巴掌还要给颗甜枣,不然这位要面子的皇后娘娘要动真格的了。 他往旁边跪了跪,露出身后两个宫人托着的东西“皇后娘娘,这是司衣房新出的宫锻制成的衣裳,珍嫔娘娘想着应该是司衣房送错了,这么华丽的衣裳,应该是皇后娘娘在明日的新岁宴上所穿的,这不……赶紧命奴才给娘娘您送来了。” 送错? 这是不可能的事,司衣房怎……除非是皇上! 朱皇后先是冷笑,后又激动的站起身“是皇上让你来的?” 第146章 狂风暴雨 “皇上并不知道奴才来了翊坤宫。” 江川按着姜昕玥教的回答道“珍嫔娘娘被皇上宠着,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皇上要做什么,她也不敢忤逆皇上。那日梅林之事,珍嫔娘娘毫不知情。可因着这事让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产生矛盾,珍嫔娘娘实在惶恐。” 他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的看了一眼朱皇后放缓的脸色才继续“这件衣裳是皇上一个月前就命人开始做的,前两日才送到合熙宫,司衣房有个女官和珍嫔娘娘相熟,一个月前就告诉我们娘娘了,当时珍嫔娘娘就觉得不妥,思虑良久,还是让她们按着皇后娘娘的尺寸做了这件罗裳,我们娘娘还说了……如果皇上怪罪起来,她会一力承担的,还请皇后娘娘原谅皇上的冲动之举,不要再与他置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娘娘的错,待明日新岁宴上,皇后娘娘再罚她也行。” 珍嫔如今可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了,却还是如此卑微的到她跟前认错,心中还是有她这个后宫之主的。 有时皇帝看不清的,珍嫔倒是看得分明。 比相嫌恶,因是列为朋党,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 而后宫倾轧,只会比前朝更加卑劣阴暗,叫人防不胜防。 皇帝他就能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让朱皇后的人永远接近不了珍嫔吗? 不可能的。 朱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走狗爪牙多如牛毛,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姜昕玥总有落单,总有侍卫保护不到的时候,那就是朱皇后动手的机会。 她的示弱求和,是对皇后权利的敬畏。 朱皇后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珍嫔有心了,衣裳本宫收下,你让你家主子安心养胎,本宫知道她的难处,不会怪罪她的。” 不会怪罪是假的,只是场面话而已。 江川把自家娘娘的话带到,任务就完成了,至于皇后娘娘之后要怎么做,她家娘娘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之,就算是狂风暴雨他们娘娘也不怕。 入宫这一年半,他们娘娘经历的狂风暴雨还少吗? 太后娘娘如今都还在江南行宫回不来,这么想想,皇后娘娘也不是太可怕的存在。 姜昕玥在院子里溜圈,江川已经回来,并且转达了皇后娘娘的话。 喜鹊可惜的摇摇头“听方典衣说,皇上还做了件和娘娘的同款呢!若是主子能穿那件衣裳,就能向天下人昭告咱们娘娘的得宠了。” 霜降脸上带着笑,扶着走累了的姜昕玥坐下,看了喜鹊一眼“咱们娘娘这才是明智之举呢!皇上的宠爱落在实处就行了,何必去招人恨?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多年,若真想对付咱们娘娘,皇上还未必护得住。” 就怕皇后娘娘不要命,发了疯似的紧咬着,姜昕玥不死也要脱层皮。 还不到皇后娘娘倒下的时候,姜昕玥不想把人得罪死了。 她既然都说了让她好好养胎,应该就是暂时不打算对她下死手,让她安心了。 “我知道……” 喜鹊嘟着嘴“我就是为娘娘不值,到时候皇上生气起来,还是咱们娘娘倒霉。” “所以啊……” 霜降挑了挑眉毛“娘娘让方典衣重新做了一套衣裳,梨花白带粉色的,还是娘娘亲手设计的,娘娘说叫……叫……” “叫情侣装。” “对对对……” 有了姜昕玥的提醒,霜降才想起来“就是情侣装。” 她又拿了软垫垫在姜昕玥的后腰,让她舒服的靠着“你想想看,情侣情侣……就是有情的一对儿男女,像寻常夫妻似的,寓意多好,皇上会喜欢的。” 穿着宣武帝准备的那件罗裳,在新岁宴上与皇帝一起出现,估计第二天皇上要封她做皇后的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她还未封妃,还怀着身孕,是不愿这个时候跟皇后对上的。 而且无论如何,她要先跟朱皇后表个态,对皇后之位,她半点念想也没有。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就是做宠妃,眼看着就要达成了,可不能让皇后给破坏了。 宣武帝不知道他兴高采烈的给自己明天的衣服搭配头冠和禁步玉佩时,姜昕玥已经把衣服送给了朱皇后。 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穿这件衣裳,她表现出来的欣喜、感动、惊艳……都是为了敷衍他。 金步摇、胭脂口、眉如黛山,夭桃浓李,艳色绝世。风髻雾鬓,如那画中娇娥,婀娜多姿,柔美飘逸,款步姗姗,袅袅娜娜。 王得全看到大着肚子进来的珍嫔时,嘴巴张得有点大,但立马合上“珍嫔娘娘到——” 珍嫔娘娘怎么着都是后宫最浓的一抹丽色,但这丽色今日穿的,不是皇上费尽心思让司衣房做的那件啊! 昔日后宫有丽贵妃、良妃、淑娥第、德妃…… 她们的位份都在珍嫔之上,所以珍嫔的座位安排得离宣武帝并不近。 可今年不一样了,良妃此前言语不当惹了皇上不快,座位被安排到了后头,淑妃已死,德妃不争宠,丽贵嫔更是被贬,查无此人。 后宫除皇后娘娘,珍嫔便是最最得宠的了。 是以,哪怕她还没封妃,内务府也按着皇上的吩咐,把珍嫔娘娘的位置,安排在了右手边第一个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与皇上并排的,是皇后娘娘的凤座。 “是不是有人惹皇上不高兴了?我怎么瞧着她好像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我也觉得,你看裴中书敬酒的时候,皇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他是不是在看珍嫔?” “难道是又和珍嫔娘娘吵架了?” “这珍嫔娘娘也真是个奇女子,这么使小性儿,整天惹皇上不高兴,偏皇上还就宠着她,难道皇上喜欢的是一身反骨的妃子?” 宣武帝可不就是不高兴吗? 他身侧的皇后穿着和自己同色的罗裳,因着坐在一起的关系,凌霄花挨挨挤挤的连上皇帝身上绿色的藤蔓…… 他和朱皇后变成缠缠绕绕,极尽亲密的姿态了。 给姜昕玥的惊喜,变成了给皇帝的惊吓。 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第147章 恶毒 姜昕玥可不管他高不高兴,反正大过年的,她挺高兴的。 因为这次便宜爹带进宫来的不是周氏,而是她的娘亲阮氏。 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都来了,隔着人群,大老远的向她挥手打招呼呢! 姜昕妍向来温柔克己,端庄稳重,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姜云霞和姜云彩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入宫后的这位玥堂姐。 其实从前姜昕玥还未进宫时,她们也只见过姜昕玥一次,就是很多年前,四堂叔带着全家人一起回乡祭祖的时候。 那时候姜昕玥才十岁吧! 姜云霞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她对姜昕玥唯一的印象就是漂亮,姜家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敌不过的漂亮。云九小说 小时候族里的小女孩,就没有一个不嫉妒她的,觉得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掩盖了所有人的光芒。 那时候也没人和她一起玩,小姑娘们是不乐意,小男孩们则是害羞,不敢惊扰了这位天仙一样的妹妹或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对她格外偏爱,那张漂亮的脸蛋长开之后,显露出了惊人的美貌与光彩。 外头那些自视甚高的大族小姐私底下还一起抱怨,说姜昕玥凭什么那么得宠,不就是一个花瓶吗? 姜云霞摇了摇头,只觉得好笑。 今日她们见识过玥堂姐的美貌之后,还能说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吗? 花瓶? 就算是花瓶,她家玥堂姐也是所有花瓶里最漂亮、最精美的那个,让人看一眼就能爱不释手。 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只想着多看几眼,更何况皇上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呢? 花瓶的意义,不就是美吗? 足够美就已经是她得宠的最大一个原因了呀! 上一次入宫,阮氏是在合熙宫里见的女儿,那还是在五皇子的满月宴上,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大女儿了。 那次她来得低调,玥姐儿也没如今这么得宠,所以也没什么人去关注她。 这回不一样了,阮氏落座之后,周围所有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端有些紧张,有些怯弱地拉住了姜堰昆的衣袖。 她不害怕别的,就怕自己低贱的身份,连累儿女们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特别是玥姐儿…… 姜堰昆还在桌面上与周围奉承他的官员谈笑风生,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阮氏的手,还用大拇指轻轻刮了刮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有奉承之人,自然就有拈酸刻薄之人。 “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家和姜大人家还有些渊源呢!” 丽贵嫔的娘亲裴氏冷冷笑着“听说阮夫人以前是汝阳王府的舞姬,当年汝阳王见阮夫人貌美无双,差一点被送给我父亲做暖床了,只是我父亲那时年岁已高便婉拒了。还得是姜大人慧眼识美人,向汝阳王求了她去做妾,不然今日这珍嫔娘娘,可就该是我的小妹妹了,那辈份差得可是有点大,不过姜大人就可以向我父亲求娶他的老来女了。” 这话可真够恶毒的。 先是大庭广的把阮氏的身份揭露出来,把她的不堪摆在明面上,引起众人的鄙夷。 再又说汝阳王当年得一绝色舞姬,是打算送给裴中书的礼物,不过裴中书看不上这种身份低贱,来历不明,都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女子,所以拒绝了。 是姜堰昆这人荤素不忌,太不讲究,居然把这种人尽可夫的娼妓迎娶进门,想来应该是色迷心窍。 更过份的是,她假设阮氏若给了裴中书做妾,姜昕玥就会是裴中书的老来得女,让姜堰昆去她们裴家求娶姜昕玥。 这不是乱了伦理纲常,在暗示他们姜家没规矩,造谣他们父女乱…… 阮氏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她想过自己会被侮辱,但却没有想过裴氏会这么恶毒,开口就要让姜家的女儿清白全毁。 姜堰昆那双温润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嗤笑了一声“裴姑娘说得是,还要多谢裴中书当年的成全,否则我当年也无法清清白白的将卿娘娶进门。不过裴姑娘有一点说错了,皇上已经下旨,将卿娘提为我的平妻了,她可不是你口中的妾。我家卿娘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比不得那些丈夫落难就立马合离,撇清关系的蛇蝎毒妇,她们牙尖嘴利的,我家卿娘教养好,可不是对手,还请诸位夫人多多照顾我家卿娘,姜某在此谢过各位了。” “是是是……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姜大人的嘴也太毒了! 一声又一声的裴姑娘,这不是在往裴氏的伤口上撒盐吗? 蛇蝎毒妇,牙尖嘴利,教养不好,这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呐! 而且骂回去的同时也帮阮氏澄清了,她跟姜大人的时候,可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不是裴氏口中那等下贱之人。 男子大多重贞洁,姜堰昆都这么说了,那阮氏定是没有问题的。 裴氏气得直想发怒,但这是宫宴上,又不得不忍着,只是面上那狰狞的表情实在算不得体面。 姜昕玥没有听到那边的争执,却看到了自家娘亲苍白脸色和惶恐的眼神,以及弟弟妹妹愤慨起伏的胸膛。 又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在搬弄是非? 她看着桌子上已经剥好的香甜蟹肉,又看了看坐在姜家斜对面的裴氏,抬手招来小轩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轩子很快便退出了大殿。 高总管正在认真的准备着今晚的主菜——火锅。 就见珍嫔娘娘身边得用的轩公公来了,忙擦了擦手“公公,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小轩子在桌面上一扫“娘娘让我来拿几只螃蟹。” 高总管立马用盘子装了四只肥美的螃蟹“我这就让她们处理好再给娘娘。” 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轩公公,这螃蟹乃大寒之物,娘娘有着身孕,最好不要多食。” 小轩子笑了笑,承了他这份好意“多谢高总管提醒了,不过这螃蟹不是娘娘要吃,拿来罚人的,这几只品相好的帮着处理一下,再拿几只没肉的,扎嘴的,壳硬的给我,我得替娘娘把这差事做好了。” 这么说高总管就懂了,不出片刻就按照他的要求又选了几只要被扔掉的螃蟹给他。 第148章 屈辱螃蟹 “这些是不能吃的,扎嘴得很,下午几个小太监不信,非要尝尝,现在还在房里躲着,一个个嘴都扎破流血了。” 面上带着伤可不好出现在今夜这种喜庆的宫宴上,碍了贵人们的眼,小命就没了。 小轩子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回头我会跟娘娘说的。” 说什么? 当然是高总管高度配合,给他找了千万只螃蟹里最难啃的几只。 “姜大人……” 小轩子笑眯眯地走入那充满了硝烟的“战场”,察觉不到裴氏的怒气似的,将剥好的四盘子上好的蟹肉放在姜昕妍、姜君泽以及姜云霞、姜云彩姐妹的桌面前。 “皇上说今年的蟹肉颇为肥美,让奴才给几位小主子多上一份,也好尽兴。” 姜云彩咽了咽口水,在自家姐姐耳边嘀咕“不是吧?我就多吃了几口,这都被皇上看见了?皇上也太宠玥堂姐了吧!” 皇上哪是注意到他们爱吃什么? 分明是因为喜爱玥堂姐,才会想多照顾她的家人。 在场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蟹肉根本不是皇帝赏的,而是姜昕玥狐假虎威而已。 难道被赏赐的人还敢去问皇帝“你真的赏给我蟹肉了吗?” 裴氏脸色一白,扭头去看上首的宣武帝,却见他眼神总是往珍嫔身上瞟,珍嫔的眼神……珍嫔的眼神怎么……怎么一直盯着她? 她有片刻地心虚,怕珍嫔找自己的麻烦。 “是单给我们的,还是旁人也有?” 姜堰昆这会儿有点林黛玉上身,阴阳怪气道“裴姑娘没有吗?” 三十好几的少妇被人叫裴姑娘,而且还叫得那么理直气壮,裴氏都快羞愤欲死了。 每一声裴姑娘都会让在场的人想到她在宋家出事时,立马就与宋丞相和离,带着嫁妆回了裴家。 是的,她连一分钱都没给宋丞相留,不顾他的死活,不顾他在宋家的处境,直接携款跑了。 小轩子看了看裴氏,嘴角上扬“怎么能少了裴姑娘的?皇上没能去裴中书的六十大寿,心中很是惋惜,让奴才也给裴姑娘送了两只螃蟹来。” 裴氏面上狂喜,得瑟起来“我父亲可是中书令,天子近臣,皇上怎么可能会忘了我?你们……” “裴姑娘,请——” 小轩子将银盘的盖子揭开,里面赫然躺着两只蒸熟了的螃蟹。 那小公公说两只螃蟹,还真就是两只。 两只整整齐齐,连壳带肉的螃蟹。 这让人怎么吃? 大户人家哪有这样吃蟹的? 只有那不讲究的渔民,用嘴又啃又吐的,极不文雅,甚是狼狈。 裴氏看了看两家那几个小辈的餐盘,里面明明就是剥好了的,叠成小山状,甚至还贴心的淋上了醋汁,三两下就被那群小东西给吃完了。 “扑哧!” 姜堰昆很不客气的笑出声“不好意思,裴姑娘,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笑完他又咳嗽了两声“裴姑娘快吃吧!可别辜负了皇上记着你,没忘了你的好意,此番皇恩浩荡,你可不能不领情啊!” 裴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公公,我……我能不能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让贴身的婢女处理好再吃,也不会让她被人看笑话。 “这可不成。” 小轩子拉下脸来“奴才还等着回去向皇上复命呢!这蟹肉味道如何,你们吃了可欢喜,您不吃,皇上问起来,奴才怎么回答?” 不吃就是不识好歹了,驳了皇上的好意,那可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裴氏不得不拿起一只螃蟹,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她只见过上桌后变成一碗蟹肉的螃蟹,哪里见过这样一整只的? 但那公公明显已经不耐烦了,给这一张脸不悦地看着她,她只能红着眼睛,满是屈辱的一口咬在那坚硬之上。 “咔嚓!” “啊!” 也不知道这螃蟹是什么品种的,外壳边缘是起伏的波浪线条,每一个凸起的点上,都有尖尖的小刺。 裴氏一张嘴下去,嘴角就被那些小刺扎破了皮,痛得她惊呼一声,却被大殿之上的歌舞声给盖了过去。 姜昕玥被她那不文雅的样子都逗乐了,和喜鹊、霜降几个掩嘴笑了起来。 宣武帝今晚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前,都是有些不开心的。 可现在珍嫔她眉眼都舒展开来,笑得快乐又肆意的样子却感染了他,让他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在他眼中,万物都失了颜色,珍嫔身边一片模糊,唯有她清晰的印在了他的眼中,颜色艳丽,模样娇美。 周遭的嘈杂声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就连珍嫔的一颦一笑也都成了慢动作,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她真的好美,好可爱。 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宣武帝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纵容,想给珍嫔最好的一切。 他完蛋了! 他在珍嫔的笑容里沦陷了!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 她送给皇后就送给皇后了吧! 也许是这个花色她不喜欢吧!https:/ 下回再给她做新的。 朱皇后就坐在他的身边,最直观的感受到了皇帝突然间变得高兴起来的情绪。 他扭头看过去,宣武帝不动声色的收回看着珍嫔的眼神,疑惑的与朱皇后对视“怎么了?皇后有事?” 朱皇后笑了笑,摇摇头“皇上,臣妾日前太冲动了,没有顾及到您的颜面,如今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我们把所有的不愉快都留在旧岁,一起走到新岁好不好?” 纷纭说得对,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多为五皇子着想。 宣武帝牵住她的手“皇后能这么想,朕很欣慰,这也是新岁宴的意义所在。” 群臣们见帝后二人和睦,也都甚感欣慰,如此看来,此前流言说帝后二人离心都是假的。 若是离心,怎么可能夫妻二人一起穿那样代表着恩爱的衣裳? 瞧皇后娘娘衣裳上的那花朵依附着皇上长袍上的藤蔓扶摇直上的样子,分明是用了很大的心思的。 姜昕玥看着帝后二人,她也在笑。 只是那笑容意味深长了许多。 有时候一对夫妻越是离了心,越是会在人前刻意恩爱的。 第149章 暗潮涌动 丽贵嫔看着台上的帝后以及坐在皇帝右手边的姜昕玥,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往年姜昕玥的那个位置,都是她的。 可现在,她穿着不时兴的衣裳,戴着去年的旧簪子,坐在一群低位的嫔妃中间,就连想看清皇帝的脸,也要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头。 曾经拥有过最好的,叫她怎么接受这种落差? “娘娘,您看看夫人,她是不是受伤了?” 丽贵嫔看向大臣家眷那一边,她的母亲嘴角淌着血,很是痛苦的样子,而珍嫔身边的小太监正微笑看着她。 “他……” 丽贵嫔正要起身过去,小轩子已经从那边退出来,回到了珍嫔的身后。 她才得知,原来是裴氏嘴贱,非要说一些难听的话羞辱阮氏,言语间还将她也骂了进去。 好在便宜爹是个拎得清的,还知道护着娘亲。 活该她被扎破嘴。 姜昕玥捕捉到一道锐利、仇恨的眼神,她猛地转头,就看到了丽贵嫔在瞪着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如裴氏一般扭曲着。 她举起自己手边的酒杯,对着丽贵嫔抬了抬,然后一饮而尽。 当然,她喝的并不是酒,而是水果打成的水果汁,高总管特意给她一个人做的。 丽贵嫔没有搭理她,而是身子后仰,对身后的夏禾道“去打听一下,珍嫔对夫人做了什么?” “皇上?” 夏禾绞住了手里的帕子,对裴氏道“夫人,那小太监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是珍嫔宫里的人。” “什么?” 裴氏刚被带下来擦了药,就含糊不清的捂着嘴,直抽气道“嘶……你说……嘶……你说这话什么……什么意思?哎哟……疼死我了……” 夏禾重重叹了口气“奴婢的意思是,您上当了,那根本就不是皇上赏您的螃蟹,是珍嫔她故意整您。” “她怎么敢?” 裴氏瞪着一双眼睛“那可是假传圣旨。” “她当然敢。” 夏禾恨恨道“她现在是后宫第一人,连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还有谁是她不敢得罪的,就算咱们告到皇上面前去,也只是她赏了夫人您两只螃蟹而已,皇上是不会怪罪她的。” 裴氏咬了咬牙“这猖獗的小贱人,我不会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她附在夏禾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夏禾惊喜道“夫人带进宫里来了?” “是,本来是想让她扮成宫女留在霓儿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到现在珍嫔如此嚣张,将来生下皇子,霓儿岂不是更没有地位了?要在她生之前动手,就今晚。” 大年三十儿,合熙宫里的宫人肯定也都松懈了,大家伙都窝在一起等着守岁,这时候动手,最容易得手了。 看似平静的后宫中,暗潮涌动。 “呯!呯!呯!” 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众人一起到宫里的城墙上一起观看,城墙下就是皇城里的百姓们。 王得全宣读着皇帝减免赋税的圣旨,引得城墙下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宣武帝右手边站着朱皇后,左手边是被他拉到身侧的姜昕玥。 大好的河山,国泰民安,怀中还有自己爱的女子,她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皇帝觉得,今年这个年,才是他过得最开心幸福的一年。 每日重复着的生活让他对来年已经没有了期待,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个帝王该做的事,就是他的一生了。 可现在他有了珍嫔,是她让自己对这一潭死水的宫中生活,一步步有了期待。 这种期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就是她怀孕之后,要求他每日都要去合熙宫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的时候。 珍嫔自己写的故事本子,什么《西游记》《白雪公主》《灰姑娘》《小马过河》就连他都觉得很精彩。 特别是孙悟空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他做为讲故事的人也听入迷了,每天都想多给宝宝讲一些,这样他也能多看一些。 珍嫔就像一个百宝箱,里面总有源源不断的新奇东西,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姜昕玥抬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罕见的……她有点想家了。 虽然在后世她爹不疼娘不爱的,父母离婚,各自成家,还都给她生了弟弟妹妹,她早就没有自己的家了。 但是……她仍然会想念每天下班后,在公司楼下的那家关东煮,不知道胖老板那么久没看到她会不会问她的同事她去了哪里? 陌路人一样的父母不到缺钱的时候不会想起她,但她依旧放不下骨子里渴望亲情的那个自己。 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连亲生父母都靠不住,所以她从没想过靠任何人。 宣武帝再爱她,宠她,也是有附加条件的,她必须永远乖巧、可爱、美丽、善良,并且始终如一的为他着想。 那不是她…… 真正的她爱憎分明,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像宣武帝这种渣男大海王,在后世一定会被她过肩摔的。 “爱妃在想什么?” 怎么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臣妾在想……臣妾这肚子才七个月,怎么跟别人要生了一样大?臣妾该不会怀的双胎吧?” 古人讲究风水迷信,尤其是王宫贵族的观念更为严重。 《易经》里有记载“一为阳,二为阴”,古人认为一胎双生阴气很重,降生后便会相冲,古代皇帝认为双胞胎等同“双星降世”,此乃不祥之兆,会影响国运。 而双胎有两种处置法子。 残忍手段处置轻则请太医鉴定,将身体较弱的孩子掐死,留下较强的,重则两个都处死或送出宫外交由他人抚养。 若是温和手段续养,妃子诞下的双胞胎,有可能将其中一个藏起来不写入史书。 或着对外宣称不是双胞胎,并篡改出生日期,在史书上记载成年龄相差一年的亲兄弟,亦或是将其中一个皇子过继给其他妃子,以此来瞒天过海。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宣武帝摸摸她的头“你这肚子也不算大,朕见过皇后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比你这还大,你不要太担心了,安心待产,就算诞下双生子,朕也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第150章 无毒不丈夫 妥当的法子也不过是将其中一个交给别的嫔妃抚养,从此母子不能相认。 不过还好姜昕玥私底下已经找严太医摸过胎了,她只怀了一个。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合理的解释自己情绪不好的原因。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不怕了。” 她主动勾住皇帝的脖子,一脸娇笑着靠在他怀中。 年三十这晚,皇帝要去皇后宫中守岁,宣武帝怕姜昕玥觉得孤单,特意让王得全带着姜家人去了合熙宫。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是晚上的九点半。 姜堰昆带着阮氏、姜君泽、姜昕妍,姜堰锡带着姜云霞和姜云彩,一行七人往合熙宫去。 “王公公,皇后娘娘宫里的纷纭姐姐好像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接受朝臣们的跪拜,这……可不可以劳烦您去请个太医给纷纭姐姐看看?” 宫女太监病了,是不可以私自请太医的,需得经过主子的同意,否则就是病死了,也没有太医会擅自给奴才治病。 这会儿皇后娘娘也不得空,王得全看了一眼姜堰昆“姜大人……这……” 姜堰昆态度客气“公公若是有事要忙尽管去,随便来个宫人为我们带路就行了。” 皇宫很大,就凭着阮氏一年前的记忆,早就不知道合熙宫的大门往哪边开了。 王得全见距离也没多远了,便抬手招来一个小宫女“你带姜大人他们去合熙宫见珍嫔娘娘,仔细伺候着,出了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小宫女低着头,轻细的嗓子道“是,贵人们请随奴婢来。” 合熙宫里已经准备好了团圆饭,姜昕玥卸下了锦衣华服,只是寻常打扮,却也让姜云霞和姜云彩看出了神。 玥堂妹长得这么美,被关在这皇宫里,只给皇帝一个人看也太可惜了。 单从外貌上来看,皇上也配不上玥堂姐。 当然,皇上也还是好看的,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可比起仙女一样的玥堂姐来说,还是差得有点远了。 她淡妆浓抹总相宜,各有各的美丽与风情。 良妃远远的看着姜家人进了合熙宫,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就她想家,就她特殊,本宫入宫十多年了,每回只能在宫宴上匆匆一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倒好,一年半的时间,皇上允了她两回了,上次还只是阮氏和她那双弟妹。今年直接全家人还带族里的亲戚都能来了。” 她抽泣了一声“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这特权是皇上给珍嫔的,她就算再不开心,也只能站在这里酸几句。 叶婕妤被泼粪的前车之鉴还在这里摆着,她可不敢这个时候跑上去找不痛快。 家人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问候。 姜堰昆摸着自己特意续出来的两撇胡须,春风得意道“你嫂嫂两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娘娘已经升级成姑姑了,你嫂嫂说了,孩子的名字留给娘娘来取。” “那怎么行?” 周氏没意见吗? 她不是最看不起庶女,见不得庶女过好日子了吗? 更何况她还一直怀疑,是她杀了姜羽彤。 “你母亲她病了。”姜堰昆叹了一口气“冬日里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府中的湖水结了冰,琳姐儿非要去冰嬉,结果冰面碎裂了,你母亲为了救她,掉进了冰湖里,连续咳了好几个月,都咳吐血了,大夫说是发展成痨病,治不好了,如今也不过是用人参吊着一口气了。” 意思是周氏都是快死的人了,家里什么决定,都没有她说话的份。 姜昕玥不得不称便宜爹一句无毒不丈夫。 周氏之前还好好的,还托人带了消息进宫来,说明年的春闱,无论如何也要让兄长中了,殿试的时候让皇上放放水,给他开个后门。 如果姜昕玥不照做,周氏就要给姜昕妍说亲,把她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去做第十六房小妾,把她搓磨死。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说人不行了? 姜昕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不止威胁了她一个,肯定还威胁便宜爹了,所以便宜爹才动了杀心,把她除掉。 不过这对姜昕玥……不……应该是说,这对阮氏来说,是件好事。 上头没了周氏的欺压,便宜爹对她又有几分真心,最重要的是她在皇上面前盛宠不衰,便宜爹若是聪明的,一定会善待阮氏和姜昕妍姐弟两个。 “那真是太可惜了。” 姜昕玥表面上难过了那么一秒,立马又笑了起来“嫂嫂诞下父亲的长孙是好事,不过这大名还是父亲来取吧!我倒是可以给他取个小名儿。” 便宜爹客气一下表示对她的看重,她也不能真的如此托大,抢了她老子的活。 “如此甚好。” “旭日东升,但旭字太重,不如小名就叫东哥儿如何?” “东哥儿……” 姜堰昆点点头“不错,太阳便是从东边升起的,东字既不张扬,也不小气,甚好甚好。” “阿姐!” 姜君泽到底年纪不大,摸着她的肚子“我家小外甥取名字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外甥?”姜昕妍期待的看着阿姐的肚子“万一是外甥女呢?” 姜昕玥笑了笑,打破姜昕妍的期待“严太医请了好几个擅长看胎的太医来看过了,是小外甥。” “啊?” 姜昕妍表示极度失望,但很快又为阿姐高兴起来。 生小外甥好啊! 那阿姐就彻底在后宫扎稳根了,有子傍身又有恩宠,将来一定还能更进一步。 姜堰昆也很激动,他马上就是小皇子的外公了,这比他有了亲孙子还更高兴。 宫里头有皇子的,除了德妃就只有皇后了,皇后娘娘那个还不是亲生的。 延禧宫不受宠的,身份低贱的生母,注定五皇子得不到皇上的喜爱的。 不! 还有个四皇子,不过四皇子才四五岁,生母比五皇子的身份还不如,是前朝罪奴,生下四皇子就血崩死了。 四皇子一直在偏远的宫殿里,老太监养着,平常都是见不到的。 这么想着,姜堰昆的心都沸腾起来。 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他是不是也可以为自己的小外孙肖想一下? 第151章 有蛇! 这事不能想,姜堰昆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一旦想了,心就变大了,变贪了。 可玥姐儿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放在她身上的眼光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同样的,盯着姜家的人都巴不得他快点犯错。 他要沉住气,还轮不到他贪的时候,姜家的富贵还在后头。 那颗熔岩一样滚滚沸腾的心,也在片刻之后恢复了理智。 阮氏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拉着姜昕玥的手道“玥姐儿,娘亲不求你尊贵无双,只要你和你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皇上能惦记你几分,让你们娘俩衣食无忧,娘亲便安心了。你记着,物极必反,凡事太过,总有祸端。” 姜堰昆不赞同道“玥姐儿入了宫,不争也是争,有了皇上的宠爱,不争就只能等死,你想让玥姐儿活,还是想让她死?” 阮氏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还是姜昕玥不想气氛太过僵持,安慰阮氏道“娘,女儿心里有数,你要相信我,我会在让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为自己和姜家谋一个富贵的。” 这话让阮氏稍稍放心,也让姜堰昆满意了,一家人才高高兴兴的吃了团圆饭。 周氏病重,姜昕玥既然知道了,也不能没有表示,再说嫂嫂还生了孩子,于情于理她都要赏赐一些东西的。 不然将来会有人拿她不敬嫡母这理由来攻讦她。 丽贵嫔今年可没有可以见家人的特权了,只能远远的看着裴氏和裴家人出宫。 去年人人都羡慕裴氏,可以在宫中乘坐步辇,以俯视的姿态平等的看不起她们所有人。 而今年,众人都看着姜家人被合熙宫的宫人们送出宫,那无数的绸缎珠宝把人眼睛都晃花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今年轮到丽贵嫔眼巴巴的看着了。 夏禾扶着她,安慰道“娘娘莫要伤怀,过了今晚,珍嫔就得意不起来了。” 丽贵嫔皱眉“你们做了什么?” 夏禾左右看了看,用手挡着嘴,在她耳边道“夫人送了个养蛇女进宫来,那女子会让冬眠的蛇虫都醒过来,让它们咬谁就咬谁。” “你说什么?” 丽贵嫔怒极攻心,身子都晃了晃“你们……你们这是要害死本宫吗?” 夏禾不明白“娘娘,杀了珍嫔,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啊!” 丽贵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狠辣叫人不寒而栗“那养蛇女呢?” 夏禾回道“夫人让她得手之后在洗荷殿等着,这会儿应该有人应该准备接应她出宫了。” 宋家是倒了,但宋家的人脉并没有完全拔除干净,总有人不死心,在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是平时,带人出宫是不可能的,但今夜从宫里带出个人去,绝不是什么难事。 送走了姜家人后,时间也不早了,喜鹊整理好床铺“娘娘,奴婢看您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赶紧睡,明日还有您忙的呢!” 开年各种祭祀、典礼、朝拜……能把人累死。 虽说她家娘娘已经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准,不必参加繁重的祭祀典礼,好好在合熙宫养胎就行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要讲究的。 比如年初一的后宫嫔妃给皇后娘娘拜年,所有人都是要去的,姜昕玥也不想缺席。 免得将来被人说辞。 “嘶——嘶——” 姜昕玥刚脱了外衣,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侧耳倾听“喜鹊,霜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喜鹊离床很近,她动作一顿,只觉得脚下一凉,差点尖叫起来。 但她怕吓到自家主子,赶紧捂住嘴,低头去看。 一条婴儿手臂大小,满身布满艳丽花纹,大概一米多长的大蛇,缓缓地从床底下爬出来,顺过了喜鹊的脚背,那双赤红的竖瞳,更是让喜鹊冷汗直流。 “娘……娘娘……娘娘……” 眼看着那艳丽的大蛇马上就要爬到屏风后头去了,喜鹊也顾不上害怕,颤抖着身子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娘娘快跑,有蛇!” “呯!” 在那蛇还只露出一个蛇头时,在给姜昕玥更衣的霜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巨大的屏风推倒,要拉着姜昕玥出去。 刚才喜鹊那声尖叫已经激怒了大蛇,霜降的屏风没能压住它,它调转舌头,朝着瘫倒在地的喜鹊游了过去。 “喜鹊!” “娘娘,快走,你先出去,奴婢去救喜鹊。” 外头听到巨响和尖叫声的江川和小轩子吓了一跳,李嬷嬷端在手里的燕窝落地,清脆的声响在预示着不妙,向嬷嬷猛地朝姜昕玥的寝殿跑。 “啊!” 良妃从床上惊坐起来“书香!书香!” 尖叫声好像就是书香的,良妃屋子里另一个宫女燃起了灯,有些害怕的扶着她起身“娘娘,是……是书香姐姐,她说想小解,方才去恭房如厕了。” 惨叫声让整个顺安宫的灯都亮了起来,良妃开始是不敢去的,但有了几个小太监和侍卫过来之后,还是稍微胆大了一些。 她抓着宫女的手,快步往恭房走去。 “书香!” 地上倒着的,不是书香又是谁? 立马就有小宫女去查看地上的人还有没有呼吸“娘娘,只是晕过去了。” 良妃这才上前“把她弄醒。” 到底看到什么了?发出那样惊天地的惨叫声。 有经验的老嬷嬷上前去掐书香的人中,只掐了两三下,书香便悠悠转醒,在看清良妃的脸后,才惊恐的跪直身体“娘娘……娘娘……有死人!有死人啊!” 她指着恭房后面的一处草丛后“奴婢……奴婢方才小解后出来,看到有人抬着个死人扔在那里了,奴婢吓得尖叫起来时,他们把奴婢打晕了,娘娘……太可怕了,那死人的眼睛都没闭上,她瞪着奴婢,奴婢吓死了。” 她到现在还没冷静下来,浑身颤抖着,哭得稀里哗啦。 良妃眉心一跳“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死人?” 书香拼命点头“奴婢看得真真的,真的是个死人。” 良妃对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你们几个去看看。” 若真是有人抬着具尸体扔到她宫里来,事情就大了。 第152章 无名女尸 这个年,合熙宫过得可不安生。 花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喜鹊时,小轩子英勇的冲了过去,一棒子捶在那花蛇的尖牙之上。 江川进来前正拿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菜刀去小厨房,听到屏风落地声,菜刀都没来得及放,赶紧冲进来。 这会儿他和小轩子配合默契,手起刀落,趁着花蛇被打晕蒙圈之际,砍断了它的脑袋。 喜鹊刚松了一口气,手里又摸到了一抹冰凉的触感,她想也没想,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姜昕玥和霜降就朝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叫“还有蛇,还有蛇!娘娘的床底下还有蛇!” 李嬷嬷和向嬷嬷还算镇定,安抚道“别怕别怕,咬不着娘娘,娘娘别乱跑,就在这空旷的院子里,你们几个过来保护娘娘。” 侍卫们毕竟是外男,轻易不好近姜昕玥的身,李嬷嬷干脆指了几个手上有几分功夫的太监,将她围在中间“注意看地上还有没有蛇?” 合熙宫配了六个侍卫,都是宣武帝从御前拨过来保护姜昕玥的,正好派上用场。 向嬷嬷一路小跑着,冲进库房里翻出一盒雄黄粉,围一圈洒在姜昕玥的周围,防止蛇虫鼠蚁近她的身。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蛇,六个侍卫很快就斩杀干净,因着不放心,还拿着灯笼在床底下照了半天。 确认真的没有之后,侍卫们才出来复命。 姜昕玥其实连蛇的样子都没看清,霜降就已经拉着她跑出来了。 宫里的宫人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都很能干,这让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安全系数大大的提高了。 “怎么办啊?里面肯定不能睡了。” 喜鹊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娘娘,要不然……奴婢去找皇上。” “不能去。” 姜昕玥摇头“咱们才对皇后娘娘示好,你转头又把皇上从翊坤宫叫来合熙宫,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她能放过我?” “可是……” 喜鹊叹了口气“那娘娘您睡哪去啊?” “把偏殿收拾收拾,今晚你们和本宫一起在偏殿休息。” 合熙宫是皇上赏给姜昕玥一个人住的,之前就没打算让旁人住进来,后来对她动心了,就更不可能让旁的妃子住了,所以偏殿一直是空着的。 寻常时只有宫女偶尔打扫一下,就这么让珍嫔娘娘住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被褥子和床帐子全都要换新的。 “咯噔!” 霜降刚把偏殿的棉被抱起来,地上就掉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是什么?” 喜鹊好奇的捡起来,打开小木盒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两个小布人,一男一女,看服饰,应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关键是那两个小布人身上,还插着几根粗长的钢针。 她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声音的样子,让霜降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好此时姜昕玥也进来了“弄好了吗?本宫……” 霜降扔下手里的被子,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都还在门外,将盒子抢过来,塞进姜昕玥的手里“娘娘,巫蛊……” 姜昕玥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立刻收紧,在李嬷嬷进来之时,把盒子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她打了个哈欠,霜降手脚麻利的和喜鹊一起把床铺好“娘娘定是困极,今夜也不讲究个什么了,娘娘快休息吧!” 李嬷嬷带着向嬷嬷又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纰漏了,才向姜昕玥行礼退下。 她们两人一走,姜昕玥就穿上外衣,扶着肚子坐在床上“去司衣房,把方典衣请来。” “是,娘娘!” 这人用巫蛊之术陷害她,到时候若是被这幕后的主使之人举报,就算她喊冤,这辈子也到头了。 先帝时有一个后妃,因为嫉妒太后娘娘与先帝的感情,将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写在小人上扎针,此事被宫女发现,宫女害怕事发后连累自己,便去了先帝爷面前告发。 先帝爷查都没查,就直接将后妃处死,并且后妃的家族也因此受牵连,到现在也没恢复元气。 后来先帝爷还因此颁布法令,言明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大燕朝此后只要发现有人在宫中行此等恶行,不论原因,直接处死。 到时候就算皇帝不想杀她,朝臣和百姓都会逼她去死。 姜昕玥紧紧的握住木盒,她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金贵,那幕后之人这次真的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想要她命的人很多,但她到现在仍然活得好好的,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不过这次倒真是运气好。 有人想要利用毒蛇要她一尸两命,却意外的让她撞破了另一个想要她命的人的阴谋。 她眼神里闪烁着精光,既然她大难不死,那害她的可就要倒大霉了。 这宫里想要她死的人可真不少,这就是承受了恩宠的代价吧! “皇上!皇上……” “什么人在外喧哗?” 翊坤宫里,皇帝正和皇后一起守岁,已经快一岁的五皇子躲在朱皇后怀里和皇帝玩躲猫猫。 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还不愿意去睡觉,非要和父皇、母后一起守岁。 那一声声尖叫,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朱皇后拍着他的后背,不悦地皱眉“明知皇上在这儿,还如此大喊大叫,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外头有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是良妃娘娘宫里的宫人,说是……说是顺安宫出现了无名女尸,大公主受了惊吓,哭闹呕吐不止,太医去了也没用,只能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过去看看。” “无名女尸?” 大过年的出现这种事情,让宣武帝觉得非常不吉利,极不高兴道“悬镜司和内务府都是一群废物吗?”https:/ 还有巡逻的侍卫队,都没有发现异常吗? 顺安宫的宫人呢? 都死了吗? 朱皇后把五皇子交给奶嬷嬷带下去,低声问了一句“纷纭呢?” “纷纭晚间好像吃错了东西,腹痛不止,王公公早些时候带了太医来,这会儿应该吃了药睡下了。” 难怪了。 今夜如果是纷纭在守门,就不会让顺安宫的宫人嚷嚷进来。 不就是死了个宫女吗? 宫女的命不值钱,这宫里成千上万的宫女,一天死几个也不稀奇。 就不能等过了初八再报? 非要这时候触皇上的眉头。 第153章 虚惊一场 大年三十也不让人好好的过,这个良妃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改日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现在皇上已经起身准备往顺安宫去了,她也不得不跟着起身,跟着御驾一起出了翊坤宫。 “呕……呜呜呜……呕……母妃,母妃我怕呜呜呜……” 还在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大公主的哭泣声和呕吐声。 “皇上驾到——” 顺安宫里良妃,包括叶婕妤也都在大殿前院,叶婕妤一路小跑赶在前“臣妾给皇上请安。” 都这时候了,她还搔首弄姿的,应该是早就知道有宫人去请皇上了,穿着鲜艳的衣裳,满脸带笑的看着皇帝。 糟心的玩意儿。 宣武帝经过她身边时,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直接走进内殿,去看躺在良妃怀里的大公主“玉儿怎么样了?” 良妃也哭成了一个泪人,抱着大公主的手还在颤抖不止“太医说惊吓过度,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今夜的事发突然,良妃起来时,大公主也被尖叫声惊醒了。 她就跟在良妃身后出来的,良妃却没发现。 恭房后的草丛里的确有草席包裹着一具女尸,良妃让侍卫挑开草席看了,死状很是凄惨。 像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脖子上一圈紫红色的勒痕,那双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凸显得狰狞又恐怖。 吊死鬼的死相都不会太好看,被勒死的也差不多。 大公主就是看到了那女尸的死状,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良妃这才发现,连忙让宫人去去请了太医。 要说今晚最忙的,还不是皇帝,而是太医院那帮运气不好,抽签抽到年三十还要值班的太医。 良妃宫里宣了太医给大公主看病,皇后宫里请了太医给纷纭看病,丽贵嫔也说不舒服,找了太医给她开药,珍嫔宫里也请了严太医去安胎。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过大公主之后,宣武帝留下朱皇后安抚良妃,自己则去看了那具女尸。 穿着的的确是宫女的衣裳,但王得全和唐士良都上前看了看,然后朝着皇帝摇摇头“皇上,这宫女看着面生得紧,奴才像是从未见过。” 王得全能当成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比如过目不忘的记住宫里每个人的脸。 他在宫中的时间比皇帝还长,是先帝爷赐下来的。 可以说,这宫里每一个伺候的宫人,都在他面前过过眼,他或许不知道那无名女尸的名字,但若是宫中伺候的,王得全绝对记得这张脸。 可他都表示没见过,那也就是说,这死了的女子,并非宫里的奴婢,而是有人从外头带进来的。 混乱的大年就在内务府、悬镜司和几个宫的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昕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冲进寝殿的宣武帝抱了个满怀。 她正要说话,却被皇帝弹了一个脑瓜崩。 “啊!皇上您干嘛呀?” “朕发现爱妃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宣武帝面色严肃的看着她“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让宫人来找朕?你知不知道朕今日连接受百官朝贺时都没有心情?王得全说你昨晚差点被蛇群咬了的时候,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抱住姜昕玥,后怕得在她头顶亲了亲“朕方知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句话不是旁的,而是虚惊一场。”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姜昕玥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臣妾也觉得只是虚惊一场,虽然过程凶险,但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有福之人,逢凶化吉,何必再让皇上和皇后娘娘担忧呢?原也是想等皇上来了再告诉您的。虽然臣妾没有受伤,但这放蛇之人着实心肠歹毒,若是不找出来,日后臣妾和孩子,恐怕还会遇到这种事。” 被斩杀的蛇群尸体宣武帝都看过了,所有的蛇都是花纹艳丽,含有剧毒的种类。 背后之人恨极了珍嫔,想让她被蛇群啃咬至死。 宣武帝点头“朕已经让悬镜司去查了,若是查不出来,让悬镜司的废物提头来见。” 而此时的洗荷殿,丽贵嫔坐立不安,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夏禾出去看看“怎么还没听到信?珍嫔她……夏禾,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晨曦微露,云层里的太阳露出半张脸来,天还有些雾蒙蒙的。 后宫里发生的事还没传出去,今日所有的祭祀典礼一切从简,很快就进行完了,嫔妃们都被召集在一处之后,才知道昨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顺安宫?” 丽贵嫔瞪大了眼睛,猛得看向坐在皇后身边,一脸悲天悯人的德妃。 似乎是知道她要看向自己似的,德妃转过脸,对着丽贵嫔淡淡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说不出来的怪异笑容“怎么?丽贵嫔是知道些什么,想告诉良妃娘娘吗?” 丽贵嫔赶紧垂下眼帘,掩盖住其中的慌乱,心不在焉道“臣妾昨夜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 “哦!” 德妃转开头“听见你说顺安宫,本宫还以为你知晓些什么呢!不知道就算了。” 丽贵嫔现在听到德妃的声音,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昨晚那个养蛇女被勒死后,她已经命人悄悄的把尸体扔去德妃的延庆宫了。 说到底这宫里的皇子,德妃的三皇子最得圣心,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云九小说 她要博一个尊贵出路,自然是想成为三皇子的养母。 可德妃屹立宫中,名声极好,想领养三皇子,就要先除去德妃。 所以她才想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将养蛇女的尸体扔进延庆宫,引起皇上的怀疑,从而让她失宠。 姜昕玥可不是好相与的,如果她知道是自己一直信任的德妃娘娘要害她,一定会展开猛烈的报复。 她可坐享渔翁之利。 可是,为什么刚才皇后娘娘说,尸体是在良妃的顺安宫里发现的? 昨晚她的人已经明确将尸体扔在延庆宫了啊! 各宫还在指认那具无名女尸,丽贵嫔却被德妃吓得六神无主了。 第154章 心死 德妃刚才为什么要问她那句话? 是不是她做的这一切,都被德妃给看穿了? 可是,为什么……如果她早就看穿了,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揭发她? 她在等什么? 姜昕玥站在皇帝身边,观察着所有人的动作和细微表情。 在看到丽贵嫔时,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眼神频频看向德妃,却在德妃似笑非笑得眼神中又慌忙低头,好半晌,才恢复了镇定。 德妃和丽贵嫔?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姜昕玥收回目光,看来丽贵嫔不是和放蛇有关,就是跟巫蛊之术有关了。 至于德妃…… 她可不认为德妃是这么蠢的人,大过年的在宣武帝这头凶猛的巨龙头上拔龙须。 这次皇帝肯定不会放过挑战自己龙威的人,会彻查到底。 “这人死在顺安宫,良妃娘娘却一问三不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 丽贵嫔并不是蠢得无可救药,料想到四妃之首,朱皇后第一属意的人是良妃,便明白过来,德妃不拆穿她的原因了。 更加明白,德妃把尸首转运到顺安宫的目的。 她不想沦为她人手里的刀柄,可有了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自己也不得不从。 丽贵嫔哼笑了一声,恢复从前那副事不关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珍嫔昨晚不是差点被蛇群咬了吗?说不定就是这个宫女放的蛇,良妃娘娘这是杀人灭口呢!”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过往大家都知道,良妃因为嫉妒珍嫔得宠,是与珍嫔交恶了的。 “丽贵嫔,你不要张口就来。” 良妃瞪了她一眼“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轮不轮得到臣妾说话,臣妾也是要说的,嘴长在臣妾自己身上,有本事你就割了臣妾的舌头。没本事,臣妾还要说……皇后娘娘还是检查一下那个宫女的身体吧!若是操控蛇群者,手指上定然会沾染驱蛇的药粉,看看不就知道了?” 宣武帝听闻有几分道理,立马安排侍卫带太医去查验。 良妃摇摇头“皇上,皇后娘娘,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啊!” “是不是你,朕只看证据,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 这个良妃此前就处处针对珍嫔,说是她,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信的。 眼看着皇上不信自己,良妃又看向皇上身边的珍嫔“珍嫔妹妹,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我平时虽然是对你……对你颇有怨言,但我也只是过过嘴瘾,我没有坏心的。” 说白了就是嘴贱,见不得别人好。 这会儿跟她姐姐妹妹起来了,之前不还打了她宫里的人,给她下马威吗? 姜昕玥连连点头“臣妾自然是信良妃姐姐的,你放心,等皇上查明真相,定能还良妃姐姐一个清白。” 丽贵嫔好像是无心之言,但却让姜昕玥肯定了,往她宫里放蛇的人,就是她。 不然她怎么知道就是那个无名女尸放的蛇? 就叫朱皇后都还没往这上面联想,她这次反应这么快。 不是真凶就是知道真凶是谁。 裴家…… 裴氏是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一个人入宫的。 去年裴氏不就让一个医女伪装成宫女,带进宫安排在丽贵嫔身边了吗? 姜昕玥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咬了咬唇“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想起来一桩事,或许能弄清那无名女尸的身份。” 宣武帝立刻问道“爱妃见过?” 她眼神隐晦地看了丽贵嫔一眼“昨晚丽贵嫔的母亲裴夫人在宴席上羞辱臣妾的母亲,臣妾见母亲闷闷不乐,便让小轩子小小的恶作剧了一下,小轩子说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宫女,还捡了人家的耳环,后来想还给人家,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了。臣妾想着,宫宴上伺候的宫人都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位置,若是有人不见了,那必定不是宫里头的,可若不是宫里头的,她却是宫女打扮,所以臣妾怀疑……小轩子昨晚撞到的人就是放蛇之人。而那个宫女,昨夜应该是在裴夫人身边的。” 丽贵嫔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但还是强撑着“珍嫔这张嘴可真会避重就轻,皇上,珍嫔昨夜假传圣旨,说您赏赐了螃蟹给臣妾的母亲,却是两只未经处理的,扎得她满嘴流血,珍嫔却说是恶作剧……” “所以,你承认是你与裴氏合谋,往珍嫔的寝宫里放蛇?” 丽贵嫔很想说没有,不是她。 可她看着皇帝那双质疑、冰冷、不信任的目光,心慢慢的凉了下去。 原来,皇上早就不爱她了,是她妄想着,妄想着祖父已经死了,再也影响不到皇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他就会不计前嫌,和她恢复到从前。 还是说…… 皇上从来就没爱过她! 什么盛宠不衰,都是为了迷惑裴宋两家,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好对他们一网打尽? 祖父年岁比外祖父还大,年轻时的确野心勃勃,壮志凌云,要做这大燕朝朝堂上的第一人。 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越发厌倦了朝堂争斗,晚年只想安乐,再没有了斗志,所以宋家才会从根上就烂掉。 好在外祖父还保持着清醒,一直严于律己,裴家才没有步宋家的后尘。 “皇上……” 王得全将侍卫手里的托盘递过去,上面正是一副碧玉的耳环“小轩子捡到的耳环,和那无名女尸耳朵上的那只合起来是一对儿,而且……尸体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特殊的药粉,太医院的太医说,正是引蛇出洞的秘制配方。这女子,应当是民间所说的蛇女。” 宣武帝一把掀翻那托盘,愤怒道“丽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丽贵嫔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她抬手弹去“臣妾……无话可说。” 心已死,还有什么好说的? “来人,将丽贵嫔……” “皇上!” “皇上!裴中书绑了其女裴蓉烟跪在了殿外,说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还真是来得及时。 第155章 求罚 姜昕玥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裴中书知晓了裴氏和丽贵嫔谋害她的事,准备让裴氏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救下丽贵嫔了。 不出她所料,裴中书在一众妃嫔的注视下,一脸的痛苦之色,完全无视掉众妃的眼神,只差痛哭流涕的跪下去“皇上啊!老臣有罪,老臣养了个不孝女啊!老臣都六十岁了,她这是要老臣这张老脸都丢尽啊!皇上……您赐老臣死罪吧!老臣要以死谢罪!” 宣武帝黑着脸“裴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裴爱卿何错之有啊?” 裴中书是三朝元老了,别说是他女儿做错了事,他领着人来负荆请罪。就算是他本人犯了什么错,皇帝也应该网开一面,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裴中书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皇上得把人供起来。 否则朝臣只会觉得寒心。 裴中书也是个唱作的老艺术家了,眼泪说来就来,拉了一把手里的绳子,把裴氏从身后拽了出来。云九小说 他摇着头,身子轻晃“皇上,老臣这逆女,她竟然胆大包天带了个蛇女进宫,本是想让她给丽贵嫔表演舞蛇的,可那蛇女入宫没多久就自己跑不见了。老臣这逆女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到了出宫的时辰,只能先回家了。出于害怕,她没第一时间告诉老臣,今儿一大早才来通知老臣,老臣急忙就入宫来了。虽然她心是好的,但好心办坏事。皇上,那蛇女找到了吗?她没有伤人吧?” 这话一出,姜昕玥对裴中书的厚脸皮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打死她她都不信,裴中书会不知道那蛇女往合熙宫放蛇,意图害她一尸两命的事。 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不就是想救下丽贵嫔? 她都能想到的事,宣武帝未必想不到。 “没伤人?” 良妃这嫌疑是姜昕玥亲口给她洗脱的,刚才丽贵嫔还往她身上赖,她怎么会放过丽贵嫔? 她不负她刻薄利嘴的名号,指着裴中书就骂道“你们裴家人怎么都那么不要脸啊?你堂堂中书令,宫中总有眼线,分明是早就知道那蛇女差点害死珍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跑来这里装什么白莲花?老的小的都一个德行,这么会装蒜,怎么不去戏班子里唱戏啊?本宫看裴中书也是个了不得的角儿。” 是,裴中书知道归知道,但是没人敢这么大剌剌的拆穿他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裴中书的眼泪还顺着褶皱流下来,更尴尬了。 也没人给个台阶下,尴尬得脚趾抓地。 宣武帝忍不住笑了一下,怕被人看见,赶紧收敛了脸色,用咳嗽掩盖自己的笑声“良妃,不得放肆,怎么能这么跟裴爱卿说话?” 良妃柔顺的屈了屈膝盖“皇上说得是,裴中书见谅,方才丽贵嫔口口声声这蛇女死在臣妾宫中,话里话外都是臣妾才是凶手的意思,臣妾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中书令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本宫这小女子计较。” 真是什么都被她说完了。 裴中书连声称不敢,看向姜昕玥道“老臣真的不知道这事,珍嫔娘娘可受伤了?” 废话! 那些蛇的颜色那么艳丽,一看就知道牙齿里都藏着剧毒,被咬一口都要去见阎王爷了,真要受了伤,她还有命站在这儿? “受伤了。” 姜昕玥也不按套路出牌,捂着自己的心口,怕怕道“本宫现在看到鲜艳的颜色就恶心、想吐、头晕、眼花……手还控制不住的发抖,本宫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全是蛇的尸体,本宫还怕以后夜夜都会被噩梦缠身,本宫听说民间有习俗,入室的蛇只能赶走,不能斩杀,否则会家宅不宁。可本宫这是在皇宫,日后真要是……” 她摇了摇头,害怕得不敢想下去“本宫可太受伤了,以后还怎么直视蛇羹、蛇肉啊?这件事,将成为本宫一辈子的阴影,跟随本宫的一生,直到本宫死去。裴中书,你说本宫有没有受伤呢?” 有些伤是在心里看不见的,它比看得见的那些皮外伤更加难以愈合。 珍嫔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裴中书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不要脸,明明好好的站在这里,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却被珍嫔说得好像比受了伤还严重似的。 还反问他,他难道还能说你矫情什么? 他本来就是来认错的,姿态要放低。 “是是是……都是老臣这逆女的错,那皇上、珍嫔娘娘,老臣请你们惩罚这逆女,老臣没有任何怨言。” 看着裴氏被绳子捆着,狼狈的跪在地上,丽贵嫔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口起伏剧烈。 “是……” 丽贵嫔冲动之下就要认罪,不想看自己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羞辱。 “皇上,珍嫔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妇自作主张的错,丽贵嫔娘娘对此毫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丽贵嫔。” 裴氏冲着丽贵嫔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宣武帝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重重的气,没有马上下决定。 按着裴中书话里话外的意思,姜昕玥又没有受到损伤,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宣武帝觉得,难道一定要珍嫔死了,他才能追究裴氏和丽贵嫔的过错吗? 珍嫔她运气好,没被蛇咬死,她就不能要求重重的惩罚她们二人了吗? 那若是珍嫔倒霉,被蛇咬死了呢? 谁能赔他珍嫔和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 裴氏那条贱命,在皇帝心里可比不得他的珍嫔。 他下意识的看向姜昕玥,姜昕玥只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没让臣妾满意,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脾气的。 宣武帝摇了摇头,怎么她这句话还能自带语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啊? “裴氏擅自带如此危险的人入宫,将后宫嫔妃与朕陷入危险的境地,此举与弑君无异,便赐死吧!” 那句“赐死”说得跟今晚晚膳和鱼头汤一样轻描淡写,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第156章 赔命 “赐……赐死?” 裴氏以为顶多就是被打一顿,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无情,竟要赐她死罪? “皇上!” 裴中书虽然料想到此事不能善了,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出面,但也没想到皇上会做这样的决定。 裴蓉烟是裴家唯一一个姑娘,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家中难免偏疼了些。 所以才将她的性子养成了这个样子。 家中的儿子们和妻子若是知道他亲自出面都没能保下唯一的女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 “怎么?” 宣武帝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你们说任朕怎么罚都可以吗?还是裴爱卿只是嘴上功夫,实际上心里认为朕的爱妃还不足以让裴氏抵命,你女儿的命,就比姜爱卿女儿的命金贵是不是?” 不给裴中书开口辩解的机会,皇帝怒斥道“朕看你们是坐在高位上太久了,还坐出个三六九等来了,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只觉得自己高贵。珍嫔是朕的女人,如果朕连这点公道都不能替她讨回来,那这个皇帝,不如让你裴中书来当怎么样?” “老臣不敢!” 帝王的威势一出,满屋子的主子奴才都跪下了,姜昕玥也想合个群跪一跪,但却被宣武帝拉住了手臂“你身子重,别跪来跪去的。” 说完又想了想,顺手将皇后也拉了起来。 昨天他看到皇后身上的衣服时,的确很愤怒,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没有被珍嫔珍惜。 可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通了。 珍嫔如今还在弱势,姜家更不足以与皇后的母家对抗,珍嫔惧于皇后的势力,所以才不愿意与皇后正面为敌,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刚才只想拉珍嫔时,又将皇后给拉了起来。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会让她们发疯,去害死另一个女人。 比如丽贵嫔。 “皇上!” 丽贵嫔扑跪在宣武帝脚边“昔日您与臣妾耳鬓厮磨时的誓言,您都忘了吗?臣妾的祖父已经死了,父亲也久病在床,臣妾只有母亲了,您连臣妾唯一的至亲都要杀掉吗?那您不如直接杀了臣妾吧!” 她抓着皇帝的衣摆,哭得肝肠寸断。 姜昕玥拉了拉身前男人的衣袖,眼中满是委屈,宣武帝牵住她的手“这件事珍嫔才是受害者,你们在朕面前哭也好,闹也好,都没用。受到伤害的人还没喊冤,你们又哭又求的,倒叫朕开了眼了。” 博同情,打感情牌都用上了。 姜昕玥心中冷笑,这种招数,在男人爱你时固然有用,但他无情之时,你用感情试图来唤醒他,那不是徒增笑料吗? “珍嫔娘娘,臣妇真的错了,请珍嫔娘娘饶命,珍嫔娘娘饶命啊!” 裴氏是娇生惯养,不可一世,但她还是知道怕死的。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皇上想为珍嫔讨个公道,只要珍嫔不计较,皇上也无话可说了。 “饶命?” 姜昕玥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今日本宫饶了你的命,他日谁来饶本宫一命?本宫不是三岁孩童,可不信裴中书的那套说辞。本宫与那蛇女素不相识,若无人指使,她疯了不成,千辛万苦的跑来宫中只为了杀本宫?” 她那双含情的杏眼,闪着灼灼光芒“再说了,本宫可不认为皇上这后宫是菜市场,能让一个没有半分人脉背景的民间蛇女在宫中来去自如。这之中是谁在接应,丽贵嫔与咱们都心知肚明,撕破脸可就不好看了。原先你们想要我两条命,现在我只要你们赔一条命,怎么就不行呢?” 是啊! 怎么就不行呢? “珍嫔娘……” “中书令大人!” 姜昕玥打断裴中书的无理诡辩“本宫敬您一声老大人,难道您平时断案办公也是如此和稀泥,只要被害的那一方没有死,您就任由加害的那一方逍遥法外,给她继续加害别人的机会,一次又一次?” “我……老臣……” “若是这样,那本宫可真就要怀疑裴中书您的能力了,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无法胜任中书令这个位置了?如果是这样,本宫倒是可以建议皇上另选贤能接替老大人您的位置。” 她加重了“老大人”三个字,强调他是年纪大了,已经担任不了中书令这个集皇权为中心的重任了。 想救裴氏,就承认自己能力不行,自己辞官去,皇上手底下有得是人在等着上位。 辞官……那怎么可能? 裴中书深深地看了裴氏一眼,又艰难的看了看丽贵嫔,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裴中书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老臣……领旨!” 裴氏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掉落“父亲,领旨……您领什么旨啊?皇上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父亲,您救救我……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过我一定会没事的……父亲!我不想死!” 她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够,她怎么能去死呢? “啪!” 裴中书一巴掌扇在裴氏的脸上,狠辣道“当初你做这件事连累霓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个下场。” 宣武帝不耐烦地挥手“来人,把裴氏带下去,赐白绫。” 它不觉得珍嫔狠毒,因为不是她先动手害人的,她这叫以儆效尤,震慑其他想害她的人。 宣武帝很高兴,他的玥儿终于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 他是喜欢善良的女子,但不是喜欢懦弱的。 珍嫔善良,但她的善良带着锋芒,可以保护自己,刺伤想害她的人。 这样皇帝就不用整日担心她了。 “皇上!” 丽贵嫔大喊一声,向后倒地,彻底晕死过去。 宣武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对裴中书道“丽贵嫔和裴氏合谋,意图害死珍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今日起贬为正六品丽贵姬,移居延禧宫。” 延禧宫可是离东西六宫最远,离冷宫最近的宫殿,去了那里,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的面了。 这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而且,丽贵嫔的位份一降再降,再无晋升的可能了。 第157章 扮猪吃老虎 然而,她还是丽贵妃的时候,在宫中作威作福十几年,众多嫔妃竟无一人为她求情。 从前她座下风光,金昭仪、张婉容、楚婕妤、蒋昭仪…… 如今这些人都因着和珍嫔作对,要么已经失宠去了辛者库,要么被贬再无圣宠,剩下的散的散,已经很久没出来作妖了。 蒋昭仪进冷宫那回,丽贵嫔连一句话都没有帮她说,这是真正让她们寒心的原因。 要知道,蒋昭仪都是为了丽贵嫔才得罪珍嫔的。 众人这么回想着,才震惊的发现,原来珍嫔根本就不是什么傻白甜,若是傻白甜,怎么可能让那么多嫔妃下场凄凉啊! 她……她扮猪吃老虎呢! 丽贵嫔这头大老虎不就被她吃干抹净了吗? 何止是丽贵嫔呢? 当初姜昕玥的父亲能这么快升任刑部尚书,不就是因为找到了宋首辅的犯罪证据,把他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吗? 宋家倒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姜家,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宋家的打击报复都落在了吏部尚书蒋大人的身上。 听说蒋尚书最近被御史台的言官们参了好几本了,皇上查过之后发现蒋尚书确实做了那些蠢事,气得在朝堂上破口大骂。 蒋大人现在每天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上朝,二是上朝看到那帮御史台的老匹夫。 姜家怎么没事呢? 宫中嫔妃们觉得神奇,姜昕玥却知道,如果当初她没有写信回家,让便宜爹暂避锋芒,把功劳都推到蒋尚书身上去,姜家的下场可能比蒋尚书更惨。 也多亏了蒋尚书贪功,宋首辅倒台之后,姜堰昆听了女儿的话,连着请了十天的病假,带着阮氏和几个孩子一起去庄子上躲这“泼天的富贵”去了。 宋家的人找不到姜堰昆,只能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蒋尚书身上。 偏偏蒋尚书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姜堰昆不过是靠着在宫里得宠的女儿,跟着他捡了个漏子而已。 皇上想让宠妃的爹找个理由升职,所以这一遭才加了个姜堰昆。 弄垮宋家,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他这么上赶着要做靶子,姜堰昆在不能拦着他被射成马蜂窝,干脆就神隐了,十几天的时间里,蒋尚书上蹿下跳,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 姜昕玥只能说蒋尚书还是太不了解皇帝了,这位主儿可是拔铞……不是……可是用完就丢的。 所以时间慢慢过去,等姜堰昆回来,一系列针对蒋家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姜堰昆的升职,靠的不是珍嫔吗?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是这种低调到没有存在感的做法,让姜堰昆安安稳稳的坐上了刑部尚书的椅子,并且没人找茬。 因为他是宠妃的父亲,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得捧着。 这是官场上自来就有的传统。 姜昕玥看着裴氏被强行拉下去,神色没有半分动容,哪怕裴中书最后用阴狠的眼神看了她半晌,她也只是提醒“中书令老大人,本宫知道自己很漂亮,但是你别把你的眼珠子瞪出来了,再看本宫也不会是你的外孙女。”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 这么漂亮还得宠的不是你的外孙女。 莫名的,裴中书就从姜昕玥的眼神里看懂了她想传达的信息。 他真的是老了,提不动刀了,一个小小的妃子也敢这样挑衅他。 姜昕玥表示,她现在连皇帝都敢骂,怎么会怕裴中书这个老东西? 裴氏被皇帝处死,尸身是不能入裴家的祖坟的,宋家那边也不会要一具已经和离了的尸体。 裴中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宠爱得女儿被活活勒死,带了她的尸身回家,还被族人们阻止埋入祖坟,只能另外寻摸了一块风水宝地。 至于裴氏的三个哥哥和裴老妇人如何痛心疾首,咒骂姜昕玥不得好死,那都是后话了。 相信他们也不敢到她面前来表示任何不满。 下令的是皇上,又不是她,她只是说了要裴氏赔命,动手的也不是她。 皇上大可以打几板子把她放回去,就像裴中书一开始预想的那样。 可是皇上没有,他依了姜昕玥的意思。 生杀大权一直掌握在皇上手里,裴家人要恨也应该是恨皇帝,跟美丽善良,多才多艺还会演戏的珍嫔娘娘可没有关系。 皇帝下午还要和皇后去参加一些宗祀,姜昕玥怀着身孕,这些场合都不便出席,就要回合熙宫。 在路上遇着特意等在半道上的良妃和德妃。 这一个两个的,想做什么? 良妃见了她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珍嫔妹妹,可算是等到你了,德妃那儿新得了一株上好的万年青,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她大着个肚子,是疯了才要去德妃宫里吧? 而且还是跟良妃这个忽好忽坏疯婆子,以及深藏不漏的德妃。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臣妾对那些花花草草的不感兴趣,良妃姐姐还是和德妃姐姐一起去看吧!别被我这俗人搅扰了雅兴。” 她看也没有多看那二人一眼,从她们身边淡定的走过。 “哼!” 良妃变脸比翻书还快,甩了甩帕子道“她神气什么?皇上宠她一时还宠得了她一世?我可是听说了,裴家那个准备进宫来了。” “裴家?” 德妃皱了皱眉头“裴妩?” “除了她还有谁?” 良妃拧着帕子,恨极了的模样“当年她还是个孩子,跟着裴老夫人入宫时,牙尖嘴利的模样就像极了这时的珍嫔,小小年纪,牙尖嘴利,我是吃过她的苦头的。” 德妃笑了笑“那她进宫来不是正好吗?让她和珍嫔两个互啄去,咱们乐得看个热闹。” 良妃笑不出来“一个珍嫔已经把宫里弄得鸡飞狗跳了,再来一个裴妩,以后皇上还轮得到咱们吗?” 说起来她们也才二十五岁,民间妇人,这个年纪正是大好的时候。 可是她们宫里的女子不一样。 二十五岁已经是黄花菜的年纪,比不得那些十五六七岁的青葱少女。 裴妩才十五岁,嫩得掐得出水来。 第158章 违禁布料 她素有名声在外,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不过良妃在两年前的宫宴上见过裴妩,美人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冷冰冰的,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跟欠她钱似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良妃不得不承认,其实姜昕玥的美貌更在裴妩之上。 因为她的美丽更加灵动,万种风情惹人怜爱,男人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这种女人不比冷冰冰的女人更招人疼吗? 但,也说不好。 万一皇上娇媚可人的吃腻了,就想找点刺激的,有挑战性的呢? 德妃养着姜昕玥的背影“你还看不明白吗?” 良妃皱眉“你神神叨叨的什么意思?” 德妃眼中精光闪烁,看着姜昕玥离去的方向,好像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兴奋道“她已经向咱们宣战了,等着吧!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就会腾出手来收拾你了。” “我?” 良妃瞪大了眼睛“我……我做什么了?她收拾我做什么?” 她又不得宠,又不是皇后娘娘,收拾她对珍嫔有什么好处? 德妃那双稍显凌厉的丹凤眼了然的看向她,语气嘲弄“当初你打她宫里的太监江川,那一巴掌打下去,还放了点别的东西在他衣服上吧?那你猜她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当然是被她们发现了。 那难道姜昕玥知道有人要害她,她不会去查吗? 从德妃嘴里说出这么隐秘,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良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说……” “嘘!” 德妃轻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所以之后你做什么事,也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良妃咬着唇,心里一团乱麻。 德妃也不执着要她陪自己去看万年青,搭着自己宫里宫人的手,款步离去。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江川就上前来“娘娘,方才您不在,方典衣来过了,她说昨夜您让她去查的事儿有点怪。” “怎么怪?” 不就是让她去查一下看看,巫蛊小人身上缝的衣服布料是出自哪个宫里的吗? 江川回道“方典衣说最近好像有人在查她,她不方便在合熙宫久留,也让娘娘您小心一些,她怕有人查到当初您和她一起做局引苏婕妤上当的事。” 姜昕玥点点头“本宫知道了,她还说了什么?那布料有何怪异之处?” 江川回忆道“方典衣说,那两个布人身上穿的都是浮光锦,这浮光锦是……是周朝的东西,咱们大燕是明令禁止,不许穿浮光锦做的衣裳的,所以宫里也没有这种布料。” 就算有,也早就被销毁掉了。 六十年前周朝皇帝为君不仁,荒淫无道以至民不聊生。 世家大族之中,圣高祖皇帝是武将出身,当年民间起义成百上千,圣高祖在镇压无数次的叛乱后,在心腹们的劝说下反了周朝。 周朝皇帝在京中挟持了圣高祖的妻儿,将他们斩杀于阵前。 据传,当时周朝皇帝穿的就是浮光锦做的龙袍。 圣高祖皇帝破城之后,杀了周帝,但也无法换回自己的妻儿,愤怒之下,不顾群臣反对,将周帝尸身烧毁,并且将宫中所有的浮光锦都搜出来,烧了个干净。 在登基之后更是下令,从此大燕朝再不许产浮光锦,若有人私藏,死罪一条。 很久以前就没有浮光锦了。 时过境迁,宫里还知道浮光锦的宫人,几乎是没有了。 这次要不是方如梦自己家百年前就是做布庄生意的,而她自己又对家族产业十分上心,曾在方家的记录上看到过对浮光锦的描述,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来。 宫里头没有的禁布,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呢? 那就是从宫外带进来的了。 什么人能从宫外,将违禁的东西带进皇宫,还做成了巫蛊小人,放进合熙宫里来呢? 她们隐忍不发,是在等待什么合适的时机? 姜昕玥只觉得前路一片浓雾笼罩,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白。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又追问了一句“我问的有没有办法去除布上字迹的方法,她回了吗?” “回娘娘的话,方典衣说了,浮光锦材质特殊,不管什么污渍落在布料上,只要用醋和盐加热水浸泡,就会祛除得干干净净,如同新的一般,这也是为什么浮光锦当年被做为龙袍的原因之一。” 姜昕玥听完之后,唇边露出一抹笑来“既然咱们找不到诅咒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来,那就让皇上去找好了。” 她不知道的,皇上总能知道。 比如谁最有可能私藏了浮光锦? 霜降的女红做得极好,她还去司衣房和方如梦学过几日的,一眼就看出那小人身上的针脚很粗糙,应该是不善女红的人做出来的。 宫里的宫女,就没有不善女红的,主子宫里缝缝补补的轻松活,总有人争抢着要做。 不擅长这事的,不是伺候人的命,那就是宫里的主子了。 姜昕玥脑海里几乎是一瞬间就冒出一张漂亮的脸来。 至于是不是,她只要引导一下皇帝,让他去求证就行了。 深夜,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都睡着了,霜降和喜鹊分头行动。 一个将那个“罪恶”的小盒子拿出来,将代表皇后娘娘的小人取出来,将她的衣服缝缝补补,变成了宫妃的寻常打扮,又将小人头上的凤冠取下来,配上两朵绢花,显得朴素许多。 喜鹊准备了盐和醋混入热水中,将写着皇后娘娘生辰八字的布条取下来,浸泡在水里,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水盆里的水就变黑了。 再换一盆水继续泡过之后,白色的,闪动着流光的布条上就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了。 江川不吃不喝的,模仿那布条子上的字已经一天一夜了,像了个七七八八,姜昕玥觉得足以。 布条子上的水绞干净后,江川就模仿着原来的字迹,把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换成了姜昕玥的。 将两个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再放在一起,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皇帝的身上还多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绣花针,完全没有一个孔隙了,想必皇上看到后,一定会觉得做巫蛊小人的这个人,恨极了自己。 原先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的朱皇后,也变成了姜昕玥。 第159章 搜宫 过了正月十五,热闹的新年才算过去,大燕朝迎来了新的一岁。 姜昕玥的预产期在四月,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顺安宫—— 良妃的坐立不安,和她同住一宫的叶贵人看得最清楚。 但她与良妃关系不太好,只能让宫女私底下去打探。 还真被她打听到了点什么。 叶贵人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掩着嘴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小团子他又踢奴婢了。” 喜鹊将手从姜昕玥的大肚子上拿开,还兴奋的跳了跳,搓着自己的手“看来团子殿下很喜欢奴婢呢!” 李嬷嬷和向嬷嬷在一边笑得开心“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娘娘每天用完膳,小殿下都活泼得不得了,你故意挑着这个时候,他不踢你踢谁?”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姜昕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抬头与向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顺安宫中,良妃神色激动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涨红。 “书香!我到底是该去找皇上还是皇后娘娘?” 书香躬身等在一旁“奴婢以为,娘娘您应该先告诉皇后娘娘,来一个先斩后奏,免得皇上念旧情,轻易放过了珍嫔娘娘。” “你说的对!” 良妃焦急的踱步“皇上被那个狐狸精迷得死死的,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那张嘴巧言令色,皇上未必愿意惩罚她,还是先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也肃清后宫的责任和权利。” 皇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做为朱皇后座下的第一大舔狗,她是感觉得到,皇后娘娘已经对珍嫔动了杀心。 既然如此,她何不推皇后娘娘一把? 到时候皇上怪罪起来,天塌了还有皇后娘娘顶着,她不会有任何损失。 顶多就是珍嫔对她的痛恨再多一层罢了。 反正珍嫔已经知道,她想害她的孩子,轻易也是不会饶过她的,再多一层又有什么关系? 此举若是成了,珍嫔就是再恨她,也没有机会找她报仇了。 那可是巫蛊之术啊! 是诛九族的大罪,可不是靠珍嫔一张嘴就能脱身的。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进去!我家娘娘还在午睡。” “快!快去找皇上来,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来者不善。” 姜昕玥刚午睡醒来,合熙宫里就传出一阵阵嘈杂声。 她起身穿上衣服,喜鹊刚打开房门,就被一个老嬷嬷粗鲁的推开,摔倒在地,手心都摔破皮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姜昕玥扶着喜鹊,满脸的惊恐,看着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一样。 “给本宫搜!” “我看谁敢?” 姜昕玥把喜鹊护在身后,挡在朱皇后和良妃的身前,张开的手臂和挺出的孕肚阻挡了要冲进来搜查的侍卫们。 “皇后娘娘,这里是合熙宫,是臣妾的寝宫。您带着这么多侍卫,什么都不说,闯进来就要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臣妾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是皇后娘娘您亲自来了,也不能随意搜查臣妾的宫殿。” 朱皇后上前两步,挨着她的肚子“珍嫔,你以为你大着肚子,本宫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姜昕玥寸步不让,依旧张开了手臂挡着。 她就是想试试看,朱皇后说的让她好好养胎,不会怪罪她,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敷衍她的。 “来人,把珍嫔拉开。” 几个粗壮的嬷嬷一脸狞笑着上前“珍嫔娘娘,对不住了!” 说着,她们就要去拧姜昕玥的胳膊。 “啪!” 为首的嬷嬷首先挨了姜昕玥一巴掌,她中气十足骂道“哪里来的狗奴才,还敢对不住本宫?你们敢动本宫一根头发,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可不是说空话吓唬人的主,她连中书令大人家的女儿都敢杀,这几个老奴才而已,还真被她一嗓子吼得不敢上前了。 “没用的东西。” 朱皇后也觉得这次姜昕玥死定了,她也懒得装什么姐妹情深,厉声道“本宫还在这儿呢!她能把你们怎么样?当本宫这个皇后是死人吗?” 意思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后果都有她这个皇后担着,让他们只管上,不用担心旁的。 几个嬷嬷再次鼓起勇气去拉扯姜昕玥,这时李嬷嬷和向嬷嬷,以及江川和小轩子都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李嬷嬷和向嬷嬷当仁不让守在前头“皇后娘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皇上命老奴等人在此照顾珍嫔娘娘,是不容她有失的。” “皇后娘娘,珍嫔娘娘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您也不想这个时候,因为粗鲁的宫人们而伤着珍嫔娘娘吧?” 最后出了问题,还不是要皇后承担后果? 任何人伤了珍嫔,皇上不会饶了她的。 朱皇后笑了笑“本宫这个皇后,有权利搜查罪妃的宫殿,两位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宫规吗?” 姜昕玥推开李嬷嬷“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是罪妃,请问臣妾做了什么?以至于皇后娘娘要如此不顾情面,擅闯臣妾的寝宫?” “有人向本宫告发……说珍嫔你,在宫里头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与本宫不得好死呢!” “什么?” 姜昕玥脸色都变了,更让朱皇后和良妃觉得确有此事。 “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 “做没做过,搜查过才知道。” 朱皇后一把推开姜昕玥,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入,冲进去就到处翻起来。 姜昕玥被皇后推得踉跄了两步,喜鹊做了人肉垫子,让姜昕玥摔倒在了自己身上。 良妃哼笑一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珍嫔,你自求多福吧!巫蛊……是要被砍头的。” 她意味深长的盯着姜昕玥的肚子“啧啧啧……你怀的毕竟是龙种,一会儿本宫会帮你求皇上,让你生下六皇子再死的。到时候让他给本宫的玉儿当个小跟班,也算他的荣幸。” 言语之间已经料定了姜昕玥必死的下场,竟要一个堂堂的皇子给公主做奴才的意思。 “呸!” 一口口水喷在良妃脸上“你在想屁吃。” 第160章 帝王威严被挑衅 良妃死死的咬住下唇,因姜昕玥突然的物理攻击,眼睛也闭了起来。 书香都快吓死了,赶紧用帕子给良妃擦脸,手也紧紧的拉住她家娘娘。 她生怕良妃一个冲动,把珍嫔肚子里的孩子给踢下来。 “珍嫔,你……” 怎么那么恶心? “啊!” 良妃的话还没说完,侧腰就挨了狠狠的一脚,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已经飞出去,在地上还蹭出去一段距离,脸和手都在地上磨出了伤口,火辣辣地疼。 比起脸上和手上蹭出的伤口,她的腰侧更像是被撞断了,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姜昕玥觉得,皇上应该是看到了喜鹊手上的伤,在帮她报仇。 爱屋及乌的宣武帝还是有几分可爱。 这突如其来地变故,让几个拉扯姜昕玥的嬷嬷都吓得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朱皇后带来的侍卫们也被皇帝这充满了怒气的一脚踹得愣在原地,直到朱皇后出声行礼,他们才都跪倒在满地的狼藉之中。 姜昕玥还保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压在喜鹊身上,皇帝伸手将她温柔的拉了起来,眼神担心的打量了她一圈“王得全,去请严太医来。” “是!”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不妥,但还是请太医来给珍嫔看看,他才能完全放心。 王得全前脚出去,皇帝就怒喝一声“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也不问问臣妾为什么要搜合熙宫吗?” 朱皇后冷着脸“有人举报珍嫔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跟臣妾不得好死。那刻着皇上和臣妾生辰八字的布人,就藏在合熙宫里。” 皇帝根本就不相信姜昕玥会做这种事,冷笑一声看向地上的良妃“举报?哼!这举报人怕不是良妃吧?她向来看珍嫔不顺眼,是个搅得后宫鸡犬不宁的搅事精,她的话如何能信?” 就算朱皇后从合熙宫里搜出巫蛊小人来了,但举报的人是良妃,皇帝也觉得这定是良妃安排人放进珍嫔宫里,用来构陷珍嫔的。 “信不信,臣妾搜过就知道了。” 朱皇后不肯放过这个除去姜昕玥的好机会,不肯相让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中宫皇后,有治理后宫的权利,臣妾不过依着规矩办事,还请皇上不要阻拦。” 她的意思很直白,皇上坐龙椅,管的是天下事,朝堂事。后宫从来不是皇上的主场,而是她这个皇后娘娘的。 威严受到挑衅的宣武帝眯起眼睛看了朱皇后好一会儿,朱皇后在那阴冷的目光里,脸色煞白。 好一会儿,皇帝才冷哼了一声“好,那皇后就继续搜吧!” 说完,也不管朱皇后是什么反应,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昕玥进了寝宫后的内室。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您对臣妾宠爱有加,臣妾实在没必要行巫蛊之术自取灭亡,若是真搜出来什么,也一定是别人陷害臣妾的,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美人儿小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委委屈屈地向他解释“而且,就算臣妾野心勃勃,想要皇后娘娘的命,那也不可能把皇上搭进去啊!没有皇上,臣妾和小团子如何在后宫平安生存下去?臣妾又不是傻子。” “是,朕的玥儿最聪明了。” 小团子是姜昕玥给肚子里的孩子取的乳名,她没打算生一个孩子就收手。 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一个孩子叫团团,小团子,第二个孩子就可以叫圆圆,小圆子。 团团圆圆的,寓意多好啊! 良妃在皇帝搂着姜昕玥消失之后,才敢从地上起来,弯着腰,捂着被蹭破皮的脸无声的哭泣。 “行了行了!” 朱皇后看着她这样,更觉糟心“别哭了,你确定你的人真的看到了吗?”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用,良妃是,德妃也是,全都得不到皇帝的欢心。 良妃抽抽嗒嗒的,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外头一个不起眼的,穿着青色衣裳的杂扫宫女道“杨儿,进来回皇后娘娘的话。” 那宫女赶紧扔了扫把,快步走进来,回答朱皇后的问题“回皇后娘娘,是奴婢亲眼所见,那天喜鹊姐姐和霜降姐姐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奴婢偷偷的在房间外看着,亲眼看到喜鹊姐姐从袖子里甩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掉出来的两个布人,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样子,身上还扎着好多银针。喜鹊姐姐表情很慌乱的把东西收起来了,奴婢怕被她们发现,赶紧躲了起来,所以没看到她们把盒子藏在哪里了。” 但肯定是还在合熙宫里的。 说得这么具体,更不像是骗人的。 朱皇后眼神一凝,下定决心“给本宫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本宫搜出来。” 搜不出来,今天来的所有人都要倒大霉。 “皇后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侍卫双手托着一个枣红色的木盒,从外跑进来,跪在了朱皇后的面前。 良妃跳起来就抓住木盒“是这个,绝对就是这个,本宫这就拿进去给皇上好好看看,看看他如珠如宝护着的珍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蛇蝎美人?” 朱皇后抓住她的手臂,什么都没说,但良妃还是在她的眼神威慑中败下阵来,将盒子递给了她“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太气愤了,一定要让皇上严惩珍嫔。” 巫蛊会牵连九族,良妃倒也没想着灭人家九族,只要珍嫔必死就可以了。 朱皇后夺过木盒,对那宫女杨儿道“跟上来,在皇上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杨儿立马点头“奴婢知道,都是奴婢无意中看到的,与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嗯!” 朱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跟本宫进来吧!” 姜昕玥寝殿内室并不十分大,所以朱皇后只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良妃把书香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入目便是满室的温馨精致,各种珍稀摆件,叫人眼花缭乱。 朱皇后看得心惊肉跳。 进来之前她觉得以巫蛊之术得恶毒,皇上定然容不下珍嫔了。 可进来之后,见这满室富贵,她的心又忐忑起来。 皇上……他会处死珍嫔吗? 第161章 急着定罪 “咯噔!” 合得严实的小木盒被扔在姜昕玥与皇帝喝茶的小桌上,发出一声让宣武帝不悦的闷响。 朱皇后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那表情仿佛就在说“珍嫔,让本宫逮到了吧?这回你死定了。” 姜昕玥身子小幅度的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了,皇帝更不高兴了。 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冰霜,抬眸看向朱皇后“皇后在朕面前,是否太过放肆了?是谁教的你,敢往朕面前摔东西?” 朱皇后立马认错“是臣妾一时太过慌乱,失手滑出去了,皇上见谅。” 她心里却想着,在皇上最喜欢珍嫔时,她却找到了处死珍嫔的理由,皇上短时间内恨她也是应该的。 左右都是讨不着好,她放肆一回又怎么了? 等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淡,再浓烈的恨意也会消逝,她依旧是他的皇后。 “这是什么?” “是什么,皇上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朱皇后朝着杨儿使了个眼色,杨儿立马跪到皇帝面前“回皇上的话,奴婢合熙宫的杂洒宫女杨儿,是奴婢……奴婢向皇后娘娘告发珍嫔娘娘的。奴婢偶然间见过珍嫔娘娘身边的喜鹊姐姐拿着这个盒子,处于好奇偷偷看了,里面放着的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巫蛊小人,身上插满了钢针,珍嫔娘娘在诅咒皇上与皇后娘娘。奴婢心里觉得害怕,怕万一皇上与皇后娘娘真的被诅咒,所以……所以才狠了狠心去找皇后娘娘举报了。” “请皇上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背叛珍嫔娘娘,奴婢只是不想看着珍嫔娘娘一错再错下去。” “你说什么呢?” 喜鹊瞪着她“你这人……你怎么胡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拿过巫蛊小人?我连这个盒子都没见过,是谁收买了你,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来诬陷珍嫔娘娘的?” “奴婢没有!” 杨儿大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皇上不信,尽管打开盒子看看,便知奴婢有没有说谎了。” 那个不大不小的木盒,仿佛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对,装着珍嫔的身家性命。 宣武帝的手指捏得发白,想看又不敢看。 不为别的…… 他怕真是前段时间自己和姜昕玥吵架的时候,她做出来泄愤用的。 若真是她做的,这个盒子他不能打开。 皇后和良妃虎视眈眈,被她们知道了,整个前朝后宫就都知道了,他就是想保护姜昕玥,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知道自己为了个女人已经昏了头了,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处置了姜昕玥,而是怎么能拒绝打开这个盒子,然后把皇后和良妃都支走,他再想办法把这盒子烧了,来个死不承认。 珍嫔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定然不是故意的。云九小说 人在气头上做出来的事情,都不能算数。 “皇上该不会在想怎么为珍嫔脱罪吧?” 要不然怎么说朱皇后是宣武帝的结发妻子呢? 她对皇帝的了解,比谁都多。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朱皇后咄咄逼人道“皇上就不要想着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臣妾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后宫所有的妃子都来合熙宫等着,这会儿外头应该站满了人,在等着您处置珍嫔呢!” 姜昕玥的寝殿里,已经挤满了后宫嫔妃,她们听着内室传来的争吵声,大气都不敢出。 天地良心,不是她们要来看皇上、皇后、良妃和珍嫔这几位神仙斗法,而是有人去了她们的宫里,说珍嫔娘娘在宫里行巫蛊之术,皇上要惩戒珍嫔,让后宫众人都来看看,好警醒自己不要做错事。 皇上果然喜爱珍嫔,连巫蛊之术都能容忍,甚至还想为她洗清罪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噗嗤!” 轻松的笑声在严肃的气氛下显得十分突兀,可发出笑声的人竟然是珍嫔娘娘? 她不是应该哭着求饶才对吗? “你笑什么?” 良妃捂着脸上的伤“你笑什么?” “臣妾笑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你啊!” 姜昕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臣妾入宫之前,臣妾的娘亲说宫里的女人心机深,让臣妾要小心,不要轻易与人姐妹相称。原先臣妾还不信,自臣妾入宫以来,皇后娘娘、良妃姐姐和德妃姐姐对臣妾都很好,臣妾也恪守本分,从不曾与几位有过冲突。后来臣妾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先是良妃娘娘你突然对臣妾发难,处处为难。现在又有皇后娘娘连盒子都没有打开,就急着给臣妾定罪,可真叫臣妾心寒啊!” 朱皇后皱眉,眼睛一阵狂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盒子,却被宣武帝一把推开,他将盒子拿在手中,终于打开了那神秘的“面纱”。 “嘶——” 盒子里的景象,让宣武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盒子里的小人,又看了看强忍泪水的姜昕玥,一股巨大的怒气在他的心里发生了海啸。 朱皇后喏喏着“皇上,里面……” “啪!” “啊!” 积攒了所有怒气的一巴掌扇在朱皇后脸上,直接将她整个人扇得倒飞出去。 那张端庄秀气的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嘴角也溢出鲜血。 她脑子里嗡嗡地,被打的那半边耳朵好像听不清声音了。 好半晌,她才在纷纭的搀扶下站起来,看向被皇上扔在地上的两个巫蛊娃娃“怎……怎么会这样?” 其中一个小娃娃是皇上没错,他身上插满了大钢针和小银针,那些银针从布娃娃的头顶插到了脚底,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另外一个小娃娃却明显不是皇后,生辰八字……生辰八字是姜昕玥!!?? 那小娃娃脸上被抹了黑狗血,散发出一股臭气,头发被搅得稀巴烂,凸起的肚子上插了两根大钢针,是冲着珍嫔的肚子去的。 良妃也被吓得够呛,猛得扭头看向杨儿。 那叫杨儿的小宫女已经吓得快要晕死过去,姜昕玥觉得她跪在地上的身子已经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了。 第162章 恋爱脑皇帝 活该啊! 吃里扒外的东西,想着抱上皇后娘娘得大腿就能一飞冲天了。 不! 应该说,是良妃以为杨儿是她的人,以为杨儿想抱上皇后娘娘的大腿,实际上却不知道,杨儿真正的主子其实另有其人。 便是将巫蛊小人放在合熙宫的真正幕后之人。 她只是想借着良妃和皇后的手除去姜昕玥,才让杨儿去告发的。 一箭三雕,确实好计策。 可惜了,姜昕玥早有应对。 李嬷嬷肃着一张脸,很是不高兴良妃方才当着她的面推倒了喜鹊,后混乱中又趁机推倒了珍嫔娘娘。 她将巫蛊小人捡起来,放在宣武帝手边,无形中又让看到的皇帝怒气值飙升。 看似无意的做完这一切后,李嬷嬷站到姜昕玥身边为她撑腰“皇后娘娘,老奴若是猜得不错,这盒子是从偏殿的梳妆台里搜出来的吧?” 朱皇后当时就记着来找姜昕玥的麻烦了,哪里知道“罪证”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有个侍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在偏殿的梳妆台找到的。” 李嬷嬷面向宣武帝“禀皇上,这个盒子,是今早老奴和向嬷嬷在珍嫔娘娘的床底下找到的,因着上次蛇群事件,老奴和向嬷嬷对寝殿的安全把控得特别严格。上次侍卫们只搜查了床底,这次老奴和向嬷嬷趁着太阳好,想把被褥和床板子都搬出去晒,就在珍嫔娘娘的床背面发现了被捆在楠木床板上的这个。” 她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又道“老奴拿给珍嫔娘娘看过之后,她吓得不轻,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奴本想着将东西送去承乾宫,但是珍嫔娘娘说皇上最近辛苦,不想用这种事去烦扰皇上,所以命老奴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老奴这还来不及去,皇后娘娘就领着良妃娘娘打上门来了。” 所以姜昕玥才会笑。 她看着良妃和朱皇后上蹿下跳的,估计把她们当猴耍呢! 她是故意的吧? “听到了吗?” 宣武帝的胸口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珍嫔事事以皇后你为尊,就连朕送给她在新岁宴的衣裳,她也让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朕看你们就是没事找事,现在好了……这巫蛊小人是怎么来的,皇后你给朕彻彻底底的查清楚,若是查不出来,你这皇后也不用做了。” 你不是后宫之主吗? 不是后宫的事都轮不到皇帝插手吗?不是朱皇后自己说的她是后宫之主,有权利管理后宫吗? 那就让她去查。 查不出来,就是她无能,无能之人,怎配做后宫之主? 朱皇后只觉得头晕脑胀,刚才被皇帝打的那一巴掌,被他的话抽得更疼了。 宣武帝打完朱皇后的脸,也不忘良妃,那双冰冷的眼睛更加冷了“良妃,你几次三番撺掇旁人来找珍嫔的麻烦,实在可恶至极。来人,良妃触犯宫规,带下去掌嘴三十,罚俸禄一年,再派个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去顺安宫,好好教良妃重新学一遍规矩。” 奇耻大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比降良妃的位份更加让她觉得羞辱。 居然让她重学规矩! 她入宫已经十几年,也算宫里的老人了,做上了四妃之一的良妃。 从来都是她教别人规矩,有朝一日皇上竟然要叫储秀宫教导秀女的教养嬷嬷来教她宫里的规矩! 掌嘴三十…… 掌嘴三十,她这张脸恐怕是要毁容的。 容貌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没了容貌,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怎么都飞不起来了。 “皇上!” 良妃大喝一声“皇上,臣妾知道错了,都是杨儿……都是杨儿这个贱人,她告诉臣妾珍嫔在行巫蛊之术的。臣妾也只是关心皇上,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求皇上看在臣妾对您一往情深地份上,饶了臣妾吧!” 宣武帝直接挥手,让人把良妃拖了出去行刑。 那一声声地“啪啪”声和良妃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合熙宫。 胆子小的都开始发抖了。 皇后娘娘把她们叫来做什么啊? 来看珍嫔被皇上斥责,看珍嫔的凄惨下场吗? 总不能是来看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被皇上打,看皇上是怎么护着珍嫔,让她们再一次意识到珍嫔此人动不得吧? 合熙宫的杂洒宫女杨儿也没逃过,直接被悬镜司的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她幕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那人本想借皇后与良妃的手扳倒姜昕玥,顺便再让皇帝厌弃这二人,谁知道反被姜昕玥利用,抓住机会一举让她们失了圣心,只要再抓到幕后之人,一箭三雕的就是珍嫔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皇上赶走之后,他还安慰“受了惊吓”的姜昕玥“日后再有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担心,朕只信你,你要好好的,不要情绪激动,严太医不是说了吗?情绪不稳定会有早产的风险,朕方才让皇后去查,不过是为了给你出气,私底下朕会彻查此事,一定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绝不会让此类事再发生。” 姜昕玥点点头“皇上信任臣妾,臣妾也定当不忘初心,不做让皇上为难的事。” 宣武帝笑了笑,只觉得他的珍嫔讲道理的时候果真是懂事又乖巧。 不讲道理的时候也很可爱。 就连她生气的时候,自己除了哄她,是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 他对她,生不起气来。 揉了揉姜昕玥的脑袋,皇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乖乖听李嬷嬷和向嬷嬷的话,朕先去处理公务,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姜昕玥乖巧的点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时间尚早,皇后娘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似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实际上解决起来,并没有浪费姜昕玥太多的时间。 这主要是靠宣武帝在她不断的洗脑和pua下,已经长出了恋爱脑,谁说她不好,宣武帝都不能接受。 “走吧!” “去哪儿啊娘娘?” “当然是去看看我们的皇后娘娘啦!毕竟她为了本宫挨打,本宫心善,总过意不去,至少要让她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挨这顿打?真正让她挨打的人是谁吧!” 皇上让她查巫蛊之后的真凶,不然就要废了她这个皇后。 姜昕玥此时上门,要给她雪中送炭去了。 第163章 熏香被换 “嘶——” 宫女们正用冰块在给朱皇后敷脸,却不想触碰到她的痛处,被她挥开“都给本宫滚出去。” 今日她也是昏了头了,居然被良妃挑唆了几句,就跑去找珍嫔的麻烦。 从前她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帝无底线宠溺珍嫔的态度给气得太狠了,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 “娘娘今日太冲动了。” 纷纭接过宫女手里的冰块,轻轻的在她肿胀的脸上来回按“瞧着像个……” 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朱皇后却喘着粗气道“像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纷纭沉默了,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冷静自持,运筹帷幄,不动声色,这才是她家皇后娘娘。 今天在合熙宫里撒泼,处处与皇上对着干的,像被良妃夺舍了的皇后,行事风格颇有几分良妃的德性,也难怪皇上会忍不住打她。 良妃还被抽了三十个巴掌,皇后娘娘只挨了这一下,已经是顾及她皇后的体面了。 朱皇后闭了闭眼睛,不一会儿又突然睁开,身子直了起来“是谁换了本宫屋子里的熏香?” 翊坤宫中用的熏香,历来只有凤尾香,因为那是只有正宫皇后能用的熏香,是身份的象征。 就像皇帝历来只用龙涎香是一个道理。 可今晨良妃来找她时,她闻到的是沉水香,当时她还想问纷纭,怎么擅自把熏香给换了? 但是良妃带来的消息太过让她震撼,一时间她也忘了追问熏香的事,就听着良妃在唾沫横飞的讲珍嫔的坏话。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的脑子就迷糊了,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易怒无脑的人? 这会儿在闻到熟悉的凤尾香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早上闻到的那股不同香气。 纷纭马上走过去,挑了帘,就见一个陌生的宫女满脸慌乱的将换下来的香灰往身后藏。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纷纭上前就要捉住她,却不想那宫女跑得极快,像条泥鳅似的,飞一般往门口窜出去。 “抓住她!” 院子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没反应过来,再说了,没点身手的人看到那宫女手里举着一把匕首,也都吓得不敢上前,又怎么会听纷纭的上去抓人? 好在侍卫们守着门口,听到纷纭的叫声,纷纷冲了出来,将那宫女的匕首打落在地,擒住了她。 姜昕玥就是在那宫女被抓时走进来的,她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该不会是皇后娘娘被行刺了吧? 不过看着那匕首上并没有血,如果是行刺,那肯定失败了。 “珍嫔娘娘救奴婢!” 那宫女却突然大喊“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让皇后娘娘发狂的药放进熏香里了,请珍嫔娘娘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送奴婢出宫去。” 朱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追出来,听到宫女的话,皱眉看向姜昕玥。 她在等姜昕玥对自己解释。 难怪……难怪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原来是有人在她的熏香里加了东西。 姜昕玥走到那宫女面前,轻笑了一声“叶婕妤答应送你出宫,所以你在害了皇后娘娘之后,还想嫁祸于本宫?”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宫女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十分的惊恐,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姜昕玥会这么轻易的就说出叶婕妤来。 朱皇后也不是傻子,她立刻道“把她给本宫看好了,不许她自尽,否则本宫把你们都罚去辛者库。” 随后又示意姜昕玥进门“珍嫔,你也看到了,今日之事并非本宫的本意,是有人在本宫的熏香里放了东西,才导致本宫性情大变。” 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的姜昕玥立马换了原先想说的话,一脸的理解道“臣妾自然相信皇后娘娘是无辜的,不然又怎么会来告诉娘娘您,在幕后挑拨娘娘与臣妾之间关系的人是叶婕妤?” “怎么会是叶婕妤?” 朱皇后想不通“她那样一个……” 没用的东西。 “皇后娘娘还记得臣妾刚入宫时,因为摘了一朵海棠而被丽贵姬掌掴罚跪的事吗?” “这和叶婕妤有什么关……” 不! 朱皇后想了想,眼神清明看向她“你和叶婕妤是同一年选秀入宫的。” 主要是姜昕玥太得宠了,让那些和她同一年入宫的秀女全都黯淡无光,要不是姜昕玥自己提起来,朱皇后都忘了她和叶婕妤是同一届秀女了。 姜昕玥点头“当初那朵海棠并非臣妾摘下来的,而是叶婕妤。也是她带着臣妾去的御花园,臣妾不知道那海棠是丽贵姬心爱之物情有可原,毕竟臣妾在此之前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从未进过宫。可叶婕妤她是叶将军嫡女,从小出入宫廷,她会不知道那是丽贵姬与皇上的定情之树吗?” 不可能,她一定知道。 她在一定知道的情况下,诱骗姜昕玥戴上那朵海棠,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这和那宫女往本宫的熏香里放使人狂躁的药物有什么关系?” 姜昕玥把巫蛊小人从袖子里拿出来,伸到朱皇后的眼睛下“娘娘,这是浮光锦,向嬷嬷在先帝后宫伺候时,在一位太妃的宫里宫里见过,因为宫里不许穿,那位太妃都拿来做里衣穿的,据说有冬暖夏凉的功效。而这位太妃,臣妾查过了,正是叶婕妤的姨母。” 那叶家有浮光锦也就不稀奇了。 “还有刚才那个宫女。” 姜昕玥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她和臣妾宫里的杨儿关系好得很,臣妾在合熙宫见过她好几次了。臣妾现在怀疑,杨儿并非良妃娘娘的人,他们都是叶婕妤安插的眼线,只是利用良妃娘娘,也利用了皇后娘娘做她手里的武器。” 叶婕妤,竟然有这样的心机,却装成一副蠢货的样子,朱皇后还真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你为什么告诉本宫这些?” 姜昕玥笑了笑“臣妾只是不想放过真正害臣妾的人。” 朱皇后咬着牙“本宫也不会放过在宫中兴风作浪之人。” 叶婕妤害她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她定要叫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64章 被调包了吗? “娘娘……” 霜降扶着行动稍显沉重的姜昕玥“皇后娘娘会信吗?” 姜昕玥摸着发髻上的蝴蝶步摇“信不信的不重要,本宫已经给她提供了一个调查的对象,无论之后她是查出来还是没查出来,替罪羔羊已经有了。” 更不要说,往自己宫里放巫蛊小人的,的确就是一直以来在后宫里装疯卖傻的叶婕妤。 姜昕玥相信,以皇后掌管后宫多年的势力,她都能查到的事,皇后想查也绝不是难事。 之后的事,就是皇上、皇后娘娘对叶婕妤的清算了。 呵! 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与后妃,诛九族的大罪,叶将军就是有天大的军功,也不够相抵的。 顺安宫—— 叶婕妤咬着大拇指,神色慌张,考虑再三,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心腹“把信亲手交给我爹,一定要看着他打开看了才行。燕儿被抓了,本宫做的事瞒不了多久,要快!” 此时的叶婕妤,哪里还是什么冲动易怒,口无遮拦的蠢货? 她眼中的精光闪烁,满含忧虑。 姜昕玥…… 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她们是同一届秀女入宫,刚到储秀宫的时候,还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 一起同吃同住了三个月,才各自被封了不同的位份,分配到了不同的宫殿里。 她不敢说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能对一个人有彻头彻尾的了解。 但是……那个蠢货,分明被她耍得团团转,应当是下场凄惨才对。 最后怎么就又让她复宠,还得到了皇上的专宠呢? 从姜昕玥怀孕之后,皇上宠幸的妃子少之又少,不是独自睡在承乾宫,就是偶尔去一下皇后、德妃处,更多的时候还是去合熙宫陪姜昕玥。 分明她怀了身孕,无法侍寝,而且据她所知,合熙宫里也没有准备什么暖床的宫女,皇上每回去合熙宫,都是和姜昕玥盖着被子纯聊天。 她都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是个这么纯情的男人了。 姜昕玥使小性子关闭宫门之后,皇帝更过分了,他连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都不去了,日日就想着怎么讨姜昕玥的欢心。 所以那次她才故意去合熙宫门口骂街,想弄清楚,皇上到底派了多少侍卫在合熙宫外保护姜昕玥。 只是她没想到,姜昕玥居然会用……会用那等污秽之物泼了她一身。 这和印象里的姜昕玥性格,太不像了。 她原谅皇上之后,更是将皇上的心牢牢的拽在手心里,手段之高超,令人咋舌。 可是,她真的是姜昕玥吗? 叶婕妤摇了摇头“她不是姜昕玥是谁呢?我真是魔怔了。” 那张脸分明就是姜昕玥,就连她手臂上的一颗痣,也和她认识的姜昕玥是一样的。 又怎么会是别人假冒的呢? 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和一模一样的身体。 从前的姜昕玥,她没放在眼里。 可现在的姜昕玥,却让她如坐针毡。 她变得太聪明了,聪明得让她不敢想象,如果皇上知道了……那…… 她完全不敢往下想,只期盼着她爹能快点来。 “哒哒哒哒……”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小太监照例塞给看门的侍卫一个钱袋子“大人们拿去喝茶,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 为首的侍卫颠了颠布袋,确认数目不少后,将钱袋子挂在腰间“怎么?小瞿子你家娘娘又想家了?” 小瞿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娘娘让我带封家书回去,请各位大人们检查。” 叶将军的女儿,宫里的婕妤娘娘,算起来,是他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女儿,他们哪里敢细看,扫了一眼就要放行。 “站住!” 纷纭奉命守在宫门口,还真被她蹲到了顺安宫叶婕妤的宫人。 她拿出皇后娘娘的手谕,直接将人带走,并且警告两个守着内门的侍卫“要是敢跟叶婕妤或者叶将军报信,你们收受贿赂的事,就会捅到皇上面前去,聪明的,就闭紧你们的嘴。” 宫殿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好像有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着。 傍晚,皇帝面色严肃的来到合熙宫,他身后跟着的不是王得全了,而是几十个排成两排的,身着黑甲,杀气腾腾的侍卫。 “皇上,这是……” “什么都不要问!” 宣武帝抱住她,在她头顶印上深深的一吻,面色凝重道“玥儿,从现在开始,你听清楚朕说的每一句话,入夜之后紧闭宫门,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许宫人开门查看,一会儿朕走之后,会让这些以一敌百的黑甲军留下来保护你。记住,不要害怕,朕不会有事,朕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这样一番郑重的交待,听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姜昕玥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迟疑着点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 她手指紧紧拽着宣武帝的衣裳“邺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着,我和孩子都在这里等着你。若是……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带着孩子一起去找你。” 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和孩子下半辈子可就要看皇后的脸色过日子了。 攻略皇后可比攻略皇帝难上千倍不止,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皇帝感动得热泪盈眶,用力点点头“朕会尽快处理好来看你和孩子的。” 说完,他又招了招手,一个小萝卜头走了出来,看着三四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神都不敢和姜昕玥对视。 “这是……” 宣武帝扬了扬下巴,一个穿着破旧,同样干巴巴,瘦成一条竹竿的老太监就牵着那小孩儿走过来“奴才钱盛,带四皇子见过珍嫔娘娘。” 这就是传闻中爹不疼,没了娘,一根小野草四皇子? 姜昕玥仔细看了看,虽然瘦,但是那眉眼精致,皮肤也白皙,只不过因为营养不良,稍微有些发黄的样子,除去这个,倒是和梦里面宣武帝小时候长得一摸一样的样子。 第165章 软糯四皇子 皇帝见她眼神里都是好奇,并没有厌恶的样子,将四皇子往前推了推“朕路过锦鲤池的时候看见有宫人在戏耍他,居然让他趴在地上吃狗食,顺便就把他一并带过来了,今夜宫里不安全,他好歹是朕的儿子,爱妃帮朕照看他一晚,等明日,朕再送他回去。” 姜昕玥点点头,也许是因为自己怀着身孕,对这个软糯糯的小萝卜头还挺怜爱的。 她身子不便,只牵着四皇子的另一只手安抚他“宝宝,跟珍娘娘走,珍娘娘那里有好吃的。” 四皇子黯淡的眼睛,在那一声宝宝里亮了起来,猛得扭头看向自己最亲最亲的盛公公,好像在说祖祖,这个好看的娘娘叫我宝宝哎! 钱盛也对着他笑了笑,又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宣武帝望着三人进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他骗了珍嫔…… 其实在来合熙宫之前,他已经派了宫人去翊坤宫,问皇后能不能把四皇子接过去住一晚,但是皇后以自己要照顾五皇子,实在分身乏术为由给拒绝了。 不过借口而已。 翊坤宫里那么多宫人,只是多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怎么就照顾不了了。 也不要他们照顾,有钱盛在,四皇子不需要旁人。 不过就是觉得四皇子的生母是罪臣之后,而且是使了手段怀上的四皇子,瞒着皇帝生下来的,还为此丢了性命。 皇帝本人也不喜欢这个被设计后得来的儿子,任由其自生自灭,从他出生后,就基本没见过他。 朱皇后是觉得四皇子是个废人,根本不愿意费这个心。 德妃倒是愿意接纳,但皇帝觉得她宫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而且三皇子以前也总是欺负四皇子,他便不考虑德妃了。 想着珍嫔这里有黑甲军,她人又和善有爱心,四皇子应该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这才带过来了。 主要也是今天他猛一看四皇子,发现他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那么像,所以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皇后若是知道其中原因,定然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历来做父亲的,哪个不是更偏爱长得像自己的孩子? 四皇子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但是可以利用皇上对他的喜爱,拥护五皇子上位啊! 姜昕玥没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大人的错,不应该让一个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来承担。 以前她不管,是摸不准皇帝的心意,不敢擅自去管,万一触怒了皇上,她自身难保。 现在皇上把人送到她跟前来了,而且她也有了一些资本,自然就不怕了。 许是太久没洗澡了,四皇子和钱盛公公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外院那些杂洒的宫女太监在他们经过时都捂住了鼻子,眼神有些嫌弃。 姜昕玥不高兴了,皱着眉道“江川,刚才捂鼻子的那几个,让他们去恭房刷一个月的恭桶。” 钱盛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局促不安时,珍嫔娘娘却道“盛公公,本宫寝殿后有洗澡的池子,你带四皇子下去洗漱一番,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他既到了本宫这里,本宫定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他。你老人家也不必拘谨,他是皇上的儿子,是尊贵的皇子。” 这就是在告诉他,让他不要怕,有她给他们撑腰,在合熙宫里,没人可以嘲笑四皇子。 太久没有接收到善意的钱盛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觉得珍嫔娘娘或许只是因为皇上嘱托才如此,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但哪怕是表面功夫,钱盛也很感激了。 四皇子可以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不必他再去收集雨水,还要自个儿想办法烧热,那些水都放臭了,连带着木桶也是臭的,如何洗得干净身子? 珍嫔娘娘给的擦澡巾也是雪白的,带着香气,她还让江川公公送了香皂进来,据说这玩意儿很珍贵,是番邦进贡来的,总共也没几块。 洗完澡又准备了吃的,不是大鱼大肉,只是清粥小菜。 小米熬成粘稠的糊状白粥,里面散发着瘦肉的清香,却不见肉,江川公公告诉他们“我们娘娘吩咐御膳房把肉都剁碎了煮的肉汤,这粥里一滴水也没加,都用肉汤熬出来的,盛公公您和四皇子一起吃一点吧!这可是我们娘娘特意问了太医的,太医说了,您和四皇子还不能吃油腻之物,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等再调理几日,我们娘娘再安排丰盛些的膳食。” 到这时,钱盛公公才觉得,这位珍嫔娘娘好像和宫里其他娘娘是不一样的。 他带着四皇子这几年,想通过他们展现自己善心的娘娘有许多,钱盛看得分明,都是为了从一众的美人里,在皇上面前脱颖而出。 就连一向慈悲为怀的德妃娘娘也不例外。 那年四皇子被三皇子打伤,德妃派了宫人来道歉,还赏赐了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给他们吃。 那是四皇子出生以后,见过的最丰盛的饭菜,吃多了些,结果到了晚上上吐下泻,他还以为是德妃在饭菜里下毒了,冒死去求了皇上面前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他实在可怜,悄悄的请了个太医给四皇子看病,那个太医确实是说四皇子营养不良,肚子里没油水。 突然吃这么好的,肠胃受不了才会上吐下泻。 珍嫔娘娘,她是用了心的。 “祖祖……” 四皇子睁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期待的看着钱盛公公“祖祖,我们以后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吗?祖祖,我……我喜欢珍娘娘。” 明明从小就被人欺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总是被戏弄的四皇子,眼神清澈,像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幸福“祖祖,祖祖也可以在这里,有珍娘娘保护我们,祖祖再也不会被打了。” 那句我们明天还是要走的…… 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钱盛眼里含着泪,抱住香香软软的四皇子拍了拍“四皇子,想留在这里,我们说了不算,要珍娘娘愿意才行。” 他不忍心教他一些不该教的,但是……为了让他生存下去,他只能让四皇子去讨珍嫔娘娘的欢心。 这本不该是一个尊贵的皇子要学的。 可是…… “咳咳咳咳……” 白色的手绢上,染上一抹鲜红。 第166章 钱盛病危 若他还是十年前那个钱盛,以四皇子生母对他的恩情,他就算再苦再难,也不会让四皇子学那些伎俩。 可他……他年纪大了,这几年又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后宫里那些变态的太监宫女太多了,为了讨口喝的吃的,人人都可欺凌他。 他的身子早就毁了,强撑着就是为了给四皇子找个好归宿。 四皇子还那么小,他若死了,四皇子无人照顾,也是活不下去的。 可能是身体也在告诉他,珍嫔娘娘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好归宿,很久都没有吐过血的钱盛今日又吐血了。 怕四皇子发现,赶紧用帕子擦干净了。 离入夜还早,皇帝是告诉她入夜就不能乱跑了,是入夜之后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姜昕玥换上一件素净的衣裳“喜鹊,霜降,皇上之前派人送来的小孩玩具放在哪里了?你们拿几样出来,本宫要去偏殿看看四皇子。” “娘娘等一会儿,奴婢去库房找找。” 一直没有住人的偏殿,上回姜昕玥的寝宫发生蛇群之乱后,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 因着是她本人住了几日,一应用品都是极好的。 四皇子来了也不必重新收拾,偏殿里的东西现成摆在那里,换掉被褥就可以直接住了。 当然了,这其中姜昕玥自己的私心就不与外人道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肯定是要被封妃的,至于是四妃之一还是四妃之首,亦或者只是普通的珍妃…… 这就要看皇帝对她的心意,以及之前她的铺垫有没有起作用了? 至今为止,她在宣武帝面前都是柔弱善良,略带几分锋芒却太容易心软的形象。 上回良妃在她宫里打了江川,她就故意在李嬷嬷面前说,怕良妃升任之后,自己会挨良妃的巴掌。 德妃也因为和良妃走得太近,被皇帝旁敲侧击了好几回。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良妃玩到一处去的,能是什么好鸟? 皇帝心里对这两人应该是不如从前的。 但凡事没到最后一刻,姜昕玥都不会放松警惕。 除非封她为四妃之首的圣旨下来了,皇后给她举办了封妃大典,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才会真的放心。 “娘娘……” 喜鹊吃力的抱着一个大风车走进来“不知道四皇子喜欢什么,奴婢挑了个最大最重的。” 很好,这选择很喜鹊。 霜降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奴婢想着四皇子可以先玩玩这个,万一他解开了,以后娘娘可以让四皇子教咱们小主子。” 虽然严太医和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来看过娘娘的肚子,给她把过脉,都说她这一胎是个小皇子,但娘娘不许她们现在就叫六皇子,寻常只能称小主子。 后世做b超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姜昕玥是不太信仅仅是肉眼隔着肚皮看看就能看出男女来。 万一最后生的是个公主,她们却六皇子六皇子得叫着,到时候渣渣龙心里有落差,就不会疼爱三公主了。 从挑选礼物上来看,就能看出两个人的性格了。 喜鹊是单纯了些,但她对姜昕玥的忠心是无人可比的,大事上安排给她的活,她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属于胆大嘴快但可以为了姜昕玥去死的忠仆。 霜降从小在宫里长大,心眼子比较多,但不失善良的本性。而且人也聪慧,总能约束心直口快的喜鹊几分。 姜昕玥觉得她们这样就很好。 无能的主子才会责怪身边的奴才不够聪明,不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姜昕玥很能干,所以她不需要贴身宫女太聪慧,只要听话,把她交待的事落实好就很不错了。 喜鹊若是知道因为她搬了个大风车,就被自家娘娘评价为不够聪明,那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和霜降交换的。 “盛公公,四皇子睡了吗?我们娘娘来看四皇子了。” 好半晌,房门才被打开。 的四皇子站在椅子上给她们开的门,开门之后还轻手轻脚的爬下来,做个了噤声的动作“珍娘娘,祖祖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的,他照顾我太累了,不小心睡过去了。” 所以他才坐在床边守着祖祖,等他醒来了带自己玩儿。 这句话让姜昕玥意识到了不对劲,快步走过去,却见老人家脸色灰败,双目紧闭,像是……像是死了一样,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肚子还能证明他活着。 “他脸色不对劲。” 姜昕玥叫来小轩子“太医院……严太医今日当值吗?” 差点把严太医给忘了,若是今夜有宫变,得把严太医也接回来才行。 “原本是不当值的,但是皇上怕娘娘您提前发动,让严太医每日都来,奴才算着时间,他应该要来给娘娘诊脉了。” 严太医也不是铁打的,夜里不当值的时候,也是要回家休息的。 每日归家之前,他都要来合熙宫给姜昕玥诊脉,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急着出来,才能安心归家去。 “你去接一下。” 姜昕玥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要快!” 天马上就要黑了。 天黑了,就不能在外面行走,会有危险的。 她估摸着,是不是叶家要发动宫变造反了,不然皇上为什么要安排传说中的黑甲军过来? 宫中侍卫分为两种,一种是御林军,也称御前带刀侍卫,是皇帝私兵,只听皇帝一人号令。 一种是京中武将手底下的兵,负责守卫乾清门以及在宫中四处巡逻,轮班值守。 还有只活在传说中的黑甲军,属于历任皇帝的贴身暗卫,极少能有人看见,据说每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可以一敌百。 严太医要是这会儿出宫,肯定会和叶将军的人碰上。 他是合熙宫珍嫔娘娘的专属御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万一被丧心病狂的叶将军给砍了,那自己罪过就大了。 “哎呀哎呀!慢一点儿,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你再拉就散架了。” 小轩子两只脚都踏进了合熙宫,转身将大门关上、落拴才松了一口气。 严太医还取笑他“你这是有恶犬在身后追啊!这么……”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在围墙里围了一大圈,神情肃杀的黑甲军。 第167章 打算抚养吗? 他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轩……轩公公,娘娘这是……这是犯什么事了?” 小轩子扶着他“这是皇上派来保护珍嫔娘娘的黑甲军。” “哦,黑甲军啊!” 严太医瞪大了眼睛,再次腿软“黑甲军?黑甲军为什么在这里?” 珍嫔娘娘这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啊?居然还要皇上动用黑甲军? 据说看到过黑甲军真容的人,都会在漆黑的夜里被灭口的。 呜呜呜…… 珍嫔娘娘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轩子都解释不清了,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叶将军今晚要造反了,这是皇上派来保护合熙宫的,娘娘念着你,怕你被乱刀砍死,才叫我去接的你。” “那你不早说?” 严太医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抓过自己的医药箱,好像屁股后面有恶犬在追赶,一阵风似的跑到了花厅里。 小轩子抓住他药箱的带子往外拉“娘娘在偏殿。” “那你不早说?” 又是这句话,严太医打开他的手,赶紧跑向偏殿。 吓死了吓死了…… 四皇子看着严太医给祖祖把脉,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不解,他抬头看向姜昕玥“珍娘娘,祖祖怎么了?” 小孩子其实很聪明,他这样问时,声音里都是哭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祖祖怎么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无法接受,才想找一个信任的人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姜昕玥摸着他的头“珍娘娘也不知道,我们等等太医,看看他怎么说好不好?” 她不敢对四皇子保证什么,因为盛公公看起来真的命不久矣的样子。 “唉……啧……” 严太医唉声叹气的样子,喜鹊都看不下去了“严太医,您倒是说句话啊!” 严太医看了看四皇子,才看向姜昕玥“珍嫔娘娘是打算抚养四皇子吗?” “这跟本宫抚不抚养他有什么关系?” “娘娘若是打算抚养四皇子,微臣就给盛公公开药,娘娘若是不打算抚养四皇子,这盛公公也没有救的必要了。” 严太医老实说道“他这是长年累月的劳累,外加被人殴打,每次病时都硬扛过来,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积累下来的病。光靠一次两次的药是没用的,他这是富贵病……往后都必须将养着,不能再操劳了。” 如果珍嫔娘娘打算抚养四皇子,又心善不忍这位坎坷了半生的老人凄惨死去,愿意用名贵的药材荣养他,那他寿终正寝是没有问题的。 可若是不打算抚养…… 仅靠着这一日两日的,过后还是要回到那“冷宫”里去受苦,还不如不要浪费东西了。 四皇子似懂非懂的眨巴着眼睛,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道“珍娘娘,求求珍娘娘救救祖祖,我……珍娘娘不用抚养我,求珍娘娘救救祖祖,我不会……不会纠缠珍娘娘的,珍娘娘……” 他实在是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讨珍娘娘欢心。 而且比起让珍娘娘喜欢自己,他更不希望祖祖死。 如果跟着珍嫔娘娘的代价是从此以后失去祖祖,那他不要留在合熙宫了。 “别!” 姜昕玥赶紧扶起他,对严太医道“不管本宫抚不抚养四皇子,盛公公的命本宫都要救,就当是为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到时候事不成,又叫四皇子失望。 他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 宣武帝小时候虽然被太后娘娘心灵上虐待,但物质上从未缺过他什么。 成群的奴仆伺候着,锦衣玉食的做着他的太子殿下,皇帝陛下。 四皇子什么都没有。 如今的皇帝可比那时的太后更过分。 有了姜昕玥这句话,严太医才敢开药,小轩子望着那一串串珍贵的药材名字,终于明白严太医刚才的犹豫了。 要不是她家娘娘受宠,这些药材是绝对到不了合熙宫来的。 正好皇上赏赐的东西里,就有一批珍稀药材,小轩子看过之后,就准备去库房里拿药去煎了。 从偏殿出来,天已经黑透。 姜昕玥一手牵着四皇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细细地听…… 兵刃相接的喊杀声,打砸声,哭喊声…… 严太医又瞪大了眼睛“娘娘……您……您听到了吗?” “本宫又不是聋子。” 她利索的转身,回了花厅,把江川和小轩子都留在偏殿照顾钱盛后,带着其他人回了拱门后的花厅,并且让喜鹊她们把门都锁好。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许出这道门。” 为了防止类似杨儿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趁乱打开宫门,她把人全锁在里面,皇上先前赐下的六个侍卫就在各个门口,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警告着别有用心的人。 若是敢轻举妄动,他们饥渴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姜昕玥坐在太师椅上,四皇子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装着镇定,抱了一个小矮几坐在她脚边,那双瘦弱的小手暴露出他的害怕,紧紧地拽着姜昕玥的裙边。 要不是肚子不方便,她真想把这个小可怜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四皇子别怕,有珍娘娘在,谁都伤害不了你,你祖祖也会平平安安的。” 的人儿含着泪水点点头“我相信珍娘娘。” 珍娘娘的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虽然他也不记得娘亲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他觉得,如果娘亲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香香的,暖暖的……像太阳一样。 喊杀声渐渐近了,姜昕玥把四皇子交给喜鹊抱着,自己走到门口,从雕花的门窗向外望去。 严太医他们也学着她的样子,都趴在门上向外张望。 “啊!” 一声惨叫过后,更多的惨叫声响起。 不是只有一个地方,而是四面八方的声音。 那些从墙上跳进来的叛军,不知道合熙宫一整圈的围墙里都站着严阵以待的黑甲军,还没落地,在跳下来的半空就被黑甲军的长枪戳死了。 姜昕玥看着那些人下饺子似的被挑飞出去,摇了摇头。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第168章 不断的敲门声 看了好一会儿,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跑进来。 外头那些人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好半晌都没有了声音。 喜鹊甚至怕她家娘娘看得无聊,还泡了一大壶果茶来分给众人“奴婢加了蜂蜜的,甜着呢!” 严太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都什么时候了,合熙宫里的人怎么都不着急?还有心思喝果茶啊? 姜昕玥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不仅喝果茶,她还吃了几块糕点压压惊。 “呯!呯!呯……” 合熙宫的大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外头传来一阵阵呼救声“珍嫔娘娘!珍嫔娘娘求求您开开门,奴婢是景仁宫荣贵嫔身边的宫女,奴婢出来给我家娘娘拿膳食,被叛军追杀至此,求珍嫔娘娘救奴婢一命!” 知道她和荣贵嫔半年前联手一起将淑妃送上了西天,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故意弄出个荣贵嫔的宫女来敲门,瞧着像是良妃的手段,她惯是会祸水东引的,事情暴露的话还可以推荣贵嫔出来当替罪羊。 姜昕玥摇了摇头,不理会。 一会儿之后,大门外尖叫声四溢,但非常短暂,好像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杀了。 安静了不过一刻,又有人来敲门“珍嫔娘娘救命,我家主子晚膳后出来消食,远远的看见有火光和打杀声,只有您这里未被波及,求珍嫔娘娘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娘娘吧!” 连自报家门都不会,含含糊糊的,狡猾至极,打开宫门要是姜昕玥被杀,连是谁都搞不清。 这手笔看着又像是德妃。 姜昕玥还是不理。 但这次的人没走,而是继续拍门“珍嫔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来开门好不好?” 声音尖细,姜昕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果然是德妃的人,一如既往的这么滴水不漏。 “珍嫔娘娘,你见死不救,明明里面有侍卫相护,也不愿意让奴婢和奴婢的主子进去避难,你就不怕我们死后来找你报仇吗?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怎么配得到皇上的专宠?你快点开门!你开门啊!姜昕玥!我求求你开门,他们杀过来了!开门!开门啊啊啊啊……” 那疯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死了就死了呗! 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也真是挺搞笑的,变成鬼以后不去找杀她们的人去报仇,却要找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脑子太蠢了,被杀也是不出意外的事。 她这人不信鬼神也不怕鬼神,就是鬼到了她面前,她也要鬼给她端洗脚水。 院墙外突然没有了任何声音,叛军好像知道合熙宫攻不下来,已经散去了。 “好像走了?” 严太医伸手就要去开门,被姜昕玥一把拉住了他“兵不厌诈,本宫不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特别是叶将军。 恐怕早就得了叶婕妤的信,要对她赶尽杀绝。 听说这段时间便宜爹在朝堂上把那些劝皇上雨露均沾的大臣都怼得体无完肤。 叶将军首当其冲,就是她便宜爹怼得最多的那一个。 若是让他宫变得逞,姜家第一个要被诛九族。 怎么说呢? 希望宣武帝争点气吧! 不然她就要考虑考虑重新攻略叶老头或者是叶老头的儿子们了。 她是一定要当上宠妃的! 当然了,她的首选还是宣武帝,毕竟让她重新再走一遍攻略宣武帝时的路也是怪累的。 掌控人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其中要付出的精力和专注力,常人无法想象。 哪怕她是心理学专业的,要把一个人分析透彻,也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 “呯!呯!呯!” 这次的敲门声小了许多,说的话却是让人震惊不已“珍嫔娘娘,皇上……皇上他中箭了,生命垂危……皇上让奴才传召您过去伴驾。” 姜昕玥直接笑出声来,对着惊惧不已的严太医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本宫傻?这一茬一茬的来,是怕本宫出去,提醒本宫,他们在骗本宫是不是?” 严太医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皇上没事吗?他们为什么要骗娘娘?” 姜昕玥和老实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嘴“没什么,严太医继续看吧!” 太和殿—— 殿中一片狼藉,血色弥漫。 叶高粱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一身龙袍,脚步轻快,手里还提着弓箭。 的确是有人被箭射伤了,不过不是皇帝,而是荣贵嫔。 方才那惊天一箭射来,左右都是人,宣武帝避闪不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中箭的时候,荣贵嫔飞身扑来,那一箭射穿了荣贵嫔的肩胛骨。 不过让叶高粱意外的是,这么晚了,殿中竟然还有裴中书和另外一个军机大臣。 如果在平时,他会想,这一定是个圈套,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人啊…… 内心的欲望到达巅峰时,那宝座突然间近在咫尺,只要他杀了皇帝,他就是九五至尊了,又怎么还会去在意这些小细节? “父亲!” 蹲在角落里,穿着宫女衣裳的叶贵人终于敢现身了“姜昕玥那个贱人呢?” 叶高粱根本就不在意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蚂蚁”,大笑饭“吾儿莫急,我已经让侍卫去抓她来了,到时候她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羞辱她都行。” 叶婕妤想起那一粪之仇,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她浸在恭桶里,把她和她肚子里得孽障活活淹死。” 死在粪池里,才能叫她泄愤雪耻。 为了这儿,她已经让人去找一个最大的恭桶来“记住,要把宫女太监所里的粪水都收集起来,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死。” 宣武帝抱着荣贵嫔的手指收紧,看着叶婕妤,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到如今,叶婕妤也觉得自己的父亲马上就要荣登高位,根本就不怕暴露本性了。 她冷笑一声瞪着宣武帝“臭男人你看什么看?真以为本小姐喜欢你喜欢到发狂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以为本小姐就爱你这根烂黄瓜吗?本小姐入宫来就是为了偷你的皇宫布防图,做你的妃子哪有做公主香?我父亲战功赫赫,你沈邺屁股下的龙椅,本就是我叶家打下来的。” 叶家世代为将,的确为大燕朝立下汗马功劳。 只是从今日后,叶家留下的就只有千古骂名了。 第169章 宫变 “狗皇帝,写退位诏书,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是吗?” 宣武帝将荣贵嫔轻放在地毯上,让她靠在宫女身上,起身站在众嫔妃之前,背影如山一般坚定、高大且让人安心。 他落下的发丝不见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夜色下,显得格外俊美。 特别是唇边那抹笑,不羁且放纵“那叶将军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杀了朕?” 他都成丧家之犬了,还敢这么威风,叶高粱就很气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胜过自己的气势了。 单手一挥,他怒喝一声“谁能砍下狗皇帝的狗头,本将军封他为镇国大将军,享……呃……” 一把三叉刀,直接从后背捅穿了叶高粱的前胸。 “滴答……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带着碎肉,慢慢的……慢慢的变快,滴落在太和殿亮黑色的地板上。 叶高粱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到死都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就在众人的惊诧声中,那些跟着叶高粱,簇拥着他进殿的侍卫们全都单膝跪地“臣等幸不辱命,罪人叶高粱的亲信已经伏诛,请皇上示下。” 叶婕妤拔腿就要跑,可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还没跑出太和殿的大门,就被侍卫抓着扭送回来了。 前一刻有多嚣张,这一刻就有多卑微“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是……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臣妾嫉妒珍嫔才做下这样糊涂的事,求皇上看在臣妾对您一往情深地份上,饶了臣妾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宣武帝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从袖子里抽出一封被拆开的信件“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派回去送信的信使没有回来吗?” 因为那小太监已经被关到大牢里严刑拷打去了。 可叶婕妤以为她爹马上就要发动宫变,所以小太监在将军府。 掉在地上的那封信,正是叶婕妤写给叶将军,让他今夜就起事的。 朱皇后最先拦截的那封信,所以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她从纷纭手里接过巫蛊小人的盒子,拿出里面的布条“皇上,您看,叶婕妤的字迹,与这上头的一模一样。” 皇帝两厢看了看,还真是…… “你这个毒妇!” 宣武帝一脚将叶婕妤从台阶上踹了下去,还不解气似的道“你还想把珍嫔溺死在恭桶里,敢说朕的小团子是孽种,朕看你是活腻了。” 正在此时,刚才被叶婕妤打发去抬恭桶的太监们已经抬着一个大大的,散发着冲天臭气的恭桶过来了。 王得全立刻让唐士良去将人拦下,可别熏着皇上了。 宣武帝抬手,用袖子遮住口鼻“既然这是你准备的,那就给你自己用好了。” 他扬了扬下巴“王得全,把这毒妇投到里面去,让她好好享受自掘的坟墓。”https:/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不要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我……” 在场的众人,只要一想象叶婕妤被投粪桶的画面,就恶心的要把昨夜的晚饭都吐出来。 好在恭桶还没到太和殿里来,在外头就被拦住了,他们没有亲眼看见。 “皇上,荣贵嫔……” 这里的危机解除了,还不知道合熙宫那边怎么样,可荣贵嫔为了他挡箭,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人不管。 “唐士良,让偏殿的太医过来替荣妃疗伤,务必要让她活下来。” 在场的嫔妃们微微张大了嘴,挡一箭就从荣贵嫔变成荣妃娘娘了? 早知道她们就扑过去了,倒是便宜了荣贵……不……便宜了荣妃了。 朱皇后看着众妃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心中一阵鄙夷,那张肿胀的脸上红肿未消,却兀自高贵。 方才好几个嫔妃都比荣妃离皇帝更近,可是她们看着那箭向皇上飞来,一个个不都跟瞎了似的,躲在宫女太监们的身后装没看到吗? 真让她们赌上性命去扑,她们敢吗? 荣妃敢,所以皇上一句话,她就是荣妃了。 合熙宫—— 一个黑甲军飞上墙头,见外头已经没有危险了,对着墙头下的另一个黑甲军点头。 目睹这一切的姜昕玥抓准了时机,一把将门推开,在喜鹊和霜降的劝阻围堵下,冲出花厅,哭着往前跑“你们没听到吗?皇上他中箭了。不要拦着本宫,本宫要去救皇上。” 她大着肚子,也没人敢用力,便被她冲了出去。 姜昕玥跑到门口,还折返回来,走到一个黑甲军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一把带血的剑“借本宫一用。” 她提着裙摆,手握长剑就冲了出去。 霜降和喜鹊对视一眼,江川和小轩子也瞬间领会,冲过去时大叫了一声,四个人叠罗汉似的摔倒在地,把大门给堵住了。 他们只哇乱叫,手舞足蹈的,只要有黑甲军过来,就被他们死死缠住,又不能对他们使用武力。 最后还是好几个黑甲军一块儿上前将他们拉起来的。 等他们再想去追珍嫔娘娘,已经不见人影了。 姜昕玥一边走,一边打散自己的头发,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剑上的血抹在脸上,再把衣服撕破一些,做出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假象,走几步,歇两步的往有血迹和尸体的宫殿而去。 一直到了离太和殿不远的宫道上,放眼望去全是人,她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生理性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再迎风吹一会儿,不要眨眼睛,眼睛里就布满了红血丝。 “皇上……皇上……”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让在给荣妃止血的太医手一抖,稍重了几分。 “嘶——” 昏迷中的荣妃倒吸一口凉气,想来伤口是很疼的。 宣武帝松开她的手,起身聆听“玥儿……” 他打算等荣妃的伤口包扎好,马上去合熙宫的,但太医说要把箭头拔出来,需费些时候。 等不及的皇帝还以为自己太担心珍嫔而出现了幻听。 但是女子伤心欲绝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宣武帝完全坐不住了,起身就向门口跑去。 玥儿这样伤心,难道是他们的孩子…… 黑甲军呢? 怎么让她一个人跑出来了? 第170章 柔弱女子 姜昕玥一路跌跌撞撞,推开来扶自己的宫女,哭着爬上太和殿得台阶,才堪堪站稳,就落入了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 “朕不是让你在合熙宫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你不要命了吗?” “哐当!” 那把长剑掉落在地,姜昕玥抱着宣武帝得头来回转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皇上没死,皇上没死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吓死臣妾了……呜呜呜呜……有人跑去敲臣妾的宫门,说皇上您中箭了,臣妾……臣妾顾不了那么多了呜呜呜……到处……到处都是死人,吓死臣妾了……” 那把剑上,有干涸了的血迹,也有鲜红着往下滴答跌落的血迹。 也就是说,珍嫔她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在听说他中箭之后,一个人提着一把剑,从合熙宫莽莽撞撞的杀到了太和殿。https:/ 她就不怕死吗? 这比荣妃给他挡箭,更让他觉得震撼感动。 挡箭是运气好还能有一线生机,万一命不中要害,也就是痛那么一瞬间的事。 可珍嫔此举,真正是不顾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危,正如他们分别时,珍嫔嘱咐他要平安,不然她就带着孩子一起给他殉葬。 后宫里的女人会说好听的话,他早就听腻了,但置自己于如此危险境地的,只有珍嫔一个。 重点是,她明明只要留在合熙宫里,就可以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不会有半分危险。 可她还是来了。 这给宣武帝的感觉就是,她是真的很在乎,很害怕失去自己。 “不怕不怕……” 宣武帝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姜昕玥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鸡汤,说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老妈子,事事要为他操心,还必须永远懂事,让他舒心。 而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你不需要懂事,他会把你宠成一个小孩。 宣武帝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吧! 朱皇后见皇帝这么久没有进来,便带着众人走了出来。 和皇帝抱在一起的,不是珍嫔又是谁? “珍嫔方才去哪儿了?” 朱皇后笑盈盈地“叶高粱来势汹汹,你与叶婕妤又素有旧怨,本宫还担心你会被她挟持,只是一直没见你,本宫又不敢让宫女太监出来寻你……” 是想说她危急时刻不见人影,怎么危险解除就跑出来了吧! 姜昕玥擦干净眼泪,瑟缩在皇帝的怀中,抓着他衣襟的手还在小幅度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路上砍杀了叛军脱力所致。 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从合熙宫跑到这儿来已是不易,应该是两者都有。 宣武帝心疼道“她在合熙宫,朕把四皇子交给她照顾,安排了几个侍卫保护他们,是朕让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宠爱对珍嫔来说是催命符,有人一定会趁乱对付珍嫔,伪装成叛军的样子杀了她。 皇帝的话直接让朱皇后无话可说了。 她贵为皇后都可以在太和殿陪着皇上,满后宫的嫔妃都在这里,唯独她不同,她就要被保护起来,凭的不就是她怀了孩子吗? 这是朱皇后的痛处,她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珍嫔可真是英勇,只身一人就从合熙宫跑到这儿来了,还大着肚子,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德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已经快生了,别到了紧要关头出什么问题,给荣妃包扎的太医还在里头,你赶紧去让他看看。” 姜昕玥从怀孕以来,给她把脉开方子的就只有严太医一人,她的胎是什么情况,旁人打探不出一点的消息来。 胎位正不正?健不健康?稳不稳妥? 最重要的是,是男是女?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皇上安排了一个侍卫给严太医贴身保护,谁也不敢把严太医截到自己宫里来问情况。 若是其他的太医…… “臣妾多谢德妃娘娘关心。” 姜昕玥摇了摇头“但臣妾来的时候,皇上派去保护臣妾的人已经把叛军都杀了,臣妾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要皇上没事,臣妾就心安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德妃的段位高呢? 一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太多了。 不是要别的太医给她把脉,看她肚子里孩子的男女,就是侧面在告诉她,有人为了皇上受了伤,不然也不会凭空冒出来一个荣妃。 想让她吃醋大闹,惹皇上不悦。 缺老德了真的,德妃她是不是姓吴的? “吴德妃”才是她的全部封号吧! 根本不接她的茬的姜昕玥好像没听见她后半段话似的,满脸都是皇帝可以劫后余生的喜悦。 “皇上,要不然还是进去看看……” “呃!” 姜昕玥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冷汗“皇上,臣妾……臣妾肚子好疼啊!严太医……严太医在合熙宫……” 宣武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叫上王得全就往合熙宫跑,急得都忘了还有步辇这回事,哪里还顾得上为自己挡箭的荣妃? 珍嫔说路上没有遇到危险,他是不信的,剑上的血迹不会骗人,珍嫔的肚子不会骗人,只有珍嫔这张嘴,怕他担心,才会骗人。 “皇后娘娘……” 德妃眼疾手快的扶住差点晕倒的朱皇后,眼睛里有着适时的担心 朱皇后强忍着泪水“你看,连你都知道关心本宫,本宫与他夫妻十几载,他却连问本宫一句怕不怕都不曾。” 面色悲戚的德妃叹了口气“珍嫔福厚之人不是臣妾这等无福之人可比的,只盼着将来她生下皇子之后,可以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不要伤害臣妾的三皇子。” 已是专宠,有子那还得了? 恐怕到时候,皇后娘娘也压制不住她了。 德妃这话怎么像是在说,珍嫔生下皇子后,她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 朱皇后收回望着皇帝背影的目光,转而看向德妃“你怎么知道她会一举得男?” 德妃淡淡一笑“你瞧皇上护她护得跟什么似的?除严太医之外,都不许旁的太医给她把脉,难道不是怕咱们知道她怀的是健康的男胎吗?” 皇上他这防的是谁呢? 第171章 戏精 如果宣武帝在,他会为自己分辩几句,他这防的是满后宫所有的嫔妃,并非针对某一个人。 可他现在不在,朱皇后就理解成了,皇帝在防着她,防着她对珍嫔的肚子下手。 朱皇后内心又气,又觉得悲凉。 她自己痛失过两个孩子,知道那种痛是不管过去多少时间,都是无法淡去的。 那些痛,就像附在骨头上,一触碰就如刮骨疗伤,痛彻心扉。 她又怎么可能对孩子下手? 这十几年,她手里有不少的人命,但没有一条是孩子的。 她总觉得,不知道哪个孩子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转世投胎,她若是下了杀手,就是扼杀了自己孩子再生的机会。 可笑她唯一的慈悲在皇帝看来也是蛇蝎心肠。云九小说 “严太医!严太医……” 王得全跑在皇帝前面,忽视合熙宫外那满地的尸体和处理尸体的黑甲军,抓住喜鹊就问“严太医呢?快把他带来,珍嫔娘娘肚子疼。” 八成是假的,她家娘娘心里有数着呢! 面上还是着急忙慌的跑去偏殿将严太医叫出来“严太医该知道怎么说的,娘娘她说肚子疼。” 严太医挥挥手,他还能不知道珍嫔娘娘的戏精属性吗? 当初自己就是被她的演技骗过去,被拉上了这艘贼船的。 平日里把脉,只需片刻就能出结果了,可这次都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了,严太医还捋着他那两撇小胡子,神色看不出个什么来。 皇帝坐在床边,看起来还很沉稳,实则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从他不停打着膝盖的手指就能看出来他的焦躁了。 姜昕玥暗中瞪了严太医一眼差不多得了,本来就没事,你还演上瘾了,一会儿皇上怪罪起来本宫可救不了你。 严太医咳嗽了几声,收回盖在姜昕玥手腕上的帕子“皇上恕罪,实在是今日珍嫔娘娘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微臣怕娘娘惊了胎,才会久了一些。” “无事。” 宣武帝凝着眉“珍嫔如何?” “皇上宽心。”严太医笑了笑“珍嫔娘娘底子好,孩子没有大碍,只是珍嫔娘娘自己有些吓着了,微臣给她开两剂安神汤便可。” “那她肚子怎么会痛?” 严太医早准备好了说辞“回皇上的话,孕妇到了晚期,由于胎儿长大,肚皮撑得太紧,在走了太多路,太过劳累的情况下,肚子发紧,造成疼痛是正常的,只要好好休息休息就能缓解,微臣瞧着珍嫔娘娘只怕随时都有发动的可能,明日就回家去,把微臣那不成器的女儿送进合熙宫来照顾娘娘。” 严太医的女儿严欣怡,曾与珍嫔是闺中好友,自从听说珍嫔有孕,就缠着严太医教她妇人生产之术,如今学了有八九个月了,已经尽得严太医和产婆们的真传。 到时珍嫔生产,严太医是不可以进去的,严欣怡刚好可以顶上。 皇帝也松了一口气“严太医的女儿与玥儿有缘,连名字都有些相似,既如此,来宫里给玥儿解解闷也使得。” 他这么说,就是不让严欣怡是医女的消息暴露出去,免得旁人找到空子。 只是珍嫔经历宫变,受了惊吓,心情抑郁,皇帝怕有碍她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所以才让珍嫔进宫之前的小姐妹来陪她说说话。 原本皇帝还要把姜昕玥的娘亲接进宫里来的,但是她拒绝了“皇上,臣妾的母亲不懂宫里的规矩,怕是不习惯,臣妾也不愿母亲在宫里过得不顺心,惦记着家里。等臣妾快生了,您再召她入宫好不好?” 怀孕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坐月子的时候,信得过的人来越多越好。 宣武帝稍微考虑了一下,也想到了这方面的事,点头同意。 李嬷嬷和向嬷嬷从那天之后,可以说是对姜昕玥寸步不离,就怕她有个什么事。 最后一个多月了,可不能马虎,否则前功尽弃。 姜昕玥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把黑甲军那把剑给带回来“本宫路上并未遇到危险,但还是多谢你的剑了,本宫握着它安心不少。” 黑甲军平日里很少见人,又是暗卫,也不知道这是珍嫔在给自己圆谎。 他只觉得,珍嫔挺傻的,门外之人都是骗她出宫的,她听到皇上中箭还冲出去,得亏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们都不好向皇上交差。 皇上怪他们让珍嫔一个人跑出去了,他们重复的也只会一句话“属下该死。” 暗卫的优点就是勇于承认错误。 皇帝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他们退下了。 钱盛昏迷了两日,四皇子就在床前守了他两日,第三日钱盛醒来时,一直强忍着害怕的四皇子才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祖祖……呜呜呜……我以为祖祖不要我了呜呜呜……” 钱盛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昏迷时看到光怪陆离的高楼和四个轮子跑得飞快的小盒子,盒子里都装了人。 耳边到处都是滴滴声,天空很蓝,但他不知身在何处,人们穿得奇奇怪怪,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老人家,小心!” 就在他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的时候,突然从模模糊糊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影,撞在他身上,他直接就被撞醒了。 眼中的惊恐还未褪去,钱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 刚才叫“老人家,小心!”的那个女子,好像被四个轮子的盒子撞飞了,就倒在他不远处,血流了一地。 是不是为了救他死了? 最让他惊恐的是,虽然那个女子一头火红色卷曲的头发,穿着露胳膊露腿的奇装异服,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女子正是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怎么会在他的梦里? 而且……而且还为了救差点被小盒子撞死的自己,死得那么惨。 “祖祖,你怎么不说话?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祖祖……我再去请严太医伯伯来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 摸着四皇子的后脑勺,钱盛才有了自己又活过来的实感“祖祖没事了。” 四皇子笑着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我就知道祖祖会没事的,珍娘娘也说了祖祖一定会醒过来。” 钱盛脑子里“轰”地一声珍嫔娘娘是从那个奇怪的异世来的天外之人,是他把珍嫔娘娘带过来的。 第172章 出身龌龊 是……为了拯救四皇子吗? 如果没有珍嫔的到来,那天他昏迷过去时,是不是应该就死了? 因为对四皇子的执念,太想为四皇子找到一个好归宿的执念,让他穿越了时空,把珍嫔带了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他,那天的珍嫔本来也是要被小盒子撞死的。如果没有珍嫔,他也本应该死在这没有温暖的深宫的。 他们互相救赎了对方。 钱盛年岁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鬼怪故事也听过,他并不害怕。 反而庆幸…… 他还活着,就不会让四皇子有事。 “娘娘,盛公公醒了,说是想带着四皇子来谢恩。” 宣武帝喝水的手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珍嫔这里。 姜昕玥看出他根本就不记得四皇子这回事了,递了个台阶过去“皇上今日来,也是为了四皇子的事吗?” 宣武帝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的抬手遮住嘴唇,含糊的应了一句“嗯。” “既然如此,喜鹊,宣他们进来。” 钱盛牵着奶萌奶萌的四皇子过来,虽然两人才在合熙宫住了不到三天,可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钱盛就不提了,他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瘦得都撑不起他身上的衣服了,走路也有些轻飘飘的。 四皇子真真是变了个样。 白嫩嫩的小脸蛋儿透着粉红,精致的五官越发明亮起来,他朝着姜昕玥笑时,那双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可爱的让人想捏他的小奶膘。 王得全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四皇子,这不就是翻版的小皇帝吗? 之前看到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虽然也像皇帝,但并没有这样的如出一辙。 就连皇帝都被四皇子震惊了。 姜昕玥在梦里是见过小皇帝的脸的,她对着四皇子招招手“到珍娘娘这儿来。” 四皇子先是欢快的跑过来,但在皇帝担心他撞到姜昕玥的肚子时,又放慢了脚步,走到椅子旁,软软叫了一声“珍娘娘~” 姜昕玥的心都化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他的脸蛋儿“真乖。” 四皇子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 宣武帝咳嗽了两声,姜昕玥在四皇子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眼神孺慕的走向皇帝,在皇帝的不知所措中爬到他的腿上,然后抱住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珍娘娘说你是我的父皇,你是不是啊?祖祖说父皇是会保护小朋友的大人,你会保护我吗?” 他细嫩的脖子被衣领包裹着,但动作间还是露出了青紫到发黑的拧痕和小刀子划伤结痂的疤痕。 皇帝眉头紧蹙,拉开他的衣领,四皇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大动,很快就被宣武帝看到了他背上和前胸那些淤青。 虽然知道他的日子会过得艰难,但没想过会这么艰难。 四皇子的生母周懿乐是前朝周帝的后人,若是周朝不灭,她起码也是个公主。 可周朝亡了,周懿乐的祖辈都被卖入了教坊司和掖庭为奴。 周懿乐是买通了教坊司的管事,被送进宫来做宫女的。 她大概是从哪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想进宫来杀了皇帝报仇。 但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可能杀得了皇帝? 她连靠近那个男人都做不到。 想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她又交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负责将宣武帝的行踪透露给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长达一年半的苦心谋划下,她终于逮到了一个给皇帝下药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那晚皇帝中了药,凶猛异常,她被折磨得根本没有力气,更别提刺杀皇帝了。 第二天她给皇帝下药的事情败露,皇帝就让人将她押入永巷。 永巷,那是一个比冷宫、比辛者库更加残忍的地方。 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周懿乐就发现自己怀了皇帝的孩子。 永巷里的宫人担心小皇子死在永巷会被追究,便将事情报了上去。 皇帝对这个设计自己的前朝余孽痛恨非常,但她怀了孩子,只能将事情交给皇后去处理。 朱皇后将人安排在冷宫附近的偏远宫殿,周懿乐一直到死,都没再见过皇帝。 而皇帝也不知是忘了还是真的不关心,四皇子从出生到现在,他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给他什么好的待遇了。 钱盛早年间受过周懿乐父亲的恩惠,为了报恩才留在了四皇子身边,肩负起保护他的重任。 他看着皇帝略带心疼的眼神,心中很是平静,早干嘛去了?现在珍嫔娘娘救了四皇子,他又露出这种表情做什么? 宣武帝对着害怕的四皇子笑了笑“你祖祖说得对,朕就是你的父皇。” 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四皇子不许叫一个阉人祖祖,虽然很不合规矩,但他知道自己缺席的这五年中,钱盛是四皇子唯一的精神寄托。 “您是我的父皇,那珍娘娘也一定是我的母妃啦!” 他又高兴地眯起眼睛,在宣武帝腿上摇头晃脑的,显得又骄傲又机灵。 宣武帝看向姜昕玥,慈父心理泛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珍嫔可不是他的母妃。 “珍嫔娘娘恕罪……” 钱盛慌忙跪在地上“四皇子从小……” 他哽咽着声音“除了奴才,他从未被人真正疼爱过,所以珍嫔娘娘对他好,他就以为娘娘是他的母妃了,四皇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奴才求皇上和珍嫔娘娘给他一条活路吧!” 他已经五十多岁,没几年好活,但四皇子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能再被一帮奴才踩在脚底下欺凌了。 姜昕玥见状,流下泪来“皇上,臣妾……臣妾很喜欢四皇子,可不可以让臣妾抚养他?” 四皇子出身卑贱,来历龌龊,仅仅他身上流着周朝的血脉就已经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这就是满后宫的嫔妃,无一人肯收养他的原因。 不能成为助力就算了,说不定将来还要给自己拖后腿。 傻子才愿意收养他。 珍嫔就是那个傻子。 第173章 因果循环 “臣妾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怕皇帝误会,姜昕玥还满含热泪的看着他解释“可能是臣妾也即将为人母,所以与四皇子及其投缘,臣妾瞧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皇上一样倍感亲切。臣妾的小六就要出生了,四皇子留在这里,也好给小六做个伴,臣妾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哥哥的。” 宣武帝想了想,他的确有心要把四皇子给嫔妃抚养,原先他有打算给丽贵妃,可丽贵妃那会儿宠冠后宫,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丽贵妃言语间对四皇子很是鄙夷,觉得他是他的生母用药得来的,很不光彩,不愿意接受一个出身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儿子。 这件事也就被他放下了。 见皇帝没有很反对的样子,姜昕玥趁热打铁“四皇子,你愿不愿意以后都在珍娘娘这里,让珍娘娘做你的母妃?” 四皇子当然愿意了! 但他还是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祖,见祖祖也点头了,赶紧从皇帝身上爬下来,投入姜昕玥的怀抱“我愿意,我愿意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虔诚又幸福,皇帝看了也动容。 他起身,慈爱的摸了摸小萝卜丁的头“小四取名字了吗?” 钱盛立马答“回皇上的话,还不曾取名,奴才斗胆,请皇上给他取个名字。” 给皇子取名本来就是皇帝应该做的,他不取,旁人谁敢越俎代庖? 已是初春,殿外艳阳高照,阳光明媚,一阵阵的清风袭来,就连些内殿也能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三皇子名为沈明轩,五皇子名为沈明晟,那四皇子…… 宣武帝略略思考,又见姜昕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字“就叫沈明满。” 姜昕玥瞬间就明白皇帝取“满”字的寓意,对四皇子道“你父皇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圆圆满满,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是个好名字呢!以后母妃就叫你小满咯!” 四皇子不知“满”之一字寓意为何,但他知道,有名字就有母妃了,所以对自己的名字也特别满意。 他用力的点点头,围着宣武帝和姜昕玥高兴地跑了起来“小满有父皇和母妃咯!小满有父皇和母妃咯!……”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摆在脸上的,他的高兴感染了宣武帝,也跟着一起笑出声来。 钱盛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不愧是他亲自选中的人,珍嫔娘娘果然心地善良,充满了爱心。 这应该就是佛家所说的,种善因,得善果了。 他相信,自己前世应该是死了,并且没有碰到珍嫔娘娘,而珍嫔娘娘在她的那个世界,也被小盒子给撞死了。 这一世他遇到了珍嫔娘娘,而珍嫔娘娘救了濒死的他,让他的灵魂穿越了时空,而那个时空的珍嫔是为了救他才被小盒子撞死的,所以他被救醒的瞬间,灵魂拖着珍嫔娘娘的灵魂一起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轮回,珍嫔与他,少了任何一环,这个轮回就不存在了。 这里的他死,那里的珍嫔也会死。 那里的珍嫔死,这里的他也会死。 也或许是他前世死的时候,灵魂穿越异世,珍嫔娘娘救了他,便被他的执念带回来了。 总之,因果循环这种东西很是奇妙。 不管怎么样,珍嫔娘娘从今以后就是四皇子的母妃了。 这个秘密,他会藏在心里,带进坟墓里。 姜昕玥收养四皇子的事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反响,实在是四皇子出身不堪,根本没被众人看在眼里。 不过是她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善心的物件而已,她自己马上就要生孩子了,难道还能对四皇子视如己出不成? 最可怜的还是孩子罢了。 “四皇子,这边这边,把球踢过来。” 严欣怡已经入宫,姜昕玥没什么事就让她和四皇子一起出去玩。 先前这孩子被人欺负得太狠了,她怕他心理会不健康,还是要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多出去和人互动游戏才行。 起初四皇子还不愿意,看到宫女太监总是躲在严欣怡的身后,怕他们欺负自己。 但是祖祖和严姨姨都鼓励他,他也就鼓起勇气出来了。 过了十多天,他已经开始自己在皇宫里四处疯跑了。 但他谨记着母妃的话,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玩。 严姨姨说母妃再过几日就要给他生弟弟了,他到时候就有伴了。 “这不是四皇子吗?奴才给四皇子请安啊!” 三四个太监相携着走来,将落单的沈明满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 这几个人,都是当初在冷宫欺负他和祖祖的人。 四皇子看着高大而强壮的坏人们,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还是强忍着恐惧怒喝道“放肆!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你们欺负的小孩了,我有母妃和父皇,我是四皇子!你们胆敢动我一根头发,我母妃不会放过你们的。” “哟!你真以为珍嫔娘娘收养你是真心的啊?” 那群太监将他掳到偏僻处“你别忘了,珍嫔娘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到时候她的亲生孩子出生了,她哪里还记得你这个野种?” “你就是皇上不要的野种,你亲娘都被你克死了,珍嫔娘娘怎么会喜欢你?皇上也是看在珍嫔娘娘的面子上对你疼爱几分,只要珍嫔的孩子生下来,珍嫔娘娘不要你了,你就又是野孩子了,皇上才不会喜欢你。” “你们胡说!” 四皇子小脸儿涨得通红“母妃是真心喜欢我的,你们胡说!我会陪弟弟一起玩,母妃不会不要我的。” “四皇子……四皇您在哪儿啊?快出来,要下雨了,珍嫔娘娘让奴婢来叫您回去。” 四皇子最近就爱和人玩躲猫猫,合熙宫里的宫人宠着他,他像是要把从前缺失的童年乐趣都弥补回来似的,很享受躲起来被好多人找的快乐。 严欣怡捡个球,一眨眼的功夫,四皇子又躲起来了。 “轰隆——” 一声惊雷打在御花园的上空,几个小太监嘻嘻哈哈的从隐密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温润的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 “你们给我站住!” 严欣怡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第174章 掌嘴 他们手里拿的玉佩,是四皇子的。 几个太监没想到这么偏僻的位置还有人来,吓得撒腿就要跑,严欣怡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几人拿下。 严欣怡夺过太监手里的玉佩“四皇子在哪儿?” 太监还想糊弄过去,严欣怡直接用侍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说!四皇子在哪儿?” 他爹说了,珍嫔娘娘快生产的紧要关头,一定是最凶险的,宫里不想她平安产子的人太多了,让她一定要保护好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把四皇子交给她带着,她就一定要保证四皇子的安全。 这次也是她大意了,以为御花园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危险,而且她已经带着四皇子在这里玩了十多天了,并不曾遇到危险。 所以她才故意去捡球,让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扰了四皇子的兴致,准备等他藏好了再去找他。 但江川公公出来找他们,说珍嫔娘娘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太监被那长剑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肤,吓得赶紧指着里头“在……在那儿……” 石堆后面,四皇子晕倒在地,严欣怡赶紧把人抱起来往合熙宫跑,还不忘回头道“把他们给我押上来,等候娘娘处置。” “小满晕倒了?” 姜昕玥猛得一起身,肚子就传来一阵疼痛,后腰被抻着了似的,一阵阵发酸。 严太医最近也已经拎包入住合熙宫的豪华单间,实际上只是姜昕玥让人临时收拾出来的另外一间偏殿。 但毕竟是皇宫嘛! 而且还是当初皇上特意为了珍嫔娘娘安排的住处,自然是就连偏殿也比严太医府上强上许多。 严欣怡抱着昏迷的四皇子回来时,严太医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吓得赶紧蹦了起来,火急火燎的给四皇子把脉。 “还好还好,只是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身子骨不好,底子差了,才会晕过去。 养身体这种事,是要慢慢来的。 姜昕玥可不觉得还好,小满已经是她的儿子了,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来,当她是死人吗? “那几个太监呢?带上来。” 她冷着一张脸“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本宫的儿子。” 四个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和姜昕玥对视。 怎么回事? 不是说珍嫔娘娘收养四皇子只是为了假装自己很有爱心,其实根本就不关心四皇子的死活吗? 怎么瞧着不像啊? 钱盛在看到那四人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苍白的脸色都红润起来,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 姜昕玥一看就懂了,这四人不是第一次欺负四皇子了,是惯犯。 今天落到她手里,可不容易善了。 气氛很严肃,没有人打破寂静,上首的珍嫔娘娘闭着眼睛,手指“叩、叩、叩……”地打在椅子的扶手上,有种紧迫感扑面而来。 四个太监跪在地上眼神交流,以为姜昕玥不知道,实则她眯着眼睛,看得分明。 那个抢了四皇子玉佩的太监一咬牙,露出谄媚的笑“珍嫔娘娘,奴才……” “盛公公,掌嘴!” 冷漠的声音一出,早就等在一旁的江川塞了一把戒尺在钱盛手里,并且用坚定的眼神鼓励他,好像在说上吧!把您和四皇子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钱盛紧握着戒尺上前,眼神一狠…… “啪!啪!啪!啪……” 抡圆了手臂,拿着武器打人巴掌的盛公公武力值爆表,几巴掌下去,那太监就被打得快晕死过去,人都跪不住了。 巴掌声每响起一下,另外的三个太监脸上的肌肉就要抽搐一下。 那巴掌虽然没有打在他们的脸上,但他们总觉得,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呯!” 二十几个巴掌过后,那太监终是顶不住了,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板牙都吐出来两颗。 整个合熙宫的花厅里,只听到钱盛一个人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打得快累死了,整只右手都在颤抖,手心滚烫,但不知为何,人却不病怏怏的了,反而来了精神。 似乎是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都被打消散了一样。 钱盛对着姜昕玥深深的鞠了一躬,退至江川身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剩下的三个太监。 珍嫔娘娘的眼睛又闭上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他们,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昕玥不耐烦的睁开眼时,又有一个太监瑟瑟发抖,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显出深蓝色来“珍嫔娘娘,奴才……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觊觎四皇子身上的钱财,奴才……” “掌嘴!” 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钱盛脱力之后,江川撸起袖子就上了。 “啪!” 让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禽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小孩! “啪!” 让你们克扣盛公公和四皇子的用度,害他们身子骨差! “啪!”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自己在外头受了气,回去发泄在老人和小孩身上! “啪!” 让你们疯狗似的,四皇子都有靠山了还敢来犯贱! 抽不死这些杂碎,他都不姓江。 “珍嫔娘娘这可是动用私刑?” 有个脸白的太监额头上全是冷汗,惊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侥幸“宫规有定,皇宫中的嫔妃与宫人,应当全都由皇后娘娘掌管,宫人的赏罚都必须由皇后裁定,珍嫔娘娘却在合熙宫私设刑堂,这有违宫规。” 姜昕玥眼神看过去,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那又如何?你去告本宫啊!” 告给谁? 若是告给皇上,皇上定会不问缘由就处死他们,这位可是能从巫蛊之祸中全身而退的宠妃。 告给皇后娘娘,那肯定也是要问缘由的,涉及到欺负殴打四皇子,按照宫规,就不是打巴掌那么简单了,是要杀头的。 没人追究得时候他们还能躲过一劫,现在有人要为四皇子做主了,他们插翅难逃。 “呯!” 第二个太监也倒下了。 “呯!” 白脸太监旁边那个排第四的也倒下了,是被前面两个太监血肉模糊的脸给吓晕的。 第175章 打砸 胆子就针眼儿那么大,懦弱无能却对着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挥舞拳脚,如何能让人不气愤? “就剩你一个了。” 姜昕玥笑容不变的冷然“是坦白从宽,还是被本宫这婢女打死不论,你自己选,本宫很仁慈的,不喜欢看死人,你好好想想。” 喜鹊拿着滴血的戒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整个宫里没人不知道珍嫔娘娘身边的喜鹊姑娘有多彪悍。 那可是敢把皇上赶出合熙宫,还敢拿着菜刀和侍卫互砍的角色。 这么看一圈下来,珍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全是狠人啊! 白脸太监头上的汗已经流得像瀑布了,姜昕玥也不逼他,吃着霜降拿上来的糕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今儿这太监不说出是谁指使他来欺负四皇子的,怕是走不掉了。 三个已经“阵亡”的队友躺在地上,已经是极大的压迫感了,珍嫔娘娘还一脸无所谓你说不说的表情,更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想干嘛。 “奴才……奴才说……” “是……是德妃娘娘……是德妃娘娘让奴才们来……” “喜鹊,掌嘴!” 不说实话,妄想祸水东引,该打! “不不不……” 喜鹊虎虎生威的走过去,白脸太监吓得都快哭出声了,赶紧挡住自己的脸尖叫起来“是良妃!是良妃娘娘!良妃娘娘让奴才们来挑拨您和四皇子的关系,奴才也没想到四皇子的反应会这么大,竟然会晕过去。所以奴才几个才动了歪心思,想把四皇子身上值钱的东西抢了拿到宫外去卖。” 说他们胆子大吧! 被抓住以后被打了几十个巴掌就受不住了,吓晕过去的都有。 说他们胆子小吧! 他们敢欺负皇帝的儿子,而且还敢抢他的东西拿去宫外变卖。 人性有时候真的是很矛盾的东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姜昕玥并没有放过白脸太监和晕死过去的那位,四个人整整齐齐的脸蛋开花,屁股开花的被送回了住处。 这四人本来就在冷宫附近伺候,没有半点倚仗和门路。 得知是珍嫔娘娘打的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宫人敢为他们请太医。 四个烂脸烂屁股的人又没办法起床,连喝水都成了问题。 到时候伤口溃烂发炎,不用想都是死路一条了。 “良妃娘娘也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尽管冲着大人来,对小孩子下手算什么?” 严欣怡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手撕了良妃。 姜昕玥想着良妃的所作所为,也是时候让她蹦哒不起来了。 “欣怡,你确定本宫腹中的胎儿就算被撞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吗?” 严欣怡点点头“娘娘,您看着好像孩子就在您薄薄的一层肚皮里,其实宝宝穿了七八层保护罩呢!” 这个姜昕玥倒是知道的,身体的构造不仅是皮肉,腹部有皮肤、皮下脂肪、前鞘、腹直肌、腹膜一直到子宫等七八层,才是孩子的生活的地方。 还有一层羊水保护呢! 所以说,后世男人总觉得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有什么可矫情的,往往这种男人就是最无知的。 先不说生完孩子之后,女性要面临羊水栓塞的致命风险,就是漏尿、盆骨倾斜、侧切这些常见的问题,也足够令人崩溃的了。 剖腹产和顺产,各有各的危险。 但姜昕玥自己懂许多顺利生产的小知识,所以也不害怕生孩子。 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给她肯定的答案,她便更安心而已。 “好!” 姜昕玥一拍桌子“江川、喜鹊、霜降、小轩子、欣怡,抄家伙跟本宫走。” “啪!” “呯!” “哗啦!” 几声巨响吓的良妃从小憩的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外头雷声阵阵,还下着特大暴雨。 她长舒一口气,擦了一把因恶梦而冒出来的汗珠。 原来是打雷下雨,吓死她了,还以为珍嫔打上门来了。 “娘娘!娘娘!不好啦!珍嫔娘娘打上门来啦!” 良妃“嚯”的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屋外湿冷的天,让她觉得背脊生寒。https:/ 德妃说姜昕玥已经发现她做的那些事了,那她迟早会对付自己,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良妃整了整衣衫,刚打开寝殿的大门,一个花瓶就迎面飞来,她尖叫了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蹲了下去。 这才让她躲过一劫,不至于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 “住手,你们给本宫住手!” 顺安宫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良妃最爱的那些摆件瓷器,玉壶白玉盘都被砸得稀巴烂。 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珍嫔,你在做什么?疯了吗?还不让他们住手?” 合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疯子,主子发疯,他们没有一个劝阻的,反而跟着一起疯。 姜昕玥坐的地方,周围形成了真空地带,只有那一圈干干净净的,连一块碎裂的瓷片都没有。 她抬了抬手,合熙宫那群“疯子”才停手,良妃正要发作,他们却怪讲规矩的,纷纷给她行礼“奴才(奴婢)见过良妃娘娘。” 怎么? 人家是先礼后兵,他们是先砸后行礼啊? “臣妾给良妃娘娘请安。” 大着肚子的姜昕玥膝盖微微屈了屈,马上就站直了“不好意思啊良妃娘娘,臣妾的肚子不方便,您多担待。” 这人还怪讲礼貌的。 良妃看着地上自己心爱之物的“残肢断臂”,心痛得快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指着姜昕玥“你……你仗着皇上的宠爱,竟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你……你跟本宫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辩个分明。” “真的要去吗?” 姜昕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那不如把皇上也叫来,把四皇子和你指使去离间臣妾和四皇子关系的几个太监都带上,让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评评理,良妃娘娘这下作手段值不值臣妾砸了你的顺安宫?”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懂就行了,嘴硬没用。” 姜昕玥“呵”了一声“臣妾警告良妃娘娘,下次再敢对小孩子伸手,就别怪臣妾不念旧情,把手段用到大公主身上了。” 第176章 故意激怒 用最软的语气,说着最凶狠的话。 良妃瞪大了眼睛“姜昕玥,你为了那个孽种,要伤害视你为朋友的大公主?” 后宫的几个孩子,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很喜欢珍嫔,哪怕她们做母妃的不让他们和珍嫔来往,几个孩子私下里还是经常偷偷的去合熙宫找珍嫔玩。 良妃之所以那么放心的动手,就是知道自己女儿和她关系好,不会遭珍嫔毒手。 没想到今日珍嫔竟然为了一个孽种,要对大公主下手。 姜昕玥盯着她“良妃娘娘口中的孽种,现在是臣妾的儿子,她在臣妾的羽翼之下,臣妾就有责任保护他的身心健康。咱们之间的争斗,您冲着臣妾来,臣妾什么招都接着,江湖寻仇都知道祸不及妻儿,是良妃娘娘您先坏了规矩,就不要怪臣妾不讲情面。” 双标怪也没有这样双标的。 只许她欺负四皇子,还不许她报复回去了。 姜昕玥知道,只是挑拨离间而已,皇帝就算想严惩德妃也不可能,她身后还有他爹,大燕朝九位封疆大史中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广东和广西两省的军民政务。 皇上要用良妃身后的顾家,良妃不犯大错,是动摇不了的。 思及此,姜昕玥走到良妃身边,故意激怒她“臣妾听皇上说,年底扶桑王子要出使大燕,这位扶桑王子正值青春,年方二十八,听说去年才死了王子妃,今年想来咱们大燕求娶一位公主回扶桑去,臣妾看来看去,也只有大公主的年龄与扶桑王子相配了。” 放你娘的狗屁! 良妃直接气得想爆粗口,扶桑那种弹丸小国,她的大公主嫁过去整天闻鱼腥味儿吗? 大公主年底才十岁,扶桑王子都二十八了,而且还是二婚,年纪足够做大公主的爹了,还正值青春?https:/ 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昕玥看不见良妃气炸了的样子,继续说道“要不然臣妾跟皇上提一嘴,就让大公主……” “你给本宫闭嘴!” “啊!” 良妃实在无法容忍姜昕玥嚣张的气焰,伸手一推,只想让她远离自己,不要在她耳边说些诛心之言。 不曾想,她这一推,姜昕玥直接向后倒去,摔在一旁的桌子上,肚子撞在桌角上,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 “血……珍嫔娘娘……珍嫔娘娘流血了!” 姜昕玥是看准了再撞的,撞的时候用手掌垫着肚子,将藏在裤腿里的鸽血薄膜掐破,造成出血的假象。 天还没亮的时候,姜昕玥就已经感觉到肚子的阵痛了。 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的。 但她知道,阵痛只是快生了的前奏,离真正的生产,还要些时候,所以她一直隐忍着,只告诉了严太医和严欣怡。 本来打算如果下午还持续阵痛,并且越来越频繁的话,她再派人去通知皇帝和皇后娘娘的。 来顺安宫的路上,阵痛越发明显,但良妃几次三番的对她下手,她不能放过这个痛击她的机会。 倒地的一瞬间,姜昕玥感觉到肚子里“呯”地一声,下身瞬间就湿透了“欣怡,本宫的羊水破了。” 承乾宫—— 宣武帝第五次停下手中批阅奏章的动作,眼睛不停的望向窗外的大雨。 王得全端着温热的茶水上来“皇上歇歇吧!这雨声扰人,倒叫人静不下心来了。” 宣武帝搁下笔,喝了一口温热醇香的茶水,心里那股烦躁之意才去了一些。 “两广那边又来找朕哭穷,要朕拨款给他们修水路,朕去年已经拨了一笔款,那么快用完了不说,这水路修得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京城常年大雨,河水倒灌,工部的官员都能修通田地与河流之间的道路,将泛滥的河水引入农田,而且没有花太多的银子,怎么两广就总是不行呢? 王得全可不敢接这话,一旦他接了,就是宦官干政了,会被大臣言官们批斗死的。 宣武帝也不是为了让他接话,自顾自道“说到底还是官员不尽心,一个个的都想着中饱私囊,半个做实事的都没有。” 若是人人都能像姜爱卿那样,在其位,谋其政,那这天下还需要他这个皇帝事事亲力亲为吗? 姜爱卿虽然是文官出身,但自从升任刑部尚书之后,已经连连破了京中几个大案了。 就连上一任刑部尚书收受贿赂造成的冤假错案,也被姜爱卿翻了出来重审。 现在京中的百姓,谁不夸一声姜爱卿是青天大老爷。 最难的是,面对百姓的爱戴,姜爱卿也并不独揽功劳,将手底下得力的属下全都论功行赏,而且每当有苦主向他道谢,要送吃的用的给他,他总是拒绝。 直言他今日能在刑部为百姓们主持公道,全都是皇上知人善用,从不包庇犯了错的官员,才让他敢不顾贪官污吏的利益,为百姓做主。 宣武帝的心腹巡城官近日来进宫禀报时都在感叹,京城百姓的凝聚力,对皇朝的恭敬度,都比从前提升了几个度。 提起皇帝,没有不夸他是个明君的。 两广的官员若是能如此,何愁不天下大同? 正因为姜堰昆行事作风深得帝心,宣武帝今晨才会传召几个鸿胪寺的小吏。 是的,不是召见鸿胪寺卿,而是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面圣的微末小吏,问了一下姜堰锡平时的为人处事,以及处理问题的能力。 这些小吏整日在官署里整理文书,这辈子也没见过比寺正还要大的官,皇帝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一点也不敢夸大,更不敢说假话骗皇帝。 而得了姜堰昆指教的姜堰锡,本就为人和善,不管是对寺正还是小吏,都一视同仁。 而且寺正有时候出现错误,姜少卿还会指出来,并不让底下的小官背锅,因此与寺正经常在官署里吵架。 姜少卿又是皇上指定的,寺正拿他没办法,只能在政务上为难他,他也没有怨言,兢兢业业的把自己的本职做好。 宣武帝此时心里已经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两广总督撸下来,把姜堰锡换上去了。 至于珍嫔的父亲,二品大员不是皇帝为他设想的尽头。 再磨练几年,还有比两广总督更好的去处。 “皇上!皇上!不好啦不好啦!珍嫔娘娘要生了!” 第177章 蓄意杀人 唐士良的话刚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脚,是王得全“会不会说话?珍嫔娘娘要生了是好事,什么叫不好了?” 他这么做,是怕皇帝责怪唐士良,心里起了芥蒂,以后唐士良的路就难走了。 “不是……” 唐士良额头上都急出汗来“珍嫔娘娘若是自然发动的,那自然是好事,但……坏就坏在,珍嫔娘娘是被良妃娘娘推倒,撞在桌角上,流了好多的血,这会儿严太医和严姑娘,李嬷嬷和向嬷嬷带着四个稳婆都在合熙宫的产房里,听说珍嫔娘娘叫得十分惨烈,也不知道……” 眼前一阵明黄色闪过,宣武帝的身影就冲出了承乾宫。 “皇上……伞……要打伞……” 王得全反应极快,抽出门口备着的一把油纸伞塞给唐士良“皇上若是感染了风寒,仔细你屁股开花。” 唐士良才十八岁,在王得全看来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自小伺候人惯了的,跑得也很快。 他一阵风似的冲出去,追上皇帝,将油纸伞塞给他“皇上,皇后娘娘和后宫诸位娘娘已经全都在合熙宫了,您若是浑身湿透了去,怕是失了体统。” 不论发生什么,皇帝不可在人前失仪。 在唐士良的提醒下,宣武帝接过油纸伞,脚步越发快的向合熙宫跑去。 幸而合熙宫就挨着承乾宫不远,不费多大的功夫就到了,但雨下的很大,宣武帝的龙袍还是被淋湿了大半,衣摆处全是雨水浸湿的痕迹。 “臣妾参……” “珍嫔呢?” 朱皇后刚蹲下身子,皇帝就打断她,直接往里头走。 无奈,她只能快速起身,身后的嫔妃们也跟着,乌泱泱的一大串往里走。 “珍嫔在里头,严太医守在外头,严姑娘在里面,隔着屏风和严太医报告珍嫔的情况。” “呃……啊……痛死我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生不出来!” “娘娘,娘娘您现在还不能用力,小心会撕裂,一定要有很强烈的憋不住的感觉了才可以用力,你听向嬷嬷的,吸气……对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才进了合熙宫后面临时布置的产房外的小花厅,就听见姜昕玥痛苦的喊叫声,以及李嬷嬷和向嬷嬷说话的声音。 “严太医!” 宣武帝一把抓住站在门口的严太医“珍嫔怎么样了?” 严太医艰难的叹了一口气“珍嫔娘娘的肚子被猛烈撞击,还不到生产的时候,羊水就被撞破了,这……这稍有不慎,恐怕一尸两命啊!” 他也不想说得这么严重,但是珍嫔娘娘命令他必须这样说。 她说“你必须把事态说得严重些,本宫今日所做的谋算才没有白费,不然白演这一场大戏了。” 谁都中伤不了,她费那老大劲,又是撞桌子,又是鸽子血的做什么? 四皇子已经醒了,看到宣武帝来,从钱盛怀里冲出来,扑过去抱住皇帝的大腿,哭得都打嗝了“父皇,是不是……是不是小满不乖,如果小满乖一点,不要出门,母妃就不会有事了呜呜呜……” 唐士良明明说是良妃推倒了珍嫔,怎么又和四皇子有关了? 宣武帝将四皇子抱起来“钱盛,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良妃为何要推倒珍嫔?” 既然四皇子说和他有关,那一定是涉及到了他,问皇后,皇后一定是站在良妃那边说话的,还是问当事人比较清楚。 钱盛眼睛红红,把四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时,被从前欺负过他的太监带到偏僻的地方,说些挑拨珍嫔娘娘与四皇子关系的话,气得四皇子晕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珍嫔娘娘从太监们的嘴里得知良妃娘娘是幕后主使,想到良妃娘娘近日里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气不过她对年幼的四皇子下手,所以带着人上顺安宫讨说法,顺安宫的奴才却推三阻四的不让珍嫔娘娘进去,娘娘一气之下砸了良妃娘娘的顺安宫,这才见着了人。” “过后两位娘娘互相对峙了几句,不知为何,良妃娘娘突然推了珍嫔娘娘一把。当时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场的奴才都没听清她们说的什么。” 说的什么,也不至于,不应该将一个孕妇往桌角上推,那叫蓄意杀人,那叫杀人未遂。 “良妃呢?” 宣武帝的声音沉沉,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朱皇后小心措辞“良妃自知做错了事,失手推倒了珍嫔,自己冒雨跪到后院里去了。” “呯!” “哗啦!” “她这毒妇想杀了珍嫔,杀了朕的孩子,以为淋点雨就一笔勾销了?” 朱皇后身侧桌上的茶杯被甩在桌上,又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皇上息怒!” 由朱皇后领头,所有的嫔妃都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让她给朕好好跪着,朕回头再找她算账。” 现在最要紧的,是珍嫔能平安生产。 “我憋不住了,我真的憋不住了,可以生了吗?痛死我了啊啊……” 产房里的姜昕玥额头上全是热汗,向嬷嬷和四个稳婆都围在她的床尾,引导她将孩子生出来。 向嬷嬷给她数着拍子“娘娘,用力,现在可以用力了,用尽你全部的力气,屏住呼吸数二十个数,数完再换气。” 也就是说,这个用力至少要坚持二十秒的时间。 她还是知道一些生孩子的小技巧,知道向嬷嬷说的都是对的,按照她的指示,已经痛到麻木了,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只要这个孩子能快点从肚子里生出来,怎么疼都没关系了。 再疼也疼不过生孩子时,产道里传来的酸胀感。 那滋味真的,短时间内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涨得想哭。 哭又不能哭,向嬷嬷说要保存体力。 “我……我真的不行了,我生不出来啊!” 姜昕玥收回自己还想多生几个的豪言壮语,这一个已经把她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了。 羊水没破时的阵痛尚且可以忍受,这羊水一破,剧烈地阵痛直叫人生不如死。 当下就只能想着,哪怕撕裂,也想要这个孩子快点出来。 她已经用力到眼睛里面都冒星星了,手指发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感觉快晕过去了。 第178章 稳婆被收买 “娘娘您不要放弃啊!娘娘……” 里面传来向嬷嬷的大喊,宣武帝直接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里面冲,却被朱皇后拦下。 她摇了摇头“不可啊皇上,女子产房乃污秽血腥之处,自古男子都不可进,否则将来大燕朝一旦发生什么祸事,人们都会怪在今日的珍嫔身上,皇上进去帮不了珍嫔,还会害了她。” 满宫的嫔妃都不曾有这个待遇,珍嫔也不能是那个例外。 “玥儿!” 不能进去,宣武帝就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大喊“玥儿你别怕,朕就在门外陪着你,朕哪都不去,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把团子生下来的,朕相信你。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朕一定会保大,你别怕啊!” “你闭嘴!我的团子,我的团子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生出来的!” 她几乎是又叫又吼地说出这句话,接生的稳婆们和向嬷嬷被她这一嗓子惊喜到了“娘娘,看到小主子的头发了,您再加把劲儿。” “不可能!” 姜昕玥摇着头“你们骗人,肯定还没有生出来!你们骗我继续用力的。” 向嬷嬷看向她“娘娘,是真的,不信您让喜鹊过来看看。” 喜鹊抹着眼泪站过去,只一眼就吓得不敢再多看,胡乱的点头“娘娘,小主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了,您再使点力气,不然小主子的鼻子卡在里面呼吸不了了。” 向嬷嬷骗人,小皇子根本就还没出来,只有一块黑色的头发顶在娘娘的产道,狭小的口子被撑得很大,也很吓人。 姜昕玥相信了喜鹊的话,进行新一轮的用力。 宣武帝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晃得朱皇后都晕头转向了“皇上不要着急,妇人产子本身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当初德妃生三皇子的时候,不也生了一天一夜吗?” 那怎么能一…… 那怎么能一样? 皇帝差一点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朕知道,让无关人等都退下,这里有朕和皇后在就行了。” 德妃生三皇子的时候都二十几岁了,前头还有生二公主的经验在,自然是不怕的。 可他家玥儿还不满十八,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给他生孩子,她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多喝一口汤都觉得撑得慌,耍脾气不肯喝的人,怎么受得了生孩子的痛? 嗯? 奇怪,当年不管是皇后生孩子,德妃生孩子,良妃生孩子,他都没觉得生孩子会这么痛啊! 应该是不管是她们三人之中的谁,生孩子的时候都顾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肯大叫出声,皇帝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孩子轻轻松松就出来了。 姜昕玥不一样,她就怕皇帝不来,就怕皇帝不知道她生孩子的不易和痛苦。 如此,皇帝才会对她又爱又怜。 而怜爱,才会令一个男人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一切,冲锋陷阵。 生孩子确实是很痛的,但也没有痛到要这样叫出来,真正痛觉很敏感的人,会痛到全身发抖,痛到没有一丝力气,痛到叫不出声音来。 这么叫的,都是知道外面有人心疼自己的。 姜昕玥正在卖力表演,就听李嬷嬷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好像是剪子。 紧接着就看到李嬷嬷扭着一个稳婆“你想用剪子做什么?” 那稳婆大声嚷嚷着“你懂什么?珍嫔娘娘再生不出来,孩子就要憋死了,我用剪刀将珍嫔娘娘的产道剪开,过后再用线缝上,这样就能母子平安了。” 民间的确有这样接生的先例。 姜昕玥听着,好像就是后世生孩子时生不出来,怕孩子缺氧,医生都会给产妇侧切一刀,把孩子拿出来之后再缝合。 可是,后世侧切是要打麻药的啊! 这稳婆打算一声不吭的生切生缝啊? 就古代这个技术,还没有不需要拆线的美容线,身体根本吸收不了,一个月后不会还要拆线吧? 那……那也……那也太酸爽了,想想都下体收紧。 “我们娘娘不需要!” 向嬷嬷挡在姜昕玥的双腿间“这才一个时辰,根本算不得太久,我们娘娘很快就生出来了,不需要切开。” “你们这是要害死珍嫔娘娘。” 稳婆将剪刀捡起来,姜昕玥看到那把蹭光发亮的剪刀,吓得憋住一口气,五官都在拼命用力。 产房里传来的争吵让宣武帝更心焦了“你们吵什么?珍嫔如何了?” 稳婆推开抓住自己的李嬷嬷“回皇上的话,民妇在救珍嫔娘娘,可是李嬷嬷却百般阻挠,不让民妇救,实在是其心可诛。” “娘娘根本就不需要你救,你这是趁着娘娘无法动弹,想毁了娘娘。” 后宫嫔妃,若是伤了那处,将来恢复得不好看了,这辈子也就跟圣宠无缘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得住有人收买了稳婆。 不过李嬷嬷和向嬷嬷演练过无数次姜昕玥生产的场景,根本不带虚的 刚才那稳婆悄咪咪地掏出剪刀来,若无其事的对着珍嫔娘娘就要开剪,被向嬷嬷一把就抓住了手臂,李嬷嬷用力一拽,就把稳婆抓了出来。 那稳婆只说李嬷嬷不懂,严太医在外科普道“皇上,侧切之法是只适用于胎儿过大,无法正常产出时的极端之法,微臣给娘娘摸过胎,胎儿应当只有六斤左右,娘娘自己完全可以生出来的,并不需要侧切。” 宣武帝当然是相信严太医“把那稳婆带出来,乱棍打死。” 幕后主使查来查去的也不一定查到真凶,宣武帝就是要震慑一番,直接打死害珍嫔的人。 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谁敢被买通了来害珍嫔,被抓到就是一个死字,绝无二话。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民妇是被逼的,皇上饶命……” 她大可以在害珍嫔之前就坦白,自己被人威胁了。 但她没有,反而选择了同流合污,那就应该承担后果。 “生了!生了生了……” “啪啪啪……” 伴随着几声巴掌声,婴儿的啼哭如美妙的乐声传入姜昕玥的耳朵里。 第179章 六皇子不像猴子 肚子迅速的瘪了下去,那股一直顶在胃上,让她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整个人松懈下来,身体无比的轻松舒服。 只有下体还有些微微疼痛,但这和孩子出生的解脱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以前在医院坐班的时候,她们心理健康理疗门诊和妇产科离得近,她也曾在妇产科见过产妇生孩子。 她们都是说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足以让她们忘了生产时的疼痛,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姜昕玥表示,幸福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 特别是李嬷嬷抱着六皇子让她亲亲时,她的心柔软得像是棉花糖。 但真的,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更多的是他终于出来,自己不用再受痛了的解脱感。 许是一整个孕期,姜昕玥吃得健康,心情也好,六皇子并没有红彤彤,皱巴巴的猴子样。 他生下来就面白唇红,一双大大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瞬间又马上闭上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无法接受外界这么强烈的光,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十个时辰都在闭着眼睛睡觉。 剩下的几个时辰用来喝奶。 向嬷嬷手脚麻利的给姜昕玥收拾干净脸上的汗珠,又让喜鹊把热水端过来给她擦身子,给她把汗水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确定她现在像一个失了力气的病美人后,才对李嬷嬷道“出去报喜吧!” 霜降从妆奁里拿出胭脂,飞快的在姜昕玥得眼角两边点了一些些,营造出病弱但艳丽的冲击感。 像是肌肤里透出来的红,也像是刚才用力过后余留在脸上的红晕。 胭脂一点,更显得嘴唇苍白。 床上的美人病若西子胜三分,又如《红楼梦》中曹大家对林黛玉的形容,正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李嬷嬷刚抱着六皇子出去报了喜,皇上象征性的看了看,就把孩子交给了李嬷嬷和奶娘,三两步就进了产房。 朱皇后当时就顾着去看六皇子了,一个错眼的功夫,宣武帝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提着裙摆,紧跟着也进去。 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当年她生了大皇子的时候,也是满脸汗水,一身的汗水都馊了,再漂亮的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总是狼狈的。 皇上若是看到那副样子的珍嫔,也不知道他的深情还…… “玥儿……玥儿……你吓死朕了。” 朱皇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心里却暗暗心惊这珍嫔怎么回事?妖精变的不成? 人家生孩子邋里邋遢,浑身散发汗臭味,眼窝凹陷,嘴唇干裂。 她怎么皮肤白净中透着一抹粉红,发丝凌乱,但每一根头发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美得像只狐狸精,会勾人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并没有浓重的血腥味。 她生个孩子怎么跟去内务府做了个美容一样? 这多亏了向嬷嬷早有准备啊! 姜昕玥被扶起来半靠在床头,虚弱地对着朱皇后笑了笑“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实在无法起身。” 朱皇后摇摇头“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身子要紧。” 姜昕玥又心安理得的躺了回去。 宣武帝进来亲眼确定姜昕玥没事了,才有心思去看孩子。 只见他家小六雪白的皮肤,眉眼还看不出像谁,但是比从前他见过的孩子都要秀气几分。 关键是不论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生下来的时候都皱巴巴的,全身通红,丑得和山上的猴子似的,他家小六却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怪招人稀罕的。 姜昕玥看着他逗弄孩子,便笑道“皇上抱抱小团子吧!臣妾听稳婆说,刚出生的孩子如果被父亲抱过的话,会更有安全感,将来也会和皇上关系更亲密呢!” 宣武帝从未抱过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抱。 朱皇后抢先一步笑着道“皇上是男子,这大燕朝有几个男子是会抱刚出生的婴儿的?珍嫔还是不要为难皇上了,你若是不介意,本宫能不能抱……” “给朕试试……” 不忍看珍嫔失望的目光,宣武帝深呼吸一口气“朕试试。” 李嬷嬷都和姜昕玥处出感情了,这六皇子也是她精心照护着出生的,明面上虽还是皇帝的人,心里头早就偏着姜昕玥了。 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所以即便朱皇后的手伸得快,李嬷嬷还是绕过她,把六皇子轻轻的放在皇帝的手中。 看着宣武帝端着一个炸弹一样的僵硬姿势,姜昕玥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嬷嬷调整了一下抱姿,片刻后终于自然多了。 这感觉……好神奇…… 臂弯里这个还不足他半臂长的,小小的奶团子,是他和珍嫔的孩子。 他那么软那么小,看起来脆弱得像一颗鸡蛋,不精心呵护的话,很容易碎。 心底里有一股什么暖暖的滋味在流淌,让他抱着六皇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摇晃起来,轻轻哄着。 姜昕玥满意的勾起唇角,皇帝这一抱,可就别想放下来了。 她也要皇帝体验一把后世全职妈妈的艰辛。 “皇上真厉害。” 床上的美人仰慕地看着皇帝“这么快就学会了抱孩子,臣妾都还不会,等臣妾能恢复体力,皇上可要教教臣妾。” 她娇糯糯的语气,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让宣武帝心生怜惜。 他抱着六皇子坐到姜昕玥身前,一脸温柔的笑意“你看看,团子长得像不像朕?” 刚出生的孩子,毛都没长齐,五官都没长开,哪里看得出来像谁? 但姜昕玥还是认真的看了几眼,很诚恳的回答道“这鼻子这嘴,简直和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臣妾瞧着和小满怎么那么像啊?” 说完全像皇帝,那明显是在拍马屁,很容易让宣武帝觉得她在讨好自己。 说像四皇子就不一样了,四皇子本来就是皇帝小时候的翻版,而按照姜昕玥的入宫时间,她是绝对不知道皇帝小时候长什么样的。 所以六皇子就是长得像皇帝。 珍嫔不可能说谎,她不知道四皇子和小时候的皇帝长得一样啊! 第180章 非我族类 朱皇后看着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不免又悲凉起来。 曾经,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在的时候,和皇上也有过这么甜蜜的时光的。 她眼眶湿润,露出羡慕神色来。 姜昕玥看了她一眼,主动道“皇后娘娘,您也抱抱小团子吧!您是他的嫡母呢!” 朱皇后是正宫,在民间的话,六皇子要叫她母亲,叫姜昕玥只能是姨娘。 “我……本宫?” 朱皇后没想到姜昕玥会主动提起来“本宫可以抱吗?” “当然可以。” 姜昕玥坐起身,推了推皇帝,眼神示意他给皇后娘娘抱抱。 还没抱过瘾的宣武帝不情不愿的将小团子递过去“皇后小心点。” 朱皇后才养大了一个五皇子,身体的记忆还在,抱得自是比皇帝熟练多了。 六皇子双目紧闭,但仍然能从那两道大大的眼皮子上看出那一双大眼睛好看的弧度来。 他睡得很香,嘴里吐出小泡泡来。 朱皇后用手指戳破他的小泡泡,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他长得真可爱。” 一点都不像皇帝那副凉薄的嘴脸,看着乖巧极了,倒是很像珍嫔。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错了……” “良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珍嫔娘娘才生了孩子,您这一身的水汽,万一冲撞了六皇子……” “本宫不进去。” 良妃直愣愣的跪在产房外院子里“本宫就在这里等皇上和皇后娘娘。” 倾盆的大雨又瞬间让良妃变成了脸色苍白的女水鬼。 吵闹声传进来,宣武帝才想起还有个良妃没处理。 “李嬷嬷,把六皇子抱下去喂奶。” 他话音一落,李嬷嬷就上前来接过六皇子,带着奶娘去了后殿。 “玥儿,你好生休息,朕处置了良妃再来看你。” 姜昕玥手撑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搭在肩膀上,轻薄的衣物从她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细腻的肩膀。 她美目低垂“良妃娘娘……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当时臣妾也有错。那些太监欺负小满,说是良妃……” 美丽的少女……不……虽然容貌仍是青春貌美,但她生了孩子,称得上美妇了。 姜昕玥轻咬着嘴唇“臣妾太冲动了,不应该带人去打砸顺安宫的。” 这话让宣武帝越发对良妃不满了“这件事玥儿不用管,良妃她这性子,朕早就受够了。从前她虽然总是犯口舌是非,但也从未对孩子用什么手段,没想到近来越来越过分,朕这次不狠狠教训她,她都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朱皇后担心良妃,冲着姜昕玥勉强的笑了笑,连忙跟着皇帝出去看情况。 良妃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眼睛都被淋得睁不开了,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让她进来。” 屋外雨那么大,扯着嗓子喊也听不见,宣武帝眼睛里杀气腾腾,略微扫了一眼就又回到了产房的大堂内。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回暖了,可良妃还是冷得全身发抖。 她做错了事,推倒了珍嫔,导致她提前生产,差点一尸两命,合熙宫里的宫人都恨死她了,绝不会有人拿东西给她擦干身上的雨水,更不会有人拿干净的衣裳给她换。 所以她只能狼狈的跪在堂中。 朱皇后怕皇上连听都不听解释,就直接定了良妃的罪,还没等皇帝开口就问了“良妃,你为何要推倒珍嫔?” 姜昕玥在喜鹊和霜降的搀扶下,走到产房外的屏风后,偷听着良妃回答。 说起这个,良妃脸上还有些愤愤不平“回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推倒珍嫔固然不对,但也是珍嫔出言不逊在先。她竟然要向皇上提议,把大公主嫁给扶桑国那个死了王妃,年纪都足够做大公主父亲的王子做继室,臣妾一时义愤,才……才失手推倒了她。” 屏风后的珍嫔勾起唇角“蠢货。” “简直一派胡言!” 宣武帝被良妃这一番胡言乱语的“诬陷”都给气笑了“珍嫔方才在里面还为你说话,你真的是不值得她对你这么宽容善良,都到这时候了,你想的不是给她赔罪,你还要陷害她。” “臣妾没有!” 良妃急着辩驳“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叫珍嫔出来对峙,臣妾若有一句假话,就……” “良妃娘娘为了让臣妾落下病根,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姜昕玥一袭白衣,弱柳扶风的走出,扶着喜鹊的手,一脸的大受打击“臣妾今日就是死在这儿,也要和良妃娘娘说分明。臣妾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扶风王子,也没有说过要将大公主嫁给扶桑人。” “你……你……明明是你说……” “够了!” 皇帝打断她“扶桑王子年方十七,从未娶亲,何来死了王妃要娶继室一说?朕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扶桑王子向朕求娶公主,但朕告诉你,是珍嫔说扶桑小国,配不上我大燕的公主,朕才回绝了扶桑国和亲的请求。你说珍嫔要让大公主远嫁扶桑,这怎么可能?” 扶桑一直以来都是大燕的附属国,百年来臣服于大燕,想要求娶一个大燕的公主,让两国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也无可厚非。 朝中许多大臣听到风声后,都赞成大公主过去和亲,以结两国之好。 只有姜爱卿反对,私底下与他说“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国之好,若是有心,不必远嫁公主也能好。若是无心,就算公主嫁过去,也是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子,难道我大燕要靠公主联姻来维系与附属国之间的关系吗?” 姜堰昆的意思是,如果这次同意了扶桑国和亲的要求,那他日高丽国也这样请求,涅罗国也这样要求,所有的附属国都这样要求,大燕国有多少公主够和亲的? 怎么搞得跟大燕国才是附属国,需要送公主来换取和平了? 宣武帝只是跟姜昕玥提了一嘴,没想到她也坚决反对送公主和亲,言语间对扶桑国很是不屑,说的话也同姜爱卿差不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过去就是渡劫,渡不成枉送了性命,岂不是害了公主? 这样一个人,会像良妃说的那样? 不可能! 第181章 拦人晋升如杀人父母 良妃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根本就不明白,既然事情是皇上说的那样,那为什么珍嫔又要在她面前那样说? 所以反驳的话,也怎么都想不出来。 姜昕玥咳嗽了两声,身体晃了晃,宣武帝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眼神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看向良妃时,眼神却冷得吓人“良妃品行不端,行事莽撞,不知悔改,即日起贬为余妃,禁足三月,罚俸半年,顺安宫的宫人未尽劝阻之职,全都重打五十大板,若还有下次,就把顺安宫的宫人全都换了。” 朱皇后根本来不及说半句话,宣武帝紧接着又道“珍嫔生子有功,为朕诞下麟儿,着封为四妃之首——贤妃,保留封号。待六皇子满月之时,一道行册封礼。” 封为四妃之首的贤妃,还不够显示皇帝的恩宠,连封号也给姜昕玥保留。 以后人人都要称她一声珍贤妃娘娘,更是区别了她与后宫众妃的不同。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说谎,珍嫔她真的就是那么说的。” 良妃说的话,皇帝已经自动屏蔽,但朱皇后满脸的不同意道“皇上,臣妾不是不同意您立珍嫔为贤妃,但后宫比她资历老的,还有德妃和荣妃,就连金昭仪入宫的时间也比她长许多,皇上此举,怕是会寒了她们的心。” 她并不完全否决皇帝的想法,而是委婉道“再说,珍嫔年纪小,若是此时就封了贤妃,也压不住后宫那么多年长的嫔妃,不如先立珍嫔为珍妃,等过两年她资历老一些了,再封她为贤妃也不迟。” 说得挺好听的,好似处处都在为姜昕玥着想,但后宫之中,拦人晋升如杀人父母,姜昕玥却依然不愿。 她从皇帝怀里抬起头“皇后娘娘,您做皇后的时候,是不是也才十多岁呀?” 先帝后宫无数,但早年间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子嗣凋零之际,又正逢后宫内斗严重,好几个嫔妃的皇子都死于阴谋之下。 那时的太后还不得宠,阴差阳错之下,最后竟只余了宣武帝一个皇子,从那时候起,先帝才宠爱太后,将宣武帝立为太子。 朱皇后成为皇后的那年,也才十八岁,堪堪比现在的姜昕玥大了半岁而已。 朱皇后十八岁能做皇后,怎的她十七岁半,做个贤妃都做不得? 诸葛亮出山前也没有带过兵啊! 他不也照样名垂青史吗? 朱皇后很想说,她怎么配和自己比? 朱家出身长安的百年世家,不论是财力或者是才力,都远在姜家之上,不……应该说,姜家给朱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的豪门世家,而她是世家嫡女,从小就是按照最高规格的贵女水准培养的,岂是珍嫔这等小门小户的庶女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这些话,朱皇后在心里想想也就是了,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 宣武帝一想到良妃无良,而德妃也不一定有德,心中更坚定了几分“朕是皇帝,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朕不过是要立一个女子为妃,何时还要看嫔妃的脸色?到底是朕让她们寒心,还是让皇后你寒心?” 朱皇后不愿意与皇帝爆发正面的冲突,苦笑一声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珍嫔年纪小,没有威严,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妾便恭喜珍……贤妃妹妹了。” 姜昕玥这才收敛了自己的尖爪,冲着朱皇后柔柔一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不过一晌午的功夫,宫中就传遍了,良妃娘娘指使太监去挑拨四皇子与珍嫔娘娘的关系,结果被珍嫔娘娘发现,去顺安宫大闹了一场。 争执间良妃娘娘推倒了珍嫔娘娘,导致对方羊水破裂,六皇子差一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皇上因此事震怒,不仅没有封良妃娘娘为贤妃,反而降了一级,成了余妃娘娘。 余……是她的姓。 皇上看来是气极了,连个封号都不准备给她,直接以姓为妃的,历来大多都是已经失宠但有子的,皇上随意封个妃,好让公主皇子们的身份更高一些。 从今以后宫中就只有余妃娘娘,没有良妃娘娘了。 荣妃都比余妃高半截,毕竟荣妃娘娘有正儿八经的封号呢! 众人想着,良妃被撸下去了,这四妃之位上,如今可就只有德妃娘娘一根独苗苗了。 德妃娘娘入宫早,资历老,口碑好,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宫中最年长的皇子,三皇子的生母。 不论从各方各面,贤妃这个位置,也该轮到德妃娘娘来坐了。 就连德妃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今日的德妃,难得盛装了一次,高耸的发髻上攒了一大朵娇艳欲滴,红白相间的三角梅,品种珍贵,平日里她只用来观赏,掉一片花瓣都要心疼老半天的。 这会儿春风得意,摘下来当头饰。 “娘娘合该这样打扮,奴婢瞧着好看的紧。” 绿茵笑眯眯地看着临水而照的德妃,心头也忍不住雀跃“娘娘,良妃她自寻死路,这回皇后娘娘必须提您为贤妃了。” 德妃和良妃一样,是坚定的皇后党,虽说良妃总为了皇后冲锋陷阵,更得皇后欢心,但她在背后为皇后出谋划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良妃不中用了,难道还轮不到她? 事实证明,真的轮不到她。 姜昕玥才生下六皇子两个时辰都不到,王得全就带着皇上封姜昕玥为珍贤妃的圣旨晓谕了六宫。 “真没想到,皇上居然封了珍嫔做四妃之首,她才入宫不到两年呢!” “这速度,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嫔妃晋升得这么快的。” “就算余妃娘娘犯了事,也还有德妃娘娘,怎么都轮不到珍嫔吧!皇上这不是胡闹吗?” “嘘!不要命了吗?这话传到珍贤妃耳朵里,你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说了……” 一朵艳丽盛开的三角梅落在小河的拱桥之上,被一只绣花鞋碾得粉碎,花汁像鲜血一样染红了那只绣花鞋的鞋底。 第182章 拿宫人撒气 刚才还一脸如沐春风的德妃,此时黑着一张脸,嘴角用力的勾起来“绿茵,回延庆宫,本宫这贺礼,得换一份更大的了。” 原本是想去合熙宫送贺礼,顺道再看看六皇子的,这会儿听到宫人们的议论,德妃不得不换一份更贵重的大礼。 绿茵没有德妃定力好,气得流下泪来“娘娘……皇上他,他也太……” “住嘴!” 德妃怒目而视过去“皇上岂是你这奴婢可以议论的?” 她看向那堆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宫女太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也说来给本宫听听。” “啊!德妃娘娘……奴才该死!” 几个躲懒的宫人没想到被德妃抓个正着,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但他们实际上是不怎么怕的,德妃娘娘最是宽容大度,从不为难奴才们。 “你们这会儿不在自己宫里当值,跑来这里说珍贤妃娘娘的是非,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了吗?” “奴才(奴婢)不敢!” “本宫看你们敢得很。” 德妃眸子冰冷“来人,把他们带去合熙宫,让他们跪在珍贤妃娘娘的宫门口自己掌嘴。皇上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人,本宫都不敢置喙,哪里容得了你们这群奴才在这里嚼舌根?” 珍贤妃可没有德妃娘娘的慈悲心肠,几个宫女太监哭喊着求饶,但这次德妃却半点不留情面,让人押着他们去了合熙宫。 皇上在合熙宫陪了姜昕玥大半日,最后是等她和孩子都睡了才离开的。 “什么人呐?上赶着来给我家娘娘添堵。” “罚他们去洗恭桶就是了,不用惊动娘娘,等娘娘睡醒再向她禀告就是了。” 外头是喜鹊和霜降的说话声,睡了一觉醒来的姜昕玥正巧听见“喜鹊,霜降,发生什么事了?六皇子呢?” 外头的两人听到声音赶紧进来“回娘娘的话,六皇子喝了奶睡了,奶娘和李嬷嬷怕他惊着娘娘,带下去照顾了,四皇子和盛公公都在,娘娘不要担心。” 姜昕玥精神已经好多了,就是尾椎骨还很痛,痛得都走不了路。 处置良妃那会儿,她也不算完全是装的,后腰处的骨头真的痛得要命。 大概是生孩子的时候太往下用力了,骨头受伤了。 “你们刚才说要罚谁去洗恭桶?” 是她睡着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事了? 提起这个,霜降心里都升起一股无名得怒火,更不要提藏不住事的喜鹊了“娘娘,奴婢原先瞧着德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叶婕妤还抓了霜降的家人,威胁她害娘娘。良妃也坏得很,满宫上下都说德妃娘娘是个大好人,奴婢今日算是见识她哪好了。” “她哪儿好啊?” “就她自个儿一个人好呗!” 喜鹊翻了个白眼“凡是和德妃对上的都是坏人,就她一个人善良美好不做作,明知道娘娘您刚生了六皇子,又被皇上封为了四妃之首,却弄了几个乱嚼舌根子的奴才跪在咱们宫门口掌嘴,有人打听,就说是他们妄议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是娘娘罚的他们,少不得又要被人说嚣张跋扈。” 才上了位,就急着处置说她不配的宫人。 这不正好证明了珍贤妃她心虚,这贤妃之位是抢的德妃的吗? 霜降也道“奴婢出去的时候,那些人都跪了好一会儿了,旁人打听,他们说是因为他们妄议主子,被德妃娘娘罚跪在咱们宫门口来认错的,这下子后宫里肯定都在传娘娘您恃宠而骄,为德妃娘娘不值了。” 她还落得个好名声,将自己受害人的身份捧得高高的,她们娘娘成最坏的那个。云九小说 姜昕玥笑了笑“气什么?能把佛系老好人的德妃激怒出手,说明她心里存着的气马上就压制不住了。她动手才好,本宫就能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说完,她对霜降道“不要罚那些宫人,对他们温柔些,给他们赏赐一些去红肿的伤药,告诉他们……本宫最不喜欢体罚宫人,今日德妃娘娘心情不好,才拿他们出气,让他们不要记恨德妃娘娘,要知道,德妃娘娘是最仁善,见不得宫人受伤的,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就差明摆着告诉人家,德妃嫉妒她当了四妃之首,所以故意拿宫人撒气,而且还想让她来背锅了。 喜鹊和霜降听了眼睛一亮,一脸坏笑的去执行姜昕玥的话。 合熙宫门口不乏一些看热闹的宫女和太监,对着那几个“啪啪啪”掌嘴的奴才窃窃私语。 “我看这次他们死定了,贤妃娘娘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要拿他们立威的。” “谁让他们不好好干活,跑去扎堆说主子们的是非,也是活该。” “不过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啊!良妃……不……余妃娘娘再不济,也还有德妃娘娘,怎么也轮不到珍嫔升贤妃之位啊!德妃娘娘心善,还怕贤妃娘娘事后知道了严惩他们,先让他们来认罪,若是德妃娘娘晋位就好了,她人好,对咱们也好。” “真可怜,宫女太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看他们几个,脸都肿起来了,若是让这种人做了四妃之首,将来咱们做错一点小事,都会丢了性命吧!” “别说了别说了……合熙宫里的人出来了。” 喜鹊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可怜见的,都快起来,我们娘娘今日大喜的日子,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下次再要议论主子可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别再被德妃娘娘抓住了。” 霜降拿出伤药“你们不由分说就跑来这里跪着打自己巴掌,我们娘娘听说后都吓坏了,让我给你们送点治伤的药。你们也别记恨德妃娘娘,她这段时间该是心情不好的,你们看见了,躲远点就是了,免得遭殃。” 她好像在说你们都听见了啊!跟我们娘娘没关系,都是德妃抓了他们来打的,我们娘娘大喜的日子可不想见血。 刚才那几个还夸德妃仁善的,这会儿都面红耳赤起来。 第183章 不能喂奶 是啊! 他们看到宫女太监跪在合熙宫门口打自己巴掌,下意识就觉得,是贤妃新官上任三把火,挑了底下人的错处来立威。 可是,先不说在背后妄议主子是要被拔舌头的大罪,德妃娘娘要是真为贤妃娘娘着想,就应该私底下处置,怎么在珍贤妃的好日子里送这些人来添堵? 看来德妃娘娘对贤妃娘娘怨念颇深,也觉得她抢走了自己四妃之首的位置。 在场众人不禁全身一寒,这宫中,就连德妃都是戴着面具的假面人,那还有真善美之人吗? 从这日之后,德妃“笑面虎”的外号就在宫女和太监之间流传起来,等德妃发现之后,她假惺惺的真面目已经流传甚广。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她还在自己宫里大发雷霆。 给谁谁不气? 叶婕妤……良妃……都不过是德妃手里的棋子,她百般算计,就是为了晋升贤妃时,显得她不争不抢,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非要她做这个四妃之首的。 结果解决了最大的敌人良妃,贤妃之位却成了姜昕玥的。 这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她想让姜昕玥和良妃那个蠢货做鹬蚌,自己做渔翁,没想到翻了船。 那她前些日子做那么多事,还差点在叶婕妤那里被查出来,又算什么? 叶家一家子的蠢货,叶婕妤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明明可以借助家世杀死珍嫔的,却非要造反。 不把脑子用在该用得地方,活该被浸粪桶而死。 珍贤妃……呵……珍贤妃……皇上还真是疼爱她啊! 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被挥退下去,绿茵守在德妃的寝殿门外。 “啊唔唔唔……” 一声惨叫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变成了低沉的呜呜声。 绿茵的手抖了抖,更加警惕的看向四周,确认附近连一个活物都没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里面痛苦的低吟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一股血腥味传来,房门才被德妃自己推开。 她擦了擦手上红色的液体,将染血的手帕扔给绿茵“处理好。” 绿茵低头不敢去看德妃冰冷的脸色,强装镇定应了一声“是。” 相比起延庆宫的愁云惨淡,合熙宫里就热闹喜庆极了。 姜昕玥用了清淡的晚膳后,就让李嬷嬷抱着孩子来了寝殿,小团子奶乖奶乖的,似乎是闻到了娘亲的味道,睁开了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但没两下又闭上了。 新生儿的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就算知道是娘亲来了,也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怎么又睡了?” 姜昕玥戳了戳他软白的小脸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突然,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处“李嬷嬷,本宫……本宫胸涨……”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贵族世家都不许产妇自己喂养孩子。 在封建社会,对女子的着装要求很严格,全身上下几乎都要被衣物覆盖,连脚都不能随意露出来让别人看见。 如果亲自喂养孩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孩子就饿了,妃嫔们哪能像民间女子那样袒胸露乳随意喂奶呢? 姜昕玥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妃嫔们的本职工作是陪好皇帝,要是哺乳期的孩子一直在身边,那肯定伺候不好皇上。 大户人家和宫廷后妃出于对身材变形和争宠的考虑,都会找奶娘来喂养自己的孩子。 穷苦百姓没有这种顾虑,反而可以亲喂。 穷人娶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就已经养不起,日子过得苦哈哈了,哪来的心思,哪来多余的钱养小妾? 当然,也请不起奶娘。 向嬷嬷在一边端来一碗黄色的水“娘娘,这是麦芽水,喝了可以断乳的。” 姜昕玥知道皇帝为什么送李嬷嬷和向嬷嬷来了。 等于说一个是做孕期调理,保护她将小团子平安生下来的,一个是产后护理,各种照顾姜昕玥本人身体的高级护理师。 她虽然很想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很不幸的穿越到了这个封建王朝,最大的“大户人家”家里当小妾,要和无数的女人抢一个男人。 如果她的身材走样,从而失宠,将来这个小家伙可就不仅仅是吃不到自己母亲的母乳了,可能像之前的四皇子一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妃了,她绝不能失宠。 姜昕玥一口气将一大碗麦芽水都喝光了,可因为堵奶的原因,还是涨得难受,断奶也没有这么快就见效果的。 向嬷嬷心疼得很“晚上老奴用热水给娘娘敷一下,再用手法帮娘娘通奶,到时候可能有些疼,娘娘您忍着些。” 姜昕玥点点头“长痛不如短痛,怎么能快些退下去就怎么来吧!” 万一堵得太久,导致发炎就惨了。 “娘娘要不要起来走走。” 严欣怡跪在床边逗弄着小奶团子“我爹说妇人生产后尽快下地走走有助于恢复,还能帮助恶露的排出。” 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可是…… 姜昕玥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本宫的尾椎骨跟断了一样疼,不知道是不是盆骨倾斜了?” 如果她不是后世穿越来的,她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但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心理医生,隔壁产科月子恢复中心的传单都发到她们科室来了,多少还是都知道点的。 产后修复的盆底肌松弛修复、盆骨倾斜修复、腹直肌分离修复、子宫修复…… 生个孩子,后患无穷啊! 严欣怡出身太医世家,骨科也懂些皮毛“回头我问问我爹,看看太医院哪个太医善正骨。” 盆骨倾斜了,掰过来就好了。 姜昕玥咬咬牙,为了快点恢复,让喜鹊和霜降搀扶着自己起身,就在房间里走走。 月子里是不能见风的,李嬷嬷和向嬷嬷都不会让她出房间门。 四月的天不冷也不热,是坐月子最舒服的时间段,向嬷嬷直夸六皇子来得太是时候,是个会心疼人的,不舍得自己的母亲吃苦。云九小说 来了快一年了,之前一直是李嬷嬷出风头,好不容易等姜昕玥生了,到了向嬷嬷擅长的领域,她积极得跟孩子的亲祖母似的,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奶娘喂奶她也要盯着。 交给底下的人,她不放心。 不过倒省了姜昕玥多操心,让她体会到了宫中有个老嬷嬷的好处。 第184章 慢性毒药 向嬷嬷从一开始来到合熙宫,就是做了留下来的打算的。 但是姜昕玥一直没对宣武帝开口,她就有点急了,拼命表现自己,就是为了让姜昕玥看到她的用处。 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嬷嬷私底下还全科姜昕玥“娘娘,向嬷嬷这个人还是可以用的,她与老奴同一年入宫,又同时被太后送去皇上身边,再被皇上赐给娘娘您,她与老奴不同,她在宫外没有家人,所以不想着出宫,您若是也觉得她得用,不妨留下她来,想必皇上不会不同意的。” 当初姜昕玥在洗荷殿,身边就一直少了个嬷嬷,后来搬来合熙宫,她怕有人借机安排探子进来,也拒绝了内务府送嬷嬷过来。 一直到怀孕,皇上送了李嬷嬷和向嬷嬷来,她身边才有年长的老嬷嬷。 奶娘又喂了一次奶,向嬷嬷隔了差不多半刻钟,就把六皇子抱起来拍嗝。 姜昕玥放下手里的书“向嬷嬷,别忙了,你下去休息一下吧!这一整天,你忙得够呛了,晚上不是还要帮本宫通乳吗?” 不保留一点体力,她都担心晚上向嬷嬷再使一把力气就会晕过去。 向嬷嬷生怕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来,忙说道“多谢娘娘体恤,老奴不累。” 姜昕玥笑了笑“六皇子满月之后,李嬷嬷就要出宫养老了,向嬷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做六皇子房里的管事嬷嬷吧!” 做六皇子的管事嬷嬷,那不就等于是合熙宫的掌事嬷嬷吗? 毕竟娘娘现在整个合熙宫,最金贵的就是六皇子了。 娘娘把六皇子交给她,是对她的信任。 而且,她没听错的话,娘娘这意思是要留下她了吧! “老奴……老奴这就下去休息,等娘娘用了晚膳,老奴再来给娘娘通乳。” 姜昕玥只觉得一边的“口粮”已经硬得跟石头一样了,但向嬷嬷从早上到晚上,一口饭也没顾上吃,东跑西跑的,体力早就耗尽了,也没好意思说,让她下去休息了。 “喜鹊,你去打盆热一点的水来给本宫敷一下。” “是,娘娘。” 江南行宫—— 正是四月春景甚美之时,碧波江上一艘巨大的彩舫停在湖面上。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 轻柔且微冷的晚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阵“婆娑”的声音,月光照下来,被树影剪成了斑驳的光点。 湖中心,彩舫上传来动听的琵琶声,萦绕入耳,妙音不绝。 伴随着一群软糯的吴侬娇女歌唱声,直叫岸边听见的男人们心儿都酥了半边。 船舫内有许多娇美的少女,簇拥在一个保养得宜,尊贵高雅的美妇人脚边。 就听一旁的婆子道“太后娘娘,算算日子,珍嫔娘娘大概已经生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回京城去了?” 毕竟当初皇帝把人强行送到江南来的时候,说了珍嫔产子后可回宫。 吴太后跟着那些抚琴的歌女们轻声哼唱着,显然心情极好。 她也不回答,目光落在船舫中央正在在沏茶的少女身上。 只见那少女举手轻拈白茶芽,如玉的指尖轻触香茶,投入水槽,新晨才从栀子花瓣上采摘的露水从壶口如练带倾泻而下。 白茶洗净,又被少女用器皿投入杯槽。 正是瓷杯盈盈水纹荡,清香袅袅萦绕绕。微风拂面如丝柔,美人泡茶动作娇。 “阿妩,还是你泡的茶最香。” 少女在莹莹灯火中粲然一笑“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是这白茶的福气。” 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说话间声音轻柔如山涧清泉,让人浮躁的心情也能瞬间安定下来。 吴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那日在香山寺多亏了你,哀家才没被那群刁民伤害,虽说你和丽贵姬是表姐妹,但哀家瞧着,她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与你是天差地别。” 裴妩并不附和说丽贵姬的坏话,而是轻轻一笑道“表姐她是宋家的掌上明珠,从小便被娇宠着长大,入宫后皇上又十年如一日的待她如珍宝,性子难免要强了一些。” 她变成那个样子,说到底还不是皇上纵的? 把人纵得无法无天了,最后来一句“你怎么是这么恶毒的女子?”就把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说到底,这天底下最不负责任,最恶毒的人,应该是皇帝。 他的多情,他的薄情,他的喜新厌旧,他的翻脸不认人,对宫里的女人来说,才是剧烈的慢性毒药,最后“毒发”时,往往都是致命的。 吴太后听得“珍宝”二字,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抖了抖,刻意装着不在意道“宫里珍嫔的孩子应该也就这几天就要生了,你愿不愿意随哀家一同入宫?只是皇帝因幼年哀家对他严厉,对哀家怨念颇深,入宫之后,哀家不能与你表现太亲密,不然会害你也被皇帝不喜,你要靠自己。” 裴妩叹了口气,又到吴太后身边坐下“家中原本为阿妩选了汝阳王世子许以婚约,但汝阳王妃不喜阿妩,转而选了妹妹,阿妩知道时,她们已经互换了庚帖,家中人人瞒着阿妩,便是欺辱阿妩娘亲去世得早。太后娘娘,如果阿妩进宫了,他们是不是就不敢欺负阿妩了?” 说着,她的眼里还滴落了小珍珠,姿态柔弱,惹人心疼。 吴太后早年入宫之前也是有心上人的,但吴家为了光耀门楣,把貌美的她送进了宫,她这辈子最后都是靠着母凭子贵,一生都在为了吴家汲汲营营,最后却落得个和儿子离心的下场。 虽然大燕以孝治国,皇帝会给她太后应有的荣光,不管她做错什么事,都不会,也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但是…… 她要的不止这些。 当少年时所求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没有得到满足,她这一生所要的,就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唯有将权力不会背叛自己。 而她想要的,自己这个儿子是永远不会给她了。 所以,裴妩是吴太后精心挑选的,淑妃的替代品。 裴妩的话一番话,让她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她心疼的拉着裴妩的手拍了拍“是,入宫之后,以你的才学美貌,定能占有一席之地,哀家会暗中助你的。” 裴妩低垂着头,掩去眼中锋芒。 第185章 暂避风头 因她们远在江南,还不知道姜昕玥已经生了,而且皇上还封了她为四妃之首的贤妃。 裴妩就算入了宫,和她也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贤妃之上就是贵妃了,而后宫之中,妃到贵妃之间就是一条鸿沟,天壤之别。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如果姜昕玥的父兄没有立下对社稷有功的大功劳,或者六皇子登上太子之位,那她这辈子,只到贤妃就是到头了。 其实珍贤妃入宫不过两年,却成功的得到皇上的专宠,怀的第一个孩子就健康平安的生下来了,还被皇帝立为贤妃,这真真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很厉害,太厉害了。 裴妩哪怕是入了皇帝的眼,就凭她是裴中书的孙女,也不可能有太高的位份。 宫里不会出现第二个丽贵妃。 可谁又说得准呢? 珍贤妃当年不也是以小博大,踩着那么多位份比自己高的嫔妃的脸,一步步成了如今人人称羡的贤妃娘娘吗? 这世上的事,都说不准的,总有人成为例外。 宣武帝喜得贵子,一颗心早就飞到合熙宫里去了,王得全到合熙宫传晚膳时,却被喜鹊告知“王公公,我们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早早的用过膳回房了,向嬷嬷在帮着娘娘通乳呢!” “通乳?” 宣武帝对这个还真是一窍不通,又不用玥儿她喂母乳,为何要通乳?何为通乳? 他不知道,王得全这个嫔妃之友还是知道的,毕竟很多时候,他作为皇上的贴身内侍,娘娘们都不拿他当外人,把他当半个嬷嬷使的。 也的确,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娘娘们自是不必多忌讳,什么话都敢同他讲。 “皇上,自古来妇人产子会分泌乳汁供孩子吸取,这一壶水有人喝,有人添,便满不起来,但若是只有人添加却无人喝,那可不就满到溢出来了吗?” 这堵奶更惨,孩子不吃,连流都流不出来,涨在里头就会堵塞,王得全没见过,但总听宫女们提起,也怪吓人的。 宣武帝放下狼毫笔“去御膳房传话,朕的晚膳传去合熙宫,玥儿她身子骨弱,朕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顺安宫—— 余妃还在哭哭啼啼,连饭也不肯吃,嚷嚷着也要学一回前年的姜宝林,一根白绫吊死在珍贤妃宫里算了。 那个吊死在洗荷殿的姜宝林,不就是珍贤妃的亲姐姐吗? 朱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饶是她涵养极好,也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姜昕玥她生在鸿胪之家,专管外宾接待之事,她精通番邦语言,还能与海外那些金发碧眼的人交流,你觉得她会不知道扶桑王子年岁几何,有没有娶妻吗?” 余妃抽泣着“娘娘……娘娘您信臣妾的对吗?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不相信呢?” 这时候了还问这种话,朱皇后真不知道她是想自取其辱还是怎的? “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朱皇后瞪着她“你没那个脑子你就不要去招惹姜昕玥好不好?她今日能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算计你,明日她就敢用自己的性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个楚婕妤、一个苏贵人、一个淑妃、一个叶婕妤,一个丽贵妃,还没让你看清楚她不是简单的人物吗?” 余妃咬着唇“臣妾想着,皇上如今宠她宠得没了边儿,迟早有一日她会比曾经的丽贵妃更嚣张跋扈,丽贵嫔尚且没有皇子傍身,她却已经有了六皇子。皇后娘娘,臣妾担心您。” 朱皇后冷笑一声“收起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本宫不是你这样的蠢货,不会被你奉承几句就去找姜昕玥的麻烦,你往后看见她也躲着点,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今日之事不就是余妃在推波助澜,让皇上对姜昕玥的心疼达到了巅峰,才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吗? “臣妾怎么办啊?” 良…… 余妃擦了擦眼泪“皇上该是彻底嫌弃臣妾了。” 朱皇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个不急,你也需要暂避风头,让人忘了你做的那些蠢事,本宫才能再做安排。” 只要余妃那个两广总督的爹给力一点,办几件让龙心大悦的事,不要出事,余妃就还有复起的可能。 “呃……疼疼疼疼疼……” 宣武帝进了合熙宫就大步进了姜昕玥的寝宫,听见她的呼痛声,直接挑了帘就往里头走。 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大为震惊并且……脸红害羞了。 只见姜昕玥那雪白的身体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真丝棉被,上半身几乎是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 两座高耸的“山峰”比之从前更加伟岸挺拔,在向嬷嬷那双大手的揉捏下,乳汁飞溅入下面的小盆中。 美人香汗淋漓,神情痛苦,时不时痛呼出声,场面实在香艳。 看到皇帝呆愣在门口,姜昕玥惊叫了一声,一张娇艳欲滴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蜜桃,祈求一般的看向他“皇上……可不可以去外面等臣妾?” 宣武帝眼神都不敢再看过去,生怕鼻血流出来会被宫人耻笑,赶紧转身,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昕玥勾唇一笑,对向嬷嬷道“继续,本宫并没有那么痛,嬷嬷不要害怕。” 向嬷嬷佩服地看向她,小声道“娘娘怎知皇上会在这时候来?” 姜昕玥将故意披散的头发用簪子固定在头顶,松快些许道“他不是说了要来陪本宫用晚膳吗?现在正好是晚膳的时辰。” 做妃子要守宫里的规矩,做皇帝的规矩更多。 受宠的妃子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点什么,随时安排宫人做就是了,皇帝却要按部就班,什么时候用午膳?什么时候用晚膳?都是有时间规定的,一个菜甚至不能吃超过五口,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时辰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须是定好的时辰才可以。 姜昕玥只要在那个时间里摆好撩人姿态便好了。 向嬷嬷不禁感叹,这贤妃娘娘可真是块做宠妃的好料子,时时刻刻都在战斗状态中,绝不会让皇帝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再一次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第186章 心动的感觉 “王得全,你热不热?” 宣武帝心中升起一股燥热,才四月的天,怎么会让他觉得血气翻腾? “不热啊!” 王得全看了看外头还有些倒春寒的天,畏冷的宫人们都还穿着小夹袄,怎么会热呢? 宣武帝清了清有些暗哑的喉咙,像个要见心上人一样的毛头小子,想着姜昕玥妩媚的模样,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怦、怦、怦怦怦怦……”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得很快又很重。 这就是汝阳王说的……每日见到汝阳王妃,都会心动的感觉吗? 没有人教过一个帝王什么是爱?更不会有人告诉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年少时淑妃总是在他最消沉难过的时候给他安慰,他以为那是爱。及冠之后丽贵妃张扬热烈,给了他被一人偏爱的错觉,他以为那也是爱。 可今日这心跳声雷动告诉他,不是的,爱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她可以不用做他的救赎,也可以不用给他明目张胆的偏爱,甚至不用做任何事。 她就坐在那里,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 “皇上,御膳房传膳食来了。” “哦!对对对,朕还没用膳,朕先用膳。” 喜鹊和江川对视了一眼,悄悄说道“我怎么感觉皇上忘了还有六皇子这个人?” 江川点点头“的确是。” 皇上从进门就顾着去看娘娘了,连问都没问一声六皇子。 他们俩猜得一点都没错,宣武帝完全忘记了姜昕玥已经为他生下六皇子。 用过晚膳,向嬷嬷也从里面出来了,她还顾着端着装了乳汁的铜盆从他眼前走过,对着他屈膝行礼,就怕他看不见似的。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扑鼻…… “咳咳咳……” 再度想起刚才那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宣武帝差点没被一口热汤给呛死。 王得全赶紧递上帕子,心里寻思着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频繁失态。 明明刚才在承乾宫还念叨着要给六皇子准备几个得力的宫女和太监,要唐士良去内务府吩咐工匠打造各色木质的摇篮和玩具。 心心念念都是六皇子…… 怎么到了合熙宫,反而不闻不问了? “去把六皇子抱过来给皇上看看。” 姜昕玥已经穿好了衣物,倚在床上,整个人身上都溢出一股奶香。 宣武帝大步走过去,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可还疼?” 娇羞的美人摇摇头,唇边淡淡的笑意显出万分温柔。 李嬷嬷抱着六皇子进来,宣武帝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他和玥儿有孩子了。 奶团子再次落入他父皇的怀抱中,小脸儿在他胸口蹭了蹭,缩着脖子,睡得香甜。 宣武帝看了看笑盈盈的姜昕玥,又看了看乖巧的六皇子,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暖化了。 “嗯……” 突然六皇子憋得眉毛通红,小脸儿皱成一团。 姜昕玥听得一声响屁,六皇子好像吓了一跳,“嘤嘤”哭了起来。 宣武帝耸了耸鼻子“他好像……” “拉臭臭了。” 姜昕玥赶紧接话“喜鹊,快去打热水来给六皇子换尿布。” 等李嬷嬷和奶娘一起给六皇子换完尿布,又放在姜昕玥的身边睡着了。 宣武帝抱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他怎么一直在睡啊?” 向嬷嬷接话“皇上,刚出生的小婴儿一直睡才好呢!这样身体才长得好。” 原来如此…… 皇帝摸了摸姜昕玥的脸蛋“原本是说你生孩子的时候要把你母亲接进宫中来的,结果你这突然一提前,朕慌得什么都忘了。” 他摇了摇头“朕活了三十年了,还是头一回这样慌张。” 姜昕玥顺势将那巴掌大的小脸儿挪到他的大手里,猫咪似的摩挲了两下“臣妾也怕死了,当时真是没力气生了,但是皇上在外面说,会一直陪着臣妾,臣妾又拥有了力量。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 而这意志力,是皇帝给的。 “皇上,刑部尚书夫人姜阮氏在门口候着了。” “让她进来。” 姜昕玥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皇上不是说……” 宣武帝笑了笑“所以你一生完,朕就命人去姜府报喜了,顺便把人接进宫来。” 这次阮氏是一个人来的,她战战兢兢地被喜鹊领进合熙宫的正殿后寝宫内“臣妇参见皇上,参见贤妃娘娘。” 皇帝亲自过去虚扶了她一把“夫人不必如此大礼,过去看看玥儿和你的小外孙吧!” 他也很想留下来过夜,但他听说小妇人产子后会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急忙把阮氏接进宫来。 希望玥儿坐月子期间,有了娘亲的陪伴,可以开怀一些。 阮氏又是笑又是哭的,先是去抱姜昕玥“我的乖女儿受苦了……” 她生过三个孩子,知道生产时的痛苦,又听闻她是被余妃推倒在地而破水的,在家中焦心得很,就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皇帝要弃大保小就完了。 妍姐儿那孩子心疼姐姐,说万一姐姐有个什么不测,她要入宫为姐姐报仇,要替姐姐保护好六皇子。 忐忑的等待了一整日,还好……还好母子平安。 哭完之后,又擦干净眼泪,满目慈爱的看向躺在一旁的六皇子“我的小乖乖,长得可真好看。像你娘……哫哫……给外祖母笑一个。” “娘,他才生下来不到一天,他哪里会笑?” “你不要先看人家好不好?你刚生下来那会儿都会笑的,人家说儿似母,女似父,说不定他就像你这般早慧呢!” 这滤镜,得有十八层厚了。 几个月的小婴儿笑,那不是有意识的笑,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 只是看起来像笑而已。 阮氏话音刚落,六皇子的嘴角就往上抽了抽,她惊喜地看向姜昕玥“看到没?我们家小团团知道外祖母来看他啦!高兴得不得了呢!是不是呀?” 行吧! 你长得美,你说什么都对。 “娘!” 突然想到去年年夜饭时,便宜爹说周氏缠绵病榻的事,姜昕玥问道“大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第187章 盼周氏死 就算便宜爹要对周氏下手,也希望她能撑过小团子满月,不然不吉利,对六皇子的名声也不好。 阮氏收了笑,见房里只有喜鹊,才在她耳边小声道“本来前几日都快咽气了,但是你爹说六皇子马上要出生了,让大夫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呢!也就这段时间的事了。” 说不盼着周氏死是不可能的。 周氏并不是一个大度善良的当家主母。 阮氏因美貌而闻名,姜堰昆纳她为贵妾的时候,给主母敬了茶之后是可以进族谱的。 贵妾与妾、贱妾都是不同的。 可周氏在看到她的容貌后,死活不同意,还逼着阮氏签了卖身契,说是贵妾,实则签了卖身契就是贱妾,周氏拿着她的卖身契,随时可以打死或者发卖了她。 当年姜堰昆仕途艰难,周家压他一头,纵使他不愿,也被逼得没了法子。 从此以后,周氏就各种针对她。 这十几年来,她在周氏手里吃的苦头,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她搓磨人的手段,真是恶毒至极。 姜昕玥九岁生辰那年,姜堰昆送了一块上好的青玉给她,可那青玉被姜羽彤瞧见了,非要抢去。 事情闹到周氏那里,她不由分说的用家法处置了姜昕玥,将她打得满身是伤不说,还要她亲手把青玉从腰间取下来送给姜羽彤。 当时阮氏哭着求周氏不要打,周氏却无动于衷,阮氏只能扑到姜昕玥的背上,用身体保护自己的女儿。 姜昕玥从小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脾气。 见阮氏被打,才求饶着认错,周氏让下人停手的时候,姜昕玥的脸上都被荆条抽出了一条看着十分严重的红痕。 那枚青玉,她从身上解下来时,姜羽彤还出声嘲笑她不自量力。 就是这句话惹怒了姜昕玥,她一把将青玉摔碎在地上,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小姑娘爆发力极强,周氏叫着人抓住她都没能抓到。 恰逢姜堰昆从官署里回来,姜昕玥直接摔倒在正准备进门的姜堰昆脚下。 姜家门口许多商贩都看着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她还故意仰着头,让众人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大声哭喊道“父亲!父亲……女儿求您去救救阮姨娘吧!就因为姐姐看中了您送给女儿的玉佩,女儿不舍赠予她,母亲她……她就要打死女儿和阮姨娘啊!” 小姑娘生得眣丽明艳,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惊人。 这家的当家主母竟然这么狠心,因为一块玉佩就要打死小姑娘。 瞧她脸上那一大条被打的伤痕,是诚心想毁小姑娘的容啊! 那次不仅姜堰昆和周氏吵了一架,外面也开始传周氏刻薄,容不得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姜昕玥从小就聪慧,阮氏活不到现在。 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大山要倒了,阮氏如何能不期盼着快一点? 但夫君说得对,再快也不能快过六皇子的满月宴,因为周氏名义上还是六皇子的嫡外祖母。 “一定要让她撑过满月宴,不能给有心之人留下把柄。” 阮氏连连点头“回去我会跟你爹说。” “泽哥儿他们的会试怎么样了?妍姐儿今年过了年就十四了,是不是可以说亲了?” 他记得便宜爹在家中设了族学,把族里的几个青年才俊都接到京城来了,让他们专心备考的。 阮氏一一回答她“泽哥儿会试差一点点就中了,你大哥差得有点远,周氏因为这个,心里存着气落的水,才会病得这么严重。你爹说了,下一届科举还要三年,泽哥儿拜了嵩山书院的山长为师,去嵩山求学去了。至于你那几个堂兄弟,他们年岁大一些,我总听你爹跟他们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估摸着等六皇子满月宴结束,他们都要外出去游学了。” 姜昕玥听了点点头“也不要忘了嘱咐他们,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也有可能不是馅饼而是陷阱。若是连累了我,我是半点情面也不会讲的。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怪我心肠冷硬。” 阮氏把她的话全都记在心里“我回去会转告给你父亲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姜昕玥有些困了,阮氏才给她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皇上接我来住好几日,说是让我多陪陪你,咱们娘俩还多得是时间。” 女儿在宫中,见面不易,的确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她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之际,阮氏不想累着她。 姜昕玥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太医,我家娘娘没事吧?” 景仁宫里灯火通明,好几个太医一起在荣妃的床前,替她处理左肩下方的腐肉。 “荣妃娘娘,您忍着点,微臣要把腐肉刮下来,可能会有点疼。” 荣妃咬牙“刮吧!” 宣武帝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连翘紧张的看着荣妃,心中生出不满,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娘娘,您为皇上挡了一箭,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就封您一个妃位,连册封礼都没有。这么长时间了,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再没人来看过您。如今贤妃产子,出尽了风头,皇上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哪里还记得您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行了!” 荣妃面色苍白,尽量不去看伤口“本宫为皇上挡箭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又不是故意为了让皇上感激本宫。贤妃是皇上喜欢的人,本宫又何须妄自菲薄与她去比这些?本宫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安安稳稳在宫中度日便可。” “可是……” “你再乱嚼舌根,本宫这里可用不得你了。” 连翘红着眼睛“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宣武帝侧头问王得全“荣妃封妃后没有办封妃大典?” 王得全想了想道“那时叶家发动宫变,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忙着清理宫中的细作,等稍微空了一点,贤妃娘娘又被余妃娘娘推倒了,内务府想来也是没有空闲才忘记了。” 毕竟是给自己挡刀的妃子,又是自己的表妹,宣武帝吩咐道“传朕旨意,等荣妃伤口痊愈,在太和殿为荣妃举办封妃大典。” 第188章 谁都不可以吗 如今她伤口还未好,也穿不得一重又一重的华丽衣裳。 想了想,他又继续道“明日送些赏赐过来,再告诉荣妃这个消息,免得让她心寒。” 虽然那日他做了万全的安排,荣妃就算不给他挡,他也不会真的中箭。 但荣妃为他受伤是事实。 皇帝的吩咐,王得全自然是全都应下。 打帘进去的时候,几个太医站在屏风后,指挥着医女给荣妃刮伤口周围的腐肉。 见皇帝来了,都停下动作想行礼,被宣武帝制止“不必行礼,荣妃的伤口要紧,你们继续吧!” 连翘吓了一跳,咬住自己的嘴,不敢去看宣武帝,她刚才说的话,不会都被听见了吧? 荣妃衣裳半解,但宣武帝见了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只觉得那箭头可真是尖锐,荣妃此番受的伤不轻。 “皇上……” “别起身!” 皇帝按住荣妃“朕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连翘总觉得这话是在点她呢! 伤口上上了麻沸散,荣妃只感觉到一点点的酥麻之感,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的腐肉被刮下来,这场景还是有些吓人。 荣妃苍白着脸色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臣妾无事。” 她这可不像无事的样子。 宣武帝转头去问太医“会不会留疤?” 女子对自己的容貌肌肤都很重视,特别是宫里的女子,外在的皮相好看,得宠的机会才越大。 太医斟酌道“荣妃娘娘的伤口深可见骨,肯定是会留下疤痕的,微臣等会尽力让荣妃娘娘的疤痕恢复得淡一些,小一些。颜色浅的话,可以用粉遮一遮。” 女子梳妆时都敷粉,把脸上的粉敷到身上,同样能遮丑。 听到会留疤痕,荣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欲哭无泪。 宣武帝心虚的咳嗽了两声“王得全,朕记得之前高句丽在进贡的礼品里有极品去痕胶,你让人去拿两罐来给荣妃。” “是。” 高句丽一向以高超的化妆技术和美容技术而闻名。 祛疤,应当也是很不错的。 伤口包扎好,太医嘱咐不能碰水后,荣妃点头起身,可因为用了麻沸散,娇软无力的身体往宣武帝怀里一扑。 这摔倒了的话还得了? 伤口肯定会再次崩裂出血的。 宣武帝只能伸手,避开她的伤口,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抱在了怀里。 连翘见状,赶紧给众人使眼色,王得全看了皇上一眼,才跟着太医和医女们一起退出去。 荣妃满目娇羞,美丽的脸上浮现红云,自有一番娇媚动人。 宣武帝避开她炙热的目光,轻轻将人放下,扶着她躺在床上“爱妃,你的箭伤未愈,不宜下床走动,朕会安排宫人好好照顾你,今日天色已晚,朕就不妨碍你休息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表哥!” 荣妃抓住他没来得及抽身的衣摆,眼神里都是哀切“不是贤妃,就谁都不可以是吗?” 气氛有一瞬间的滞凝,宣武帝抽回衣袍,脚步不减的出了寝宫。 有时候,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华丽的宫殿如同一座精致的牢笼,锁住了她本该美丽的一生。 这如花的容颜再美丽又有什么用? 没有懂得欣赏她的人,就如同鲜花失去水分和阳光,很快就会在这精致的囚笼里枯萎凋谢的。 “娘娘……” “皇上……去哪儿了?” “奴婢听皇上说,要回承乾宫。” 荣妃苦笑了一声“本宫还以为他这样着急,是要去合熙宫陪贤妃。” 连翘欲言又止,荣妃见了,淡淡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连翘觉着,自家娘娘还是有必要知道的好,于是说道“皇上派人出宫把珍贤妃娘娘的母亲接进宫来了。” 他不去合熙宫,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去,而是为着贤妃着想,把空间和时间留给她们母女二人叙旧,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贤妃保持心情舒畅。 “哗啦!” 宫女才煎好的伤药被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天光放晴,碧蓝如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阕的雕花照进内殿,大宣炉里一炉清淡的瓜果香气袅袅不断的上升。 东面的壁衣沐浴在太阳光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成群的宫女从廊庑下鱼贯而入,由喜鹊和霜降为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柔。 阮氏已经起身,在后殿里看着六皇子喝奶。 一直到喜鹊来叫她去前头用早膳,她才恋恋不舍的回姜昕玥的寝宫去了。 宫里头其他的嫔妃全都送了贺礼来,要不是皇上说了贤妃坐月子期间,不许旁人去打扰,恐怕合熙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不过皇上的口谕拦得住宫妃们,却拦不住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 的饭桌上,今天挤满了人。 三皇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很不服气的看着四皇子,像是要把他的脸瞪出两个窟窿来。 大公主没有往常那般放得开,她母妃推倒珍娘娘,害她差点难产的事,她都从宫人那儿听说了。 今日要不是二公主非要拉着她来看六皇子弟弟,她是绝对不敢来的。 她很喜欢珍娘娘,怕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一块浸满了肉汤的芋头放进大公主的饭碗里,抬头便见珍娘娘一如既往温柔的目光“怎么回事啊?平时我们大公主吃得最香了,今日怎的不动筷?可是珍娘娘这儿的吃食不合大公主的胃口了?” “不不不……没有……” 大公主一瞬间就红了眼睛,鼻子酸酸道“很好吃的。” 姜昕玥知道她在忐忑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和善一笑“三皇子,你还记得珍娘娘跟你说过,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你们小孩子没有关系吗?” “记得记得!” 三皇子激动地举手,依偎在姜昕玥身边,一脸挑衅的看着四皇子“父皇也是这么说的。” “啪!” 三皇子头顶挨了一巴掌,他嗷嗷叫了一声,不解的看向姜昕玥,嘴巴瘪起来,一副就要哭的模样。 第189章 伟大的父爱 “你记得你还总是欺负小满。” 姜昕玥双手捧着三皇子的小脑袋,将他的脸揉捏得变形,迎着他蠢萌蠢萌的目光,教训他道“小满他和小团子一样,都是你的弟弟,是你的骨肉至亲之人,珍娘娘希望,不管你听到谁说小满的不好,你都要第一时间要站出来帮他说话。因为他和你,和小团子一样,都是你父皇的孩子。你们才应该是最亲的人,知道吗?” 三皇子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可是……余妃娘娘说他是杂种,他娘是最低贱的罪奴,他不配和我们一起同……” “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一道震怒声传来,宣武帝甩帘进来,那双充满着压迫性的眸子瞪着三皇子,将他吓得哇哇大哭,直往姜昕玥怀里钻。 大公主和二公主吓得筷子掉在桌上,紧张的看着姜昕玥,眼睛里满是恐惧。 也就四皇子没有被他的父皇关心过,自然也没有被毒打过,所以并不害怕,还跑过去殷勤地问“父皇,您用早膳了吗?母妃她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儿臣可以分一点给父皇。” 宣武帝抱起四皇子,严厉的对三皇子道“四皇子和你一样是朕的儿子,他若是杂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被四皇子的生母算计,不喜他们母子是一回事,但如果这么小的孩子都被灌输了这种思想,将来皇子之间的争斗一定会你死我活。 他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三皇子吓得在姜昕玥怀里一抖,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了。 “皇上这么凶做什么?” 姜昕玥抱紧三皇子安抚着“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照着大人的态度对小满罢了,皇上若是生气,就该去找余妃和德妃,让她们以后说人是非要避着点孩子们。” 要在根源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没有明辨是非能力的孩子大吼大叫。 被反凶了一顿的皇帝脸上讪讪“朕这不是一时情急,怕他说的话伤害到小满吗?” “保护小满的方式,不应该是以伤害三皇子为代价。” 姜昕玥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只会让三皇子越来越讨厌小满。” 说完,她也不管皇帝,拍着三皇子的后背道“我们三皇子这么乖巧懂事,又有爱心的小朋友,肯定可以和弟弟好好相处的对不对?” 三皇子从她怀里把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抬起来,迟疑着点点头“珍娘娘,我错了,我不该欺负小满。” 姜昕玥点点头“珍娘娘就知道三皇子肯定不是故意的,那你愿不愿意向小满道歉呢?我相信小满也很想和你这个哥哥做好朋友的。” 三皇子抽了抽鼻子,虽然还有些不情不愿,但眼底对四皇子的敌意已经少了很多。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自尊心是最强的,因着要道歉,还有点不好意思,涨红了脸道“小满弟弟,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四皇子也羞涩一笑“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对不对?” 三皇子用力点点头“嗯!” 大公主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母妃输给珍娘娘,应该是心服口服的。 只看他三言两语就让父皇没了脾气,而且还把发脾气的父皇教训得服服帖帖。 整个皇宫上上下下,没有哪个娘娘有这个本事。 像是驯服了一头猛兽的驯兽师,珍娘娘因为驯服了父皇这头凶猛的野兽,而显得格外的不好惹。 阮氏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得宠,甚至超过了从前的丽贵妃。 可她不知道,得宠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女儿了。 这哪里是一句得宠就能形容的,敢对皇上这么说话,而且皇上一点都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的样子,这简直就是把她家玥姐儿当祖宗供起来了。 吓死个人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皇上几乎日日宿在合熙宫,经历了六皇子的夜闹、胀气、无法落地之后,皇上是越来越离不开……六皇子了。 今日一早他更是悄悄问王得全“你说朕偷偷的把六皇子带上朝,会不会被发现?” 他现在都能熟练的给六皇子洗屁屁,换尿片了,毫不夸张的说,要是他像奶娘一样能喂六皇子喝奶,他都不会把孩子交给旁人。 他一个人就能带好了。 就是有点费爹。 玥儿她晚上喜欢带着孩子一起睡,说是和亲生父母一起睡的孩子会比较有安全感,长大以后情绪也会更稳定,会很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所以宣武帝想和姜昕玥一起睡,中间就必须隔一个六皇子。 每隔一个时辰,小团子就要喝一次奶,换一次尿片。 一开始姜昕玥都是亲力亲为的,可弄了没两天,又是腰疼,又是腿疼的,白天因为睡眠不足还差点晕过去。 皇帝心疼,没办法只能接过这个重任,他也主要是怕一个时辰叫一次人会惊着姜昕玥睡觉,只能自己轻手轻脚的起来做这些事。 就一个月的时间,跟着姜昕玥吃月子餐长起来的肉又迅速清减了下去。 但他毫无怨言,一天不去看六皇子,心里就想得慌。 姜昕玥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把这个称为“父爱式依恋。” 众所周知,父爱和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不求回报的,伟大的爱。 姜昕玥这一个月把宣武帝留在合熙宫,就是为了让他凡是关于六皇子,都自己亲自动手。 当他包括但不仅限于换尿布、哄睡这种事情都做得得心应手的时候,她就让向嬷嬷和喜鹊她们故意笨手笨脚的去抱六皇子。 这样皇帝就会觉得自己精心带好的儿子,旁人都带不好,还是只有他带得最好。 他就会各种看不惯别人动他的孩子,觉得谁都不如他自己带的好。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六皇子身上,除了皇帝该做的事,他哪还有别的心思做其他事情? 后宫嫔妃怨声载道? 那也不会传到他耳朵里去,都去找皇后抱怨了。 第190章 五姑娘落水 阮氏整个人如坠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被江川送出了皇宫威武的大门。 姜家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姜堰昆看着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阮氏,还以为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赶紧跳下马车扶住她“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玥姐儿出事了?” 泼天的恩宠人人都想得,但得到的人却每天胆战心惊,不知何时这恩宠会变成催命符。 阮氏目光呆滞,机械地扭头,好像在看姜堰昆,又好像透过他在看未来。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缓缓说道“夫君,妾身以为,你那个春秋大梦,也不是不可以实现的。” 没头没脑的,这是说的什么话? 姜堰昆扶着阮氏上马车,才坐定,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阮娘,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春秋大梦可以实现?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 他唯一的春秋大梦,就是扶持六皇子成为太子,从而登基为帝,那他就是皇上的外祖父了。 阮氏摇摇头“皇上什么都没说。” 姜堰昆不免失望“那你这番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为什么?” “咱们玥姐儿……” 阮氏将她安抚大公主,教训三皇子,斥责皇帝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还感叹道“夫君,妾身这辈子见过的王孙贵族也不少了,但是还从没见过哪位王孙的小妾敢教训夫君的。就算是正妻,谁不是恭恭敬敬,把夫君捧得高高的?咱们玥姐儿真厉害,皇上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姜堰昆内心震惊,但为了在阮氏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见多识广,还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我姜家的女儿,自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 他的女儿入宫不过两载,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贵人,成为了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而且还诞下皇子来,怎么可能是池中之物? 阮氏这次见识过姜昕玥的得宠程度后,对姜堰昆这番话深以为然。 那么,她生下了这么了不起的女儿,她当然更了不起了。 哒哒的马蹄声渐歇,姜堰昆心中隐隐兴奋,想快点回到家中,规划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比较稳妥。 他现在也是正二品的大官了,又有许多官员见皇上近来重用他,都投奔于他的门下。 不过玥姐儿说了,她在宫中太过醒目,姜家在宫外恐怕也少不得被人盯着,所以他做事需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当今皇上不喜官员结党营私,他就养了几个幕僚,平日里投奔于姜家的那些官员,都靠幕僚传递消息。 那些幕僚都做寻常打扮,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嗯? 想到这里,姜堰昆站在马车下都半天了,阮氏居然还没下马车。 他撩开车帘催促“夫人,赶紧下来,为夫还有要事处理。” “咳咳……” 阮氏高傲的抬着头,斜着眼睛去瞧他,然后矜贵的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姜堰昆扶自己下马车。 她现在可是珍贤妃娘娘的亲生母亲,做爹的都还得退两步呢! 此时不拿乔,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机会? 阮氏脸上带着小傲娇,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试探,眉眼间全是孩子气的笑。 姜堰昆怔了怔,突然间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年阮氏还是汝阳王府的舞姬,生得花容月貌,冰清玉洁,许多官员喜欢参加汝阳王府的宴会,都是为了一睹传闻中的绝色舞姬到底有多绝色。 他也是慕名而去的人之一。 二十年过去了,她美貌依旧,因为没了周氏的打压,她的性子也越发像从前。 姜堰昆低笑了一声,伸出手牵住她“我们到家了,夫人请下马。” 阮氏这才摇了摇脑袋,美滋滋的握住姜堰昆的手下了马车。 “老爷老爷……” 刚牵着手进了大门,一道艳红色的身影就冲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梦姐儿她被三姑娘推下了水,府上的大夫告了假,您救救梦姐儿,救救梦姐儿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活了。” 阮氏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姜堰昆的手,比它反应更快的让人去接过姜梦依“快……送五姑娘去最近的医馆,就用刚才从宫里接我出来的马车,要快!” 小姑娘嘴唇都乌青了,身子不停的颤抖,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着情况很是危急。 林姨娘哭着道谢,跟着下人们一道把姜梦依送上马车,自己也手忙脚乱的爬上去。 姜堰昆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三姑娘怎么会推了五姑娘落水?”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婆子上前“回老爷的话,是三姑娘闹着要去追进宫的二夫人,说要……要宫里的贤妃娘娘给大夫人请太医,还说……还说贤妃娘娘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大夫人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说她是……” 她目光看向阮氏,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斗胆,只为了老爷和二夫人能给我们五姑娘做主,还请二夫人不要怪罪老奴。府中的下人拦着不让她出去,她就在后花园里大声辱骂二夫人和贤妃娘娘。五姑娘从前和贤妃娘娘关系是极好的,听见三姑娘这般言语粗俗,就上前跟她理论了几句,结果……结果被三姑娘拽着头发,一把扔进了后花园夫人最爱喂锦鲤的那个水池子里,奴才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五姑娘已经溺水了。” 当时岸边连个会凫水的婢女都没有,会水的家丁们又不敢贸然下水救人,轻薄了五姑娘的身子,事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救了五姑娘,丢了自己的性命。 还是五姑娘的奶娘,也就是现在回话的春嬷嬷找了根竹竿,和岸上的人一起合力将五姑娘给挑上了岸。 三姑娘自己自己差点闹出人命来,早就躲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阮氏目光闪了闪,林姨娘她……这是在向自己投诚卖好啊! 那五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有危险的,怕是三姑娘姜羽琳才对。 第191章 惯子如杀子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年前拉着周氏非要下湖去冰嬉,下人们怎么劝阻都不听,结果自己掉进冰湖里。 周氏救女心切,什么都来不及考虑,直接冲到已经破裂的冰面上,把姜羽琳拉出来,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却沉进了冰湖里。 下人们不敢靠近已经四分五裂的冰面,只能找工具把周氏救出来。 但由于浸泡在冰水里的时间太长,而且周氏还不通水性,喝了一肚子的冰水,当天晚上人就烧糊涂了。 姜堰昆第一次见到有人发热,热到浑身冒烟的。 这个逆女不知悔改,又对自己的妹妹下这样的死手。 姜堰昆怒气冲冲地来到姜羽琳的绣阁里,自从她的亲姐姐姜羽彤入宫之后,绣阁里就只住了她一人。 “老爷……” 绣阁的奶娘刚走过来,就挨了姜堰昆一脚,他涨红着一张脸“琳姐儿呢?叫她出来!” 奶娘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跪在姜堰昆脚边“老爷,三姑娘她受了惊吓,人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她还受了惊吓?” 姜堰昆简直不敢置信这么不要脸的话是他女儿说出来的。 他瞪大了那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姑娘把她推进了锦鲤池中,做下此等错事还有脸睡觉,快点把人给我叫出来,否则今天这个院子里的下人,我全都发卖了。就是你们这些刁奴,整日里在小姐耳旁说些有的没的,才让她变得如此偏激恶毒。” 用恶毒来形容自己的女儿,显然有些过分,可阮氏只觉得,他骂得还不够狠。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如姜羽彤和姜羽琳,或许是继承了周氏的目中无人,心肠歹毒,所以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玥姐儿入宫之后,姜羽琳可没少欺负妍姐儿,可她是正经嫡出,阮氏明面上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妍姐儿学着玥姐儿从前的手段,在她爹面前装柔弱的小白花。 私底下,阮氏也只做表面功夫,绣阁里的待遇,已经与周氏当家时是天差地别了。 只是旁人还觉得她贤惠,周氏纵容三姑娘不学好,阮氏却严厉。 惯子如杀子,阮氏懂这个道理。 她怕被人发现自己捧杀姜羽琳,所以故意缩减她的用度,给她请教养嬷嬷,拘着她在家练习女红,看似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谁见了她不夸一声善良大度,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也这般上心。 实际上,这种铁血的手段对姜羽琳来说都是伤害。 她娇生惯养,无法无天惯了的,突然一点准备都没给她,直接就进入地狱训练模式,她不觉得阮氏是为她好,只有浓浓的抗拒与敌意。 先前阮氏铺垫得也够多了,林姨娘这是给了她一个彻底把姜羽琳赶尽杀绝的机会。 躲在门内的姜羽琳听见自己的父亲说自己“恶毒”,瞬间委屈爆哭。 她从寝屋内冲出来,大声吼叫道“是,我恶毒,我和我娘都恶毒,我们就活该去死,给你那纯洁善良的新夫人让路。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不顾我娘的死活,你这样的负心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放肆!” 这次姜堰昆是真的怒了,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夫君,别……” 阮氏抓住他的手臂,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啪!” 阮氏拦住了姜堰昆打姜羽琳,却没能防得住姜羽琳一巴掌扇过来“你这个贱人滚开!谁要你在这里假好心?谁不知道我爹这样对我娘都是因为你!” “我……” 阮氏捂着脸,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落“三姑娘,我对你和大夫人从来没有敌意,是你们总觉得我会抢走夫君,处处针对我。我若是假好心,今日便不会跟过来,就凭着你刚才说的话,你觉得你父亲不会打死你吗?” 姜羽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阮氏的恶意,梗着脖子死活不肯示弱半点。 “啪!” 姜堰昆一巴掌甩在姜羽琳脸上“好,从现在开始,你二娘不拉着我,我今日就打死你,我看你求不求饶?” “老爷……老爷不要啊!” 那条传了几十年的粗长荆条被请了出来,姜堰昆握住手柄,一鞭子就抽在姜羽琳身上,她痛得满地打滚。 七八下打下去,姜羽琳就受不了了,满地打滚求饶“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打了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脸上也被甩了一条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合熙宫—— 姜昕玥刚起身走了两步,江川就进来了“娘娘,宫外姜家的来信。” “没让其他人看见吧?” “娘娘放心,还是咱们的人……” 姜昕玥点点头,撕开信封的口子。 信是她的大哥写的,里面说三妹妹因整日忧心母亲的病情,自己也病倒了,产生了癔症,父亲打算把她送到寺里面去诵经念佛,写信来就是为了告知她一声。 姜昕玥看过即焚,心里大概也猜到,大概是姜羽琳那个蠢货又做了什么蠢事,惹怒了便宜爹。 周氏病入膏肓,大哥憨直懦弱,姜羽彤已化为白骨,姜羽琳又被送去寺庙,他们这一支算是人丁凋零了。 如此,她娘在姜家就一家独大了。 非常好! “娘娘!您准备好了吗?皇上命奴才来把六皇子带过去,宗族皇室里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姜昕玥一身绛紫色的妃子服,头发梳成华丽的髻子,上面戴着镶嵌了夜明珠的妃子金冠,金冠两边侧面插满了长长的金钗,金叉的顶端还有散发着夺目光彩的细细垂坠,如金丝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肩膀和背后,烛火摇曳中,显得华贵无比,威严悦目。 今日是六皇子的满月宴。 姜昕玥已经装点妥当,但还是让向嬷嬷抱着在咬手的奶团子出去“你和王公公一起把六皇子抱过去。” 她今晚,是必须要压轴出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