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1. 那个师姐 [] 四月十九,宜出狱。 祁念一出狱时正值清晨,沧寰的狱峰之上已经站了好些个人。 有来迎接她出狱的,也有来押送她受审的。 一个月的狱峰生活并没有改变她什么,仍是一身清雅素淡的沧寰内门弟子服,衣摆不染尘,窄袖处露出一段白玉似的手腕,她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全身素净得只有用来束发的乌木冠勉强算是个装饰。 黑色的纱带覆于双眼之前,阳光之下,那纯黑的眼纱似有点点星尘闪烁,让祁念一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来接她出狱的这群人,都身着深深浅浅的沧寰蓝色弟子服,其中夹杂着一个不合群的黑色衣衫。 那黑发黑衣的少年楚斯年背着一把黑色大剑站在正中,人和剑似乎合成了一道,像一把孤绝冷傲的黑色剑影。 他直望向祁念一出狱的方向,看到她的身影之后,眼眸亮了一瞬,快步迎了上去: “你出来了。” 祁念一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旁围观的师姐师妹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还听见了那句被掩盖在“你出来了”四个字下他内心真实的声音。 [又有钱了。]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还未开口,脑子里就已经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楚道友那么冷一个人,看见小师姐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了,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祁念一面无表情地想,楚斯年瞧她的眼神分明是狗见了肉骨头,贫穷剑修见到钱的眼神。 她正想绕过,又听见了围观群众中另外一句心声。 [被封印灵力,卸下佩剑,收走了所有防具,在狱峰那个鬼见愁的地方待了一个月,出来时还能这么光彩照人,不愧是沧寰小师姐。] 是不是光彩照人祁念一不在意,但有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被卸剑足有一月了。 作为一个剑修,这不能忍。 于是她又硬生生收回了步子,拐回到楚斯年面前。 站在一旁围观的师姐师妹们眼见这个画面,恨不得当即炼一贴迷魂丹送这两人入洞房。 [不行,我还得再去给他们投点仙缘笺。] 万籁俱静中,祁念一朝着楚斯年伸出手: “我的剑呢?” 楚斯年冷着一张酷哥脸,丝毫看不出一大早守在这里是为了干借钱这种事,安静几秒,不负众望地出声: “你的哪把剑?” 剑是剑客的道侣。 对于祁念一而言,她的道侣,可能大概有点多。 原本,出狱,应该是个非常值得庆祝的日子的。 如果她不是在今天知道自己是一本狗血爱情故事中的白月光女配的话。 …… 在这个高危修仙世界生活的第十七年。 被关在狱峰的第三十天。 祁念一不慎被狱峰的罡风劈中了脑子。 伤倒是没伤着,但被劈晕过去之后,她的气海中莫名其妙钻进了一本书。 那书的封面上亮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替身情人:第一仙尊的落跑宠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男主谢天行出身农家,由寡母一手带大,母子俩经常遭受村里的非议。但他天赋卓绝,在遭遇了种种危难和挑战,险些失去修仙机会后,遇到了天下第一大宗沧寰的掌门,一朝登天,成为了沧寰掌门的弟子。 之后,他凭借自己绝佳的天赋,披荆斩棘,问鼎仙道巅峰。 祁念一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她是男主谢天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同时也是本文另外几个男配们共同的白月光。 根据这本书的描述,祁念一分析了一下自己成为能白月光的原因——主要是死得早。 在书中,祁念一和男主谢天行同为天道命定的救世主。 谢天行成就不世之功,成为人人敬仰的第一仙尊。 但她却只能在战至力竭后,被同道暗算,沦为活祭品。 她死时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被深渊之物撕咬殆尽,而她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咬成碎片,献祭给那些深渊之物们。 身死之后,为了让谢天行能够更好的聚拢人心,她生前所有的功绩都被冠在了谢天行身上。 他踩着祁念一短短一生打拼下来的所有荣光,轻轻松松担下了完整的救世之主的名誉,带领仙道力克深渊。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祁念一的牺牲。 她就像是个被遗忘的影子。 在成为了第一仙尊之后,谢天行偶尔会怀念当年那个同为救世命格,最终牺牲了自己,并且为了大局着想,心甘情愿被抹消自己的一切存在的白月光,从前压抑在心里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和白月光长得非常相似的女子,开始了《替身情人:第一仙尊的落跑宠妾》中的狗血替身故事。 对于这一切,祁念一只想对书中那个倒霉催的替身女主说两个字。 快跑! 那本书是以替身女主的视角写的,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隐藏着某些真相。 祁念一并不是心甘情愿自我牺牲。 她在战斗中被放了冷剑,然后被暗算着成为了祭品。 她是被活祭的。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命格。 鬼谷批命中,享有救世命格的两人,注定有一人要为天下苍生而牺牲,而另一人则注定踏着对方的骨血,成为世人眼中唯一的救世之主。 显然,这个注定被牺牲的倒霉鬼就是祁念一。 再强大的剑者,也防不住同伴刺来的冷剑。 看到这本书后,祁念一脑中某些记忆才被唤醒。 她穿到这个修仙世界中,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记忆,在穿了十几年之后,才猛地被这本书砸了个清醒。 而这本书现在就待在祁念一的气海中,她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沉浸式阅读体验。 就是在她被放冷剑,被活祭,被深渊之物一口口撕咬尽每一寸血肉的全过程,她都亲身体验过了一遍。 直到现在接过剑之后,她身体隐约的颤抖才慢慢平复。 她从剑匣中拿出了她所有的道侣,哦不……所有的剑。 有清碧欲滴的竹剑,纯白无暇的白玉剑,深渊玄铁制成的重剑,漆黑的断剑,璀璨剔透如钻石的透明剑。 足足五把。 全是记录在百兵谱上的当世名剑。 并且全都是同一人所铸。 楚斯年在一旁看着,面上一片沉默看不出端倪,心里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祁念一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这种职业,全都穷得叮当响。 祁念一与众不同在——作为一个剑修,她非常有钱。 楚斯年眼中燃起的熊熊烈火都不足以斥责祁念一这种败家子行为。 楚斯年:“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去接受审判的,而是去打架的?” 祁念一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质地轻柔的红绸一一擦拭着五把剑的剑身,削金断玉的剑锋没有在红绸上留下一丝痕迹。 赤炼纱。 一寸价值千斤灵矿。 把楚斯年的剑和他这个人卖了都买不起。 她居然用来拭剑。 楚斯年这番心声完完全全被祁念一听见了,但有钱的剑修无法理解贫穷剑修的苦恼,祁念一不咸不淡的抬眸,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意思。” 审判跟打架,一个意思。 既然知道了剧情,她当然是不允许现实按照书里那样发展的。 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不存在的。 在入门的第一天,三个师兄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 ——搞事。 等祁念一慢慢悠悠地擦完所有的剑,一边刑峰等候的人才上前,跟祁念一说话的语气亲切又客气:“小师姐,孟师弟已经醒了,掌门召集两门三宗彻查上次误杀的事情,正召您过去呢。” 祁念一颔首:“多谢师兄。” 随后就听见了那个她打死都忘不了的声音。 “小师妹在狱峰受刑一个月,仍是风采依旧啊。” 来人一身白衣道袍,袖口似乎格外宽大几分,走路时更显得翩然若仙。 他声音自有一番英气逼人,能成为原书男主,当然是相貌不凡。 谢天行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角自然上扬,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旁人,都会让人觉得深情款款,举手投足都带着潇洒风流。 他靠近几步,深邃英挺的轮廓令桃花眼格外有神:“原本我同师尊说,想要一道进狱峰陪小师妹,奈何师尊无论如何都不许,狱峰罡风凛冽,师妹受苦了。” 祁念一抬手,用剑柄抵住谢天行的肩头,面无表情道:“不必,狱峰罡风对剑修修炼有益,你不行。” 谢天行无奈笑道:“师妹,不能随便说男人不行。” 言罢,他笑容深了些,竟是带了些欣慰:“小师妹竟会担心我能否适应狱峰环境,我真是荣幸。” 祁 2. 天雷问心 [] 祁念一在津溪秘境杀人一事所涉门派足有五个,都是东洲的名门大派,若不是看在沧寰这个东洲魁首的面子上,早在一月前,祁念一就应该被废修为逐出师门了。 唯二的另一个当事人孟鸿雪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他伤的很重,丹峰殚精竭虑了一个月才给他把这条小命吊住,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见到祁念一时,还没说话,先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苦笑。 祁念一冲着孟鸿雪的方向,同样缓缓笑了。 一旁沧寰弟子见了她这个稀罕的笑,跟见了鬼似的。 [小师姐这又是要作什么妖了?] 祁念一没在意这个小弟子心里的吐槽。 上首的沧寰掌门灵虚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直阖上的双目睁开了一只,目光在祁念一手上轻点了一下,又闭上了,一副不愿搭理作壁上观的样子。 祁念一感受到一道灵力在她握剑的手上嗔怪似的轻拍了下,像是教训家中不懂事的孩子。 她随即宁心静神,克制住了刚才那一丝险些外露的杀气。 忍住忍住,现在还不能杀。 在众人询问之下,孟鸿雪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满是悲戚地说出了那一日所谓的真相。 和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剧情一模一样。 “当时,大家都受到幻阵的冲击,精神恍惚,只有小师姐元神强大,可堪一搏。但没想到,她居然也受到了幻阵的影响,误认为周围的同伴是敌人,大家对她也并没有设防……”说到这里,孟鸿雪甚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没想到,小师姐会因此铸成大错。”孟鸿雪看着堂下众人,目光纯洁而诚挚,“但我相信,小师姐拔剑的初衷是为救人而非伤人,虽然造成伤亡惨重,但还是恳请各位前辈念在她一片救人之心,能稍作宽恕。” 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对在座的各门各派的长老们说: 虽然我失手杀了你们的精锐弟子,但我毕竟是为了救他们啊,这当然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宽恕?宽恕个屁!” “谁能证明她是欲救人,或许她本意就是要杀人呢!” “听说她前段时间还私自放走了一个妖族要犯,这分明就是叛徒之行。” “各位长老,不是这样的。小师姐虽然往日不乏暴行,但我能感受到她这次是真的要救人的,虽然出了意外……”孟鸿雪在一旁表演得真情实感眼泪涟涟,没有注意到祁念一看向他的眼神。 大概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到,毕竟黑色的眼纱蒙在她眼前,将她一切的神色都藏匿起来。 这一刻,祁念一藏在眼纱后的眼睛骤然变成纯白一片,只剩眼白的双眼中有一圈浅金色的光圈,瞧着完全不像个人类的眼睛。 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堂前众人,在她眼中,不再有具体的容貌,每个人都一团人形的光晕,有深有浅,颜色也各不相同。 每人头顶还有一行小字,仔细看去,写的正是每个人的姓名、身份和生平来历。 祁念一不动声色地往孟鸿雪身上扫了一眼。 他周身泛滥着幽深的黑。 这种颜色,祁念一只有在深渊之物身上看到过。 他的头顶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高级深渊之物·影祸】。 果然,一点没错。 也是看过那本书她才知道,孟鸿雪这个在沧寰备受宠爱的师弟,早在两年前就被深渊之物吸食干净血肉,掏空了身体,只剩一具躯壳被控制。 控制他的是高级深渊之物,被人们俗称为影祸,像孟鸿雪这样被影祸吸食干净的人又被称作影祸傀儡。 影祸在吸食血肉占据人身之后,会继承这个人的部分能力和记忆,它们极擅伪装之术,让人很难看出破绽。 在书中,二师兄代替她接受了废除修为和根骨的惩罚,全身穴位被一百零八根透骨钉彻底毁坏,失魂落魄之际,被影祸趁机占据身体,让二师兄彻底沦为了傀儡。 此后,又是这个影祸,控制着二师兄只剩空壳的身体,利用二师兄的记忆,送出了无数沧寰重要的情报,让他们在深渊之战时连连败退。 甚至直到最后也没有放过二师兄,让他顶着叛徒的名头叛逃,在沧寰永远背负骂名。 祁念一气海内的书页,有几行在隐隐发亮。 是影祸控制了二师兄的身体后,它顶着二师兄的身体做出了背叛沧寰的事情,令二师兄彻底声名狼藉,再不屑地说: [原本当时的计谋只是想离间祁念一和沧寰,没想到这个傻子一定要顶替师妹,反倒替我们解决了另一个大敌,真是蠢得没边了。] 祁念一稍转头,就能看她身旁的孟鸿雪。 他脸色苍白不已,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正殷殷劝慰着在座各门各派的长老们,放过她一马。 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却是这个非人之物生生夺来的。 “灵虚子掌门,此女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啊!” “上次她放走妖族余孽,还称是意外,我就觉得可疑。” “此女自幼便无法无天,无视沧寰规矩法度,眼下更是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灵虚子掌门严惩!” 座上,沧寰掌门灵虚子换了只手托着下巴,恹恹地掀开眼皮: “那依各宗各位长老的意见,我们沧寰的亲传弟子,你们想怎么处置才好?” 有几个长老碍于沧寰威势,犹豫了一瞬,也有人不畏强权,义正言辞道: “自然是废除修为,斩断经脉,毁去根骨,逐出师门!” “灵虚子掌门,沧寰乃东洲魁首,背负的是抵御深渊的重任,将这样一个有叛敌之嫌的弟子留在门中,属实是一祸根啊! 灵虚子掌门难道想看到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吗!” 那人提到二十年前,一旁其他人纷纷敛目,不敢再说话,唯独灵虚子略略抬眸,瞥了那人一眼,轻笑了声,转头问祁念一:“师侄,证据证词都指向你,你可还有话说?” “有。”祁念一朗声道,“刚才孟师弟所言——” “全是假的。” 孟鸿雪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我信任小师姐的为人,才认定小师姐虽误杀同道,却绝非本意,而是受幻阵影响所为,小师姐为何污蔑于我。” 他难过不已:“小师姐此言,是认为我刚才在说谎吗?” 孟鸿雪秀气的脸很是苍白,因祁念一的这番话焦急得眼泪含在眼眶里,眉头紧蹙,惹得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担忧。 有人劝慰道:“说不定此事是小师姐和孟师弟之间有所误会。” “孟师弟生性天真单纯,又怎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就是!孟师弟向来善良柔弱,绝不会无端污蔑小师姐的。” 祁念一淡笑:“柔弱者不会骗人,那便一定是我这个强者仗势欺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修行之人,什么时候是谁弱谁有理了?” 孟鸿雪只是蹙眉,难过道:“鸿雪并非恃弱夺理,恳请各位师兄师姐,不要再为鸿雪争吵了。”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语气坚定了起来,面向堂前长老和灵虚子,深深弯腰行礼: “鸿雪在此以先父母的名义起誓,方才所说,绝无虚言。” 他此言一出,原本就有心偏袒他的人更加心疼,一时群情激愤,主张要严惩祁念一的声音越来越大。 孟鸿雪出身清白,父母都是沧寰的修士。他生在沧寰长在沧寰,父母都是二十年前对敌深渊牺牲的烈士,孟鸿雪又自幼身体孱弱,沧寰内门上下都格外疼爱他,对他刚才所言深信不疑。 祁念一瞧着他的模样,倒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个反派。 “鸿雪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怎么可能故意说谎栽赃你呢!”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况且,谁不知道,你祁念一是个瞎子。” 对方冷哼了一声,不屑道:“瞎子的剑,如何能准?说不定你误伤了同道,自己都不知道呢!” 祁念一循着声音,朝说话那人淡淡点头:“孙珲师兄,二月十三那日,我这个瞎子在问剑台上斩断你的剑时,剑风可还够准?” 此言一出,人群中名为孙珲那人的脸色更难看。 祁念一淡声道:“我双目虽眇,手中剑却不盲。” “这些年,我的剑染过谁的血,念一悉数铭记在心,从不敢忘。” 灵虚子手指在桌上轻点,神色不明。 到场的两门三宗中,有一个长老却按捺不住了。 “如今你们二人各执一词,事关你们沧寰内部争议,老朽不想管,但老朽只想为我儿讨一个公道。”这人眼神冷厉无比,像刀子一样从祁念一身上刮过。 祁念一眼中白光微作 3. 瞎子的剑 [] “这,不合适吧,万一……”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万一说的是假的,那可是要被连劈九道天雷的,比渡劫还要严重,孟师弟现在的身体……受得了吗?” “不说谎,自然就不会被天雷劈了。” 祁念一瞧了孟鸿雪一眼:“孟师弟既然坚持自己所言非虚,想必是不会惧怕天雷的,对吧?” 孟鸿雪神色不改,只是沉吟片刻。 祁念一泰然道:“该不会,孟师弟不敢接受吧?” “如果真的担心自己伤病在身,挨不住天雷的话,那再等等也未尝不可。总归我已经在狱峰闭关一月了,不介意再等上一个月的。” 狱峰的罡风与烈火之刑,被她说的倒像是简单的闭关一样。 “不必——” 孟鸿雪还未回应,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如寒泉击石,清寒凛冽,却又待着些懒洋洋的意蕴。 众人循声望去,来人身姿颀长,和凛寒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举手投足间的慵懒。 这人一身当风的宽袍,只腰间一根系带,瑰丽的绛色勾勒出冷白的肤色。 他看着不像修行之人,反倒像什么游走人间的公子哥。 见他出现在此处,众人神色各不相同。 有松了一口气的,也有暗中忌惮的。 这人入门后就相当不客气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灵虚子下首,宽大的袖袍飘逸如风,眼帘懒洋洋地掀起来扔给孟鸿雪一个眼神,他说: “不用再等上一个月,现在就去问心吧,我在这,他死不了。” 灵虚子低声笑了起来:“你来得倒是挺快,不是昨日还在西洲办事吗?担心师妹?” 这人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衣带掀起一阵冷松似的熏风,手腕反转,煮茶点水间,动作行云流水,全然不看祁念一,头也不抬道:“担心她做什么。” “哦?”灵虚子支颐道,“淮瑜,你们陨星一脉可就只有这一个剑修,你就不怕她被废除修为,逐出沧寰?” 温淮瑜这才抬眸,他有一双极黑的眼睛,眼神却似温入一捧雪,说不出的凉薄冷淡,他扯了扯嘴角: “若真做出这等事,不用各位动手,我亲自来为她打透骨钉。若没有,她皮糙肉厚,狱峰再多待几个月也无妨。” 感受到温淮瑜纡尊降贵的眼神,皮糙肉厚祁念一才低声喊了句:“大师兄。” 温淮瑜似笑非笑:“等过了天雷问心,再喊大师兄。” 祁念一:“哦。” 灵虚子瞧着这师兄妹的对话,眼神仍是微妙:“也罢,有你这位医仙在,鸿雪怎么也不至于被天雷所伤。” 温淮瑜眉眼微抬:“尚未得道飞升,称不上一个‘仙’字。” 医修在众人的印象中,都是素手白衣,质朴纯善,温柔脆弱不擅战斗。 直到温淮瑜横空出世,狠狠地打破了天下人对于医修的刻板印象。 这位当世公认的医仙,将医道修行到了极致,可他不但不温柔,还脾气凉薄,说话刻薄,收费极高,并且暴力。 他的医术和他的坏脾气一样有名。 灵虚子起身领路:“各位同我来。” 沧寰从远处看是个驼形,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并立,明镜峰就是其中一座。 明镜峰终年飘雪,素白的雪色裹挟整个明镜峰,而最险峻处,一道冰瀑倾泻而下,迎向阳光,晶莹刺目,宛若照彻天地的一片明镜。 这也是明镜二字的由来。 明镜台便在那冰瀑之下。 台下碑上刻字“明镜”,这碑非石非木,而是一块坚冰制成。 千年来遭受过风霜雨雪,万钧雷霆,斑痕遍布,也未曾倒塌。 灵虚子取出一道符,单指画诀,不过顷刻,宛若天河倒悬的冰瀑骤然从中裂出一道缝隙,他合指轻擦过,三柱香在明镜台上点燃。 待最后一根香燃尽时,明镜台上雷云密布,遮天蔽日,让这一方小天地看上去宛若黑夜,人站在地面上,也能感受到让人呼吸紧绷的雷气正在弥漫。 灵虚子垂眸,拈起燃尽的香灰:“此峰以明镜为名,立峰之时便立志,求的是正道公理,为的是除恶务尽。” “这是沧寰开宗三千余年,第七次开明镜台。” 灵虚子回身,眸色一瞬深沉:“上明镜台前,需立生死誓,你们二人,考虑好了?” 祁念一上前一步,率先立誓: “沧寰陨星峰弟子祁念一在此立誓,我从未在津溪秘境误杀过十二名同道者,今日引天雷问心,若所言有虚,则令天雷直斩魂体,魂飞魄散。上明镜台后,死生自负,绝无怨言。” 她三指并拢成排,以横切的姿态,利剑一般直指自己左心口。 这是剑修独特的立誓方式。 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明镜台这个特殊的地方,似乎应证了某种法则一般,产生了一种无形的约束。 再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孟鸿雪身上。 只见孟鸿雪面容苍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声音极缓,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郁气: “孟鸿雪在此立誓,我指证祁念一所言全部,无一有假,若违此言——”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住了。 祁念一隔着冰天雪地,看见孟鸿雪一瞬间变得全黑的眼睛。 他只简单地微微一笑,双手扶住了自己的头颅。 天地一瞬,祁念一心有所感,她手中竹剑的剑尖刚挑起一粒雪。 孟鸿雪竟以迅雷之势,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他要放弃这具傀儡!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 祁念一双目再次变得纯白,天地在她眼中是朦胧而纷呈的各种色彩。 其中最为深沉的一片黑色,正迅疾地奔往西方。 ——是影祸逃离的方向。 她足尖在冰面轻点,移形换影间,隐约的流光在脚底蔓延开,正是沧寰绝学身法虹光步。 顷刻间,祁念一竟是换了一把剑。 周身纯白无暇的白玉剑名为丹歌,唯有剑身正中一道腥红如火的血槽,艳艳夺目。 白玉剑丹歌入手滚烫,祁念一多行快剑,但此时单纯的快根本无法捕捉到并无实体的影祸,这把纯白的剑材质特殊,能直斩魂体。 三柱香引来的雷云蓄势待发,闷雷之声在天空不断作响,旁人看不见影祸的实体。 惊变只在呼吸间,众 4. 救世灭世 [] 虽然未曾言明,但这一遭下来,先前的事情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影祸吸取了孟鸿雪的记忆和能力,再利用自己最擅长的伪装之能,趁祁念一昏迷时,伪装她的剑法,杀死了在场没有反抗之力的另外十二人。 目的在于嫁祸给祁念一,逼她同沧寰乃至整个仙道反目。 影祸天生无形无色,方才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在自尽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孟鸿雪的身体里窜了出去。 为何她能准确地一剑斩中? 祁念一星尘纱之下的双眼已经恢复成了常人样子,她平静地转向卢勘的方向,只是淡淡道:“我说过,我双目虽渺,手中剑却不盲。” “双眼看不见,但我的剑能看见。” 卢勘深深看着她。 这位已经明显有了老态的长者,在痛失爱子的这一个月,须发尽数变白。 修行之人本不受岁月侵扰,生年数百面容仍如青年者比比皆是,但眼前这个强大的化神境修士竟然苍老至此。 许久,他干哑着声音,眼中带着审视对祁念一道:“早就听闻墨君的关门弟子是个千载难遇的剑道天才,曾经老朽以为言过其实,现在才有缘一见。” “但你现在,太弱了。” 如她这般能够仅凭感觉斩中影祸的剑者,还太年轻,太弱了。 远不足以成为抵御深渊的中坚之力。 祁念一不卑不亢道:“我是很弱,但我年轻。” “我还有时间来变强。” 虽然留给她的时间很紧。 卢勘只是长长的、疲惫的叹息。 “希望吧。” [这几年,深渊蠢蠢欲动,那些暗处的影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修为不及化神境,连临渊而立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够进入深渊屏障。 她如今不过少年游,要越过整整一个小重山,才能触碰到一丝化神境的机遇。 时间不等人啊。] 祁念一将这番心声记在心里,平静地颔首,在卢勘不明所以的表情里,道了一声:“多谢。” …… 出狱这一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 闹剧落幕,参与其中的人却不能放松。 东洲两门三宗,乃至沧寰本身,迅速开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清查。 影祸擅长伪装,要辨别影祸傀儡,还尚有一番麻烦。 人群散去后,灵虚子招呼祁念一、温淮瑜和谢天行都留在明镜台,打量着地上身首分离的空架子尸体,语义不明地说: “同宗之谊,你下手倒是快准狠,毫不留情。” 祁念一没再看地上的尸体,只是道:“被影祸附身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死了,斩断躯体,是结束他的痛苦。想必原来的孟师弟,也不想自己的身体被影祸利用,做出有害沧寰的事。” 就像书中被附身的二师兄。 在残存的躯体被斩尽后,空荡荡的原野,似乎有“谢谢”两个字在飘荡。 想起方才灵虚子赤手捏起影祸的那一幕,祁念一又亮起眼睛,看了眼灵虚子的头顶。 【沧寰掌门·灵虚子-太虚境(巅峰)】 这位深藏不漏,平日里看着总不太着调的掌门师叔,竟已不声不响的太虚境大圆满了。 距离大乘境仅一步之遥。 突然,祁念一愣了下。 她感到气海中那本书,开始无声地翻动起书页来,最后在某一页停下。 她开了内视,发现书页正是停在原先祁念一被构陷成功,二师兄替她接受惩罚挨透骨钉的那一页。 很快,像是被泼上了清洗剂一样,这一页所有的字慢慢溶解消失。 原本黑底上的金色字体消失后,一行新的、纯白的字迹冒了出来。 [影祸之主埋藏于沧寰的分魂被祁念一斩散,由灵虚子捕获,仙道联盟藉此发现了影祸之患,开启了史无前例的肃查。] 在这一行字迹更替结束后,这本书闪了闪,又重回到祁念一的气海中,归于沉寂。 祁念一无声勾起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兴致勃勃地回身看向温淮瑜,却神色一僵。 温淮瑜头顶的小字亮得刺眼,毫无遮掩地写着—— 【沧寰首座/灭世之人(进度12%)·温淮瑜-化神(藏锋大圆满)】 进度条怎么还加快了? 她又看了看谢天行,跟她所想的一样——【沧寰弟子/救世之主(二分之一|进度9%)·谢天行-筑基(大圆满)】。 如果她能看到属于自己的身份卡,不出意外的话,另外二分之一就是她自己了。 救世主与灭世之人齐聚一堂。 今日的沧寰,还是一样的和谐呢。 是的,大师兄温淮瑜,就是原书中最大的反派。 …… 几十年前,鬼谷批命,灭世灾星与救世命星齐出。 灾星落于北境,命星一分为二,皆归于中洲。 这个灭世灾星就是温淮瑜。 按照批命,他这一生将遭遇无数坎坷,经历无数背叛,至亲之人视他为怪物,亲友全都离他而去,最终黑化成一个无心无情的魔头,拖着全世界一起下深渊。 所以多年前,知晓鬼谷预言的几个当世强者,在温淮瑜出生后不久就找到了他。 有一派主张当即杀死温淮瑜,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是墨君坚持要保下这个还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未来灭世之人,将他收到门下,成为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天下最强者开口,其余人也无法阻拦,但仍是对温淮瑜做了诸多限制。 他一离开沧寰就必须接受监视,终身不能修习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法术。 于是便有了今日专行医道的医仙温淮瑜。 但在原书剧情中,原本在沧寰顺利长大没有丝毫灭世之心的温淮瑜,因为师妹献祭,两个师弟惨死,最终还是黑化了。 抛下各种牵绊的温淮瑜强得可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个从未修习过任何攻击性法术的医修,能让当时公认是第一仙尊的谢天行险些命丧当场。 黑化的温淮瑜在全大陆各大门派的合围之下生生耗死了一批又一批强者都未曾遭到重创,最后不知缘由,自尽而亡,成为了那一代修者心中永远的阴影。 …… 对于自己是救世主这件事,祁念一是并不感到惊讶的。 不是她自恋,连天听天眼这等离谱的金手指都能拥有,那她能拥有一个神奇的身份也并不为过。 在她更小一些的时候,天听这个能力给她带来的困扰比帮助更大。 小孩不知如何趋利避害,融入人群,只会在听见别人心声的时候,下意识接下后面一句话,然后得到对方一个惊恐的眼神。 “小殿下当真只有三岁吗,她看着我的时候,让我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 “小殿下不是天生眼盲吗?” “只能说,不愧是在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年仅三岁心思竟深沉至此,处处都能切中要害讨人欢心。” “小殿下的耳力也好的过分,上次我在隔着一个花园说话,都被她听见了。” “瞎子嘛,看不见,耳力自然会敏感些。”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能听见一些别人不希望被听见的东西。 其实她也并非是天生目盲。 在她幼时尚不能完全控制灵力的时候,能看到的世界,是一团又一团的彩色光雾,每个人身体里都有光。 和常人眼中看到的世界,相差太大了。 那时她双眼是一片惨淡的灰白色,便被认定是天生目盲。 这条覆眼的星尘纱就是三岁入沧寰时,温淮瑜专门找来给她的,自那日后,十四年间,她再未摘下过。 …… “世人常说,沧寰是世间最高的山。”安静许久后,灵虚子才如此说。 在场三人不知他意欲何为,便没有人接话 5. 云野的剑 [] “剑都是有灵的。”祁念一的每一把剑,都有自己不同的秉性。 “只是要修出剑灵,还是需要时间和机缘。” 天下剑修千千万,却无一人遇到过,拥有剑灵的宝剑。 这位将祁念一收入门下但十七年从未露面的师尊,对于祁念一而言,是个虚幻又飘渺的符号。 这些年他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便是给祁念一改名。曾经的昱朝小帝姬单名一个念字,在入沧寰后才被墨君添了个“一”,成了如今的名字。 第二就是自她十二岁那年起,每年都会给她送一柄剑。 起初,拿到手时,祁念一还只觉得师尊赠予她的是把好剑,后来她在每一把剑的剑柄上都找到了一个飘逸的古体字,是“野”字。 这个标记是百年前天底下最著名的铸剑大师,神匠云野所留。 云野此人,经他手的每一把剑,无一例外都被纳入了百兵谱,无一不是当世名剑,且相当有灵性。 江湖传言,此间天地的灵气不足以供没有生命的死物成灵,所以剑无剑灵。 而经云野之手锻造出来的剑,都格外有灵性。 若说此间还有什么剑能够有形成剑灵的机会,或许就是云野铸的剑。 因此,百年前云野羽化之后,他生前锻造的所有剑都成了无价之宝。 说来惭愧,像这样的无价之宝,祁念一足足有五把。 或许过几日,就会有第六把了。 “我记得,下个月就是念一十八岁生辰吧。”灵虚子笑眯眯地说,“不知道这次师兄又给你准备了一把什么样的剑。” 祁念一心道,这次,确实是一把很特殊的剑。 是传闻之中,能斩断一切虚妄的,不存在的神剑——非白。 但在原书之中,这把剑并没有被她拿到,反倒阴差阳错的落入了楚斯年手中。 “说到这个。”温淮瑜突然出声打断,“这次,取剑的方式不太一样。” “你得去无望海。” …… 无望海探锋,是全大陆各大宗门的少年游弟子在即将破境的关头,都会进行的一个仪式。 当修为超越少年游,迈向小重山,对于一个年轻的修士而言,她的新手保护期就到头了。 无望海探锋,就是这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修士们,下山的第一场试炼。 无望海百年一开,算起来,这是第三次开启。 但去过无望海的人,无一不是成长为对抗深渊的中坚力量。 若有幸修为正好合适,便能赶上这趟试炼之旅,越过从少年游到小重山的这道无比艰难的门槛。 有些门派甚至将无望海探锋的试炼,当作弟子是否有资格出师的评价标准。 有点像是修仙界的高考。 少年游,意气风发,豪情荡九州。 自然是要远游,才能称得上少年游了。 “大师兄,你可曾去过无望海?” 回住所的路上,祁念一问道。 温淮瑜:“我没有,我们三人,只有老二去过。” 倒也是,祁念一了然。 大师兄一出沧寰就会遭到仙盟的监视,三师兄是个仙魔混血,如今仙盟众人同魔域那边的关系仍是微妙得紧,自然也是不会放他们两人去无望海的。 这么一看,他们师门四人只有二师兄是个根正苗红正道好人。 “也好,现在二师兄应该还在我那,我去问问他——”说话间,祁念一推开了自己竹屋的门。 然后她愣住了。 这或许是一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类躯体。 深灰色的衣襟不知为何大敞而开,露出内里蜜色的肌肤,紧致地包裹住全身。因衣襟敞开,可以轻易看见这人鼓胀蓬勃的胸肌和结实的八块腹肌,汗水沿着腹肌的纹理淌下。他反手被捆在身后,背脊弯起,宛如一只被绷紧到极致的凶兽,正在不断挣扎。 更因为被绑住的动作,黑色的绳索在他胸前结了三个绳结,让他看上去像一道……美味佳肴。 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楚斯年,抱着剑站在一旁,认真打量着他的肌肉,像是在研究这么好的躯体是怎么炼成的。 祁念一进门的时候,属实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大师兄,我让你拦着二师兄,没让你把他捆成这样。”祁念一嘴角抽搐,“看着,挺奇怪的。” 她其实是想说另外两个字,考虑到这个屋子里在场另外三个男人的心情,还是没说。 温淮瑜跟在她身后进来,拢手靠在门廊上,瞧着对方的样子,嫌弃道:“不捆成这样他早就溜去找你了。” 祁念一的竹屋里不知发生过什么,屋子里剑气密布,这剑气的主人显然正在努力控制让这些剑气不要乱跑搞乱祁念一屋子里的陈设。 “看样子,是打赢了?” 正在努力控制剑气的楚斯年:…… 他额前的头发垂落着,跟着随他点头后又摆头的动作一阵晃悠。 祁念一便懂了,打赢了,但不是靠自己赢的。 楚斯年声音低了些:“打不过,靠灵器捆起来的。” 被捆在凳子上的男人悲伤地摇头:“念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都被你大师兄捆成这样了。” 他悲伤完,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摆出棒打鸳鸯恶婆婆的脸对楚斯年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们剑修不是讲究愈战愈勇吗,境界差的大你就不打了?这也能叫剑修?” 楚斯年冷漠摆头:“等能赢你的时候,再跟你打。” “化神境对筑基境还输了,也不知在得瑟个什么。”温淮瑜瞧着这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棒槌。 被绑在凳子上的男人立即眼泪汪汪地看着祁念一:“念念你说大师兄过不过分,我明明是被他的锁灵环绑起来的,哪里是输给了那个愣子。” 对他,祁念一的脾气明显要好一些。 她上前给他解开绳索,那黑色的绳索化成一道流光被温淮瑜收回去,显然又是个什么厉害的灵器。 随后,祁念一随手给他拉好了敞开的衣襟,把他那健美颀长的身体遮盖好,眼神在那之上游移了一瞬,又很快划走。 好大,比她的还大。 她的二师兄,晏怀风。 沧寰著名大胸男妈妈,哦不……是沧寰著名护崽好师兄。 “你倒是算准了,他这脑子里长肌肉的会直接冲过去。”温淮瑜凉声笑了下。 晏怀风腾的一下站起来,围着祁念一转了一圈,仔细确认了她当真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听祁念一慢慢讲完了前因后果。 “孟鸿雪居然是个影祸傀儡,难怪他这么针对你。”晏怀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所以,这次是深渊在试探我们。” 祁念 6. 下山取剑 [] 沧寰沿海而立,从最高峰御剑而下,便能直撞入广袤无垠的海域。 奈何,祁念一不会御剑飞行。 剑修要结成金丹后,才能御剑飞行。 故而这一趟,她得老老实实一步步走下山。 “无望海是数百年前人族和妖族的古战场,后来两族和谈,划海为治之后,无望海就被两族联手,移山平川,桑田化沧海,成为了如今广袤海域中间的一座孤岛。” “无望海之行,被很多人称作探锋之行,不少修者都是在无望海找到自己的本命灵兵。” 晏怀风说到这里,顿住了,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祁念一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又憋了回去。 本命灵兵? 她那位便宜师尊是想让她在这次无望海之行中,取得自己的本命剑? 本命灵兵同一般的武器不同,必须得立契才行。 如果不是同元神和功法十分契合的本命灵兵,对于修炼反倒无益处。 因此,许多剑修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本命剑。 当然,对于祁念一这种剑略多的剑修而言。 本命剑就相当于是她的正宫皇后。 最关键的是,立契后定下的本命剑,会压制主人其他所有的灵兵,她余下的五柄剑就会遭到压制。 和她并不想承认的婚约一样,此次取剑之行,总让她觉得……点包办婚姻强嫁强娶的感觉。 墨君这位师尊,怎么这么喜欢给人搞包办婚姻? 晏怀风这憋不住话的人立刻就说了:“念念,这次取到漏影春后,六柄云野的剑,你准备用哪把当本命剑?” 祁念一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 她现在有点了解自己父皇的感受了。 她只有六柄剑,尚且已经哪个都想要,哪个都放不下了。父皇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果然很难抉择。 于是她只能说:“无望海本质是一场试炼,一定争斗不断,找不到自己本名灵兵的人也比比皆是,你们对我未免太放心。” 晏怀风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如今是筑基境颠峰,只差一步就能破境,在此行之中,已是佼佼者。 云野的剑就在无望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定是会引起在场所有剑修的哄抢,但好在,毕竟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 言罢,他转头厉色地看向楚斯年:“只要他不往外传不打主意。” 楚斯年冷漠道:“漏影春不适合我。” 沧寰临海,山下的黎城拥有整个东洲最大的码头,也是此去无望海的必经之路。 此时不同往日的清寂,黎城人潮涌动,不断的有身着各门各派服饰的陌生修者往来,大部分都是筑基和炼气境,也有少数的一些金丹和元婴境夹杂其中,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弟子,神色匆忙。 就像是来送孩子去高考的焦虑家长。 临别前,晏怀风只叮嘱了一句:“观你灵力充盈程度,怕是距离破境也不远了。剑修越过少年游后,每一次破境都千难万险,但你只记得一件事——若要在无望海结丹,一定要选择白天,避开血月。” “还有。”晏怀风少有的沉默片刻,“因为一些原因,以往所有从无望海出来的人,都无法说出自己获取本命灵兵的过程,这或许会让你有些难受,切记,把在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梦便是。” “最后……无望海危险重重,若拿不到剑,也不必强求,切记要安全活着回来。” “我知道了。”祁念一回头,淡定地摆摆手,“二师兄,回吧。” 送考家长晏怀风,望着祁念一负剑远行的背影,忍不住悲从中来,蹲在山门的一角偷偷抹泪。 “她入门的时候还那么小,我捧在手心怕化了,一转眼都能自己一个人去无望海了,时间怎么这么快。” “明明是和姓楚那小子一起去的,你瞎?”凉薄慵懒的声线凭空出现,嫌弃道,“站起来背过去哭,太丢人了。” “你说姓楚那小子我更来气!” 晏怀风深灰色的衣襟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一动就容易敞开,他抹了把眼泪的功夫,就露出了大片蜜色的光洁的胸膛和饱满的胸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忠于本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像你。”晏怀风扯着嘴角,颇为不屑地看着一路都不见踪影,却在刚才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温淮瑜。 “想送就送,偷偷摸摸跟在后面藏着,还掐了匿息术,你才丢人。” 温淮瑜掸掸袖子,没再拌嘴,无声地目送祁念一远行。 许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才缓缓勾起唇角。 “孩子大了,也该出去闯荡了。” …… 码头边,往来过客匆匆,今日分外热闹。 岸上很多是黎城的百姓。 黎城住着许多的普通老百姓,也不乏修士,或许是因为就建在沧寰山脚下的原因,老百姓们见过了各路素衣道袍的修者,面对往来飘逸的各路修仙者,也只是格外平淡。 一看就是一群见过世面的居民。 甚至,长此以往,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自行摸索出了一条生财之道——利用黎城靠山临海的地理位置,贩卖一些外来修士见不到的稀罕资源。 自己做的养护膏,灵矿和灵药,用以交换的各种灵兵,灵器等等。因着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修士凡人均有,久而久之,黎城便自发的有了山海市的说法。 山市就开在沧寰山脚下,海市在这码头岸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无数艘大船扬起了桅杆,各路修士呼朋引伴,正在“拼船”。 “拼船吗,人均二十中品灵石,一百等三。” “道友,我们这船只差一人就满员了,赶紧的。” “我们这船人均只要十八中品灵石,还差十人,速来。” 从黎城码头出发,要行驶足足三日才能到无望海,岸边无数修士整装待发。 怎么挑选拼船的同乘者,也是一门学问。 还没登船,祁念一的注意力就被路边不知道什么人吸引了去,她几乎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对方面前,楚斯年愣神了一瞬,又形影不离地跟着过去了。 刚一过去,就听见了一个变声期刚过,干瘪中带着些尖刻的男声:“什么?!就这么一小罐,值十颗上品灵石?你这老婆子开的怕不是黑店吧?!” 十颗上品灵石,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此方修仙界的货币换算体系,非常的简单粗暴。唯一的通用货币就是灵石,灵石分下中上品和极品,换算方法皆取整百为进,一百个下品灵石可换一个中品灵石,以此类推。 通常,一个宗门对于门下弟子的月供是一月五 7. 三枚灵石 [] 地图贩子见两人因为自己的这番话停下了脚步,认为自己这番说辞非常管用,更加卖力起来:“原来两位还不知道神匠云野的剑会在此次无望海探锋之行出世的消息吗?” 祁念一:“……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地图贩子睁大了眼睛,点点头,非常自豪地指着岸边一大群背着各种各样灵剑的剑修:“那当然了,他们都是在我手里买的地图,绝对不虚!” 说着,她掏出一打手札:“这可是我废了老大的功夫才从灵霄殿弄到的地图,货真价实,两位看看?” 祁念一眼神缓缓挪到这地图贩子的头顶,亮着一行黄色的小字。 【散修/月下听风楼幕后二当家·萧瑶游-筑基(巅峰)】 月下听风楼,聚集了全大陆最多的消息贩子的地方。 幕后二当家竟然是一个修为仅筑基巅峰的散修? 萧瑶游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仍然在竭力推销她的地图: “诚然,买地图的人多了些,强手如林,二位也不一定能夺到云野的灵剑,但无望海那么大,拿一份地图在手里总是不亏的嘛。” 这话确实有理,祁念一掏出灵石,从萧瑶游手中买了两份地图,又看着她屁颠屁颠的跑去找别人推销她的地图了。 楚斯年锁着眉:“有内鬼?” 祁念一思忖片刻,摇头:“我知晓这件事也不过几日前,两个师兄和掌门师叔都不会泄露消息,约莫是师尊给大师兄传信的过程中走漏的风声。” 到现在为止,她天眼都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身上标记了【叛徒】或【内鬼】的字样。 但无论云野的剑要问世的风声是如何走漏的,此行无望海,怕是不会轻松。 …… 入夜后,最后一批前往的船也出发了,码头岸边的海市渐息,付婆婆才背着装满了金贵的灵剑养护膏的背篓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刚推开门,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她先是惊了下,而后又笑开:“少主,您怎么来了。” 屋内灯火很暗,他坐在窗边,手指轻拈,续上了新的灯油。灯影摇曳间,透过窗隙漏入一道月色,正好落在他肩上,撒下深邃的寂静。 他抬眼望向月亮,便是霁月清辉一树白,自带了三分空寂。 “闲来无事,来看看您。” 付婆婆欣喜不已,又开始忙活着给他烧水斟茶,被男子拦住了:“您歇着,我坐一会儿就走。” 知晓他只是要寻处安静地方,付婆婆便也停了下来,由他自己找清净。 许久,待男子准备离开时,老婆婆才笑着说:“今日,祁小娘子又来买养护膏了,她最喜欢用白梨霜,每次来都要买,奈何供应太少了,一次只得一瓶。” “是她的剑喜欢用。”男子抬手,不慌不忙地挑动着灯芯。 付婆婆笑呵呵的:“区别也不大。” 她好奇地问:“少主,为何不让祁小娘子知道,白梨霜是您亲手做的?” 昏暗的灯火下,付婆婆凡人的眼睛,没看到男子在听见祁念一的名字时,眼底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他道:“没有必要。” 付婆婆失落地叹气:“祁小娘子人美,心也善,见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每次来都会送我一瓶生息丸,助我延年益寿。她是墨君亲传弟子,出身与您也般配,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知道您的未婚妻是一个这样好的小娘子,定也会替您高兴的。” 而男子只是动作微顿,低声道: “婆婆,早些休息。” …… 祁念一最后是被在谢天行的热情邀请下上船的。 通往无望海的船,每一艘都建得相当大,能容纳数百人,上下三层房间,二层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天茶水台。 “我原以为小师妹不会来无望海的。”谢天行此时灵力格外充盈,他前几日同样也已晋升筑基巅峰,按照以往的习惯,便又叫起了小师妹。 祁念一淡淡道:“师命而已。” 此言一出,在场几个沧寰弟子都面露惊色。 “墨君又有传讯了吗?” 祁念一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据说,无望海探锋,死亡率非常高啊。” “那又如何,我们修行之人,若害怕这一点风险,又何必走此一遭呢。” 大宗门的弟子,手头多少都宽裕些,他们住的都是三楼的单间,但此时此刻都聚集在三楼的廊道上,听着二楼平台的高谈阔论。 满满一船人足有好几百,各门各派的服饰都有,但更多的还是散修。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声音正猜测着关于无望海的一切。 “此次入海者竟已有数千人,不知其中筑基巅峰者有多少。” “据我所知,仙盟的少盟主玉笙寒,青莲剑派的小剑骨楚斯年,九转音阙的妙音仙子,西洲明家那位明大小姐,雁鸣剑黎雁回,早在去年就已晋升巅峰了。” “沧寰首徒谢天行前些日子也已晋升巅峰了。” “还有极北那位佛子。” 众人议论纷纷的这几人,显然是重点被观察的对象。 祁念一倒是庆幸,自己虽然顶着墨君关门弟子的名号,但外名声不显,此时反倒能落个清净。 说来神奇,除了沧寰本宗弟子之外,外界都只知道墨君收了个关门弟子,是个剑修,其他的诸如年纪相貌出身等等,一概不知。 她这十几年来的行径和踪迹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般。 本以为此行能清净点,奈何她想寻个清净,有人偏不让她找清净。 “我好像听说,这次无望海,墨君的关门弟子也会同行?” 听到这句,谢天行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地看了她一眼。 “天底下唯一大乘境修士的关门弟子,不知实力如何,又会是何许人也。” “我隐约记得,曾经也有过她是剑道天才的说法,只是似乎没有流传太久,难不成是个半吊子?” “这就不知了,这十几年她深居简出,鲜少外出游历,也没什么能看出实际水平的战绩。” “传言是否有误?我怎记得东洲声名最盛的少年游剑修,便是青莲剑派的小剑骨楚斯年,别无他人?” “听闻他天生剑骨,是千年以来除了青莲剑尊本人之外,第二个天生剑骨的人。与他相比,任何人想 8. 孤山雁回 [] 这句话像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热油中,惊起喧哗声一片。 “不可能吧,她不是剑修嘛?瞎子怎么使剑?” “应该说,瞎子要如何修行吧。” “墨君选弟子的眼光竟如此独特?” 祁念一深深看着面前的消息贩子,对方头顶闪烁着偌大的【月下听风楼】几个字,她便记住了。 “瞎子也好,那这次无望海之行,夺剑的竞争对手就又少了一个。” “看来这位道友也是冲着云野之剑去的。” “在场这些剑修,难道有谁不是?” “云野之剑,天下剑修所求的至宝不外如此” 墨君小弟子是个瞎子的事迅速在这艘船上传开来,说话这人穿得破破烂烂,也不知是何出身,这话当作说笑听听,倒也没多少人当真。 但一层甲板上有个黑衣女子听了这句话,脸色惨白了一瞬。 “瞎子……她,她竟是个瞎子?”这黑衣女子不可置信地低喃道。 这女子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痕,从左眼蜿蜒直下颌,在脸上难看的扭曲着,显得她半张脸格外可怖,一眼望去,甚至让人完全忽略了她另外半张脸其实生的极为美丽。 尤其是完好无损的右眼,似是蕴了清泓一弯,透亮清澈。 她身旁有个身着苍术谷弟子服的男子担忧道:“师妹,你怎么了?” 黑衣女子惨淡一笑,并未答话。 萧瑶游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祁念一的脸色,哂笑了声,准备退开又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生了张一看就是凛然正气的英俊脸,只是脸上沉色遍布冷若冰霜。 他问:“你刚才所说是真的?” 萧瑶游茫然:“我说的哪句啊?” “墨君小弟子目不能视这句。” 这人说话好生委婉。 祁念一偏头看去,对方头顶上写着【孤山/雁鸣剑·黎雁回-筑基(巅峰)】 萧瑶游还没开口,便听见身边的眼纱女子轻笑了声,道: “是真的。” 这下,萧瑶游和黎雁回两人便都向她看去。 黎雁回先是她看向那双修长有力适合握剑的手,而萧瑶游却是先注意到了星芒闪烁的眼纱。 她愣了一瞬,才意识到,黑纱覆眼,说明这人……目不能视物? “你、你……你就是墨君的——” 萧瑶游一声惊呼还未脱口,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楚斯年捂住了嘴。 祁念一和楚斯年四目相对。 干不干? 干! 青梅竹马的默契不是盖的,电光火石间,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楚斯年捂嘴,祁念一迅速用剑柄敲晕了萧瑶游,两人身影一闪,便从廊下消失,出现在了某件废弃的货物间里。 “说说吧。”祁念一慢悠悠地拿出剑,把萧瑶游弄醒。 “说、说说什么?”萧瑶游惊慌道:“虽然我卖出了你的消息,但是这不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吗,我可没有——” 祁念一反手握着剑尖,用竹剑的剑柄挑起萧瑶游的下巴。 “说说,我为什么只值三个下品灵石这件事。” 楚斯年抱剑立于一旁,闻言帮腔:“至少也要是五十个中品灵石才行。” 祁念一:…… 萧瑶游要崩溃了:“这是重点吗?!” “额……打扰一下。”混乱的场面之中,黎雁回出声打断,“在你们刑讯逼供之前,能不能先让无关人士离场?”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祁念一看向楚斯年。 楚斯年无辜道:“他在当场,如果说出去了怎么办。” 只能把这人一并带来,一起封嘴。 黎雁回:…… 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由得握紧了剑。 萧瑶游趁此机会迅速溜了老远,让自己远离那柄一看就封喉不见血的竹剑,大声道: “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出身,为什么搞刑讯逼供封口销赃这种事这么熟练啊啊啊——你们剑修都是变态吗?!” 祁念一淡定点头:“对,我们是。” 在场三个剑修,黎雁回看着另外两个一脸反派的人,感觉自己有点无辜。 “你真是墨君小弟子?”他问道。 祁念一:“我是。” 得到这个回答,黎雁回眼神又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拔出配在腰侧的剑,长剑一寸寸出鞘。 他的剑是原始而古朴的银白色,这把剑的剑身格外细长,不足两指宽,却至少有三尺长,看着不像剑,倒像一条银白的长鞭。这柄剑的剑格也很有趣,两侧剑格的形状就像振翅腾飞的雁。 “孤山黎雁回,前来讨教。” 祁念一眉峰一扬:“船身不牢,不宜拔剑,不如入岛再比?” 黎雁回思忖片刻,道:“有理,入岛后再行比试。” 缩在一旁的萧瑶游迅速把这个名字对上号了:“孤山黎雁回?” “你就是那个为了拜入墨君门下,自五岁时抱剑日夜不离,花了整整一年徒步走上沧寰三万阶步云梯的黎雁回?” 祁念一还不知道有这桩事,惊了下,便见黎雁回颔首,坦坦荡荡: “习剑要诚,拜师亦是,我以毕生诚恳待之,相信墨君会感受到我的心意。” “但……你不是没被墨君收入门下吗?”楚斯年疑惑道。 黎雁回平静的面容一寸寸裂开,他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甘: “是啊,墨君不仅没有收我入门下,还转头不知道在哪里捡了个徒弟,并且宣称这就是关门弟子,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拜入了孤山习剑。” 黎雁回紧紧盯着祁念一的眼纱,“没想到,墨君竟是选择了一个……目不能视者。” 萧瑶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刚被祁念一用剑柄挑起,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留存着,她小声念叨:“我感觉她眼睛好得很。” 说话间,船身发出一阵惊人的震颤,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浪掀翻了。 四人目光一撞,迅速跃向甲板。 海面上朔风凛凛,呼吸间,数百修士已经齐聚向甲板。 刚见天光,便是当空一排黑刃齐齐袭来。 在利刃即将穿透飞舟时,碧色剑影闪过。 那剑光比风还要轻,掠至身侧时都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杀意。 “叮、叮、叮——”几声清响。 虹光掠影,流星飒踏。 稍慢一步的萧瑶游出来时正看见突袭而来的黑色利刃被祁念一悉数斩落。 她呼吸一窒,惊愕地看着这个自称是个瞎子的剑修只用一剑便斩落了漫天刃雨。 紧接着—— 七道符影从船身周围无声浮现,燃起幽蓝的符火,颠簸不已的船身迅速被稳定下来。 另一头,正是此次同行者中,沧寰符峰的弟子曲微。 桅杆顶上,浅金色的阵纹从谢天行脚下绽开 9. 无望之海 [] 无望海虽以“海”字为名,但实际上是广袤海域之中,唯一的陆地。 更是一座孤岛。 众人下船是正值深夜,海面上只有一道孤冷的月光,照得无望海格外的荒凉惨淡。 这群人上岛的时间卡得极好,待到第二天旭日东升之时,无望海就会正式开启。 “谈笔生意吧。”刚一下船,萧瑶游就像条泥鳅一样准备溜走了,奈何被祁念一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萧瑶游一听是谈生意,就来劲了:“早这么说我不就不跑了吗。” 她笑眯眯的,明艳的脸上露出张扬的笑容:“要无望海内部的消息是吧?没问题,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绝不会亏你的。” 祁念一思忖片刻,淡声说:“这样吧,我买你。” 萧瑶游:“……?” 她愣神许久,后退一大步,抱着胸口:“这位道友我可不卖身的啊!” “买你所知道的关于无望海的所有消息。”祁念一盯着她,“还有,关于我的所有消息。” 言下之意便是,以后不准再向其他人外传了。 萧瑶游搓搓手指:“独家买断啊,这就得看能出什么价——” 话音未落,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祁念一从介子囊里拿出三个袋子,每个里面都装了至少百枚极品灵石。 祁念一挑眉:“卖不卖?” “卖!” …… “虽说各大宗门的精锐弟子齐聚,但据我所知,修为已至筑基境巅峰的,应当只有八人,其中剑修四人,你、小剑骨、黎雁回,以及西洲明家的明然。” “按照你如今筑基巅峰的修为,若要夺云野之剑,真正能算得上对手的,也只有他们三人,既然小剑骨不会同你争这把剑,便也只有黎雁回和明然会成为威胁了。” 祁念一在原地调息,安静地等待天光大亮,无望海开启,边上是萧瑶游喋喋不休的声音。 萧瑶游说完后,喝了口水,见她稳坐泰山的样子,着急道:“你听进去没啊!” 祁念一目光奇异:“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萧瑶游无语道:“我收了你的灵石啊女侠!我这个人做生意很有原则的,接了活一定要办到底的。既然我卖了身……不是,既然你买了我的时间,那我一定要服务到位了才行!” 祁念一似笑非笑:“你的原则,就值这么点灵石?” 萧瑶游压低了声音:“姑奶奶,那可是三百个极品灵石好吗!够买下一整个中型宗门了!你到底是哪家隐世大族出来的散财童子啊?!” 祁念一淡定道:“祁家啊。” 萧瑶游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姓氏实在是过于平平无奇,据我所知没有哪个修真世家姓祁的,所以我才疑惑你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我的情报网居然没有覆盖。” 祁念一想了下:“我们家,应该还算是有点名望的。” 全大陆最大的消息贩子深感自己的职业素养遭到了怀疑,怒道: “纵观天下,就没有一户修真世家姓祁,若一定要算,就只有昱朝的国姓是祁了!那你说,还能有哪个?!” 祁念一平静地望着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啊。” 萧瑶游惊道:“昱朝?国姓?你是昱朝皇室出身?!” 祁念一点头:“在我入山修行之前,是个帝姬来着。” 萧瑶游艰涩地挤出几个字:“前朝的?” 祁念一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本朝的。” “在任的景帝是您的……?” “堂兄。”祁念一支颐,远眺了一会儿,“我父皇膝下仅我一女,若不是我修了仙,现在兴许是个女皇吧。” 萧瑶游木着脸不想再跟这个该死的有钱人说话。 昱朝乃是当今五洲最大的皇朝,盘踞中洲许久,中洲的各大宗门乃至仙盟,背后都有昱朝的影子。 萧瑶游其实还有满腹的话,比如即便祁念一没有修仙,女子要为皇可能性还是不太大,但想了想祁念一的性子,她把这句话又收了回去。 说不定祁念一会直接把那些阻拦她登基的人都砍了。 她收回前言,墨君真会收徒弟。 “难怪你是剑修还这么有钱……” 萧瑶游的声音酸涩起来,被祁念一用剑柄戳了一下:“继续讲。” 萧瑶游委屈地开始给有钱人打工: “无望海是一个很特殊的秘境,三百年前被人为的封印起来,里面所有的人修和妖修,都是从三百年前开始就生活在里面,能进不能出。因是三百年前,所以灵气格外充盈些,并且存有许多数百年前遗留的灵兵。” “除了寻找本命灵兵之外,其实有许多人此行的目的是契约一只灵宠。”萧瑶游叼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狗尾巴草。 “你也知道,人妖两族划海而治之后,大陆上几乎所有的妖兽都被带去了妖域,普通的人族修士想要契约一只灵宠,也只有在这无望海还能窥有一点希望了。” 东边逐渐有一丝浅淡的微光冒了头,所有登岛的人,都紧盯着那微弱的光,心跳加快了些许。 黑夜之中,楚斯年冷然的声音从旁传来。 “一起 10. 曾经战场 [] “小娘子,新入境的?” 无望海大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岛屿。 还没从这个玄妙的阵法中回过神,祁念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咦,怎么还是个眼盲的小娘子?”说话那人走进几步,声音有些急促,扔给了祁念一一条白练,“牵着另一头,千万别松手,跟着我走,妖兽潮要来了。” 祁念一抓紧白练的一头,跟着说话的女修一路不停息地疾驰了十几里,进山后,脚步才稍微平息一点。 “小娘子眼睛不行,体力倒还不错。”女修靠在一棵树上,粗喘着气,“你是误入到这里的吗?还是被送进来的?” 祁念一清楚地看见,天空写着一行黑色的大字。 【无望海】 ——“无望海百年一开,持续三十日,期间我们所有人在这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活下来。” “无论你要取的剑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活下来才是第一位的。记住,每百年入无望海的修士中,死亡的可不在少数。” 在无望海开启之前,消息贩子萧瑶游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最后叮嘱了这样一句话。 祁念一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是只身一人,面前除了这个陌生的女修,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云娘/前孤山弟子-金丹(中期)】 云娘身上的褐色短打已经和泥水分不清了,她牵着白练的另外一头,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泛起笑纹,她看着祁念一腰侧的剑,笑了:“你这小娘子,莫非是个剑修?” 祁念一默默点头。 云娘长叹了一口气:“你师门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把你这眼瞎的筑基小儿都送进来了,筑基境在这无望海能顶什么用,妖兽潮以来,元婴之下,都是送死的命。” 祁念一眉心轻轻一跳,问道:“这里的妖兽,很厉害吗?” 云娘瞥了她一眼,疲惫道:“来之前没打听过吗?问这种傻子话。妖兽一旦进入成熟期便都拥有金丹境初期的实力,这无望海中的五个妖族统领都是元婴境中后期的实力,一旦妖兽化为人形成为妖修,便都是化神境。” 她顿了一下:“当然了,我们这儿是没有化神境的大能妖修,但五个元婴境的妖兽,已经让我们牺牲了一大批同袍了。” 祁念一安静地听她说着,却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虽然她从天眼看到云娘的修为是金丹境中期,但她实际感受到对方的修为却约莫是刚金丹境初期的样子。 云娘说着,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声音也突兀地停下来了。 很快,祁念一发现了变化。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但无望海的天黑的迅速,很快,太阳就没入了海面,取而代之升起的是一轮红月。 那颜色猩红如血。 祁念一顿时想起了晏怀风的叮嘱。 ——“不要在血月之下破境。” 这血月有什么蹊跷? 还没来得及思索,耳中掀起惊风。 “当心!” 不夜侯出鞘,快剑无声,切开风浪。 “吼——” 腥味扑面而来,这妖兽浑身鬃毛就像钢针一样坚硬。 祁念一飞身而上,一脚正踏妖兽的鼻尖,不夜侯平举,对准妖兽的眼睛。 一呼一吸间,连斩三十剑。 妖兽在死前发出一声哀鸣,祁念一收剑入鞘时,发现妖兽的左眼被玄水击中。 是方才云娘掐的诀。 她看着云娘淡定地上前,用一把小刀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一身钢筋铁骨的妖兽尸体,从中挑挑拣拣,剥离出一具刚硬的骨架和完整的兽皮,再剖出妖兽内丹,随手扔给了祁念一:“喏,金丹境初期的七星斑虎,还不错的东西。你杀的,归你。” 祁念一接过,盯着七星斑虎的尸体,有些不解。 【七星斑虎(被你杀的)·金丹(初期)】 她斩杀这只妖虎的时候,也只觉得对方和自己境界相仿,顶多筑基巅峰,绝对不是金丹境的实力。 看来,这无望海中有一种力量,能让原本就在此境中的修士和妖兽的修为都往下压了一个小境界。 兴许,也正是这个力量控制着无望海,让它每百年开启一次,且只有金丹境以下者才能进入。 “你这个小娘子剑法不错嘛,我瞧着,似乎是沧寰剑?”云娘夸赞一句,又牵起白练,“你赶紧吸收了妖丹,我们迅速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吸引来更多的妖兽。” 说是妖丹,但并没有一丝妖气,而是充盈的灵气,甚至都不用打坐,很快就被祁念一吸收。 吸收完妖丹,祁念一感觉自己原本就已经接近饱满的灵气更加添了一笔。 云娘拉着她在夜里疾驰。 头顶的血月闪烁着诡异的色彩。 在疾驰之下祁念一说话仍然没有起伏波澜:“对,沧寰的沧浪剑法。” 云娘看了眼祁念一还稍显稚气的脸:“像你这般的年纪,如此修为,哪怕是在沧寰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了,沧寰竟舍得把你送到这种吃人的地方来。” 祁念一眼眸微垂:“历练而已。”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小崽子都这么说。”云娘朗声笑起来,“却不成想,就这么轻易的把命丢在了这里。” “血月时,妖兽会格外躁动,这种时候不要单独外出。” 两人在旷野上奔跑许久,接连遇到了七波妖兽袭击,祁念一手上已经捏了七个浑圆的妖丹。 等到进入人族驻地时,两人浑身都是血迹,险些被守门的修者误以为是浑身染血的人形妖修闯来了。 “云、云娘?”守门者抖着嗓子辨认了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娘笑骂道:“阿茂,就你这胆子,可别干巡逻的活了。” 名为阿茂的少年瞧着甚至比祁念一还要小上一点,他委屈道:“云娘您不知道,今天城里来了好多陌生的修士,说什么自己是来历练的,非要闯进来。” 祁念一问道:“他们在哪?” 云娘了然:“原来是和同伴走散了。”她问阿茂:“那些人呢?” 阿茂磕磕巴巴地说:“全、全都被朗大哥关起来了,说要确认身份。” 云娘啐了一声:“ 11. 算来能打 [] “你想怎么赢啊?!”萧瑶游用一种你是不是妖族奸细的表情看着她。 “无望海共有五个元婴境的妖修,两个元婴境初期,两个中期,最强的一个是元婴境后期,我们这一群筑基境的,哪怕加上这三座城里的人修,也仅有一个元婴境,怎么打,拿什么打?” “此处所有妖修都被压了一个小境界,如此算来,两个金丹境后期,两个元婴境初期,一个中期。”祁念一扳手指数完,满脸正色,“能打。” 萧瑶游感觉自己又要崩溃了:“……你怎么得出能打这个结论的?” “在场这些人,你、我、仙盟那个,都在破境的关口了,再多吸收几个妖丹,破境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祁念一分析完,却听见一旁有人嬉笑道:“快听听这两个在说些什么荒唐事,她们居然想要斗败五个元婴境妖修,赢得这场战争,简直痴心妄想。” 祁念一神色冷了下来,她偏头看向那名男修,对方手中拿着一个海螺状的灵器,显然就是用这个偷听到的她和萧瑶游的对话。 “九转音阙教你音修之法,就是让你来偷听别人谈话的?”祁念一冷声道。 【九转音阙弟子·薛堰-筑基(后期)】 薛堰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在船上时就发现,这个穿的跟乞丐一样的女修似乎消息非常灵通,且肯花灵石在这女修手中买下消息的,似乎正是这蒙了眼纱的人,于是便猜测,这女修约莫确实有些门路,便盘算起来偷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灵兵的门路。 没想到竟然听到如此惊天的秘密。 薛堰的惊呼引来众人,大家听闻后,纷纷讥讽出声:“我说,你也把这个试炼太当回事了吧,三百年来都没人能改变无望海的封印,我们只在这里三十天,又能做什么?况且——” “你知道我们面临的是多么可怕的妖修势力吗?” “就是,我观道友年纪尚小,已有筑基修为实属不易,不要异想天开啊。”薛堰的师姐纪之柔也在帮腔。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更有人阿谀道,“玉少盟主还在这呢,不如,请玉少盟主来当我们此行的主事人,如何?” 玉笙寒闻言抬眸,仍是一副寂寂清寒的模样,微微颔首,便算接下了这遭邀约,他淡声说: “诸位,我想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合适的本命灵兵。然眼下灵兵在何处,还无人可知,最好便先留在城内,了解情况,对于人妖两族战事不过多插手,各位觉得如何?” 玉笙寒说这话时,目光片刻不离祁念一。 祁念一甚至能感受到,因为距离靠近后,她身侧的不夜侯和他所配的漏影春发出的震颤。 他神色不改:“想来有不少道友关心漏影春的下落,不如我们在城内找人多打听打听。” 祁念一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倏尔无声勾起嘴角,吓得一旁观察的曲微心头一颤。 小师姐这又是被谁惹到了? 这一行人或多或少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被验明并非妖族奸细之后,云娘就给他们松了束缚,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安顿下来。 “我们这里,是人修与妖修的第一道战线,条件差了些。”介绍之下,大家才知道,此城名为靖安城,云娘就是这座城的城主。 “说是城主,其实就是个守城人。”云娘把碎发掖到耳后,笑出眼下一抹纹路,“其实最初无望海只有散落的村庄,没有城池的,后来老百姓为妖兽所害者越来越多,我们这群有自保之力的修士联合起来,也就有了如今的人族三城。” 云娘抱歉道:“查验身份是新入城者都必经的流程,朗河性子急,冲突了各位,还请不要见怪。” 玉笙寒端起茶杯嗅了下,没有喝,直接放下了,徐声道:“城主客气,是我们叨扰了。” 云娘下首坐着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脸上横卧着一道疤痕,破坏了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常年的同妖修厮杀让他浑身弥漫着血色煞气,眼神冷厉如刀。 【朗河/前孤山弟子-金丹(后期)】 一对上弦月形的弯刀被他立于身侧,看来是个惯用刀的人。 他听着云娘这么说,也没否认,冷厉的眼神一一从在座众人的身上扫过,怀疑仍然没有打消。 “如今已经验证,各位确实是外面送进来对抗妖族的,我也不瞒你们。”云娘叹了口气,“我们在这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先前得到消息,五大妖王预备联手发起总攻,按照如今的形式,我们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的,还好有各位,让我们赢下这场仗多了点希望。”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们都知道,自己只会在无望海留三十日,这场战争的胜负与否,也只与终身只能滞留在无望海的人们相关。 到了夜间,云娘给他们各自安排好了地方住下,祁念一才听见一些低语。 “为何云城主说我们是外面送进来对抗妖修的?”有人不解。 “据说,两百年前,无望海第一次开启时,境中之人才发现自己根本出不来,但境外却有人可以趁此机会进去,那是第一批进入无望海的人,本想解决掉无望海被封存的问题,奈何过了三十日之后,这批人被全部传送出来。” “他们便带出了无望海中人族与妖族仍在对抗的消息。” “自那之后的又一个百年,上一批进入的修士,便是以帮助他们对抗妖族为由,进入此境历练的。” “原来如此。” “管那么多干什么,总归多杀一个妖修我们又不亏,你不觉得今日吸收了几个妖丹,灵力都上涨了不少嘛。” 确实,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的无望海。 原书中,谢天行、楚斯年和玉笙寒三个人,正是在无望海中一战成名。 他们三人各自选择了一座人修城池同妖修对抗,血战守城足足直到要离开的最后一日,同在场的所有人都结下了深厚的同袍之谊。 他们这一批进入无望海的人,同以往两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在三十日满,他们即将离开的那天。 < 12. 靖安血战 [] 生长于三百年后的少年修士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兽,竟然是在战场上。 黄沙乱卷,尘烟弥散。 天眼难以分辨,祁念一索性直接用肉眼,入目是深深浅浅的红色光团在旷野上成群结队疾驰而来。 天眼之下,所有生灵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人是白色的,深渊之物是幽深的黑,而妖,则是红色的。 血一样的红色。 在原野上狂奔的妖兽足有上千,修为最低的也有筑基境中期,最高者为金丹境后期。 来势汹汹,极为可怖。 朗河两把弯刀挥得如同月轮,带领一群金丹境初期和筑基境巅峰的修士战至最前线。 云娘一人立于城墙中央,不过眨眼的功夫,肉眼甚至无法看清她双手究竟掐了多少诀,只能见一道又一道法术飞出,每一道法术都能在妖兽群中炸开血花。 年迈的老年阵法师立于大阵中央,他身侧还有三个阵法师维持着小型阵法,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阵法灌输到老年阵法师的身体里,阵法每维持多一刻,他头上的白发便多添一缕。 他竟是用生命力在养阵。 城内其实还有一部分的凡人,全都不哭不闹,全都快步躲进了地窖里,母亲抱着孩子,父亲牵着老人,不过片刻,就赶在战火燃起之前把自己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绝对不给战斗中的修士添乱。 初入此境的众人眼见,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薛堰喃喃道:“他们……他们这里的筑基境巅峰,竟有如此可怕的战力?” “不仅如此,他们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曲微沉声,她目光尽头是城中的所有符修,“符修人数越多,要结成符阵就越难,他们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出由十三名符修组成的符阵,据我所知,目前东洲还没有人可以办到。” “西洲也没有。” 萧瑶游轻叹:“三百年前的修士,竟如此强大吗。” 众人想要入阵去帮忙,却发现自己很难插手进去。 ——城中的修士配合太默契了。 就像一个精巧的齿轮,严丝合缝,任何一个外人想要插手,都有可能会打乱他们的节奏。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改为单兵作战,直接去城外会——”玉笙寒话没说完,便看见祁念一早已飞身而上。 她落脚在城楼上,仅凭足尖立于城墙边,身体弯成一个惊人的弧度,远远望去像是摇摇欲坠的弯月,即将从城楼坠落。 不夜侯剑锋轻挑,在妖兽爪缝斩出连声“叮——”响,让人一阵齿寒。 竹剑剑身崩得极紧,上弦弯月,碧影摇曳,似是掀起云涛阵阵。 雨落,刃落,血落。 影狮兽脸上尤带着狰狞,硕大的头颅却已经与身体分离,轰然倒地时,血花四溅。 云娘愕然回首,竹剑正从她面前划过,替她挡住了从身后袭来的影狮兽。 薛堰愣神了半天才道:“这、这好像是……沧浪剑?她是沧寰的人?” 曲微已经捏着七枚朗月幽符冲了上去,在薛堰旁边留下了一声不屑地轻笑:“这是我们沧寰小师姐。” …… 但是,无论是沧寰的小师姐,还是仙盟的少盟主,都无法阻止妖兽仿佛没有尽头的疯狂。 妖兽生来便有利齿和利爪,无比强大的身体,一掌挥下就能顷刻要了凡人的性命。更何况它们还没有理智,没有任何恐惧退缩的念头,只想要撕咬干净面前每一个人类。 到底是各大门派的精锐弟子,经过了最初的不适应后,自发组成了配合。 符修以曲微为首,未经磨合的陌生符修短时间内难以组成符阵,他们便分散开来,尽量让自己的符扩散到战场的全部范围。 薛堰和他的师姐纪之柔一琴一笛,共筑《破阵曲》一首,众人顿时觉得精神振奋。 玉笙寒领着一众法修在云娘身边排开,法修十指飞快变换着掐诀,一个又一个法术如瀑般倾泻。 狂袭而来的妖兽足有三千,这座城里所有的修士加起来甚至不足五百。 这道加宽加高的城墙是人类最大的屏障。 在场剑修,仅祁念一一人。 众人眼见她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云娘,星纱蔽眼,余下半截冷白的肤色上沾染了腥膻的妖兽血。 衣袂翻飞,她竟是直接从城楼飞身而下,冲入了妖兽群之中。 云娘着急地怒骂:“这浑不吝的!给我回来!” 不夜侯挥动,几乎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贯穿一个又一个妖兽的身体。 青翠欲滴的竹剑不知被云野以怎样的手法锻造过,总能在被鲜血尽数染红的下一刻,又重新恢复成碧绿的颜色。 短短一刻,不夜侯至少挥舞了数千次。 城楼之上有人惊叹:“沧浪剑,竟能快到这般地步吗。” 祁念一也已经收割了至少一百多颗妖丹。 气海中,灵气几乎在被抽空的瞬间又被妖丹补足了灵气。 本就已经在突破关头的气海愈发圆浑,已经隐隐能窥见气海开始逐渐压缩,为结丹做准备。 气海缓慢的变化,她不是没有感受到。 但是,每当质变快要发生时,气海中那本金色的书就开始闪动,结丹的异变就被压制了下去。 还差一点。 结丹需要道心圆润无暇,她还差那一线裂缝需要补圆。 祁念一又一剑割开紫金貂的喉咙,紫金貂鲜血喷溅,发出不甘的尖啸,却不慎被身后袭来的尖牙咬中肩膀,回首一看,竟是一条幽紫色的巨蛇。 手腕轻抬,祁念一翻出一个剑花。 但剑 13. 本命灵兵 [] “道友,你怎么样!”符修中已经有人倒下了,曲微见状,又增加了一枚符纸替补上空缺。 所有人都不免升起一股无力的疲惫感。 难怪最后这里会被人为封存,成为一片死地,连名字都改成了无望海这样绝望的词汇。 这还只是一群筑基境占多数的妖兽,就已经让他们打到甚至开始失去希望,此境中金丹境妖兽无数,更有五个元婴境大能妖修。 这样的战争,还要持续三十日吗? 他们真的能撑过三十日吗? 容不得片刻休憩,妖兽再次成群发狂似的扑了上来。 祁念一挥剑时,感受到气海灵力旋转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似乎是气海出了什么问题,她没空深究,执剑而上。 这约摸是初入此境的少年游修士们,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不断有人倒下又补上,妖兽的袭击如浪潮一般似乎看不到尽头,此行唯二没有参战的两人——医修云珏正手忙脚乱地治疗所有受伤的同伴,萧瑶游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战斗力不强,但身法极快,所有受伤的人员,需要的补给,全由她一个人补上。 直到朦胧的光晕从地平线出现,血色的月轮悄然隐去。 祁念一的右臂已经酸胀得完全抬不起来了,她今夜至少挥出了十几万剑,吸足了鲜血得不夜侯发出锋利的嗡鸣。 她清楚的听到,此刻每一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终于结束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 少女剑修没有收回她的剑,开始缓慢旋转起气海中的灵力。 但灵力的旋转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在慢慢消弭。 没等她搞清楚自己身体变化的原因,就听见城墙上传来的痛呼。 “师姐!!” “老徐——” 薛堰又惊又恸地抱住纪之柔瘫倒下去的身体,她胸腔破开一个大洞,两条被斩断的巨蛇,竟然爆发出临死前的怒击,蛇头猛地窜出,直袭向距离最近的几人。 被纪之柔扑开时,薛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看见师姐惨败的笑,永远的定格在了脸上。 另一头,蛇头咬住了老徐的喉咙,鲜血狂涌,只在瞬间,老徐就已经生机奄奄。 “让开,都让开,我是医修,让我看看——”在场唯一的医修云珏背着医药箱踉踉跄跄的跑来,却在看见老徐和纪之柔的情形时,难过地摇头。 老徐似乎还有一线意识没有消散,他正是城中组织众人结成符阵的符修,他望向云娘,惨淡的扯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喉咙被咬断,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云娘只能从他的嘴型勉强看出他想说什么。 云娘不忍地转头,眼眶鲜红,却没有落泪,只是哑着嗓子说,对曲微说:“丫头,你过来。” 曲微茫然地走近,看着先前还并肩作战的符修前辈,他精妙的符阵手法还令她倾佩不已,她踉跄地跪坐在老徐旁边:“徐前辈……” 老徐眼神逐渐失焦,但仍然用力地看着曲微,像在考量什么,而后释然一笑,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曲微的手,没了气息。 令众人震惊的是,老徐死后没有留下尸体,他的身体竟是化成一道光。 那光芒渐渐聚拢,凝成了九张符纸的样子,汇入曲微的身体里。 曲微难以置信,哑声说:“这是,本命……灵兵?” 在本命灵兵的契约下,曲微筑基境后期的修为很快来到筑基境巅峰,只差一线便能结丹。 城楼上一片死寂,连惊呼都被压抑住。 祁念一就算用天听,也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心跳和呼吸。 她转过头,深深闭上眼睛。 “那是什么……” “为什么他死后,化成了灵兵?” 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震撼和难以置信。 就连玉笙寒,清寒凛冽的眼底,都掠过一丝震动。 祁念一平静地转头,静默不过片刻,耳畔又想起了众人的心声。 ——无外乎,是关于灵兵的讨论。 这场名为无望,目标探锋的试炼,终于向这群尚且稚嫩的少年游修士,撕开了最残忍的面纱。 云娘的声音,平静得仿佛这种事情早就习已为常。 朗河冷笑一声,从旁走过:“每次有外人进来都是这样,还不清楚我们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吗?” 云娘淡然地指挥手下人收拾城外的一地狼藉,垂眸说:“小娃子们不知道此境凶险,情有可原,你脾气别总是这么差。” 朗河别过脸去,不再多说。 云娘看着被惊得说不出话的众人,漠然解释:“这里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月亮就变成了红色,像血一样。从那之后,被血月照射过的人修,死后不会留有尸体,而是会化成魂兵。” “魂兵凝聚了这人生前的所有修为,是当世能够出现的,最高品阶的灵兵。” 云娘看着他们,平静地笑了:“你们不是很多人都是为此而来吗?” 众人心中都泛起一阵凉意。 城墙那头,薛堰终于在亲眼看到纪之柔化为魂兵,成为他的本命灵兵之后,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一夜战乱,所有人的体力和精力都绷到了极限。 战场被打扫完后,城内有人送来了处理干净的妖兽尸体。 妖兽的利齿、皮毛、骨骼、妖丹,甚至眼睛,毒液。 这些东西在境外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但眼下他们连碰都不想碰。 14. 分道扬镳 [] 无望海的夜,比白天还要难熬得多。 尽管今夜并非血月,回想起前日无休无止的兽潮,众人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这次,祁念一再提出想要主动出击的想法时,支持者明显多了起来。 除了提前来找过她的薛堰和萧瑶游,沧寰的同门,还有几个散修,也都站到了她这边。 这么一算下来,同意插手无望海人妖两族战事的人数,竟然和坚持明哲保身三十日后便离开的人数形成五五之势。 玉笙寒看着面前的少女剑修。 她个子不高,身形清瘦矫健,一张脸原本就只有巴掌大,三指宽的星尘纱遮住眼睛,便也遮住了半张脸,叫人看不清面目。 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都只会注意到她的手。 一双修长有力,适合握剑的手。 [可惜了,我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句心声,正好一字不落的被祁念一听见。 她想起了书中,这位未婚夫从背后刺来的一剑。 她觉得很有意思。 玉笙寒的父亲,现任仙盟盟主玉华清,正是鬼谷批命的知情人之一。 玉华清不仅是对大师兄最坚定的主杀派。 对于她这个注定会被牺牲的救世主,也只想要把她当成一个废物养着,不让她学任何的东西,等时机成熟,需要她为天下而死的时候,就送她去深渊赴死。 书中玉华清的那句话,她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让她修习仙法又有何用?难道让她修炼变得强大起来后,有能力反抗了,不愿赴死了,脱离我们的控制吗?不如就把这个孩子金尊玉贵的养起来,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懵懂无知的活着,连死都不知道是什么最好。 这样,她赴死之时,才不会犹疑,不会有痛苦。] 这便是玉盟主,对于她短短一生的所有安排。 祁念一觉得甚是感谢那位素昧谋面的便宜师尊。 至少他不光保住了大师兄的命,也让她能够在沧寰,自由的成长。 像个人一样。 玉华清口中那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么,玉华清又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嫡长子、仙盟的少盟主、中洲玉家的宝树,和她这样一个必死之人缔结婚约呢? “你等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玉笙寒如此说。 他淡色的曈眸注视着别人时,总让人心头泛起一阵凉意。 但仙盟众人对他显然无比信服,出言反驳的,正是祁念一在海市见过的庄不凡。 庄不凡不忿道:“此境中被困的都是三百年前的人,即便不化为魂兵为我们所用,困在里面也只有死路一条,何必伤春悲秋。” 曲微凉声道:“所以在庄道友心里,这些为人族血战了三百年的修士,不值得我们尊敬,只是你眼中的魂兵,如此而已?” 庄不凡自然不敢承认,被噎得说不话来。 祁念一道:“既如此,不如我们就此分道而行。玉少盟主守你的城,我们去攻妖王域。” 玉笙寒闻言,薄唇抿成一线,神色似有不渝,但又好像多了些隐晦的期待。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甚至能听见剑风嗡鸣。 一时剑拔弩张,令众人不敢说话。 在场唯一的医修云珏左看看右看看,抱着自己的医药箱不知何去何从。 结果便看见自己的师妹毫不犹豫地走向祁念一。 面容带疤的黑衣女修站到祁念一身边,声音清冷,旁人听着,甚至觉得这两人声音有些相似。 她说:“我跟你走。” 她紧紧盯着祁念一,甚至因为脸上的疤痕,显得表情有些怪异凶狠。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祁念一听见这句,心有所动,亮开了天眼。 却在看见黑衣女修头顶那一行小字时,愣在了当场。 【苍术谷内门弟子·慕晚(再世之魂)-筑基境(后期)】 慕晚。 《替身情人:第一仙尊的落跑宠妾》这本狗血巨作的女主。 那个在她死后,被谢天行、玉笙寒、妖皇,还有其他好多人当成她的替身的人。 祁念一从怔愣中回神,想翻阅一下气海中的书册,确认剧情的发展时间。 她可以确认,自己死于整本书开始之前,很多未来剧情的发展都只能通过书中人的回忆和对话中的只言片语来推断。 但可以确认,她跟慕晚从未见过面。 为何慕晚会出现在这里? 她脸上的疤又是怎么回事? 奈何气海中的书册刚刚亮起,还没来得及被翻阅开,她的整个气海仿佛销声匿迹一样,和她失去了联系。 祁念一动作微顿,眼前成了完全白茫茫一片,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成了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光团。 15. 不想放弃 [] 云娘这份地图一看就比萧瑶游卖的那份精细多了。 萧瑶游闻言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跳脚。 “祁小娘子的计划虽然冒险,但若能成功,定是无望海开天辟地的大事。”云娘出神地望着北方,“我曾经也想做些什么,后来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徒劳,只能在这座城枯守着,能活一天就守一天。” 祁念一看着眼前的女人。 失去视力,失去天眼,她看到的属于云娘的光团,外圈是浅淡的红色,中心却只剩下惨淡的灰白,连她身上的光都显得恹恹的,毫无生机。 “就没想过,要去改变这一切吗?”祁念一问。 云娘回身,只是笑笑,反问她:“小娘子,你信命吗?” 她没等祁念一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曾经也是不信命的,但后来却发现,天命这东西,由不得你不信,无论如何挣扎,好像都会被命运裹挟着,推向既定的轨道。” “你看,像我们这样,被封存在无望海的人,是不是就是被天道所放弃的一群人?” 云娘说到最后,语气里只剩疲惫了:“我们原本,也不是这里的人。只是因为当时听闻了些凡人被妖兽所扰的传言,又正好距离此处近,年轻气盛,觉得天下所有不平事,都能靠自己的一腔热血来解决,便来到这里,想要解救此处百姓于妖兽之口。” “没想到这一来,竟不敢走,也走不了了。” 云娘茫然地看着高挂的日头,怅然道:“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最初来到这里的修士,都是为救人而来,为什么不仅被天道所弃,更被同胞所弃呢。” 停战后,人妖两族终于意识到了无望海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于是合力将此处封存,这些人便再也无法离开,只能等待着百年为期,一轮又一轮的境外修士入内,想要的,却是他们身死后化作的魂兵。 “我不信命。” 祁念一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亲眼见过天命,但我不信命。” 这个世界的天命化成一本书,现在正在她的气海里不安分的待着。 天命写着,她活不了几年,就会被以拯救天下苍生的名义裹挟着,在深渊被自己的未婚夫赠与一道冷剑,被深渊之物啃咬致死。 没有人会记得她。 “修者吸纳天地灵气,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我不信天命,只信我自己的路。” 低着头的少女剑修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少见的笑了起来。 “若我信命,或许我现在也该好好的游山玩水几年,然后在某个时刻,放弃一切,甘心赴死才对。” 这就是天命之中,她这个救世主该有的命途。 “但我想,我来这人世间走了一遭,修行了数十载,不悖逆天命去争上一争,总有点不甘。” 云娘目送祁念一一行人远行,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朗河,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能够终结这一切?” 面带刀疤的凶悍男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他摩挲着自己的刀柄,久久无言。 …… “说起来,你和云娘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出城走了十几里后,萧瑶游才回过神,意识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祁念一淡声解释:“简单来说就是,集合全境的人修之力,逐个攻破五大妖王的防线。” 萧瑶游侧耳倾听了半天,还等着她的下文,没想到就只等到了这两句话,她瞪着祁念一:“就这?” “就这啊。”祁念一回答得坦坦荡荡。 在萧瑶游又要怒骂的时候,一旁传来清冷的声音,竟是慕晚轻瞥了一眼,说道:“所以你想先出城,集合所有分散在野外的修士,再联合另外两城的力量,拿下较弱的三个妖王?” 祁念一:“没错。” 萧瑶游捂着脸,诚恳地问慕晚:“你是怎么能从她那两句话里分析出这么完善的方法来的?” 慕晚反问:“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吗?” 萧瑶游小声:“到底哪里容易了……” 祁念一道:“此次我们入境约有三千五百余人,筑基境巅峰九人,后期一百三十余人,中期五百余人,初期两千余人,余下八百多人,都是炼气境。” “云娘告诉我,三城共有元婴境一人,金丹境后期三人,中期七人,初期二十五人,筑基境巅峰两百人,后期九百人,不在计的中期初期约有两千多人,炼气境五千余人。” 萧瑶游咂舌:“……三百年前被滞留在无望海的修士,竟然这么多吗?” “三百年前只会更多。”祁念一的声音透着冷意,“无望海内还有凡人,他们的寿数根本就活不到三百年,还有当年不计其数的炼气境修士,寿元也不足三百,这三百年间,不知有多少人枉死在妖兽嘴下。” 慕晚低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低声道:“他们,真的是被放弃了吗?” “不知道。” 祁念一抬头,望向无边旷野外,盘踞着五大妖王的北方。 “至少,我不想放弃他们。” …… 在城内只看到三十多人的时候,祁念一就知道,大部分的境外修士入境,都分散在旷野上了。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有错。 他们出城在南部旷野走了不过一个白天,就已经找到了三十多个多名散落在外的同伴。 这些人被前日血月的妖兽狂潮追着四处奔逃,能活下来的,都是各有本领的,如今终于见到了活人,哭天喊地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从白天到黑夜,他们的队伍从十五人壮大到了五十人。 ——“想跟我们一起去攻打妖王域的,就入队;不愿的,往南走四十公里,那里是靖安城,同仙盟一道去守城。” 甚至曲微还会细心地叮嘱,如果要入城,记得结伴而行,毕竟血月何时会出现,完全无法预测。 就这样, 16. 碧海潮声 [] 手持三环长刀的医修,竟然也是带了医药箱的。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不知道怎样鼓捣了一番,最后祁念一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清理余毒还需要三天,这几天不要暴露自己失去了灵力的消息,遇到妖兽的时候站在我身边。”慕晚冷声说。 她不解地看着祁念一,这人此刻竟然在笑,看着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奇怪的人。]慕晚心想。 萧瑶游偷偷摸摸地走过来,正好撞见慕晚扯开祁念一的领口,在她颈边动手动脚,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慕晚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转身离开,留下硬邦邦一句:“刚才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 作为一个被祁念一险些拿剑削掉鼻子的人,萧瑶游目光惊恐无比地看着祁念一此时格外听话地点头:“哦,知道了。” 萧瑶游钦佩地看着慕晚放完狠话扬长而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佩服谁。 “怎么?”祁念一面不改色地拉好衣领。 “刚才有人回城前,说自己见过小剑骨的踪迹。”萧瑶游这才回神,“你不是在找他吗?” “他在哪?” 萧瑶游面带疑惑,也非常不解:“他说小剑骨和师弟被妖兽潮冲散了,他往北去赤面七尾狐的领地寻师弟去了,好像……好像被赤面狐瞧上了,要留他下来当压寨夫婿。” 祁念一:“……” 她想起来了。 书中这把原本该属于她的神剑,是如何被楚斯年拿到的。 因为她中途救妖皇被绊住了,而楚斯年被赤面狐掳走。赤面狐的领地离踏云貔貅最近,他逃出来后,趁着踏云貔貅离境和人修决战之时,捡漏捡到一把神剑。 妖皇误事。 这次她绝不会救什么妖皇。 五天时间,他们即将达到下一座城。 中间遇到过零散的妖兽袭击不计其数。 慕晚倒真是严守她的话,每当有妖兽袭来时,都牢牢守在祁念一身边。 然后眼睁睁看着祁念一脚踩妖兽手持竹剑,身影在兽群中来回翻飞。 失去灵力的这几天,让祁念一的感觉非常玄妙。 她此时全身空空如也,除了手中剑,一丝灵力也无。 反倒因为这样,对于剑法的领悟,更上一层。 她只习过沧寰剑法,且是所有沧寰弟子都要学的,最基础的沧浪剑。 沧浪剑共五式,起手式也是她最常用的一式——碧海潮生。 此招源于沧寰山脚下生生不息的潮声。 碧海无垠,浪花拍岸,风浪叠生。 碧海潮生起手,行剑平,剑锋如立于潮头,剑风荡开寒凉如水花四溅。 这本是一个面向多数敌人的群攻剑式,剑式席卷起的清寒潮气本应成包裹式围绕在剑锋周围,杀伤力本不强,却被祁念一这擅长快剑的剑者逼成一线,每一丝潮气都如同一道利刃。 如今的她,一息能斩三十三剑。 三十三剑,剑身潮气弥漫,化雨如刃。 只需一息,便能把敌人斩成筛子。 密密麻麻的血点喷溅而出,祁念一抹去了脸上的血渍,面前的惊角犀身上除了剑伤,还有七道极其细小的贯穿伤,正是被她凝聚的潮气。 但还差一点。 十三道,三十三道,乃至更多。 待她能控制数百潮气时,沧浪剑的第一式,才算是真正的大成。 冷月皎皎,慕晚在不远处看着祁念一和她的剑,心中仍难以克制的,震撼许久。 ——“小晚,剑是君子之器,剑修亦是所有武修中最强者,你天赋极高,习医岂不浪费?” 慕晚还记得那时天真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剑修虽强,但至刚至强者,也终有受伤的一日,我们医修或许不强,但却能成为伤者的堡垒。再说了,你不会让我受伤,对不对?” 当时她没有注意到,她拒绝习剑时,那人眼底隐约的失望。 ——“你终究不是她。” 多天真,把一腔真情,自身安危,全都托付在一个男人手里。 那时,她因为那人的多次暗示和催促,对于习剑这件事生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抗拒。 那时,她还不知道祁念一的存在。 如今亲眼见到祁念一使剑,她才能稍微理解,上一世那些直到最后也对祁念一念念不忘,仍意难平的男人们。 一剑霜寒,一眼天光。 真是强啊,她月下挥剑血战,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灵力尽失的人。 灵力分明是一个修士的命,但对祁念一来说好像不是。 她只需要一把剑。 慕晚脸上狰狞的疤痕随着她露出的一丝浅笑而扭曲起来,她右臂灌满灵力,飞跃至祁 17. 熊猫幼崽 [] 为首的是淮安城年迈的城主,他身侧脚下每三步都能升起一个不同阵法的,正是谢天行。 即便祁念一如今没有完整的视力,但谢天行身上的光同样独特到让她无法忽略。 这一波的妖兽数量更为庞大,远远望去似乎都看不到头,而且比起前几日靖安城遇到的那一批,修为整体都要上升一个幅度。 淮安城守得便也更艰难。 谢天行这辈子都没有同时指挥过这么多个防御阵法过。 他此刻几乎已经把脑子分成了十几份,才能保证防御阵法固若金汤地守在众人面前,他不敢分神哪怕一瞬,因为只要有一息的机会,妖兽都能破开防御阵法冲进来。 而他身旁,淮安城最强的修士城主欧俊明就在刚才重伤。 明明今夜并非血月,为何妖兽仍旧攻城? 没有人知道。 这个城守得住吗? 也没有人知道。 “最近两个月的妖兽狂潮一次比一次更猛,这几个妖王是疯了吗!”淮安城内原有的修士恶狠狠地斩落敌首,他荒谬地看见,不停冲袭的妖兽群之中,甚至有不少的数量,都还是妖族中的幼崽。 “它们以前从来不会让幼崽上战场的!” 血战不过刚刚开始,就已经面对如此狂潮,众人心中都不免生出绝望。 但就在这瞬间,它们感觉,前方妖兽的威胁似乎小了不少。 有人远远望去,见到妖兽潮的另外一端,似乎有人影闪动。 “好像……是援兵。” 援兵? 无望海虽大,但人修屈指可数,不是缩在城里就是散落在旷野,什么样的人能够杀的众多妖兽都有所退惧? “真的是援兵!” 谢天行咬着牙,用仅剩的灵力再次绘出一道阵法,人修这处瞬间爆开刺眼白芒,犹如天光重现。 趁着这一瞬的光,谢天行终于看清了。 妖兽狂潮的另一头,是一群人修。 他见过的,没见过的。 而人群之中,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无比熟悉的、弥漫着水汽和潮声的剑法。 谢天行捂着自己生疼的气海,心脏怦怦地跳动着。 是她来了。 又是一夜血战,祁念一能够控制的潮气从七枚变成了十一枚。 气海中的书册,自她决定要帮无望海的人们战胜妖修起,就没有终止过闪烁,金光红光相间,像是在提醒祁念一——你又逆天而行了。 祁念一才不管这些。 她道心的缝隙,皆因天命而起。 如今违逆天命救无望海中被困之人,不过是应心而行。 她隐约感觉到,因为自己违逆天命救人之举,她道心的那一丝缝隙,正在悄然补圆。 她有预感,她快结丹了。 就连淮安城年迈的城主都没想过,他们这次能胜。 欧俊明被搀着坐下的时候,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指着满地狼藉的战场,抖着嗓子说:“快、快——” 他手下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散落了一地的妖丹收了起来。 老城主看着面前横空杀出的满身腥血的救星,浑浊的眼眸里迸射出不符合年纪的精光。 这群人影影幢幢,自旷野集结而来,因这些日子斩杀的妖兽太多,总是衣衫染血,便全都换上了一席黑衣,自内向外都散发出肃杀之气,甚至有着远超筑基境的战斗能力。 他们不像修士,更像是一群战士。 “你们出城那日,我就接到云娘的传信了。”欧俊明脊背佝偻着,看着像一个完完全全的老人,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他是一个金丹境后期的修士。 “确实是一个很疯的想法。”老头子艰难的支起腰,眯着眼睛,目光最终定格在了祁念一身上,又落到她手中的竹剑上,“云娘说她在旷野捡回来一个小棒槌,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捡了一把剑。” 有人开始熟练的打扫战场,甚至捡回来很多没有被杀死的妖兽幼崽,这些幼崽以往都狠好地被护在族群内,但最近不知为何,妖王显然有些不对劲,就连幼崽都放出来攻城了。 幼年期的小兽看着还有几分可爱,也并不会伤人,因此成为了无望海人修签订灵宠盟约的最佳选择。 人总是难以抵抗毛茸茸又弱小无力的生物,即便这些看似软萌可爱的小兽在长大之后,就会化为袭向人群的利齿。 欧俊明在知道玉笙寒带领仙盟众人守在靖安城不愿外出时,毫不意外:“三百年前,把我们这群人封在无望海的,就是仙盟。他们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骗我们一定放我们出去,结果呢,三百年过去,当年同仙盟立誓之人,都已经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了。” 祁念一这才知道,为什么这群驰援无望海的修士会心甘情愿被封锁在境内。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我在城内张榜问过了。”欧俊明摆手,“先停一下,都过来。” 祁念一看着数百人正从城内各个地方赶来,站在欧俊明身后,巧合的是,双方都是一袭黑衣,眼底有着同样的质疑和战意。 “少年人一身是胆,竟也有这么多人愿意一起去执行你那个疯狂的计划。”欧俊明笑笑,“还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退守城中,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人类最后的领土。” 他身后,有个眼神格外不羁的男修说:“就算我永远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好歹我要让我娘不再每天 18. 亲自来杀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无望海旷野上,无数黑色身影在聚集,浩浩荡荡地向妖王域进发。 其实祁念一和云娘的计划非常简单。 “五大妖王中,最弱的便是赤面七尾狐,元婴境初期,它肉身实力比较弱,但天赋深通的能力很棘手,人修一旦靠近,非常容易被幻境所蛊。” 云娘告诉她:“其次便是猲狙,元婴境初期,但此境中猲狙有两只,是夫妻,他们联起手来也不好对付。我建议你们先去杀吞天蟒,元婴境中期,它习惯独居,巢穴附近没有其他小妖。” 祁念一原本打算一个个打过去,却被云娘阻止了。 这个中年女修在祁念一头上揉了揉:“还是个小女娃呢,有些责任,也可以让我们大人背一背。” “沉寂了这么久,挨打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做些事了。” 空中传来嘶鸣,祁念一抬手接过玉玦,其中记载了朗河此时所到之地。 他们兵分两路,朗河带着无望海中的修士去截杀那对猲狙夫妇,祁念一带人去深入吞天蟒的巢穴。 人族三城,她还没有来得及踏足泠安城。 但欧俊明却告诉她,不用去了。 在她带队离城之前,云娘已经给淮安泠安两城都传了信。 泠安城内有着无望海境内最强的人修,亦是无望海中唯一的元婴境修士。 “在易承安离城前往北境妖域的第二日,泠安被屠城了。” 欧俊明说这话时,祁念一甚至无法分辨那悲戚究竟来自他颤抖的声音,还是来自北境妖域呼啸不停的凛冽风声。 …… 中洲,仙道联盟。 现任仙盟之主玉华清斟茶,眼神深不见底:“天机子到访,真是贵客啊。” 他面前的男人,竟然和祁念一一样,由星尘纱覆眼。天机子一头黑发没有束起,垂下直至腰间,额前有一缕显眼的白发。 天机子没有动面前的茶盏,他手指凌空虚拨,片刻后道:“两位天命之人,如今都在无望海中。” 玉华清动作停顿了下,又复笑道:“那女孩儿本就是必死之命,这命还是您亲手所批,怎么如今在您口中,又成了两位天命之人了?” 天机子:“神剑现世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玉华清颔首:“如此神剑,由一个活不过五年的女人来执掌,属实浪费。” “若命数有变呢?” 天机子此言一出,玉华清缓缓抬眸,眼底竟是无尽杀意。 吞天蟒的巢穴,有着很浓重的腥味。 筑基战元婴。 祁念一带了五百人,仅仅四个筑基境巅峰。 即便吞天蟒元婴境中期的修为,会被结界压制成初期,他们之间也跨越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队伍中,有些人从进入巢穴开始,腿肚子就在打哆嗦。 “来了。”祁念一平静地睁开眼睛。 白茫茫一片的视野里,一道凶猛的红光正急速朝他们袭来,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到对方的速度。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长达五十米的巨蟒破土而出。 谢天行在队伍的正后方结阵,缓速、重压、烈焰,一个又一个阵法炫丽的在地面绽开。曲微这几日硬是磨合出了一个三个符修组成的符阵,老徐用生命结出的本名灵符盘旋在众人身侧,七道符,能为所有人防御七次猛攻。 薛堰在谢天行身后席地而坐,七弦琴横卧膝上,琴弦铮然而动,一首《破阵子》弹射出森然杀意。手持三环长刀的黑衣医修连挥三道烈风,巨蟒吃痛之下盘卷起来,巨大的头颅惊雷般弹出,快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影。 祁念一把肩头圆滚滚的熊猫幼崽往远处安全的地方一扔,她用了巧劲,并不会伤到熊猫。 没有半分灵力的熊猫幼崽被扔到半空,惊得短粗的四肢乱摆,被扔到树枝上后,才长舒一口气。 祁念一睁着纯白的眼眸,竹剑平举。 没有灵力,没有视力。 她只剩她自己,和五把剑了。 茶室中,两人气氛有些僵硬。 “命数有变?”玉华清笑了起来,又很快收起嘴角的弧度,“我不允许命数有变。” 天机子眼前是闪烁着光芒的星幕,在那星幕之上,无数条经纬线交织。密集错乱的命线之中,有三条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线,开始无声地变动起来,竟是有解开的征兆。 玉华清却是面带微笑。 “天机子阁下,二十年前,是您亲手写下的批命,此女献祭,能压制深渊到下一个二十年。”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一字一句,尾音有些轻慢,“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您莫不是这一次,心软了?” 天机子望向虚空,想起了上一个被他的批命送往深渊的牺牲品。 那也是一个女孩,尽管双手筋脉尽断,却很爱剑。 剑风凛凛,祁念一虚空一踏,步步都踩在谢天行铺好的阵法上。 少女身躯绷成一道弯月,腾空回身,九十九道剑风齐齐斩落。 却只是在巨蟒坚硬的皮甲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谢天行拧着眉:“冰冻不住,火烧不穿,迟滞效用很低,这皮甲实在太厚。” 当空一杆红缨枪飞 19. 金丹终成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结丹的雷云在上空凝结,吞天蟒终于感受到了威胁。 这群筑基境的小儿在它眼中不过是玩具而已。 但这把重剑出现的时候,它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这点不安在空中传来闷雷之时被放大了。 五十米长的蟒身在地上盘旋挣扎,把所有人都掀出老远。 祁念一单手握着和她人一样高的重剑,重剑牢牢地钉在巨蟒身上不松。 她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劫雷即将降临。 这把怪异的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虽没杀死它,却让它完全无法挣扎脱离。 吞天蟒惊惧之下口吐人言:“人类,你若再不放手,抵御雷劫,我们都会被天雷劈死的!” 祁念一轻笑了下。 重剑引来雷气,已经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反手把重剑往吞天蟒身体里又捅深了一点,血液喷溅。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被雷劈。” 她声音不大,被掀开很远的众人没有听见。 慕晚焦急地大喊:“别管蟒蛇了,快应对天雷!” 谁也没有想到,祁念一会在此刻突然结丹。 谢天行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见这个脸上有疤的黑衣女修焦急不已,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道友放心吧,小师妹是变异雷灵根,她不怕天雷的。” 没想到慕晚竟是对他退避三尺,眼神防备之中还带着嫌弃。 慕晚看见他这张脸就想起前世种种。 妖皇废了她的功法,谢天行又何尝不想让她模仿祁念一的样子执剑呢。 第一仙尊的夫人又如何,她再也没有证得大道的希望了。 而这个人还觉得,给予了她无上荣光。 多可笑。 “离我远一点。”慕晚冰冷道,“也离她远一点。” 谢天行手僵持在空中,尴尬地收回,笑了笑。 他看着祁念一独自迎向天雷的身影,目光怔怔。 明明他才是沧寰首徒,被誉为沧寰玉璧。 但在修行一途上,却总是差她一截。 他入门时,一个月引气入体,三年炼气,引得举世瞩目。 但世人不知道,祁念一引气入体,仅仅用了一天,炼气也只用了半年。 如此惊骇的天赋,却不知为何,就像被刻意隐藏起来一样,永远无法传出沧寰。 但也让他松了口气。 筑基升金丹,要承受五道天雷。 足以把吞天蟒劈成烤蟒蛇。 “疯子!人类中怎么会有你这种疯子!!”吞天蟒被沉渊死死地钉住,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和祁念一一道直面天雷的暴击。 无望海上空劫云密布,茶室中的两人,气氛沉凝一触即发。 天机子眼眸看向虚空,星幕之上,属于祁念一的命线金光大盛,在这一刻,挣脱了另外一条命线的缠绕。 他眼神微动,并没有把这些异动,同玉华清提及。 那个注定无法跨越小重山的孩子,竟是要结丹了吗。 终于,伴随着惊天的雷声和吞天蟒惊恐的尖叫,五道天雷狠狠劈下。 祁念一丝毫不惧,单手执剑镇压吞天蟒,另一只手竟徒手去迎向天雷。 可怖的天雷直劈向她的右臂,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雷气缠绕她的全身,右臂顿时化成一团焦黑,又在下一刻裹挟着碎裂的金色重塑出冷白如玉的躯体。 “变异雷灵根千年难遇,天生不惧雷劫。”萧瑶游深吸一口气,“这疯子,竟是算好了自己会在此刻结丹,打算用天雷来对付吞天蟒。” “不然我们这群筑基,不知道要在吞天蟒的口中死多少人。” 慕晚眸子乌沉着:“但为何这个结丹雷,竟然堪比结婴雷的威力?” 气海中灵力翻滚压缩的同时,那本承载着天命的书也翻动了起来。 这次,书中足足有二十多页的字被溶掉了,空出黑色的纸张,待人书写。 这部分书页,正是所有人回忆中,关于无望海发生的一切。 灵力压缩到极致的时候,一颗圆润清灵的金丹终于成形。 祁念一只觉得通体舒畅,格外轻盈,好像下一秒就能腾飞。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弥漫着淡淡雷气。 小重山,金丹境,初期。 天雷滚滚而落时,赤面狐的领地,有人讶然睁眼。 “这鬼地方,竟然有人破境了。”这人手持一把长剑,眉尾横断,眼波却自带笑意,说话时自带一股风流桀骜的劲,“你们三个小子,还能动吗?” 十几米长赤面白狐被捅了上百个血洞,狼狈倒地,留下一个冰冷的尸体。 从入无望海后就一直失踪至今的楚斯年此刻正靠在树上,右臂软软地搭在身侧。 他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黎雁回和卢沧海,两人都进气比出气少,就连另一头劫雷落地的动静,都没有余力睁眼去看了。 楚斯年低哑道:“是她,她结丹了。” 断眉男人挑起眉峰:“你认识这个敢在我们这鬼地方结丹的勇士啊?” 楚斯年不解,便听断眉男人解释:“无望海有结界,在此处渡劫,天雷会比平日强上两倍都不止。” 躺在地上的卢沧海闻言,挣扎着爬起来:“什么?那祁师姐会不会出事啊?我们快去找她。” 黎雁回也愣了一瞬:“在渡劫的,是墨君关门弟子 20. 八方来人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姬玚被盯得心头一阵凉意。 为什么一个瞎子能有这么锐利的眼神?好像一切都被她看透了一般。 祁念一确实是在用他试验自己的天眼。 她看着姬玚,熊猫幼崽的心口处像是亮着红灯一样,一闪一闪地给着提示。 此处是他的致命弱点。 她有预感,等到结婴的时候,天眼所能看到的东西,应该更多。 元婴,小重山的第二道坎,对她来说是一个命劫。 毕竟在那本书中,祁念一根本就没有活到能结婴的时候。 祁念一在姬玚黑豆豆小眼睛惊恐的眼神中,招呼来慕晚:“慕大夫,你们医修有没有什么封锁修为的法子?” “当然有。”慕晚面无表情地从医药箱中掏出一排长针,“你要锁谁?” 魔鬼!这两个女人是魔鬼! 熊猫幼崽·姬玚眼睁睁看着那根长针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从继位之后就一路被追杀到逃出妖域,又倒霉掉进无望海里,重伤失去了所有修为。 妖域谁不知道无望海里的妖修都是一群疯子,疯起来同族都吃。 好不容易修为回复了一点点,混在幼崽堆里,跟着这群人修前往北境去找老貔貅,想办法离开无望海,结果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居然又要封锁住他的修为! 他堂堂妖皇冕下,从前对这种金丹境初期的小儿,都是一口吞一个。 如今居然要经受如此屈辱的事情。 长针落下之前,祁念一问:“慕大夫,如果你碰到了那个叫姬玚的男人,你会怎么做?” 现在还是一团熊猫崽的姬玚挣扎的动作停顿了下。 慕晚想了想,冷漠道:“废了他双手的经脉吧。” 这是上一世姬玚对她做的。 她只求如数奉还。 祁念一看着姬玚不断挥动的熊猫爪爪,沉吟片刻:“这个操作,暂时有点难,这样吧——” 在慕晚不解的眼神中,祁念一从芥子囊中找了一条锁灵环,把熊猫崽姬玚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四肢都捆在一起,一副五花大绑的模样。 “暂时先这样,等从无望海离开了,你再找他算账。”祁念一拍拍手。 慕晚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它、他他是姬玚?” “对啊。” 慕晚清丽的眼和熊猫崽姬玚的黑豆豆眼睛里都写满了问号。 “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念一神秘地勾起唇角:“慕大夫,我也有我的秘密。” 慕晚盯着熊猫半晌,憋出一句:“好憨。” 姬玚气得四肢乱蹬。 她憋了半天,抿着唇,拎着锁灵环的另一端,遛狗似的牵着熊猫崽,在姬玚的死亡瞪视中,低声说了句:“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人型的妖皇恨得牙痒痒,对着这么个玩意儿,居然有点下不去手。” 这么个玩意儿:“……” 那你倒是松开我啊! 姬玚完全想不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两个女人了。 一行人跑到中途,接到了朗河的传信,祁念一顶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拿出玉玦,用灵力一探,里面只有两个字——告捷。 只是朗河受了重伤。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甚至都没有太过意外。 一边是筑基对元婴,一边是金丹对元婴。 他们这一行人原本应该打得更艰难才是。 没想到祁念一当场结丹,吞天蟒被天雷劈死,原本设想的损伤至少三分之一变成了现在满员毫发无伤。 吞天蟒或许是死的最憋屈的妖修大能了。 他们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 说不定我也能在无望海结丹,用劫雷劈一劈元婴妖修。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他们可不是千年难遇的变异雷灵根,遭雷劈还能越劈越强。 两拨人马集结,正欲往赤面狐的领地出发时,意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无望海唯一的元婴境修士易承安提前几日去独战赤面狐了,如今赤面狐领地被抓的很多人修都逃出来了,说明易承安胜了。 赤面狐也有些怪癖,它抓了为数不少的人修,但却不吃他们也不杀死他们,而是把他们关在自己的领地,有事没事遛出来玩点小游戏。 当然,在它眼中是小游戏,对于人修而言,却是致命的。 即便还没有见面,祁念一也已经听过了无数次易承安这个名字。 他是无望海所有人修的定海神针。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踏云貔貅了。 无望海五大妖王的最强者。 元婴境后期的妖修大能。 “那头貔貅有个癖好,喜欢收集人修死后化成的魂兵。”朗河的喉咙被猲狙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医修毫无办法,整整三天血也没有止住,他脸上的疤本就狰狞,再看着不停淌血的喉咙,便更是吓人,“若此战能胜,你们应该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本命灵兵。” “听说你们这拨人,有很多都是要去那里寻剑的?”朗河嗤笑一声,“剑有什么好,有我的刀霸道吗?” “你别说话。”慕晚手中银针不断,她想尽了所有办法给朗河止血,但猲狙的尖牙本就带毒,伤口又深,她恨自己医术还不够精,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手中流逝。 “算了,治不了的。”朗河摆摆手,他现在说话都带着一股血腥味,“丫头,我问你个事,你想医刀双修吗?” 慕晚茫然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双刀,都是魂兵,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女儿,都是被猲狙咬死的,我活着就是为了找那对畜生报仇而已,如今心愿了了,没遗憾了。” 难怪在计划兵分两路时,他就提出一定要让他去对付猲狙。 朗河拂过刀身,铁血硬汉眼底终于是有了一点柔软,“我死后,应该也会化成一把 21. 婚约真相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祁念一和玉笙寒之间那种诡异微妙的氛围,其实大家都感觉到了。 碍于权势和拳头,并没有人戳破。 现在又来了个明大小姐,西洲明家也是惹不起的主,一群人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两个瓜自己竟然一个都不配吃,顿时失落地散开。 “玉少盟主不是不愿干涉无望海中的一切?怎么如今我们把敌人解决的差不多了,反倒来了。”祁念一平静地问。 玉笙寒眼中毫无情感波动:“本也不想来,但怕你死在这。” 无论人修还是妖修,修为一旦到元婴,每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都天差地别。 祁念一想起他在书中在背后给了自己一剑,把她送去深渊献祭的那一幕,怎么都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但离奇的是,无论天眼还是天听都告诉她,玉笙寒没有说谎。 他是真的怕她死在这里。 祁念一觉得男人这种生物都很难理解。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谢谢玉少盟主关心了,作为回报,我从无望海出去了,定和玉少盟主解除婚约。” 玉笙寒离开的脚步迈出一步,又因为这句话,停住了。 他扯起嘴角,回头看着祁念一,眼神极尽嘲讽:“我怎么不知道,墨君会教出这么天真的弟子。” “你最好祈祷,这婚约能保留的长一点。”玉笙寒远望,眼神有些空洞,“这婚约可是你的保命符。” [也是我的催命符。] 耳朵动了动,终于听到了玉笙寒心底一句真话。 他果然知道鬼谷批命之事。 也知道在批命之中她活不过五年。 但催命符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门婚约是我师尊同你父亲的交易?”祁念一思忖片刻,突然明白了原因。 玉笙寒静默片刻:“你果然也知道批命的事,所以你这么拼命要救无望海中被困之人,是因为救不了自己,想要在别人身上补回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救不了我自己?” 玉笙寒凉薄道:“因为我的父亲。” “他即便牺牲掉我这个嫡长子,也一定要送你去死。” 玉笙寒紧盯着她:“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和墨君通过鬼谷批命测算出了你的出生地,你血脉特殊,如果将你送去深渊献祭,能够将深渊吞噬大陆的时间延后二十年,我父亲当即便打算在你出生后直接在昱皇都抢人。” ——“但墨君不同意,他不同意将无辜婴孩献祭的来延缓深渊吞没大陆的时间,所以他在我身上下了同心契,用一门婚约困死了我,也绊住了我父亲,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祁念一怔愣许久说不出话。 玉笙寒眼中是一片虚无的死寂,他缓缓勾唇,这样的动作让他周身的清寒又覆上一层阴冷。 “还不明白吗,因为有这门婚约的存在,你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 “我也很期待,你要怎么救你自己,但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在无望海。” 玉笙寒走了。 祁念一终于明白,为什么书中,最后给了她一道致命暗剑的是玉笙寒。 但书中他杀了她之后,并没有因为同心契一道赴死,而是好好的活到了很久之后,甚至还在一群把慕晚当作替身的男人中也占了一席之地。 但玉笙寒嘴上这么说,心底的情绪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 结丹之后,天听的能力果然也得到扩展了。 以前能够听见别人的心声,能够辨别旁人说话的真伪。 如今,还能够鉴别出对方说这话时的心情状态。 玉笙寒还有事没有说。 但也很好猜。 他在此刻从靖安城赶来,除了为保她不死之外,还是为神剑而来。 神剑非白。 传说中的虚无之剑。 云野生前留下六把灵剑,全都闻名于世。 世人只知六把剑皆归沧寰 22. 决战貔貅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那貔貅是无望海中修为最高的妖,但其实胆子小的很。”易承安嘴里嚼了个果子,还反手给卢沧海嘴里也塞了一个,“修复伤势的。” 卢沧海被酸得龇牙咧嘴。 “我很多年前和它交过一次手,当时我元婴境初期,它后期,要不是它胆子小,见我不要命也要给它刮一层皮,吓得溜了,我当时就死在它手上了。” 易承安笑了起来。 当年没有弄死他,这不就让他有了反扑的机会吗。 “那个人的弟子啊,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剑修。”他垂眸轻声道。 无论踏云貔貅在易承安这个现在已经是元婴境中期的强大修士口中是如何的胆小,至少对于目前无望海中的人修来说,确实是一个大敌。 在决战之前,祁念一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要吸收吞天蟒的妖丹。 妖兽一旦升入元婴境,妖丹中所含的灵气便完全不是同一个质量。 至少需要祁念一入定后慢慢去吸收,不能像当初靖安守城之战时,把筑基金丹境的妖丹当补药吃。 对于这颗妖丹的归属,大家都没有异议。 毕竟吞天蟒确实是死在她手上。 玉笙寒和祁念一之间的异样太过明显,慕晚上一世听说过某些传闻,便对玉笙寒格外忌惮,在祁念一吸收妖丹的时候,甚至在一旁给她护法。 妖丹灵气氤氲,祁念一感觉小小一颗金丹,比之前一整片气海能够容纳的灵气要高得多。 吸收完,就连祁念一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枚元婴妖丹直接让她从金丹境初期到了中期,跳了整整一个小境界。 不仅如此,稍远些的地方,劫雷声音渐息。 也不知道明然大小姐的出现究竟让谢天行发生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 三日过去,他竟然也破境结丹了。 萧瑶游抱膝坐在祁念一旁边:“二十多天前,入无望海时八个筑基境巅峰,竟然有两个人在这个鬼地方承受双倍威压的雷劫破境了。” “你们沧寰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一行人修整到状态最好的时候,距离三十日的期限,也只剩下三天了。 数千修士整装待发向踏云貔貅进军时,完全不知道,已经有四个胆大包天的剑修,趁着夜色,提前去拦截它了。 …… 羽烟袅袅,熏香沁人。 貔貅的领地被它装点得跟人间仙境似的。 但丝毫不能遮掩现场的杀气。 易承安手中剑发出令人胆寒的嗡鸣,剑尖挑起潮浪和寒气,旋身、斩落,平地似乎都被他掀起了阵阵潮声。 楚斯年愕然道:“碧海潮生,沧浪剑?你是沧寰的人?” 易承安吐出嘴里酸得要死的果核,剑身高扬,凛冽风声开始凝聚:“怎么,你还见过有人用沧浪剑?我进无望海以来,许久都未曾见到过沧浪剑了。” 黎雁回不解道:“易前辈既见过墨君,又为何会没见过沧浪剑?” 易承安跃至树梢,反手便是一招潮平岸阔,闻言答道:“他的剑法很杂,虽有沧浪剑意,但蕴藏更多的,却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剑法。” 黎雁回那把极细极长的长剑甩起来时像条鞭子,在踏云貔貅如虎似豹的身上连抽三剑。 黎雁回是个和祁念一截然不同的剑修。 他喜欢行慢剑。 沧浪剑似海,那孤山剑就如同山岳。 他那把不过三指宽的剑能挥出的剑气就如山岳一般沉稳庄肃,剑气平地拔高,像一堵墙一样牢牢拦在踏云貔貅的面前。 貔貅被打疼了,巨大身躯一顿,发出震天的怒吼。 “人类!你们该死!” 四爪重踏,地面泛起似雾似烟的鬼火,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已燎原。 “貔貅的鬼火沾上了就无法熄灭,当心点。”易承安说完,自己御剑腾飞,把主战场拉到了空中。 下面三个筑基境的剑修齐齐傻眼。 易前辈,我们还不会飞啊! 三人各自执剑,剑锋横斩,劈开席卷而来的鬼火,偌大一片森林,只有他们三人所立之地还在没有被鬼火点燃。 踏云貔貅原本被易承安引导了空中,没想到貔貅只不过在空中跳了一个来回,身影竟瞬间出现在了地面上,踏着自己的鬼火,瞬移到了楚斯年三人面前。 离得最近的是黎雁回。 雁鸣剑缠住貔貅的独角,惹得貔貅更怒,巨口一张,鬼火竟是要当面袭上黎雁回全身。 黎雁回来不及防备,怔愣了一瞬。 要死了吗? 剑修从不惧死,但就这样死在这个地方,总还是有些遗憾。 来不及多想,他感觉到衣领被什么人拎起来,下一秒就把他扔飞了出去。 紧接着,利剑破空之声赶到。 漆黑重剑在一瞬间撕裂了空气中弥漫的鬼火,落地时发出巨响,掀起一片尘浪,鬼火烟波荡开一圈热浪。 全身漆黑的巨大重剑正好落在楚斯年面前。 易承安看着那柄剑,凤眸微眯,他把黎雁回扔下来,看着劲瘦的少女剑修轻轻松松地单手拿起了这把数百斤的重剑。 眨眼间,朗河带 23. 魂兵兵冢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易承安一阵诡异地静默。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些什么。 大乘?是他理解的那个大乘吗? 众人心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吵得祁念一一阵头疼。 一夕之间,不夜侯连斩三十三剑,剑剑命中踏云貔貅的独角。 天眼看到,踏云貔貅所有的生命力,都汇聚在额前的独角上。 这个角似金似玉,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它。 自己的致命处被进攻,踏云貔貅被困在阵法囚笼里,发出暴怒的吼声:“人类,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人妖两族,早在三百年前就已休战了。你们胆敢伤害妖族的供奉,妖族绝不会放过你们!” 它放完狠话,本以为这群人类会稍有收敛,没想到略微停顿后,竟是攻击得更猛烈了。 朗河每挥一刀,都能咳出一口血痰,血里甚至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慕晚跟在他身旁,眼神里藏着担心。他讥笑:“妖族十三个供奉,死在我手上了三个,多你一个不多。” “若停战盟约在这无望海里真的有用,我们何至于打了三百年?”朗河又啐了一口血,“我的妻子女儿,又何至于全都死在你们这群畜生嘴里!” 薛堰眼眶通红,笛声骤变,杀气腾腾。 是啊,如果妖兽真的把停战协议放在了心上,那师姐又怎么会死! 玉笙寒默默注视着祁念一,她不知道,自己每挥一剑,都能引起他手中漏影春的震颤。 旁人都只当他玉笙寒是法修,从未见过他执剑。 偏偏他手中的剑,无时无刻都在因为不夜侯的出锋而战栗不已。 玉笙寒单手掐诀,幽幽玄水荡开,暂时压制住了生生不息的鬼火,挡下了从祁念一背后袭来的一击。 曲微五指轻拨,九枚符纸无声散开,燃着幽幽符火,送抵祁念一身侧。 祁念一剑身平举,翻出个剑花,吸附上九朵符火。 符火、潮声、剑气、水汽。 祁念一此刻心情平静到了极致。 天听也无法再将外界的任何声音灌入她的脑中。 心脏和剑气同步跳动,共谱一曲绝响。 只在这一剑。 沧浪剑第三式——潮平岸阔。 就在此时,另一个威势更加强劲的潮平岸阔袭来,裹挟着滚滚洪流,一剑清平。 “哧——” 踏云貔貅的独角被斩断了。 众人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又隐隐涌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兴奋。 筑基和金丹,真的能战元婴。 这口气还没回落,踏云貔貅在地上止不住地翻滚,发出濒死之前的痛击,鬼火掀翻了整个森林,喉中的尖啸足以击穿元神。 谢天行的阵法囚笼终于支撑不住,元神被强势震荡之下,吐出一口血,面若金纸,从空中狼狈坠下,被明然掷出一把剑,透过衣领把他钉在了树上。 谢天行狼狈地看着自己的衣领,吊在树上哭笑不得。 趁着声浪掀翻众人,踏云貔貅爆发出了临死的挣扎,瞬移神通大作,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它逃了!” “小子,阵法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啊。”易承安调侃道。 谢天行无奈拱手:“抱歉,是我的问题。” 明然收剑,对着易承安冷眼道:“让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人独自守阵,他做得已经很好了,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元婴境,竟也让貔貅在你眼皮子底下逃了。” 易承安被怼得一愣,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对谢天行道:“这位小友,眼光甚是独特。” 他瞥了眼明然:“好泼辣的小娘子啊。” 明然倒眉怒目,一张冷艳的脸煞气横生。 谢天行只得苦笑:“易前辈说笑了,我同明道友是正经的道友之谊。” 明然的脸便冷了下来,还没说话,却被祁念一打断了。 她平视着东南方:“它往那边逃了。” 明然拧着眉质疑道:“你一个瞎子怎么会知道?” 祁念一平静道:“明大小姐,瞎子也有耳朵,能听得见。” 明然不屑地切了一声。 祁念一准备去追时,却被易承安拦住了:“它受了重伤,暂时不敢兴风作浪,三城不会有危险,先去办正事吧。” 朗河嘴嗫嚅了下,没敢在此刻对易承安说,你离开之后,泠安被屠城了这种话。 “什么正事?” 一场鏖战过后,众人都十分疲惫。 朗河的伤拖不住了,被慕晚扶到一旁的树边靠着,哑声说:“你们莫不是忘了,貔貅收集了很多人修化成的魂兵,为了这些魂兵,它还专门打造了一个兵冢。” “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们自行去取自己想要的魂兵吧,你们这群人,进无望海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拍拍慕晚的手,声音很轻:“丫头,你就在这,等等我吧。” 慕晚牙关紧咬,不忍地转过头去。 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无人敢上前。 或许,他们一开始进入无望海,为的确实是寻一把本命灵兵。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经历了亲友同门的生死别离,经历了三十天日夜不休的浴血奋战,真到了这一刻,面对着生前同样是人类的魂兵,竟然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静默之中,祁念一迈出一步。 众人看着她独行的 24. 兵冢之争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祁念一踏入兵冢的时候,气海里的天命书又开始不满地翻页翻得刷刷作响。 这本书比以前灵活多了,从前它表示不满的方式只有发光,现在没事还会翻翻书给祁念一解闷,说不定等她修为再高一点的时候,这本书还能在她气海里游个泳。 能把书泡散了最好,祁念一默默想着。 书缓缓地翻动到其中一页,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溶解掉原本的字迹,并书写上新的内容。 毕竟,在书中,祁念一从未真正到过兵冢。 这虽然是祁念一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天命书被迫自我改写的一大步。 兵冢囊括了貔貅领地的大半个山头,洞里光线很暗,肉眼甚至连路都看不清,以至于祁念一此时成了兵冢之中视力最好的人。 明然大小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嫌弃地“啧”了一声:“什么鬼地方,人修英灵化成的魂兵居然被那头畜生扔在这种地方,呀——” 伴随着一声轻呼,在幽暗的甬道里摸黑行走的明大小姐被地上的不明物体绊了一下。 她眉心跳了跳,表情分外不爽地继续往前。 如果甬道中的光能更明亮一些,或者明然被绊倒时稍微摸一摸,都会发现,立在地上绊倒她的,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一路不时有磕磕碰碰的声音传来,甬道很黑也很长,明然打头,祁念一押尾,走了约莫半刻后才豁然开朗起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实在是太震撼了。 数以千计的魂兵悬浮于半空,这个山头竟是全部由魂兵堆砌而成。 刀枪剑戟、阵符丹琴。 甚至还有玉如意、笔、拂尘、大锤和鞭子这等少见的魂兵,几乎囊括了在世所有的武器种类。以奇诡的方式堆叠在一起,从远处看去,根本无法想象这铁灰色的山头之上,竟全是神兵利器。 感应到有人进入,无数的魂兵开始发出震颤,它们无声散开,整个空间里尽是魂兵碰撞发出的哐啷声,清脆和闷声交杂,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 倏然,魂兵们原本微小的动静逐渐变大,声音变为刺耳的尖啸,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撕扯得元神一阵钝痛。 祁念一忍不住按着太阳穴,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她脑中呼喊,那些声音根本就杂乱无章,只是些胡乱的痛吟,一股脑地全都灌入脑海中,令她太阳穴犹如针刺般疼痛。 “呦,你们动作还挺快。” 从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经历了长时间战斗的众人警惕不已,都霎时拔出武器回身望去。 却是易承安拢着袖子,缓步走了进来,他“啧”了一声:“搞什么,一惊一乍的。” 一见是他,众人才松了口气,暗自心道明明是你一声不响跟在后面,怎么还好怪别人一惊一乍。 但碍于易承安元婴境中期的修为,无人敢开口,也没有给人给他更多的注意力。 人群中有人问:“易前辈,我们该如何选择本命灵兵?” 他们进来之前,也没想到兵冢里居然有这么魂兵,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 易承安瞥了他一眼,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师门没教过?问这种白痴问题,你师门还敢放你出来游历?” 对方悻悻不敢言,便听易承安略带深意道:“最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收起灵力,用元神去感应。本命灵兵,最忌讳强求,得双方都全身心地接纳,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就像薛堰,即便他不学琴,但他师姐所化的七弦琴和他心意相通,他们彼此都愿意无条件接纳对方,如此,即便是没有学过的乐器,在他手中也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云珏眼底有几分不忍:“这么多魂兵,这三百年,无望海究竟死了多少人修啊。” “只会比这更多。”易承安冷声说。 不安和惊恐过去之后,大家终于放下心,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自己想要的灵兵,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明然冷笑了一声:“最好的,就是最适合我的。” 她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的剑修,傲然道:“在场哪位剑修敢说,自己不是为云野之剑而来。” 云野两个字像是点燃了某些战火的信号。 黎雁回漠然瞥了眼这位闻名四海的明家青年一代主事者,淡声道:“黎某不是。” 明然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哦?那你为何来此?” 黎雁回垂眸望向自己手中极细极长的雁鸣剑,不卑不亢道:“黎某已经拥有了最心仪的剑。我的剑道,毕生所求不过一个诚字,我与雁鸣乃是最佳搭档,此生绝不择二剑。” 他温柔和缓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含蓄的情话,一副弱剑三千只取一把的模样,让在场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 你们剑修,果然都是拿剑当道侣的吧。 背着五柄剑的祁念一:……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庄不凡再次无语地低声说:“剑修果然都是变态。” 明然呵呵了声,下巴一抬:“既如此,就别在这占地方,可以先走远点。” 祁念一觉得她想说的是可以先滚远点。 黎雁回抱剑站到一旁:“黎某为诸位护法。” 明然有些意外他竟真的不要,眉峰挑动一下,扯着嘴角道:“那看来,剩下这几位,都是要夺云野之剑的了?” 玉笙寒作为法修,此时不出所料地被明然排除在竞争对手之外,他身侧,庄不凡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寒哥,我们——” 却被玉笙寒一个眼神止住了,让庄不凡肉眼可见得焦急起来。 除开黎雁回,在场共有十三个剑修,修为最高的便是祁念一,其次就是楚斯年和明然。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在明然身侧站定,而楚斯年和卢沧海,也默默站到了祁念一的身旁。 祁念一未曾执剑,按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不好。 自从她筑基之后,天听再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磨人过,成千上万的魂兵之声如影随形,让她一瞬间有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错觉。 明然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沧寰是执意要同我明家作对了?” 谢天行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在明然的死亡瞪视下,也站到了祁念一身侧。 “抱歉了,阿然,我是沧寰首徒。” 明然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一字一句冷声道:“谢天行,你很好。” 下一秒,她便把嫌恶的眼神转到了祁念一身上。 “拔剑吧。”明然用高傲的姿态掩饰住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狼狈。 “既要夺剑,那便以剑定胜负。谁胜,谁取剑!” 明然紧紧盯着祁念一,见她终于把按着额头的手放下,接下来的动作,却并不是拔剑,而是又侧着头,仿佛在认真听些什么东西。 明然怒了:“你——” 祁念一竖了支手指在唇前:“嘘,明道友最好不要如此这般高声说话。” 这一瞬,她被遮掩住的双眸似乎能穿透星尘纱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祁念一道:“会吵醒亡魂的。” “他们死后连魂魄都没留下,全都化成了灵兵,哪有什么亡魂。”明然不屑地拧眉道。 祁念一耳朵动了动,听见了洞口传来的某些动静,她意味深长说:“再者,明道友又怎能确定,你就是云野之剑想择的主人,或是……还有其他的灵剑对明道友比较感兴趣呢?” 明然冷冷一笑:“剑不愿意又如何,我愿意,谁也拦不住,强扭的瓜,最甜。” 她说这话时,眼睛的余光飘到了谢天行身上,显然意有所指。 祁念一摇头:“看来是谈不拢了。” 那便只能拔剑了。 两方同时出手,看得周围围观的法修丹修医修符修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躲得远远的。 在他们心里,剑修=疯子。 现在这里有十几个疯子,打群架! 此时不躲更待何时。 明然冷笑拔剑,她身侧,另外八个剑修同时拔剑,其中不乏有跟着祁念一一路从旷野拼杀过来的同伴。 “抱歉了祁道友,云野的剑,对任何一个剑修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我等也不能免俗。” 祁念一倒是非常能理解。 说实话,他们也不愿这样直接站在她的对立面,更何况在场唯二两个金丹修士都是沧寰弟子,平心而论,无论是明家还是沧寰,他们这样的散修都开罪不起。 便只能先联合起来对付剑修之中的最强者。 “嗯?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剑修。”易承安突然道。 他的剑尖横在两拨人中间,见是他,明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也要夺剑?” 祁念一也有些惊讶。 凭易承安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即便他无法独自击杀踏云貔貅,要到貔貅的领地偷点东西走却是不难的,如果他也对云野之剑感兴趣,那这把剑根本就轮不到这百年一次的无望海开启,他早就可以收入囊中。 “这倒不是。”易承安眯眼打了个哈欠,“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把这把剑,完好无损的交到她手里。” 他手指着的,就是祁念一。 明然咬牙切齿:“好,好。” 她举剑怒斩,却在剑锋尚未落下之时,发现面前悄然飘过来一把剑。 通体赤红,剑身流畅通透,十分精美华贵。 这把剑飘到她面前,就赖着不走了不走了,飘来飘去,把明大小姐所有的攻击路线全都挡住。 易承安忍笑:“这把剑叫飞红,就爱暴脾气的美人,明大小姐觉得如何?” 他表明立场,余下人明显就忌惮了起来。 一个元婴境修士的重量,和两个金丹境可完全不同。 僵持不下时,祁念一似有所感地回望,看见了玉笙寒深邃的眼神。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将漏影春佩戴在腰侧,腰间只有半枚玉玦。 玉笙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靠近她,用极低的气音问:“你对神剑势在必得?” “当然。” “可惜了,我也是。”玉笙寒道,“或者说,仙盟也是。” 他先说了他自己,再称仙盟,便是无形拉开了他这位仙盟少主同仙盟之间的联系。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 “此处只有你我知道所谓云野之剑的真相,要不要做个交易?”玉笙寒仿佛在蛊惑她,“我的……未婚妻。” 说话间,更多的魂兵当空飞来,停在了那些释放出元神,小心翼翼试探着的修士面前。 云珏怔然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一排粗细不一的长针,轻轻伸出手去触碰了下。 他好像听见了空中传来一声轻笑,而后这排长针便化作流光,钻进了他的体内。 甚至就连先前对峙的几个剑修面前,也各自都飘来了一把剑。 整个场面如同一个大型毕业双选会。 玉笙寒微微笑了:“我不是剑修,我对神剑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这些人知道这里藏着的剑,并非是漏影春,而是传说中的神剑,你说,他们 第25章 神剑非白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此言完全打破了现场的局面。 玉笙寒缓缓扭过头,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面像个尾巴似的弟弟。 祁念一骤然睁眼回头。 就连易承安脸上都有一丝惊讶,显然他虽在两百年前答应了墨君将这把剑交给他徒弟,却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 楚斯年、黎雁回、明然全都在这一刻看向庄不凡。 最终,是黎雁回打破了沉默,他用剑柄敲了敲庄不凡的肩,看了眼在场局势,郑重问:“这位道友,可能确定?” 庄不凡不敢看玉笙寒,偏过头去:“千真万确。” 祁念一冲玉笙寒低声道:“这就是你要和我做的交易?” 玉笙寒眼中氤氲着风暴,他眼神未曾从庄不凡身上移开,艰涩地说:“非我所愿。” 祁念一当然能看出来。 只能说玉笙寒确实惨,十七年过去,当年因为父爱而容忍了她这么久的玉华清盟主,看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终于是坐不住了,情愿不要这个儿子,也一定要至她于死地。 在书中,她为了救姬而耽误时间,但分明也是有余力前往兵冢的,但这一路,她遇到了无数的袭击,受了重伤。 一个重伤的她,和重伤未愈的姬,根本无力参与到神剑的争夺战中,她便被姬半是救半是挟持着离开无望海,前往妖域,并在妖域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这其中,应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位玉盟主的手笔。 明然终于摆脱了那柄赤红色长剑的纠缠,几乎是瞬移到庄不凡面前,厉声问:“你再说一遍。” 庄不凡咽了下口水,破罐子破摔一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明然眯起眼睛,质疑道:“既如此,为何这话不是由玉笙寒来说?你们仙盟的少盟主就站在这里,怎会轮得到你?” 这也是很多人的疑惑。 庄不凡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看向玉笙寒。 心道如果不是寒哥不愿听从盟主的指示,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违抗一次盟主,他也不至于出来做这个恶人。如果他现在不这么做,以盟主的脾气,寒哥回去可能真的会脱半条命。 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再说了,一把剑而已。 他眼神游移瞥向祁念一,又很快移开。 之前他也看到了,她拿出来用过的两把剑,都是当世罕见的神兵利器,这把神剑让出去又怎么了。 见庄不凡不说话,明然立刻转而看向玉笙寒:“玉笙寒,他说的可是真的?” 玉笙寒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但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不否认便是默认。 明然当即就明白了:“神剑非白,原来是这把传说中能斩天梯的剑,难怪仙盟如此重视。” “我之前还不解,为**野之剑出世的消息,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原来是仙盟在背后做推手。” 战意一触即发,所有人都拔出了剑。 而先前误以为出世之剑是漏影春,争夺得最为激烈的明然,此时得知此处的剑是神剑非白时,竟是莫名地平静下来了。 明然轻笑一声,反手握住了一直在她身后蹭来蹭去的赤红长剑,就连飞红剑本身都惊得震了震。 下一刻,光芒大作,本命剑契约成。 明然竟是放弃了神剑的争夺。 “斩天梯。”明然讥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兵冢,“你们想清楚了,这把剑可不是什么宝贝。” 黎雁回看着明大小姐的背影,有些惊愕。 祁念一心中轻叹。 确实,关于神剑非白的传说,没一个是好的。 传闻它曾经有过好几个主人,无一例外,都是死于非命。 这个传言从未得到过证实,但在书中,楚斯年拿到非白之后,即便在非白从未真正认主的情况下,他也还是堕仙入魔了。 没有认主的神剑非白,终究没有能完成它斩天梯的使命。 余下几个剑修彼此对视,心下了然,只能道:“抱歉了祁道友,若是神剑非白,我们势在必得。” 言罢,齐齐拔剑。 几乎同时,不夜侯出鞘,一夕之间抗下八柄袭来的剑。 劲风裹挟着声浪,在祁念一脸上划破一道细长的口子。 旁人不知她遮眼的纱究竟是什么材质,竟是没有丝毫损伤。 虹光步乍现,祁念一闪现至八名剑修身后,手中剑顷刻间换成了沉渊,漆黑的重剑避开剑锋,横拍向八人,一瞬间竟爆发出险些将这些人身体拍断的可怕威势。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那个声音不断地呼唤着祁念一。 这个声音仿佛已经等待又或是寻找了她很多年,乍一相逢,对她的吸引力简直无法控制。 似乎每一声呼唤都在告诉她,快来取走我,我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围观者甚至也有 不少并非剑修的人加入了战局。 神剑或许对他们而言吸引力不大,但他们只要做到任何人抢到了神剑,都能找上仙盟,换来一个无条件的承诺。 修仙界最强大的修士联盟组织许下的无条件承诺,千金难换。 于是祁念一要面对的敌人,从八人变成了八十人甚至更多。 数百个筑基能耗死元婴。 当然也能耗死她这个金丹。 她脚踏着袭来的剑锋,反躬身在空中倒悬,身体崩成一道弯月,沉渊卷起劲风和闷响,载着可怖的威力拍向众人,带起一阵狂浪涛声。 沧浪剑第四式――惊涛拍岸。 又一个强势的浪潮拍来,祁念一抬头,看见易承安沉色的脸,还有他冷静之极的声音:“还不快去找,这有我。” 他不算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剑尖萦绕着水汽。 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沧浪剑。 时光微妙,冥冥之中,将这样一个三百年前不曾留名的沧寰修士送到她身边,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为师尊和她守了两百年的剑。 一旁,幽幽符火悄然将易承安包裹,曲微神色凛然冲她点头,她未曾说话,却用行动表明了,快去吧,我一定帮你守着他。 谢天行见状,无奈的摇头,那双格外勾人的桃花眼中还含着笑,却是笑意不减地低头,咬破了自己中指的指尖。 “以血绘阵,我可是连阵法师保命的底牌都拿出来了,小师妹啊小师妹,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他低语着,手中动作不停,以血为牵引,凌空画出一个极其罕见的阵法图。 画到最后一笔时,指尖的血迹有些干枯,收阵的最后一笔开始疯狂吸收着谢天行的灵力,他很快便脸色苍白起来。 阵法师的修**是众所周知的难,也因此让阵法师这一职业在各大职业中成为了人数最为稀少的一种,阵法师中广为传言,入阵法一途,全靠一个悟字。 显然,谢天行的悟性,是各种佼佼者。 下一秒,烟雾迅速弥漫开,将整个兵冢全都包裹住,无人可以看清任何东西。 待眼睛缓过来,众人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先前的兵冢中,而是仿佛置身于万顷桃林间,落英纷飞迷人眼,原先数以千计的魂兵,竟是完全看不见了。 就连身侧的同伴也消失了,整个桃林之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沧寰这一代最为精彩绝艳的阵法师,以血为引,竟然画出了在阵法师之中号称最难绘制的幻阵。 绘制完这个阵法,谢天行面若金纸,努力压下了喉间涌上的血腥味,他低声道:“这个阵法,就连施阵者本人都会被迷惑,小师妹,我相信你的直觉,可千万不要迷失方向了啊……” 这个幻阵的真实程度极大的证明了谢天行确实是有潜力在未来成为第一仙尊的书中男主。 若不是祁念一的天眼天生就能堪破所有迷障,她大概也会被这万顷桃林所震撼。 此刻,世界在她眼前分割成了两端。 左眼中,万顷桃花、落英缤纷,世间最是清雅柔美。 右眼中,兵冢魂兵、四散奔逃,满目仓惶萧瑟兵戈。 她平静地从一拨又一拨人身侧路过,对方完全迷失在桃林之间,无法感受到她的踪影。 谢天行绘的,竟是一个迷踪幻阵。 幻阵中,在场其他人的心声都淡了下来,少了人类的声音,魂兵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清晰,而唯一她能够听清的指引,也就愈渐明晰。 当一切迷惑选项都不再是困扰时,那唯一的目标就更加一目了然。 她左右眼两端不同的景沿着她的步伐交叠,穿过茂密的桃林和悬于头,谢天行仍是撑着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他气海中的声音是一个苍老的男声,除了声音听着苍老之外,别的方面倒是丝毫不显老态,尤其是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精神。 前提是被骂的对象不是他自己。 奈何江老作为一个没有躯体的游魂,附生于他体内,平日里也只能骂骂他来解闷了。 江老恨铁不成钢道:“还被人称作沧寰玉璧呢,修为屡屡被人压一头,你心里就不虚?” 谢天行沉默了下来。 知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江老也停顿了下,又语重心长地说:“小谢,你资历之高是我生平罕见,即便是灵气充盈的千年之前,你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阵法天才,你和那丫头不一样,我虽看不透她的命途,却能看见她命数中缠绕着的黑气已经快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你真的甘心落于这样的人之后?” 谢天行靠在树上,茫然地望着天空。 许久之后,他才说:“我不甘心落于任何人之后,与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废了这么大修为布心血阵也要助她去取神剑?!”江老急了。 谢天行手遮在眼前,挡住了耀眼的阳光,他声音低喃,如同梦呓: “我只是觉得 ,我们分明是战友,若因为命数这种莫须有的原因,我不帮她,这也太过卑劣了。” 江老只是长长地叹息,最后落了一句:“天真小儿啊,你与她之间的命数彼此缠绕,此消彼长,你若不杀伐果断抢占先机,便会被她远远抛下,再无回转余地,你且看吧。” 谢天行垂眸,眼中风暴氤氲,阴晴不定。 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缓缓迈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江老问:“你找到焚天云图了?” 谢天行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听见江老在他气海中哇啦哇啦兴奋地不停念叨:“焚天云图可是阵法师一途的开创者――封澜仙尊的本命灵兵,阵法师可用的本命灵兵种类繁多,你若能拿到梵天云图,实力定会大增,这趟无望海来的不亏……” 江老后面说了些什么,谢天行半点没听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埋头在地上挖了多久。 正如谢天行自己所说,本命灵兵要随心而动,他跟随自己的心意走到了这里,直觉告诉他焚天云图被深埋在地下。 他需要用手,一一挖开泥土。 直到天幕甚至都出现了星光,谢天行双手全都是血,他顾不上江老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直到疲惫到恨不得就地躺下休息时,终于感觉到,指尖碰到了一方柔软的质地。 谢天行心头一动,便看见自己指尖上脏污的血不慎蹭到了云图上,又在下一秒被云图吸收不见。 以血为引,契约成。 谢天行抱着柔软滚烫的云图,埋头倒在土地里,望着无边星空,深深闭上了眼睛。 …… 此处,桃花瓣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落在泥里,碎裂满地。 玉笙寒踏着满地残红走来。 他腰侧挂着漏影春,这么多年以来,十分少见的,保持着安静。 想来是因为不夜侯也安静了下来。 她那边应该遇到什么事了吧。 十几年,他因为一门婚约,从备受瞩目的仙盟少盟主,沦为一个可怜的陪葬品。 剑本是利器,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枷锁。 玉笙寒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眼底透着一丝薄蓝,便映得着双眼格外淡漠。 没有人知道,这双手,生着号称千年不遇的无上剑骨。 如果不是这门婚约,他本该是个剑修的。 如今的他,却只能佩剑但不握剑,感受着多年以来被不夜侯牵动的漏影春每一次的震动,却连感受这其中的剑意,都做不到。 但如果两个字,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遗憾。 法修的本命灵兵选择范围,就更广了,毕竟法修的主攻方式是法诀,双手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他身侧漂浮着无数个魂兵之引,都是被他吸引而来的。 玉笙寒原本不打算在此次无望海之行择本命灵兵的,他原本就是为夺神剑而来,更何况,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副魂兵的身上。 但这一刻,他改主意了。 他在此刻,突然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兵。 挥袖屏退一众魂兵,玉笙寒漠然抚上自己左手小指的指节。 皮肉之下,是无人所知的天生剑骨的骨节。 他面无表情的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小指,骨节染血,从皮肉之中刺穿出来。 玉笙寒捻起被折断的一截指骨,吹了吹,也没能吹掉覆盖在上面的血肉,他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连一分疼痛之色都无,只余满面清寂。 用这永远无法问世的天生剑骨,来做一枚骨戒,似乎是本命灵兵的不错选择。 他无法相信别人化成的魂兵,他只相信自己。 …… 楚斯年身侧,剑影重重。 他身后常年背着一把黑色大剑,虽说和沉渊看着很像,但其实只是青莲剑派每年都会给弟子发的剑。 批量制作,用完凭借任务积分还能重新去领,质量也好,堪称青莲剑派上上下下一众穷神最爱用的剑。 他是和剑一起长大的。 也是和祁念一一起长大的。 他最初其实并没有想过要修道,他小时候身体很差,连跑几步都气喘吁吁的,更别提像现在一样仗剑天涯。 但后来,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小殿下,突然又一日不见了。 他无论去哪里,都找不到小殿下的踪影,宫里那些人告诉他,小殿下被仙人带走了,他便去到处寻仙人,但小孩一个,身体还不好,上哪里去寻仙人。 他不过刚摸索着走到城门口,便被家里人截了回来。 但也正是这时候,遇上了青莲剑尊。 对方喝酒喝得醉眼朦胧,伸手随意往他腕上一搭,含着酒意说:“呦,这小子天生剑骨,要不要跟着我修仙啊?” 他听到修仙,以为可以去找小殿下了,连连点头,但家里人却不同意。 奈何青莲剑尊解释,说他身体这么差 ,就是因为凡人的体魄无法支撑起这具千年难遇的无上剑骨,若不走修行之道,他活不了几年。 于是他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成了青莲剑尊名下的亲传弟子,那会儿他甚至尚未引气入体,更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人,实则是当今大陆上,仅有的五位太虚境强者之一。 他问了一个问题。 “青莲剑派离沧寰远吗?” 青莲剑尊掏掏耳朵,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自信道:“不远,一点都不远,都在东洲南边。” 去了之后楚斯年才知道,青莲剑派在东洲最西边,而沧寰临海,在东洲最东边。 青莲剑派的师兄弟们不太好意思地偷偷告诉他 ――青莲剑尊,是个路痴。 但他和念念两人分开几年,却都阴差阳错的走上剑者之道,说来确实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楚斯年无比确定。 他爱剑。 但却并不像祁念一那样,眼中除了剑道再无其他,她于剑道,是一个纯字。 也不像黎雁回那般,满怀赤诚永不消减,他于剑道,是一个诚字。 自从决定要来无望海寻本命灵兵那日起,他就开始思考,他楚斯年自己的剑道是什么。 剑于他而言,又是什么。 沧浪剑是海,浪涛滚滚、亘古不断。 孤山剑是山,擎与天高,千载屹立。 那青莲剑是什么呢? 号称当世三大剑法,青莲剑对于他而言,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刚入无望海时,他都还没有答案。 同赤面狐一战时,他才 第26章 提剑斩月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如此可怕的剑意,她竟是以金丹修为,一剑斩元婴。 祁念一不可思议地抚摸着手中剑。 这就是本命剑的感觉吗。 没有任何阻隔,仿佛自己和剑完全融为一体,用手臂来形容都略嫌不够,她甚至觉得,这把剑就像她的思想。 心之所及,剑之所往。 她抚摸得太专注,没注意到身后非白一直在不自然地抖动,他生了一张凛寒锋锐的相貌,此刻却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这、这如今的小娘子,都这般、这般…… 非白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感受着那双覆有薄茧的手仔细轻柔地从自己全身拂过,带起一阵阵酥麻和痒意。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 她居然在爱抚自己?? 在祁念一回头看他的瞬间,非白满脸正色地又飘到她身后,不让她看见自己。 祁念一不解,便听非白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一把有原则的剑。” “所以?” “剑灵跟随在剑主身后,是剑灵应当遵守的规则。” 祁念一心道你刚才明明天上地下到处飘,哪里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了。 众人也没想到,她拿到神剑之后,实力上涨竟如此巨大。 一时间又是惊惧,又是羡慕。 神剑既如此厉害,那如果拿到神剑的是他们呢,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拥有金丹斩元婴的可怕实力。 但现下她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者,要从她手中夺剑,难度未免有些大。 人群中,几个剑修再次集合,站在了祁念一的对面。 还是那句:“抱歉了,祁道友。” 祁念一:“我同神剑已经缔结本命契,你们此刻对我下手也无用。” 对方却是不信:“祁道友这话说来就有些好笑了,普通的灵剑都需打磨至少一月才肯认主,传说中的神剑,又怎会在当场就认主。” 祁念一认真地说:“但他真的认主了。” 周围所有人都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玉笙寒站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暗藏着一些病态的欣喜,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庄不凡,满脸如丧考妣,显然是在害怕自己任务没能完成,不知回去之后会遭受盟主怎样的惩罚。 玉笙寒轻轻拍了下他手臂:“回吧。” 庄不凡满眼写着惊慌:“寒哥,我……” “我知道,回吧。”玉笙寒漠然说,“这次任务失败,我一力承担。” 庄不凡这才注意到玉笙寒左手小指,有一节指骨不见了,破损的皮肉软软的挂在上面,极为可怖。 他这句话没说出来,便被玉笙寒带着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玉笙寒回头看了眼祁念一。 她一人一剑,面对着近百个对手,脸上却只有认真,毫无惧意。 可惜了。 玉笙寒再一次这么觉得。 真的可惜了。 祁念一并不知道此刻玉笙寒所想,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会随便听听就过去了。 她修行到如今,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不需要旁人可惜。 她闭着眼睛,眼前的每一团火光都在她心里跃动着,她握着长剑非白,感受着剑每一次震动的声响。 再睁眼时,她眼中只余平静。 对面的每一道剑风都像慢动作一般在她面前展现,她能够清晰地看见利剑破空时在风中斩出的纹路,也能看见盘旋在非白剑锋之上,数万滴细小的水花,利针一般,时刻等待着蜂拥而至。 第四式――惊涛拍岸。 狂浪掀惊涛,拍岸不分昼夜。 以往,她用这一式时,都会换成重剑沉渊,以求更强大的力量。 但现在,祁念一觉得,非白并不算宽大的剑身,竟也能发挥出如同山岳一般巍峨的壮丽威势。 一剑,又只有一剑。 这一剑掀翻了向她攻击而来的所有敌人,甚至斩断了试图同她争抢非白的八名剑修的剑。 这八人脸色难堪之极。 剑修剑断,便如同人被打断了脊梁骨。 她能断剑,便能**。 说明此刻他们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对方留手了。 围观者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般威势,竟是比几天强了好几倍都不止。” “难道神剑真的当场便认主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八人中,有人难堪地当场甩袖离开,有人拾起地上的断剑,躬身向祁念一鞠了一礼。 “谢过道友,道友成为神剑之主,当之无愧。” 为首的八名剑修散了,玉笙寒带着庄不凡离开了,其余人互相看看,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争抢的,便也陆续拱手道别。 距离离开无望海还剩两 个时辰,人群散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只剩了他们最初的这几人。 萧瑶游抱着一群不太听指挥的妖兽幼崽,行动非常艰难,抱起这只那只就跑了,狼狈地跟在众人身后:“你们好歹等一下我啊。” 慕晚手里牵着熊猫妖皇,背着朗河化成的长刀,祁念一瞥了一眼,没再多问。 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刀疤脸汉子,终于得偿所愿,在报仇后和他的妻女团聚了。 谢天行把焚天云图收了起来,旁人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拿到了什么样的魂兵。 只有他自己知道,江老日复一日的灌输,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烙印,只要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撕扯着烙印留下的疤痕。 楚斯年的剑攀明月得到了全场围观。 无他,这把剑实在是太美了。 美到不像楚斯年这种茅坑里的臭石头会用的剑。 这把剑似乎蕴藏着明明月光,温莹烂漫,剑身勾绘着波浪般的晶莹线条,挥动时如跃清波,月辉盈盈。 即便祁念一这样拥剑无数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咦,攀明月啊,确实是把好剑。”再想多看一眼的时候,便听见耳畔非白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这样说,“这把剑的原身,是当时无望海中最美的人,他化成的剑,自然也成了最美的剑。” 祁念一立刻收回视线,再不多看,迅速道:“不及你。”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非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飘回空中去。 是了,比起来时,她身边又多了一把剑,和一个剑灵。 离开的时间就快到了,几人随口聊了下,竟都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于是几人就地分开,各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你想去做什么?”非白问她。 他虽然看着十分成熟,但实则是一个足足三百年未曾入世的剑灵,如今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无论去哪里都觉得高兴。 当然,非白本人坚决否认他有如此幼稚的行径,认为这都是祁念一杜撰的。 祁念一也随他。 自家剑灵,还不得自己宠着。 她带着她的剑,还有从踏云貔貅身上割下来的独角,正飞速向靖安城赶去。 她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 修为升入金丹境之后,御剑飞天对祁念一来说都不用学习,稍一尝试,便能成功御剑腾飞。 感受着风声呼呼往脸上刮过来,祁念一学着一些前辈将手背在身后的样子,慢慢加快速度,又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从密林之间穿梭出来,最后全速向靖安城飞去。 非白飘在她身旁,幽幽说道:“我有两件事不太明白。” “明白什么?” 非白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在空中侧了个身,落在祁念一身后,和她一同站在剑身上感受了下,他说: “我不明白,升入金丹境之后,修士本人便能够御空,不需要剑的辅助,甚至御剑比起本人直接御空还要更麻烦一些,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坚持御剑?” 祁念一神秘地回答:“你不懂,这是剑修的职业素养。” 非白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又道:“好吧,我确实不懂,还有第二个问题,你既已拥有了本命剑,为何要用别的剑来御剑飞行?” 他看向两人脚下的重剑沉渊,语气有些纳闷。 祁念一一本正经地胡诌:“那是因为,我不舍得把你踩在脚下。” 她绝对不会说,是因为沉渊剑身最宽最大,能让她御剑飞天的时候能够站稳。 非白面不改色地听完祁念一胡扯之后,露出一个冷静的笑容:“很好。” 他说:“看来我的剑主,还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了解的。” 祁念一宽慰道:“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我们总能熟悉起来的。” 非白挑了下眉:“哦?既然这样,那您是否能告诉我,您究竟同时用着几把剑呢 ,我的剑主?” 祁念一咳了几下,清了下嗓子:“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慢慢跟你讲。” 非白的表情就像和丈夫结婚之后才发现对方在老家已经有了未婚妻,并且还不止一个,而他还该死的不能离婚。 他意有所指:“你对每把剑,都是这样的说辞吗?我是说,来娶你这句话。” 祁念一摇头:“当然不了,我只对你说过。” 毕竟以前的剑都是师尊给了大师兄之后,她直接从大师兄手里拿的,亲自来取的,还真只有非白。 非白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被安慰道,他幽幽长叹:“现在的小娘子,都这般让人无法招架吗。” 御剑飞天的速度很快,祁念一筑基境要五天才能走完的路,如今她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飞到了,她落地时,云娘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了,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来一样。 云娘站在城门口,就像那日她送他们离开时一样,简单的布衣荆钗, 笑起来时眼尾有亲和的笑纹,城门后,阿茂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祁念一从芥子囊中翻出一个包裹:“给你的。” 云娘打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这是一根质地似金似玉的独角,正是祁念一从踏云貔貅身上斩落的。 云娘把一缕碎发掖到耳后,笑得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伤怀:“给我这个做什么。” 祁念一只是把包裹推过去:“你拿着便是了。” 她听朗河说过,云娘的女儿,死在踏云貔貅手上。 他们这一批人,被困在无望海中无法离开,几百年过去,留在此地生儿育女,牵绊太多,便更加无法离开了。 云娘转过身,偷偷抹掉了眼泪,再回头嗔怪道:“最初在旷野见到你时,哪能想到我捡到了这么厉害的小娘子。” 入城时,云娘又想牵着她引路,想到祁念一即便眼盲也毫不影响她奔波杀敌,又尴尬地收回了手。 还没撤回时,被祁念一攥住了,她反手握住云娘的手:“要带我去哪?”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云娘愣了一瞬,又牵着祁念一去了她家里。 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大包裹,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我们在这里三百年了,也不知道外面有了些什么样的变化,这些是我们这群人的信物,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送回到我们在外面的家里去?” 云娘犹豫着,包裹攥在手中,没好意思给祁念一,她抿唇道:“我知道,这事很麻烦,毕竟已经三百年了,这些地址还能不能找到我们的家人,甚至他们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但是……” 祁念一从她手上拿过包裹,问:“地址和名单呢?” 云娘红着眼眶,递给了她一枚玉。 “前两波人来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做,但当时妖兽之患没解决,万一信送出去后,我们哪一日死在妖兽手中,让境外的家人无望地等待下去,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如今好了,妖兽之患被解决,我们能安全地在这里生活,哪怕永远见不到面,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也能好受些。” “我还有一点私心。”云娘哑声说,“如果我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就为我女儿立一个衣冠冢吧,她死前都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定是不想被葬在无望海的。” 祁念一粗略看了一眼,玉中的委托人,竟有好几百,若要一个个寻过去,一定是个大工程。 但她只是接过,郑重地承诺:“好。” 云娘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祁念一瞧着她的样子,好像最大的心事沉吟片刻,轻声说:“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云娘握着她的手:“你说,你为我们解决了生存大患,你若有要求,无望海倾全员之力,也一定办到。” 祁念一轻笑了下、 “如此,还得拜托云娘,让无望海中的其他人,再撑一段时间。” 祁念一望向天空中光辉皎洁的月亮,它在没有被血色染红之前是那么美。 云娘如释重负的表情让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一个无牵无挂的人,心头唯一记挂的事情被解决了,那她未来的生活要怎么走呢? 祁念一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请求: “请你们,努力活下去。” 云 第27章 抹消踪迹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既目睹祁念一斩月,自然也看见了她从空中坠落。 楚斯年和谢天行一怔,同时往那个方向奔去。 但他们赶到时,却发现慕晚跃至半空接住了她。 黑衣女修抱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女剑修往回走,和他们两人擦肩而过时,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谢天行/楚斯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祁念一转醒时,是在云娘的房间里。 见她醒来,云娘松了口气,房间里满满当当站着好多人,全都关切地凑过来。 “小师妹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祁道友你还好吧?” “祁道友刚才那一剑,真是漂亮。” 祁念一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灵力都被抽干了,一点都挤不出来,她四下环顾一圈,看见非白飘在床沿边上直勾勾看着她。 果然,其他人是无法看见非白的。 云珏换上了新的长针,给祁念一诊过脉之后,非常严肃地说:“祁道友,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肉身即便再强劲,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气海中灵力抽干是极危险的事,会埋下一大堆身体隐患……” 云珏这人就是这样,碰到不听话的病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 但在他所有病人之中,祁念一或许是最不听话的一个。 她听着医嘱,连连点头,仿佛自己真的会照做一样。 云珏施完针后,又递给了她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的丹药,她服用完才感觉灵力稍有恢复。 房间里人散去后,只有易承安留下了。 他抱剑站在床前,眼中尽是打量和质疑。 他是个说话不会拐弯的人,有什么便直接问了:“你为什么会想去斩月。” 祁念一坦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一瞬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这么做,我便这么做了。” 易承安盯着她片刻,自嘲地笑了:“枉我在无望海三百年,因血月的缘故,不知和妖兽厮杀过多少次,却从未想过,要真正却解决导致我们如此境地的源头。” “或许人身处其中,才更难看清,有时候,眼盲倒不是没有好处。” 祁念一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易承安笑了几声,没再言语,拖了把椅子坐到祁念一面前:“你师尊现在如何了?” 祁念一摇头:“不知。” “不知?” 祁念一便老老实实摇头:“实不相瞒,我入门十四载,从未见过师尊。” 易承安不可置信道:“那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祁念一不解:“沧寰教**啊,前辈你也是沧寰弟子,沧浪剑难道不是沧寰学堂教**都会教的吗?” 易承安眉头紧锁:“我说的不是沧浪剑,是你的剑意。” “但我只学过沧浪剑。” “你修为不及我,沧浪剑也只学了四式,在剑道之上,本不该如此强,但你剑意极为精纯,堪称当世罕见,你的剑意从何而来?” 祁念一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对于剑修而言,剑法是基、剑式是招、剑骨是本、剑意是魂。 当世剑修将这四者并称为剑者四心,四心皆具,方能成就无上剑尊。 如今世人公认的,天下唯一的剑尊,青莲剑尊,就是具备了剑者四心。 其中,剑骨也分先天与后天,先天剑骨千载难逢,到如今也只有青莲剑尊和他的亲传弟子楚斯年拥有,天生怀有剑骨的人,在剑道上天生便比旁人更加有优势,他们的身体就是当世罕见的神兵利器。 祁念一并非天生剑骨,她**剑之时就知道。 大师兄那时就提醒过她,以她的体质,其实并不适合**剑,她天生灵感敏锐,更适合做法修,但她拒绝了。 “我的剑意……来自我自己。” 来自她盲眼在修行之路上跌撞的每一次感悟。 “这不可能。”易承安果断道,“剑修**剑,最难的便是第四心剑意。” “剑法能学,剑式能练,剑骨能锻,唯有剑意极难形成,一个剑修,至少也要到化神境出鞘期,才能够勉强摸到剑意究竟为何物,如你这般年轻的剑修,通常都是师长魂授剑意才能够领悟,你怎么会――” 他没说完,看见祁念一平静的神色,这才想起来。 两百年前,他同她的师尊交手时,对方也不过筑基境,却也凭借一手精纯的剑意,越级胜了他。 那他如今为何不能相信,他的弟子也能做到一样的事情呢? 只是…… “你和他的剑意真的太像了,很难相信你们只是名义上的师徒,他没有教过你。” 祁念一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一个外人似乎很奇怪,但祁念一也没有别人可问了。 她对于墨君这个人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江湖传闻。 师门的 三个师兄是绝不会告诉她的,灵虚子掌门对于师尊的事情也很避讳,不会在她面前讲太多,她所知道的墨君的事迹,全都来自于道听途说。 比如他高冷寡言,时常身穿一件玄色长袍,带着银色的面具,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时祁念一还不理解墨君这两个字在大陆上意味着什么,她还天真地问大师兄,既然无人见过,岂不是很容易被冒充? 那时温淮瑜和晏怀风笑得肩膀直抖:“傻念念,天底下唯一的大乘境修士,谁敢冒充?” 传说中的大乘境,身体不动便能神念**,天下万物尽收眼底,天下万事尽纳耳中,若有人胆敢冒充墨君,最先知道的,就是他本人。 对于墨君究竟是什么职业,外界传言也没个定数。 有说他坐拥万法,乃当世第一法修,也有人说他丹阵双修无可避敌。 当然,传言最多的,还是剑修。 据说二十年前同深渊一战,他当空劈下一道剑光,令深渊伤筋动骨蛰伏二十年。 云野所留的七柄旷世灵剑都由他一人所得,他若不是剑修,折腾这些做什么。 但真相究竟如何,也无人能够证实。 易承安回忆起当年发生的一切,肯定道:“他绝对是剑修,并且有一颗无比纯粹的剑者之心,不然,他不会拥有这样的剑意。” 她和易承安说话时,非白就坐在桌边嗑瓜子。 他一个剑灵,只有灵体,自然是无法真正磕到瓜子的,于是百无聊赖地把一整盘瓜子翻来覆去数了一遍,实则竖起耳朵听着八卦。 还时不时插一句:“他说的这人,听着还挺厉害。” 当着易承安的面,祁念一无法和非白说话,便坐在他旁边开始剥瓜子。 沾了她灵力的东西,非白就能碰得到。 易承安的表情有些不解,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剥个瓜子还要用灵力。 不一会儿就剥了满满一碟,非白避着易承安,时不时捞一把,为了掩饰他的行为,祁念一也只能一边和易承安说话,一边抓几颗瓜子扔嘴里。 “说来奇怪,那时他不过筑基境,就好像能预见到很多未来发生的事情了,在打败我之后,让我帮他守着一把剑,交到他未来的弟子手中。” 祁念一剥瓜子的动作顿了下:“然后你便就这样守了两百年,等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人?” “那是自然,我答应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祁念一低头笑了。 像易承安这么有趣的人,怎么在沧寰从未听说过呢。 天光终于亮起时,祁念一发现自己的身影变淡了,成为了和非白一样的半透明状。 在易承安的注视下,云娘闯了进来,她看着祁念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一言不发。 “云娘。” “你说。” 在身影彻底消失在无望海之前,祁念一说: “要好好活着啊,等着我,一百年之后,回来替你们斩了血月。” 云娘张嘴说了些什么,祁念一已经听不到了。 但看嘴型,她辨认出来,云娘说的是:“好。” …… 再次睁眼时,祁念一已经离开无望海,出现在了境外。 明明是同一坐岛,此刻他们的感觉却格外不同。 岸边,同时被传送出来的修士们三三两两相互拥抱奔走着欢呼,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前来和祁念一道别的人很多,她一时还有些惊讶。 慕晚突然走过来,把手中绑着熊猫妖皇的锁灵环的另一端给了她。 祁念一不明所以地接过:“不是说了,它由你处置?” 慕晚面无表情在熊猫崽的头顶薅了一把,瞧着姬生无可恋但已经逐渐习惯的表情,想来这段日子慕晚没少撸它: “我用针法锁住了他双爪的经脉,也算是以牙还牙了,眼下他还不能死。我在苍术谷不同于你在沧寰,不能自由行事,我把它带回苍术谷是个负累,不如交给你,听说你家后院,有很多这种长得奇怪的动物。” 祁念一便接过锁灵环:“它们叫熊猫。” “嗯,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慕晚犹豫片刻,临行前,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祁念一:“你问。” 慕晚紧紧盯着她:“我的眼睛,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祁念一愣了一瞬,她当即就明白了慕晚想说的是什么。 原书之中,无论是谢天行还是姬,起初都有所收敛,小心翼翼隐瞒着,不让慕晚知晓他们将她当作替身的事情,直到这一切被戳破后,他们反倒肆无忌惮了起来。 慕晚忍不住抚上从左眼横贯到下颌的疤痕。 谢天行曾不止一次的抚摸着她的眼睛,用令她生厌的缠绵声音说:“你知道吗,你和她有五分相似,但唯独这双眼睛,像了有九成。” 她固执地看着祁念一,想求一个答案。 祁念一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荒唐,她甚至有些不忍开口,却又觉得,自己必须要给慕晚一个答案,这样慕晚才能彻底抛开过去的一切噩梦,真正重新开始。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 慕晚愕然。 祁念一点了点眼前的星尘纱:“你知道的,我是个瞎子,虽然偶尔用一些手段能让自己短时间内看得见,但本质上,我还是个瞎子。” “我遮眼所用名为星尘纱,从三岁那年戴上后,无论是当着旁人,还是独自一人时,我都再没有摘下过,因此我自己的眼睛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我自己不知,旁人更不会知晓。” 慕晚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站在原地,捂着自己脸上的刀疤,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片刻后,笑出了泪来。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祁念一平静地看着她,顿了顿说:“不是这样的,你的医术不错,刀也很好,你会治病救人,也能提刀斩不平。” 还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这次,不会再有人因为那些原因,毁掉你的修行之路。 “你很好,你也可以相信,自己很好。” 慕晚抿唇:“我明白了。” 她抹掉了眼泪,然后果决地转身离开。 她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在祁念一死后,那些男人都追悔莫及,将祁念一永远奉为心尖上的白月光。 慕晚觉得,那些男人都错了。 祁念一不是高不可攀的月。 她是月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 云珏在不远处茫然地抬头,看见慕晚独自走远,冲祁念一匆匆点了个头,背着医药箱含道:“师妹你等等我啊。” 非白在空中飞了一圈,又回到祁念一身侧,看着慕晚离去的背影:“她是什么人?” 祁念一垂眸:“是医者,也是刀客。” 非白眼神有些了然,勾了勾唇,笑着问:“那她是你什么人?” 祁念一便也笑了。 不爱笑的人,乍一露出笑容,便如春山融雪,清丽璀璨。 她说:“朋友,她是我的朋友。” 或许是因为这三十天,祁念一在无望海确实结识了不少人,此刻大家纷纷道别时,她这边一时间人满为患。 “来找祁道友说句话还得排队了。”黎雁回打趣了一句,同她道别后,临行前问道:“半年后的南华论道,你会去的吧?” 祁念一:“自然,全天下修行之人的盛会,我怎会错过。” 黎雁回颔首:“那便好,你我尚未完成的一战,便留到南华论道,如何?” “没问题。” 听见黎雁回提到了南华论道,其他人也兴奋起来,祁念一陆陆续续和其他人道别时,都听见他们在谈论南华论道的事情,彼此相约届时好好再战一番。 来接他们的船已经缓缓靠岸,这些人呼朋引伴的样子和三十日之前相似又不相同,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生离死别,终究还是让人改变了不少。 祁念一拒绝了其他人一同乘船的邀请,准备独自御剑回沧寰。 离开前,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萧瑶游。 萧瑶游看着她手里牵着的熊猫崽,惊叹道:“这不是慕晚的灵宠吗,怎么给你了?” 再听到灵宠这样的词汇,姬已经连生气都懒得生了。 他黑豆眼一转,思忖起如今已经顺利离开了无望海,应该考虑怎么摆脱这个女人,恢复修为杀回妖域的事了。 祁念一拎着他的牵绳,面无表情说:“慕晚嫌他 第28章 拐卖团伙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如果用一种简单的语言来形容修仙每一个阶段不同的水平的话。 那炼气境是幼儿院,筑基境是小学,金丹境是初中,元婴境是高中。 化神境并非大学本科,而是研究生,博士那种。 世人用化神之下皆蝼蚁来形容元婴和化神之间的巨大差距,足以见得化神究竟有多强大。 据说全天下化神境修士不足一千,祁念一也不知道这个数据从何而来,可不可信。 非化神不临渊,这是所有修行之人都默认的规则。 每一个修士渡过化神境的雷劫后,一定会成为神机的一员,轮流执行驻守深渊的任务,无一例外。 如若逃避这个责任,将会被所有的化神境修士追杀,不死不休。 因此,外界确实很难见到化神境修士。 虽然祁念一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化神境,但此前她修为太低,她也基本上没有同化神境交手的经验。 这次,是她第一次对战化神。 又是三枚箭矢袭来,仍是之前那种能让她重伤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致死的招式路数,如此一来,祁念一便明白了。 想要活捉她而不是杀她的,也只有仙盟那位了。 玉华清,开始急了。 竟然派人埋伏在她回沧寰的途中。 只用稍微一想,便能够理解玉华清的想法。 庄不凡受他指使,也是只令人阻止她取剑。无望海的结界有修为限制,能够克制她的人无法进入。此时出了无望海,若任由她顺利回到沧寰,玉华清便再难对她下手了。 今日若是被俘,被带回仙盟,再要脱身就难了。 说不定往后的日子,真就像书中玉华清所说的那般,被当成废物养起来,五年后押送到深渊去献祭。 如今玉华清是太虚境。 五年,金丹至太虚,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若让旁人知晓,祁念一真的曾经考虑过这件事,怕是会笑掉大牙。 这人看上去是个使弓箭的高手,根本不屑同祁念一正面相抗,而是躲在暗处,一箭一箭消磨她的灵力和精神,等待她精神紧绷时间过久后放松警惕,再下手将她活捉。 在空中她就是个活靶子,祁念一立刻反应过来,向海里逃去。 刚触碰到海平面,五支箭矢裹挟着雷霆在海面织了一张雷网,想要阻拦她的去路。 祁念一当即确定了,对方此行来的仓促,应当是玉华清知晓无望海行动失败后的临时决定,因此对方并不知道她不惧雷霆的体质。 那箭矢虽快,却总是透露着一股猫捉老鼠的闲适,将祁念一当成成为他手中的玩物,用箭矢当逗猫棒使,让她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这种被人逗弄观赏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 封锁住海面的雷网甫一形成,紧接着又是四道裹挟着朔风的箭矢当空而来,封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像是刻意在逼她去往某个方向。 祁念一眼神一厉,索性用灵力包裹住全身,闷头直接扎进了海里。 她扎进海里时,海面的雷网劈得她全身泛起焦黑,又被令人惊异的体质瞬间复原,全身激起焦黑后复原的金色颗粒,丝线一般包裹住她。 三公里之外,独眼男人讶然站了起来,他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睛,手中的弓比他本人身高还要长,被他单手持着,稳如泰山。 “胆子很大啊。” 男人吐出口中的野草根,两指在箭簇上一划,一瞬间七箭齐发。 这个季节,雨**海,即便她用灵力防御,也仍然冷得打了个哆嗦。 在海边长大的人,水性没有不好的。 但事情依然超乎所料。 对方的箭矢穿过海面,虽然威势被水流削减些许,但化神境修士射出的箭矢,每一根都带着化神境修为最纯正的道心,只需一箭,就能将祁念一彻底击垮。 巨大的修为差异,让她即便听到了对方从哪里传来的动静,也根本无法近身。 这简直是天生的暗杀者。 七根箭矢接连袭来,一根推动着前一根爆发更强大的力量,细看之下,有些像祁念一斩月之时所用的剑意。 箭矢破开海浪,祁念一直接闭上眼睛,身体宛如游鱼在水中灵活窜动。 箭矢受阻,她的剑在水中却灵活自如。 沧浪剑应水而生,她每天在海边挥剑数万次,对于海水和海风已经熟悉到刻入骨髓。 “剑主,我发现你这个人运气不太好。” 非白如此说这,却仍是靠在她身后。 有剑灵的剑和没有剑灵的剑区别究竟在哪里,祁念一终于感受到了。 非白单手轻抬,玄色宽袍掀起水波,本体剑的灵力护层骤然增厚了一圈,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祁念一感觉万千剑意从手中剑灌入她的身体。 对于剑者而言,最难求得的剑意,此时悉数冲进她的脑海中。 她闭着眼 睛屏住呼吸,甚至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一道又一道可怕的剑意从她手中迸射而出。 如果此刻祁念一有意识,就能发现,她跟随这种玄妙的感觉,用出了她此前从未学过的剑招。 剑随影动,水波逐流。 七根箭矢被她一一弹开。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曾经有人也手持非白,立于万人中央,同万人为敌。 那人似乎同样也是一个女人,和她不同的是,对方身后并没有一个飘荡着的剑灵,但身侧并肩而立一个男子。 对方所用的剑式和剑意,正是她现在被带动着舞出的剑招。 剑意吸纳完,祁念一猛地睁眼,七根箭矢应声而断。 海面掀起巨涛阵阵,遮掩了对方的视线。 三公里之外的独眼男人冷笑一声,张弓将弦拉至满月。 这一箭上没有附上任何的符棣效果,只是最为单纯的一箭。 但比此前所有的箭矢都更为恐怖。 几乎瞬间,箭矢就来到祁念一面前。 无法抵挡。 只一眼,祁念一就做出了判断。 海中惊涛丝毫没有对这枚箭矢有任何影响,箭矢只有纯粹的力量,让人几乎在瞬间失去抵抗的能力。 她当即将剑横于胸前,非白也在此刻挡在了她身前。 第一次,祁念一见到这个除了听八卦偷吃和飞来飞去看风景之外的剑灵,露出如此沉重的表情。 可怖的灵力从非白的身上传到祁念一的身上。 小雨转为雷暴雨,惊雷阵阵,海中炸开的波涛掀起好几丈高。 连遥远的岸边,也有人听见了动静,频频回望。 最终,祁念一再也握不住剑,剑身倾斜一瞬。 那枚箭矢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右胸口。 她失去意识前,只感觉到非白轻柔地抱住了自己。 “坏了!”独眼男人惊呼着往海面飞去。 中了他噬魂箭的人,就没有能活下来的。 刚才那箭是为了逼她离开海里,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坚决,宁愿受死也不愿被俘。 独眼男人看着海面渐渐涌上来的血迹,脸色阴沉不已。 …… 西洲,明家。 离开无望海后,明然只身一人乘坐飞舟回到了家中。 她背后挂着飞红剑,赤色长剑通透无暇,和明然的红衣交相呼应,更显得她招摇明媚。 只是她此时,脸色却不太好看。 “大小姐,您回来了,无望海之行可还――”对方在看见她背后的赤红长剑时顿住了,尴尬地问,“这把剑,似乎从未听说过。” 如此被小觑,飞红剑不满地闪了闪,被明然指尖轻叩,安抚了下来。 明然眼神斜过去,声音微冷:“剑名飞红,乃无望海的英魂所化,怎容你这般质疑。” 对方有些为难:“但老太爷说……” 提到这个,明然脸色更是阴沉。 “带我去见老太爷。” 进了后院,明然刚迈入一步,铺天盖地的灵压就将她压得全身不得动弹,每一寸肌理都犹如撕裂般得疼痛,但明然只是脸色稍白,仿佛**以为常的表情。 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可知错。” 明然抿唇,解剑后提起裙摆,于中庭利落一跪。 “太祖父,阿然有一事不明。” 后院之外,驻守着的老仆轻声叹息,把门掩上了。 若此刻有外人见到这一幕,定会惊讶,作为明家青年一代主事者,明家下一任家主最强有力的竞争人选,明然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地位超然。 她跪了许久之后,屋内苍老的声音才缓缓道:“何事?” 明然深吸一口气,固执地看向屋檐那端,清亮的眼底燃烧着火光,一定要寻一个答案。 “太祖父可知此次在无望海现世的云野之剑,并非漏影春,而是神剑非白。”明然一字一句地问。 苍老的声音缓缓道:“知晓,又如何?” 明然笑了声,眼圈通红:“所以,您明知神剑非白会吞噬剑主的魂魄,持剑者会迷乱心魄失去自我,除非神剑剑主持剑斩断深渊登天梯,否则神剑剑主只有落得堕仙入魔的下场,也要令我去强取神剑吗?” 这一次,明然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答案。 她咬着下唇,跪到了第二日白昼之时,院内属于太虚境的可怕威压也持续了一夜。 明然面若金纸,摇摇欲坠,木门这才吱呀一响,踩着草鞋的老者迈步而出。 “阿然,若我告诉你:是,老夫知晓。即便如此,我也要让你夺取神剑,我们明家需要神剑,你作为这一代嫡长女,理应承担这个责任,你待如何?” 明然扬起一抹惨淡的笑,跪地冲老者深深一拜。 一滴泪珠滚落泥里。 再抬头时,明然眼底只余冷然 。 “太祖父,阿然明白了。” …… 祁念一知道自己此时在做梦,但她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她像一抹游魂,始终跟在一个女修的身边。 大抵梦中的人总是看不清脸的,祁念一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像被什么力量束缚了,无法去到这个女修五米之外的地方,只能一直跟在身边看着她。 这个女修生于月读宗,长在月读宗,踏入修行之道后,也一直都在月读宗生活,性子有些天真不谙世事,祁念一有时瞧着,都有些替她担忧。 “师姐,琅华仙尊来挑选弟子,师姐灵感法术如此出众,一定能当选的。” 祁念一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和女修说话的无脸人。 这个梦境里没一个人有脸,起初她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噩梦,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习惯。 女修有些迟疑:“但……我想学剑,我不想当法修。” 师弟说:“但此次琅华仙尊和凌霄剑尊同时择徒,且都仅择一人,若师姐去**剑了,以我这般天资,怕是很难被琅华仙尊选中。” 祁念一听着那师弟的语气,暗藏着一些不耐烦,女修明显没有感觉到,她说:“师弟太过谦了,你明明是我们月读宗这一代弟子里法相天赋最高的人,为何老是说些丧气话。” 师弟笑了几声,又开始软声恳求。 看到这里,祁念一就在心里叹气。 她已经能预料到女修绝对会同意了。 因为月读宗现任宗主,是这师弟的亲爹,他若不想让女修去学剑,女修便学不成。 后面的事情,果然和祁念一预料的一般――女修被师门勒令去参加琅华仙尊的择徒会,被选为琅华仙尊的弟子,而她的师弟则被凌霄剑尊选为徒弟,如愿成为剑修。 祁念一开始生气,就像在天命书中看到慕晚悲惨的遭遇一样生气。 她还想接着往下看,眼前的画面却开始模糊,祁念一预感到,她或许是要醒了。 偏偏事情发展到这里,她不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遗憾。 祁念一努力睁大双眼,却只能勉强看到些走马灯似的碎片场景。 清醒之际,祁念一在梦中看到了一幕,顿时令她全身发寒。 她看见,梦中的师弟,将女修踩在地上,一刀一刀,亲手剜出了那女修的骨头。 师弟甚至还一边剜 第29章 月下听风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说到长乐公主,就不得不提起祁念一还未入沧寰时,在宫中的那几年。 她父皇灵帝是个好皇帝,却一直身体不好,子嗣单薄,大臣们从来不担心皇帝作妖,只担心他没有子嗣。 但无论他再怎么广纳后宫努力耕耘都没用,不仅没有儿子,连其他女儿都没有。 偌大的一个皇宫,就只有祁念一这一个孩子,偏偏又天生目盲,无缘皇位。 就算他有心冒大不韪将这唯一的孩子培养成女帝,朝臣也绝不会接受一个瞎子皇帝。 诚然,长大后的祁念一能有不同意她登基就硬打上去的气魄,小时候的她却是对这些毫不了解的,灵帝便也就彻底放弃这个念头,转而开始寻找秉性天资不凡的宗室子弟培养。 对祁念一,他就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遂赐她封号长乐。 十几年前她离开皇宫去沧寰修仙后,灵帝对外称长乐公主去往渭城行宫修养身体,此后,西京再无长乐公主的消息。 如今,宫中怎么会又冒出个长乐公主来。 非白有些感动:“没想到你父皇这么挂念你,或许是他同你心灵相通,感应到了你在海上遇袭重伤,他慌乱之下,用了些邪术。” 祁念一眉心直跳:“我父皇在我离宫去沧寰修行的第二年就病逝了。” 这下,连非白也沉默了。 半晌后,非白说:“实不相瞒,我不是很明白……” 祁念一撑着脸思索:“我也是。”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病重垂危? 非白问:“那现任皇帝又是你什么人?” “是我四伯祖父膝下次子同曾姑祖母的外孙女的第三子,在家受尽冷眼,也不知从哪被我父皇挖出来的。” 非白感叹:“你们家的关系真复杂。” 已经把他这个孤家寡剑搞晕了。 祁念一抹了把脸:“不用在意这些。” 知晓她实际是去修仙的人,也只有在任的景帝,父皇千挑万选**人时有一个标准,一定要对他女儿好。 景帝这个远方堂兄也算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如若此刻宫中真有那样一位公主存在,只能说明一件事,景帝如今的状况怕是不好。 另一边,盈夏见她没反应,推了推她肩膀,语气暗藏炫耀:“你该不会不知道青阳道长是谁吧?那可是仙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仙人。” 这姑娘定是个话篓子,祁念一无比确定。 但也正好解了她现在的燃眉之急,她问:“如何才能算与公主命理相合呢?” 盈夏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极低,“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徐师私底下偷偷告诉我的,据说只要摸一摸骨头就能确定,我也不知道这骨头要怎么摸,或许是仙人有什么仙法吧。” 祁念一心中添了些沉色。 盈夏不了解这些,她却了解。 盈夏口中所说的摸一摸骨头,应该是探根骨,几乎每个仙门招收弟子的时候,都会对新入门的弟子探根骨,以确定对方的修行潜质。 若只是为了给公主治病,取血肉当药引就行了,探人根骨做什么。 祁念一想起了她在梦中最后见到的那一幕,女修的骨头被她的师弟剜下。 “剑主,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非白轻轻问她。 祁念一闭上眼睛。 根骨之于武修,就相当于灵根之于法修,都是决定一个修士修行之路有多高的东西。 每个人的根骨和灵根都是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 除非使用一些邪术。 几百年前,人妖魔三族感到深渊威胁无法抵挡,决定停战,联手解决深渊隐患。 为彰显停战诚意,时任魔尊重澜下令,将魔族的三**术永久封存,其中一个禁术,便是根骨和灵根替换。 使用这一禁术,需要生生剖出修士的骨骼、灵根,整个过程中,对方必须要保持意识清醒,且不能死亡,一旦被施术者死亡,则替换中断。 不仅如此,要完成替换的仪式,还需要抽出被施术者所有的血液,浸泡七日,才能让骨骼灵根真正融入自己的身体中。 这种术法实在过于残忍,因此被魔族列为禁术,将该术的法诀秘笈销毁,一旦发现有人使用,魔族定会追究到底。 虽然休战盟约过后,魔族举族搬迁至漠北,但曾经魔族的威望也丝毫不容小觑,令人族闻风丧胆数百年,魔族在人们的心中,比妖族还要可怕。 所以当年知晓这一禁术法诀的人,也不敢轻易使用, 没有人敢冒被魔族越境追杀的风险。 数百年过去后,关于当年的三**术,也随着魔族将秘笈销毁,知情者缄口沉默,逐渐湮没在历史中,变得无人知晓。 祁念一能知道这么清楚的内情,还是因为她的三师兄,陨星峰另一个麻烦人士,是个人魔混血。 如此一来,这个所谓的青阳道长,还有 宫中冒出来的那位假的公主,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祁念一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着耳畔盈夏的呼吸声。 西京啊。 自从父皇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那你如今打算如何,还回沧寰吗?” 以她的身手,就算是如今修为被封,要离开这样一个全都是凡人的车队也并不困难,但非白觉得,她在听说了刚才的事情之后,就不那么想回沧寰了。 祁念一未答,非白心下了然,便说:“既然如此,不如随他们一道去西京吧。你修为被封的原因来自于胸口伤势淤积堵塞灵穴,需要至少元婴境以上修为的医修来帮你打通,才能回复修为,西京应当能找到元婴境医修吧。” 祁念一靠在车壁上,轻轻嗯了声。 没一会儿,她身边亮起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莹莹光芒。 非白无声的出现在了她身边。 祁念一瞥他一眼,轻笑:“不是嫌挤吗。” 非白抖抖袖子,半透明的身体有一半和她交替重叠起来。 平日看他,只觉得他眉目间透露着剑意凛冽。 今夜在黑暗中看,才显得他锋锐眉眼之中,眼神蕴藏着的沉默包容。 祁念一从前只觉得,剑能有剑灵,这很好。 这一刻却觉得,她能有剑灵,这很好。 …… 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待过,祁念一一夜未眠。 到早上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人粗暴的掀开,扔上来一箱食物,有人对车里喊:“别喝太多水,待会儿又一个个喊要如厕。” 祁念一看着满满当当一车熟睡的少女们此刻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拥而上哄抢着吃食。 在看到盈夏熟门熟路的抱着两人份的食物一边咬了一口,再呵呵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抬头问她:“抱歉依依,忘了你,你还要吃吗?” 说着递来被她咬了一口的馒头。 祁念一满脸难以言喻地摇头:“你吃吧。”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盈夏对她如此关照。 推开帘子跳下车,天光回落。 祁念一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家马车,算来,这一行足有三十多个少女。 两辆马车之间,有一个身着靛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他眉细眼长,手中捻着一截拂尘,瞧着面容平平,但是这么一打扮,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想来,这就是盈夏口中说的徐师了。 【江湖骗子/人贩子?徐二狗】 祁念一顿了下,她想,如果是自己,确实也不愿意让人叫这种名字。 “这位小娘子,看着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啊。”徐二狗捻着胡须,一语道破。 在他面前,祁念一就不能再像对着盈夏那样随口胡扯,于是她说:“不瞒恩人,家中有些小财,只是日前落了难,跟贫苦二字也差不离,十分狼狈,让您见笑了。” 祁念一编了一套十分完整的出身,尽管细想之下或许有漏洞,但要短时间内瞒过徐二狗,想来也不是难事。 徐二狗摇头晃脑:“如此年轻漂亮的小娘子,遭此大难,属实令人心疼啊,不如就跟着我这车队一同前往西京?” 他心里则想着[还好,虽然出身好一点,但也是个好骗的,不然还真担心她鼓动别人一块儿跑了。] “敢问徐师,这青阳道长为公主挑选药引,可有标准?如何才能算与公主命理相合呢?” 徐二狗端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煞有其事说:“天机不可泄露,批命之事,怎能轻易言明,若是能推算命途者,人人都泄露天机,知晓天机者,借此去提前干涉一些事情,岂不是扰乱了旁人的命途?” 祁念一颔首:“徐师其言善也。” 心中却是好笑。 连一个江湖骗子都懂的道理,鬼谷那位天机子和玉笙寒却不知晓。 祁念一和徐二狗,一个本着搭个顺风车去西京一探究竟,另一个想着能多骗一个是一个,于是十分顺利的就此事达成友好协商。 车队又行驶了两日,期间,为了不引人注意,祁念一还是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但她都偷偷塞给盈夏了。 她早已辟谷,虽然平时也喜欢四处寻觅些吃食,真要不吃时也并不影响。 被温淮瑜冷笑评价为:“辟谷了,但没完全辟谷。” 盈夏眼泪汪汪:“依依你真好。” 盈夏吃东西时像个松鼠,或许是因为经常挨饿的关系,一定要把嘴里塞满才能有安全感,她嘟嘟囔囔地问:“依依,你为什么要在眼睛上蒙一层黑布啊,家中有人去世了吗?” 祁念一梗住了,非白又笑得整个灵都在抖。 她设想过如果盈夏问她为何看似眼盲但生活完全不受影响这种问题时,她要怎么回答,但没想到盈夏的脑回路完全跑偏。 祁念一只能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抚摸了下眼前这把楚斯年卖了都赔不起的星尘纱,心道委屈你了。 这两日,祁念一坐在车厢内调息,试图冲破左胸口伤势处气血的滞障,奈何无果,她便只能闭目开始回想起那日对战化神时,脑海中突然出涌现的玄妙剑意。 那是种同她自己所悟的,截然相悖的剑意。 虽说那日斩月之时,易承安觉得她的剑意已经足够惊艳,但祁念一自己心知,她的剑意还并不成熟。 祁念一自己的剑意,起源于她天生眼盲,但仍执着追求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坚持。 沧浪滚滚,怒海惊波,大海每日都在。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她作为苍茫天地间的渺小人类,要在日复一日的变化中寻求一条出路,能做到的,唯有不变。 盲眼人总爱一条道走到黑,因为他们眼前本就只有黑色。 但那又如何呢,若走到尽头仍然漆黑无光,她就提剑斩出一道光来。 这便是她尚且稚嫩的剑意。 最是极致的执着,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但她在梦中所见的玄妙剑意,又让她有了更多的领悟。 她自己的剑意之决绝,更多的来源于她无法看清世界时的无措和茫然。 但梦中的剑意,让她感觉,在那一瞬间,她天地万物上下千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那是一种心与眼皆通明透彻的畅快感。 是祁念一十几年里,从未体会过的畅快。 非白撑着脸在一旁,发现祁念一竟然在挤挤攘攘的马车这样糟糕的环境下入定了,无奈地叹息一声,悬在她身侧,开始给她**。 剑主到底知不知道,入定被打扰会是什么后果啊。 非白感觉自己认主之后,叹息的次数明显变多。 并且对于祁念一说的自己家世来历等等产生了一丝怀疑。 非白托着下巴,打量着祁念一入定的模样。 这般不挑不拣,要不是一身气度不凡,真不像是皇室养出来的孩子。 两日后,祁念一从马车木板透过的缝隙,看到了不远处庄严巍峨的西京城门。 她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久违了,西京。 …… 因是宫里下的布告,这几日从各地都有运送少女的车队前来西京,因此城门的关口只是稍微查了下徐二狗的通关文牒便放他们进城了,徐二狗显然熟门熟路,直接带着女孩子们住进了一个稍显破落的小院子。 祁念一无比确定,装腔作势一身修仙者打扮的徐二狗是个实打实的人类,顶多有些功夫底子傍身,即便她如今空有境界,一身修为无法使用,徐二狗也绝对拿不住她。 于是她趁着夜色,从小院子里溜了出去。 西京夜里是有宵禁的,如今街巷很是安静,空无一人。 非白飘在她身边,在夜色之中,仿佛全身都闪着光,格外耀眼。 祁念一招招手:“非白,你走我前面。” 非白满脸不解地飘在祁念一身前,听见她满意道:“嗯,亮多了。” 非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呵,女人。 说要娶他的时候,舌灿莲花满腔赤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如今剑到手了,就不认账了,连个正经聘礼都没有。 十几年没来过西京,祁念一费了一番功夫找路,终于摸到了一幢小楼。 小楼瞧着是个平平无奇的酒楼,在凡人之中的眼中,也确实是个酒楼。 但对于修仙者而言,这栋楼的名字就有些特殊。 楼上挂着乌木牌匾,篆刻着几个飘逸率性的大字 ――月下听风楼。 整个修仙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也只有到了这里,才能看到西京城中有人来人往,夜间出入这里的,多半都是修士,为探听 第30章 王府夜探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从月下听风楼出来后,再摸回小院子里,没一会儿,天就大亮了。 徐二狗又用拥挤的马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再下车时,祁念一和其他少女一道,被引入了一个道观中。 昱朝以道教为尊,一向崇尚修仙,皇族自己就供养着为数不少的修仙者,以法修居多。 按照朝廷的规定,凡昱朝人士,有修行天赋者,一律上报朝廷,由朝廷出资出力送其前往与昱朝交好的仙门修行,只要修行结束后,回朝廷任职十年,一旦修为达到炼气境,还能奔个不错的前程。 十年对于修仙者而言,不过匆匆一瞬,自然有很多人愿意。 如今他们进入的道观,便是朝廷专门用来管理修仙者的部门。领头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青阳道长。 祁念一起初还觉得惊讶,修为不过元婴境初期,竟然能够担任昱朝的国师了吗? 非白飘在祁念一身后,最近他爱上了给祁念一辫小辫,经常把她的头发打散又一缕一缕的重新编好,祁念一不知道这么做的趣味在哪里,但也由着他。 非白一边玩着祁念一的头发,一边说:“你天资卓绝,即便在沧寰那样天才遍地走的地方,也是个中佼佼者,身边又是英才云集,接触到的都是五洲年轻一代修行者中最出色的人物,确实也很难理解,但即便是在三百年前,能够升至元婴境,就已经拥有了被尊称一声大能的资格。 元婴境初期的修为,即便是在中洲一个实力相当的中型宗门,也能够撑得起掌门之位了。” 祁念一稍稍默想:“是我眼窄了。” 非白趁祁念一不注意,偷偷把自己腕上的红绳系在了她发尾,一边轻声说:“不是眼界窄,是剑主你眼界高了。” 沧寰是天下第一宗,沧寰的掌门如今是太虚境圆满,他们都站的太高,眼界自然也高了。 祁念一成功被安慰道,转头看着非白:“我觉得,你越来越有贤内助的感觉了。” 去无望海寻剑本是遵照师命,没想到有了非白这样一个意外之喜。 非白动作微顿,他理解了一下在人类口中的贤内助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非白耳根又慢慢爬上了红色,轻咳一声:“这不是我应当做的吗。” 虽然尚未正式成婚,但毕竟都已结契了,他提前承担一下未婚夫的职责,也是应该的。 毕竟都让剑主一个女孩上门求娶了,后面的事情他主动一点,也没什么。 祁念一真心实意地夸赞:“能有你这样一位搭档,真的很好。” 非白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哪有管未婚夫叫搭档的。但想想她的性子,觉得这或许是她取的独特的爱称,如此一来,便也觉得搭档二字动听了起来。 下了马车,一群年龄相仿的少女被徐二狗带着往里走,入内开阔后,大家惊讶地发现,道观里的女孩子,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满目望去,至少有上千人,都是被人带着从昱朝境内各地赶来,等着为公主提供药引,奔一个好前程。 但道观里的一些人对她们的态度委实不算好,有一些提前过来,已经在道观里住了好些日子的女孩趁机问:“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被批命啊?” 角落里还有个更小一些的女孩,缩在角落怯生生地问:“我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是被公主选中,所以不要小雪了吗。” 道观里,一个身着青衣的侍女冷眼瞪过来:“没给你们讲过规矩吗?到这里了就不准多问一个字。” 这青衣侍女眼神冷厉的可怕,宫中待了多年的老嬷嬷眼神怕是都没有她来的有威胁。 祁念一站在众人身后,用天眼看过去。 【安王暗卫?影七-金丹境中期】 安王? 祁念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样一位王叔来着。 安王的暗卫怎么会在青阳的道观里办事呢? 女孩子们被推挤着,像在轰赶一群惊慌的小羊,没一会儿,女孩子们全都被关在了道观的后院里。 直到晚上,整个道观里甚至都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和她们说话,那个叫影七的暗卫也只出现过一次,来警告她们不要乱跑。 祁念一在道观里足足待了一日,一波又一波女孩被带进后院。 但同时,被影七带走后再也没有见过的女孩,也越来越多。 人越多,时间越长,不安的情绪蔓延地越快。 祁念一在道观里住得生无可恋,脑海里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女孩心底的哭声和担忧。 盈夏默默抱着祁念一不肯撒手:“依依,你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祁念一只是在她肩上拍了拍:“会没事的。” 这天夜里,影七出现,又带走了四十九个女孩。 那些女孩都是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尽管已经预料到这件事情一定有猫腻,祁念一也没想到,皇城之中,天子脚下,这些食朝廷俸禄的人敢公然打着朝廷机构的名义行 不轨之事。 到第二天白日,被带走的终于轮到了她。 祁念一混在一群女孩中,被影七带着前去接受青阳道长的批命。 一进门,祁念一就感受到青阳的住处门口绘了一个测灵阵,用来探查入门者的灵力高低。 奈何祁念一此刻用不出任何灵力,便也和其他女孩一样,混在里面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被奉为昱朝国师的青阳,瞧着确实有些国师的样子。 “所有人,按照编号,一个个入内,不要拥挤争抢,违者一律赶出去。”影七给女孩子们一个个发编号排,发到祁念一手上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后院里,最不老实的就是她。 祁念一只当无事发生,低头看了眼,发给她的编号正好是十一。 入门后,祁念一开始细细打量起青阳。 他瞧着分明是青年模样,却须发皆白,瞳色比寻常人要浅很多,看着人时,总是透露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漠,似乎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着的人类,而是什么物品一般。 白发童颜,这等相貌,确实很能唬人。 祁念一又想起他被卢勘逐出宗门的原因。 ――“据说他掳掠了一个凡人女子。” 若是卢勘知道他的弃徒在判出山门后,竟然公然搞起了人口贩卖这等事,怕是要气得当场羽化升天。 “编号?” 青阳缓缓开口,他没张嘴,略带奇怪的声音从腹部发出来,这声音齿音过重,像是蒙着一层纱跟人说话,有些闷。 竟然是腹语。 祁念一这才发现青阳的喉咙处有一个深深的疤痕,喉结处完全凹陷进去,极为可怖。 祁念一递上编号牌,青阳扫了一眼无误,便说:“抬起右手,手腕搭在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反抗。” 非白蹙眉,轻声唤:“剑主?” 右手腕是每个用右手使剑剑修的命门。 祁念一将手搭在台上,敛目在脑海中轻声安慰道:“无事,放心。” 青阳直接探手,祁念一咬紧牙关,才忍住了没有暴起痛揍青阳一顿的冲动。 青阳探根骨时手很重,祁念一感觉手腕像是被铁锤碾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片刻后,青阳的表情有一丝惊疑不定,他皱眉道:“左手给我。” 在祁念一的左手上也探过一遍后,青阳的神情从惊疑不定变成了狂喜。 她听见青阳心里的想法。 [绝世根骨,难得一遇的绝世根骨啊!] 祁念一心道,日复一日锻骨十四载,若这根骨还不好,哪里对得起她之前那么多努力。 青阳又拿出一个固定好的阵盘,下巴一抬,指示祁念一道:“手放上去。” 贴上去后,阵盘上卷起雷声滚滚,刺得青阳手往后一缩。 这下,他看着祁念一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什么绝世珍宝。 [千载难逢的雷灵根。若能换给师弟,也算是报得师尊教导之恩,勉强让我有颜面回去求得师尊的原谅。] 祁念一心想,你师尊应该只想把你头拧下来。 这群人果然是在暗地里做换骨换灵根的勾当。 青阳有些激动地起身关门,连此前那种清冷疏离的感觉都没了: “你同公主命理相合,今日就不用回道观了,留在我这里,明日我带你去见公主,为公主取药。” 他内心已经开始迅速盘算起来[雷灵根凶悍,取之不易,怕是短期无法换灵根成功,况且我还没有劝服师弟接受换灵根,若是让安王那个疯子发现此女,恐怕这雷灵根我就拿不到手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想得专注,也丝毫没有把祁念一这样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得凡人放在眼里,背对着祁念一关紧所有门窗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抵上了一个尖锐冰凉的硬物。 背后传来深不可测的修为灵压,不知高出他这个元婴境多少。 至少也是化神境。 青阳这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念头,西京哪里来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化神境修士,他此前从不知晓。 此处根本没有任何能够克制化神境修士的人存在。 青阳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祁念一缓缓勾唇,将剑尖又往前压了一寸,激得青阳浑身紧绷,当即软声道:“敢问道友伪装前来,有何贵干?” 祁念一拖长了声音,凉声道:“为灵根而来。” 她说着,在青阳看不到的背后,歪着头冲非白笑了笑。 非白此时和她身影相重叠,他的手包裹住祁念一的手,同时握在剑柄之上,作为一个沉睡多年的剑灵,非白身上隐藏着极其强大的灵力,虽然他人本根无法使用。 除非借剑主的手。 但在眼下这种关头,用来伪装一下,还是十分有用的。 就是不知为何,非白的手有些抖。 在祁念一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非白转过头, 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无事,不用在意。” 还好她不知道,剑灵和剑主同时碰到剑的本体时,他是能真正碰到她的。 虽然只有一瞬。 有着非白在后面扯大旗,祁念一此时一个修为几乎没有的人,开始大摇大摆地威胁起元婴境的青阳来。 “我要见安王,不是当面见,要做什么,你明白。” 剑尖抵在他的脊骨处,只需再用力三分,他后半生都不用再站起来了。 刚才被被他探过根骨的素白纤手当空劈来,青阳腹部遭重击。 再抬头时,青阳发现,自己刚才似乎吞进了什么东西。 “前些日子弄到手的新玩意,放心,在你完成我交代的事之前,这东西还不会在你体内**。” 青阳当即双腿一软,栽到祁念一跟前。 …… 当晚,新挑选好的一批少女就已经送至安王府。 走了暗道,又是夜里,相当避人耳目,祁念一走在这群少女的最末端,耳朵里听着少女们内心此起彼伏的声音。 有的是欣喜,自己被选中了,能去宫里享福了,也有人害怕和担忧。 她们此刻还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什么样的地狱。 暗道尽头,有人见接了人,有些惊讶:“今日怎么是国师亲自来送人?” 青阳高深莫测道:“有些事情要同王爷商议。” 守门人颔首,差人领着女孩子们往一边,自己带着青阳去往另一个方向去,没有人注意到,少女这一队的末尾,有一个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在夜色中疾驰,灵巧身影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卫兵巡视,落在了距离青阳进去的房间略有些距离的暗处,此处便于藏身。 随着修为升高,她天听的范围也扩大了。 只消在此处,就足够将安王和青阳的动静全都纳入耳中。 也是到了这里,祁念一才想起来安王这么个人。 安王是他高祖父那一辈封的王,原本在上一代就该降爵了,偏偏上一代安王府出了个化神境修士,也就是现任安王他爹,于是这个王位也就没有削,顺利保留到了这一代。 祁念一记得,就在她离京前,安王还是个安静老实的闲散王爷,为何十几年过去,他在西京竟有了如此只手遮天的势力? 并且……祁念一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 在她眼中,整座安王府就像被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在其中,这黑云纠缠在安王府每一个人的身上,若是旁人能看见,只会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祁念一心慢慢沉下去。 这样浓稠阴邪的黑色,她只在深渊之物身上见到过。 这安王府,已经完全被深渊之气占据了。 若光听声音,甚至会觉得安王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但知晓了他在背地里的勾当,祁念一只觉得他的声 第31章 白泽传说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全本免费阅读 宫凌州一把扯下面纱,看着祁念一的眼神像是要**。 祁念一没忍住喊出口后,就立刻闭上了嘴。 深沉夜色挡不住宫凌州锋锐艳丽的容颜,他眼尾飞红,额心缠绕深红的魔纹,宛如一尾芍药,将要把夜色烧灼,斜飞的丹凤眼波光潋滟,此刻如同跃动着火光,耀眼夺目。 而且,是暴怒的火光。 祁念一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摸着下巴:“三师兄,这身衣服还挺称你。” 安王府的侍女服是粉色,宫凌州平日里喜着黑衣,压住了眉宇间的艳丽,此刻穿上安王府粉色的侍女服,只需三分,便能衬出宫凌州的天姿国色。 要按祁念一的想法,她三师兄最适合的应该是鲜艳的大红色。 但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不然一定会被宫凌州一顿暴揍。 没办法,修为差太大,她打不过。 果然,宫凌州扯下面纱后大马金刀地迈步前来,愣是把粉色的裙子走出了虎虎生风之感,叉着腰,逼视祁念一: “今日之事,你若是说出去,三个月前你偷喝光了大师兄的藏酒库还让二师兄帮你,只靠自己人探听消息,即便我们消息渠道再灵通,也还是有所不足的,所以在听风楼所有分部全都成立了这样的地方,往来于此的各路修士都能够在木牌上明码标价自己知道的消息,或者放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请知情者来解答。” “当然了,若交易成,也只需给我们交付一成中介费即可。”容三眉飞色舞道,“两位要是有独门消息,也可以单独售卖给听风楼,我们出价绝对比私人出价高,还能保证客人的安全。” 祁念一盯着人来人往的木牌小广场看了许久,心下感叹。 到底还是小看了萧瑶游的商业头脑。 远在西洲的萧瑶游打了个喷嚏。 容三给她找到的医修名为傅崇山,出自苍术谷,元婴境中期的修为,与慕晚和云珏同宗不同脉。 慕晚和云珏明显更擅针法,但傅崇善更擅行气推脉,确实是解决祁念一身体现在问题的最好选择。 傅崇山穿着苍术谷天青色弟子服,下绣一枝紫芫花,象征他的医修水平已经到了第二阶。 顺便一提,第一阶的医修衣摆处绣的是莲花,能到医道第一阶的医修,天下只有两人,一个是苍术谷现任谷主,另一个就是温淮瑜。 当然,这个所谓的医道阶位,本就是苍术谷自己搞出来的,当初苍术谷出了此等标准来用以评判医修的水平时,广为告知天下,还给温淮瑜送了一套下绣莲花的衣服过去。 那套衣服后来被温淮瑜送给了山下负责灵植种植的老田,被老田扯起来给稻草人穿上,用来吓唬小动物了。 用温淮瑜的话来说,治病救人还分等级,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 自那之后,苍术谷就一直和他不太对付。 一见这样的情况,宫凌州把祁念一拉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不传信给大师兄,找大师兄来给你治?” 若让大师兄知道,她斥重金找了苍术谷的人来给她治病,怕是她回师门要被痛揍一顿。 祁念一有些紧张:“我也不知道他找的人是苍术谷的啊,前两日我灵力都用不出我拿什么联络大师兄。” 她说着,连忙警告:“这件事你不准告诉大师兄!” 宫凌州缓缓勾起唇角:“上次二师兄亲手给你做的弦丝指套,我觉着不错。” 祁念一忍痛从介子囊里掏出一副指套:“拿走拿走。” 非白忍不住扬眉:“你们师兄妹之间,都这么互坑的吗。” 骤然失去心爱的宝贝,祁念一表情有些恹恹:“也没有,就只是跟三师兄这样。” 宫凌州和她一样,是大师兄接了师命代为领进门的,从没见过师尊长什么样,算起来也就比她早入门十年左右。 大师兄和二师兄则年长许多,祁念一曾经还问过大师兄他们究竟年岁几何了,在看到大师兄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非常有眼力见地再没问过这个问题。 后来二师兄偷偷告诉他,她的年纪,连大师兄年龄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在他们师门里,大师兄是爹,二师兄是妈,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和宫凌州互坑。 “背过去,收气归海。”傅崇山瞧着眉目冷淡,话也少,每次吩咐都只是简单几个字。 祁念一照做后,很快就感到一股温热的灵力冲进自己体内,沿着体内灵脉不断冲撞着胸口伤处气血滞障处,体内伤处被灵力横冲直撞反复拉扯,剧痛无比,祁念一脸迅速变得惨白,冷汗顺着纤细的脖颈淌入领口。 非白看着那一滴汗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背过头去。 他张开手,手心躺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知为何,当时落入他手中后就凝固成了这个样子。 傅崇山最后在祁念一背后三个大穴处连拍三掌,祁念一感到一股强劲的灵力冲开了胸口滞涩的伤处,积压已久的灵力喷薄而出,一口 鲜血也随之吐出。 傅崇山调息后,拿出三个药瓶,冷淡道:“白色的晨服,滴入温水中服用;红瓶里的丹药一日一枚,服用七日;蓝瓶的外敷,六个时辰一换,用完为止,半月后伤势就能痊愈。” 祁念一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拱手道谢,谁料傅崇山眼皮都不掀,淡声说:“上品灵石三千,概不赊账。” 容三倒吸一口凉气,这医修收费好高。 这下,没等祁念一自己打开芥子囊,宫凌州便递了一袋灵石过去。 在容三“又看到了金主”的眼神里,宫凌州偏过头,低声对祁念一说:“师妹,就当是方才指套的回礼。” 他眨眨眼睛,眸色潋滟,用气声说:“你虽是公主,但谁还不是个皇子呢。” 人魔混血的魔族三皇子如是说。 拿到灵石,傅崇山神色缓和了些,甚至还和容三和宫凌州都打了个广告,让他们日后有需要就找他,治病八折。 祁念一看他们俩的表情,应该并不是很想有这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