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镶边女配的她们》 1 碧海潮生1 碧海潮生1 穿书的人,哪有不疯的。 商枝在穿书后的第二十一年,道德素质依旧稳定良好,但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就在她即将发疯的时候,在前往碧海潮生岛的路上,她和同样穿书的好基友的相遇了。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尘霜满面的两个人一相遇,压根就没有认出彼此。 那时商枝穿着古代男装,脸上贴满了自制的络腮胡子,肩上还围着一条从水匪寨子里抢过来的狼皮围脖,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和一把长笛,背后还背着两把锃亮的弯刀,摇摇晃晃晃醉醉醺醺地从水匪寨子里一路杀了出来。 那时闻人听雪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脸上围着一块黑布,背上背着一把剑,手中握着一把剑,露出的上半张脸溅满了血,满身都是干涸的血块和芦苇荡飘来的白毛。 两人在芦苇荡相遇了。 萧萧寒风,漫天飘絮,她们沉默着走过芦苇荡,同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 白衣染血的闻人听雪说道:“这里的水匪是你杀的?” 商枝朗声大笑:“杀得爽快极了!” 她一边一边拔出背后的弯刀,“你是这水匪家的婆娘?找我寻仇来了?” 闻人听雪冷冷说道:“我不是,我只想渡河。” 商枝把抢来的弯刀握在手中,“真巧,我也想渡河。” 河边正好有一艘小船,一个老伯早在船上等商枝,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船,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中间隔着船篷和老伯。 商枝把手伸进冰冷的河水中,掬了把水洗脸,摘掉了很扎皮肤的假络腮胡子。 船尾那边也晕开了一片血色,是那个一身血迹的姑娘在水里投洗衣裳。 就在那片血色随着水波蔓延到商枝这边的时候,撑船的老伯对白衣染血的姑娘动手了。 商枝脸上露出了冷笑,她一看那把剑就知道,这是羽朝皇宫的人。 羽朝的走狗,自当杀之。 一番激烈的打斗后,那姑娘蒙脸的黑布被老伯扯掉了,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商枝瞬间就慌了,对老伯大喊。 “不能杀,这是我基友阿雪呀!” 打斗停住了,商枝顾不得疼,一把扯掉了脸上的络腮胡子。 闻人听雪也愣住了,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商枝,你怎么也在这。” 老伯站在她们中间,一脸茫然,继而痛心疾首的说道:“小商,你怎么和羽朝的走狗交了朋友!” 那头闻人听雪扔了剑,这头商枝也扔了刀,趁着老伯还在一脸茫然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我可怜的商枝啊,那本该死的书怎么把你弄到这里来了,你本来要当超模的啊!” 是的,商枝身高一米八五,穿越前就当了平面模特,在小红薯上有十一万粉丝,穿书之后,她发现她比这里的大多数男人还高,压根就买不到符合她尺码的衣裳! 她也抱着闻人听雪放声痛哭:“我可怜的阿雪啊,你当年连土豆皮都削不好,如今怎么还成了个剑客呢!” 闻人听雪泪流满面:“都怪我,我不该看狗血言情小说啊!” 事情,要从一本书开始说起。 小区附近开了一家书屋。 书屋的老板是一对退休夫妻,两人退休后无事可做,家里的书又多的放不下,就把自己家的其中一个门市房改成了一间营业性质的书屋。 书屋的老板为了照顾年轻人的口味,上架了一排新书。 花花绿绿的封面上,是飘零的樱花和一堆身着古装的美男,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被美男们簇拥着,书面上那一行龙飞凤舞的书名更是格外醒目。 ——《重生后我成了帝王们的掌心娇宠》。 此书一共六册,是一本量大管饱的快餐文学。 众所周知,快餐食品虽然营养价值不高,但确实美味,且能让人迅速获得爽感。 闻人听雪和商枝逛书屋,随手拿了一本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当第一册书被她看完后,她终于明白这本书为什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是的,没错。 和女主暧昧的男一号神医是金月王朝未来的王。 和女主暧昧的男二号阴鸷太子是羽化神朝未来的王。 和女主暧昧的男三号龙族帝子是北阙龙族未来的王。 和女主暧昧的男四号绝美艳鬼是西海魂族未来的王。 和女主暧昧的男五号谪仙公子是玉京古族未来的王。 和女主暧昧的男六号病娇庄主是扶风王朝未来的王。 通过以上这些信息可以猜出来,这是一本玛丽苏团宠文,里面的帝王男主们个个有病,各种病娇变态们齐聚一堂,和娇软女主上演了一出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绝妙好戏。 并且时不时上演眼红掐腰声音暗哑亲我一口把命给你等等等等令人尴尬到脚趾抓地的咯噔文学。 这种咯噔文学,小学生觉得幼稚,大学生觉得刚刚好。 女主羽落清是一位假公主,她的生母是宫中的一位奶娘,奶娘将自己的孩子与真公主调换,后来事情败露,真公主回宫之后羽落清便哭着离开出皇宫。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曾经的嫡长公主变成了一个清苦绣娘家的女儿,可谓是云泥之别。 于是可怜女主离开皇宫在江湖闯荡,开启了她的团宠之路。 爱慕她的男主们都是国家的王储兼超一流宗派的准继承人。 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少年天骄不近女色脾性古怪,要么冷漠无情,要么病娇狂妄,要么邪恶乖张。 而且一定是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只对女主温柔缱绻。 随着书中的情节逐一展开,各种变态轮番出厂,极大满足了人类的猎奇心理。 至于真公主。 呵呵。 因为她让女主不开心,娇软女主红了眼,那些男人们简直要心疼死,于是被女主的爱慕者龙族帝子剥了皮,做成了一面人皮鼓。 里面的男性角色有病,里面的女性角色也病的不轻,通篇看下来,就没几个正常人物。 但,爽就对了。 人不能指望垃圾食品蕴含丰富的营养,也不能在一本快餐网文中寻找三观,至少闻人听雪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看完第一册,她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第二册。 那个总穿着白裙,很是清冷的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走到闻人听雪身边把第一册从书架上拿走了。 当闻人听雪看到第三册的时候,一个穿着粉裙子的温柔小白花女孩拿走了第二册。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白裙子清冷女孩将看完的书放回架子上,有个头戴八角帽穿着一身JK制服的女孩也来到了书屋,看到书屋里上架了一批新书,随手把第一册拿走了。 就这样循环往复,下午两点钟,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元气女孩来到了店里,她站在书架前看着新上架的新书,拿起了第一册。 商枝不爱看小说,她陪基友来书屋,纯粹是因为她喜欢老板家的布偶猫,看闻人听雪喜欢看,她也随手拿了一本。 如此一来,六本书分别到了六个女孩手里。 书屋的书可以往外租赁,只要交够押金就可以。 闻人听雪看到了第六册,交完押金后把第六册带回了家。 书屋老板笑眯眯地说道:“这本书还挺火嘛,今天上架的六本新书都被你们这些女孩租回家了。” 闻人听雪也笑了:“是啊,看着挺过瘾的。” 她带着第六册书回到家,看完结局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结局是开放式结局,并没有写女主最后到底跟哪个美男在一起,一般这种情况,读者都默认这是大团圆结局,女主和一群男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虽然挺多槽点,但闻人听雪对这个结局还是很满意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就应该全部都要。 她洗了把脸,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后。 闻人听雪穿越了。 她没有穿成女主,没有主角的待遇。 她穿成了为女主身边的暗卫生下来的女儿,注定要为女主挡毒针而死,穿越这一年,她年仅五岁。 ...... 炮灰——指炮弹爆炸后所留下的灰烬,这两个字是替死鬼的另一种称呼,也表示无谓的牺牲者。 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里面都少不了炮灰的存在. 在很多的故事里,炮灰的血肉是最好的肥料,而书中的主角就扎根在这些血肉上,开出最灿烂艳丽的花朵。 没有穿书者想成为炮弹爆炸后留下的那抹灰烬。 凡是穿书的人,没有一个想做炮灰。 2 碧海潮生2 碧海潮生2 认亲后,不知不觉中,大半年的时光就这么快乐地过去了。 因为两人都身受重伤,所以又一起去碧海潮生求医。 “碧海潮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相当于北京协和。” 这个形容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商枝一下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这可真是穿越者独有的默契,我妈以前带我去协和看过脑子,你还记得她为什么要带我去协和看脑子么?” 闻人听雪说道:“因为你晚上偷偷看鬼吹灯被吓得神经衰弱,月考成绩跌出了年级前十,又因为睡眠不足整天无精打采天天喊头疼,你妈以为你被应试教育搞疯了,连夜带你去了协和,陪你们一起去的还有我。” 船外海浪滔天,天空上乌云翻卷,一艘体格庞大的商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行驶在骇人的海浪之上。 商枝穿着一身粗布灰衣,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短马尾,额前垂落几缕碎发,在额间的玉环抹额前荡来荡去。 那是一块材质上好的白玉,美中不足的是里面有许多红色的丝状杂质。 那种红色的杂质像血丝一样,渗透了玉环的各个角落,使得整个玉环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盘腿坐在茶几前,伸手拿了一杯茶,吊儿郎当地说道:“所以我这尸毒要是碧海潮生都治不了,我就只能等死了呗。” “妈耶,我还没有摆脱我的处子之身,穿越二十年,归来仍是处女,笑不活了!” “家人们,谁懂啊!” 坐在她对面的白衣女子原本面色沉重,一听她这话不禁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有完没有,天天净整这死出。” 话音未落,放在茶几上的手已经被对面的女孩紧紧握住,并被轻轻摩挲。 闻人听雪是个剑客,因为常年练剑,手心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但手背却白皙细嫩,光滑无比。 被商枝来来回回这么一摸,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的挚友。 商枝满眼憾恨,看着面前一身白衣姿容清绝的闻人听雪,第一千次重复道:“听雪啊,但凡咱俩有一个人是弯的......” 闻人听雪面无表情地替她说出了后半句:“那我们早就鬼混到一起了,然后被翻红浪,夜夜笙歌,一夜七次,花样百出,时而你在上,时而我在下。” 商枝痛心疾首地说道:“是啊,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么?” 闻人听雪看着她,“什么感觉?” 商枝叹气,“这感觉就像是猪的家门口长了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按理来说应该赶紧拱一拱,这样才不暴殄天物,奈何这只猪只能吃糠。” “然后这糠吧,要么掺了毒,要么掺了屎。” 闻人听雪:“......” 另一手还被商枝紧紧握着并被轻轻摩挲,她只好用另一只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一双黑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商枝。 过了一会,她也遗憾地叹了一声。 商枝为了省事只穿男装,她眉眼锐利,下颌线比闻人听雪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因为常年在各种墓穴里穿行,干得都是不见天日的行当,所以肤色比闻人听雪还白一个色号。 商枝身高腿长,长得非常不错,身高一米八五,但平胸,没穿书之前一直想去当超模。 现在穿着男士古装,乍一眼看过去,完全就是一个俊美跳脱的美少年,还带着点雌雄莫辩的味道。 但凡两人有一个是弯的....... 闻人听雪闭目,幽幽说道:“直女真是对我的一种诅咒。” 商枝拍了一下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太妙了,真是太妙了,谁说不是呢,直女真是对我听雪学的好的一种诅咒。” 闻人听雪静静地看着她笑,在心中感慨了一下挚友的没心没肺,种了尸毒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你现在就不担心吗,这尸毒可不是普通的毒,我们这一路拜访了多少位神医,个个束手无策,这些神医里也不是没有碧海潮生的人。” 闻人听雪眉头轻蹙,她的相貌清绝出尘,又经常穿一身白衣,是个仙女一样的姑娘,明知道她武力值极高,还是让人忍不住心中怜爱。 “宝,可别皱眉,眉间会生川字纹,赶紧笑一下,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两人是发小,商枝这油嘴滑舌的腔调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典型的社牛达人。 闻人听雪与她相反,作为一个资深社恐人士,家里来了客人从来不说话,只会往商枝后面躲。 她们两家人正好是邻居,两人的妈妈同一个月份怀孕,两个娃娃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俩宝妈住同一家月子中心,房间就在隔壁。 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就连穿越,都是两人一起穿越。 对方脱裤子,另一个不用猜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样的屁。 闻人听雪瞪了她一下:“你要是把这本事用在男人身上,也不至于母胎单身这么多年。” 商枝挥了挥袖子,“说的好像你有男人似的,一起母胎solo这么多年,大哥不说二哥了哈。” 闻人听雪说道:“我心里没男人,谈什么恋爱。” 商枝笑了笑:“心里没男人,但身边可以有男人啊,无聊时当个消遣也挺不错的,再说了,现代人谈恋爱有几个走心的,大家都走肾,别人都5G了,就你还活在2G时代。” 闻人听雪撇了撇嘴:“搞事业不香吗,为什么非得搞男人?” 商枝喝了一口茶,“呵呵,自己不搞男人,天天看小说,看书里的女人搞男人。” “看小说也就算了,非得看什么《重生后我成了帝王们的掌心娇宠》。” “阿雪啊,你自己听听这名字,你觉得这玩意儿能好看吗?” 闻人听雪陷入沉默。 这是她们大二暑假时候的事了,作为一个资深宅女,闻人听雪最爱干的事就是躺在她的沙发里看小说。 她从书屋里租了这本狗血小说,和商枝回到家后就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个沙发,闻人听雪坐这头,商枝坐那头,闻人听雪看小说,商枝打游戏,时不时舌灿莲花口吐芬芳。 打完游戏,闻人听雪对她说道:“老商,这本书好刺激!” 商枝放了一个连招,“有多刺激?” 闻人听雪声音荡漾:“里面有六个男主呢,我都不知道选谁好!” 商枝头也不抬地说道:“区区六根。” 闻人听雪抱紧自己,“枝枝,你浪的让人害怕。” 商枝抖了一下,顿时嘶了一声,“你这声枝枝才是让人害怕,我宁愿你叫我山猪。” 商枝当然不是山猪,奈何南方小可爱前后鼻音不分。 上高中时,班上一个叫西晴的同学,被人叫了三年的西芹。 而商枝——则被叫了三年的山资,后来因为商枝的一句“山猪吃不了细糠”,于是山资莫名其妙名其妙的演变成了山猪。 闻人听雪在日落前看完了大结局,商枝正好打完最后一局游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两人一起出去吃火锅,吃完火锅又倒在沙发上打游戏和看小说。 然后第二天一睁眼,俩人双双穿越。 基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不愧是她们俩,连穿书都一起穿。 闻人听雪穿成了暗卫的女儿,商枝穿成了一个小乞丐。 从未分别过的两人在书中开始了漫长的离别。 多年之后,再次相逢。 只是这光景实在不算美妙,一个身中剧毒,一个身受重伤,两人各有各的狼狈,再不见了往日的岁月静好。 这些年的糟心事,简直讲上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商枝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说道:“看病的不只是我,你身上的蛊发作起来也不轻,经常用内力抵抗只是饮鸩止渴,你现在内伤严重,不知道碧海潮生的人能不能治内伤。” 闻人听雪的母亲女主羽落清的暗卫,父亲是太子羽重雪的暗卫。 为了让暗卫忠心耿耿的侍奉主子,所有暗卫都会服用蛊虫,每个月一次解药,不吃就会痛不欲生,五脏六腑都会被蛊虫啃个干净。 而这些暗卫生下来的孩子也从娘胎里就带着蛊,终其一生只能效忠皇室。 唯一的解药,是皇室人的心脏。 闻人听雪的师弟正是羽朝太子羽重雪。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闻人听雪痛下鲨手。 “啧啧,小太子冰清玉洁青涩可人,亏你也下得去手。”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当我还是那个连土豆皮都削不好的我么?” 闻人听雪语气凉凉地说道:“我可以被你按在地上摩擦一万次,也绝不会向这帮操蛋的男主低一点头。” 3 碧海潮生3 碧海潮生3 按照原著的剧情,闻人听雪将会成为女主羽落清的暗卫,然后偷偷暗恋太子羽重雪,最后为女主挡了毒针而死。 在21世纪,闻人听雪有个幸福的家庭,妈妈叫李雪,爸爸叫闻人语,所以她叫闻人听雪。 穿书之后,她的父亲名叫十七,母亲名叫廿九,按照暗卫的取名习惯,她应该叫三九。 闻人听雪的父母都是医生,家境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那也是衣食无忧的中产阶层,作为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到大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富养的女孩。 这种女孩,但凡有一丝血性的,就不可能用自己的生命为别人做嫁衣。 想要在她的血肉上开出花? 呸! 她一定在临死前斩草除根,把所有人都鲨了。 玄武商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浪涛拍打着水晶做成的窗子,商枝倚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很适合睡觉,如果不是船太晃的话,我倒真想大睡一场。” “哎呀,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碧海潮生啊?” 闻人听雪答道:“再过两天就到了。” 商枝揉揉脑袋,愁眉苦脸地说道:“居然还有两天,这时间怎么变得这么漫长啊?” 闻人听雪说道:“等待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事。” 商枝懒懒的倚着墙,抬手摸了一下眉间的玉环。 那枚玉环用两根搓在一起的黑皮绳系在额间,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腾,里面的红丝呈放射状遍布玉环的个个角落,简直是越看越诡异。 闻人听雪说道:“你不把它摘下来么,这种血玉阴气太重,看着煞气腾腾的,我还没见过谁把它戴在额头上的。” 都说人身上有三把魂火,左右肩头各一把,眉心一把,若是魂火散了,气也就散了。 这块血玉离商枝眉心这么近,闻人听雪总觉不安心。 拴着玉环的皮绳有点松了,商枝又抬手系了一下,“正经人戴这个东西自然不行,可我不是正经人啊,我可是个赶尸客,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阴气重的东西没见过?” 商枝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 当年看鬼吹灯被吓出神经衰弱,喝了三年的中药才调理好,没想到一朝穿越竟然成了一个赶尸客。 太阳落下海平面的时候,大海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商枝被这玄武船晃得头晕,脱了外袍倒在舱室里的床榻上睡觉。 舱室条件有限,床榻和别的区域用一面桃木屏风隔开,屏风的材质是半透明的丝帛,透过烛光可以看见朦胧人影。 闻人听雪坐在茶几前擦拭佩剑。 烛火随着船身的晃荡轻轻摇曳,穿着一身白衣的闻人听雪坐在昏黄的烛光中,垂眸看向自己的爱剑。 商枝没看过原著,对剧情知道的不多,对碧海潮生不太了解。 可看过原著的闻人听雪知道碧海潮生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这片海域湍流莫测,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有各种漩涡暗流,饶是体型庞大的船只经过这片危险海域也会被漩涡卷入海下。 只有生长在这片海域的玄武巨龟才能避开各种漩涡暗流找到碧海潮生岛。 而闻人听雪和商枝所乘的这艘巨船,正建造在玄武巨龟的龟甲上面。 要得到两张船票颇为不易,还是闻人听雪亮了一手剑法,给船老大石烈当了一段时间护卫,这才有资格和商枝登上这艘船。 除却危险莫测的海域,碧海潮生这座海岛遍布毒虫和致命的瘴气,岛上的弟子性情冷漠,轻易不会医治伤者。 最要命的是,碧海潮生的主人医仙月扶疏和羽朝皇室有几分交情,太子羽重雪更是碧海潮生的贵宾。 闻人听雪一剑刺穿太子师弟的胸膛,以太子师弟那个脾性,两人必定不死不休。 如果不是商枝身重尸毒,闻人听雪绝对不会踏足这里。 此番前去碧海潮生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一定要谨慎行事,否则下场真的会非常凄惨。 前路莫测,不免让人心中忧虑。 昏暗的烛光里,闻人听雪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剑身纤细轻盈,名为细雪,剑柄由整块寒玉雕刻而成,触感冰凉刺骨。 细细一数,从九岁到二十岁,这把剑已经陪伴她十一年之久。 和商枝分别的这二十年,风霜刀剑,朔风凛凛,只有细雪常伴身侧。 她的命运已经和手中的剑牵系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割。 生也是剑,死也是剑。 借着烛光对着爱剑看了又看,闻人听雪这才重新给爱剑乔装打扮。 但凡名剑大多惹眼,先前剑柄总是用布包着,又被商枝拿着烤野鸡,一番烟熏火燎下来,爱剑不禁变得面目全非。 此时即将入岛,这些细枝末节都得注意着,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闻人听雪将寒玉剑柄套上一层金属外壳,又拿出特制的涂料,将寒光湛湛的剑身涂暗了一个颜色,一番加工之后,寒光湛湛剑光逼人的爱剑看上去终于像一把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剑了。 将剑收回剑鞘,闻人听雪拿过一旁易容用的面具,调制好胶水后再次缓缓贴在脸上。 一张清丽脸庞顿时变得清汤寡水,看上去毫无记忆点,随时会淹没在人群中。 做完这些,闻人听雪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 倒在床榻上睡觉的商枝眉头紧皱,全然没了白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尽管闻人听雪脚步无声,但她刚一靠近床榻,商枝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闻人听雪撇嘴:“都同床共枕睡了三个月了,怎么还么警觉?” 商枝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啊,常年下墓的人哪能没点警觉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被粽子追的到处跑,谁还能睡得实。” 她往里挪了挪,闻人听雪在她旁边躺下,脑中晃过的是商枝高考后穿着大红色吊带裙在商场闲逛的时候。 185cm的身高,攻击性极强的美艳外貌,一头大波浪卷发垂在雪白肩头,所过之处回头率百分之百。 那头大波浪还是她拿着卷发棒给商枝卷出来的,牵着商枝的手走在商场的时候,她心中特别骄傲,觉得自己的卷发手艺真是超绝一流。 正回忆往昔时,肩膀被商枝拍了一下,“阿雪,你想什么呢?” 闻人听雪回过神来,说道:“在想这里的世界对女性的包容度太低了,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孩,在男人眼里简直像怪物一样,都买不到合适的女装。” 商枝笑了两声:“穿越到现在,就没见过比我高的女人。” 顿了顿,她又补充到道:“也没见过几个比我高的男人。” 这话不知为何触发了闻人听雪的笑点,她抱着枕头笑了好一会,露在衣领外面的脖子都笑红了。 两天之后,玄武商船终于抵达碧海潮声。 玄武巨龟浮出水面,这种比鲸鱼还大的玄武巨鬼凶悍嗜血,龟壳和身体都是青黑之色,唯有双目是碧绿色的。 船老大石烈招呼商队和她们两个下了船。 乔装打扮后的闻人听雪和商枝随着商队一起进了岛。 * 碧海潮生岛位于一片人迹罕至的神秘海域中。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个海岛的形状很像连绵起伏的波浪,周围又是碧绿碧绿的海水,所以叫碧海潮生岛。 碧海潮生来了六位弟子给他们引路。 这些弟子们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避毒丹,一位年长的男弟子叮嘱道:“岛上瘴气有毒,这避毒丹一日一次,进了岛莫要乱走,这里毒物众多,外人进来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船老大石烈是个四十岁的汉子,平时看起来凶狠野蛮,此刻笑得一脸憨厚,忙不迭地说道:“是是是,我们一定记得。” 一行人跟在这些弟子身后,沿着窄窄的石子小路穿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精巧的屋舍。 这边是碧海潮生安置往来客商的住所,船老大显然已经来了许多次,轻车熟路地从荷包里掏出一些银钱塞给这六名引路的弟子。 “在岛上这段时间,还请各位小哥多多关照了。” 接了钱,这几名弟子的面色顿时一缓,言语之间也不再那么冰冷无情。 那年长的弟子语气和缓地说道:“有心了,在岛上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就是了,若没有其他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年长的弟子刚要走,商枝立刻喊住了他. 她热情一笑,也学船老大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这名弟子的手心里。 “哥哥好,我和妹妹是来岛上求医的,初次登临贵岛难免人生地不熟,还请哥哥帮帮忙。” 手中的银子很有分量,年长弟子的语气变得更加和缓了。 “去治病得去医宫,有时间的医者会在医宫门口挂上自己的牌子,价格都写在牌子上,你二人去医宫拿牌子就是了。” 商枝又笑眯眯的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多谢哥哥,还请哥哥帮忙引路了,对了,还不知哥哥怎么称呼暖。” 这位弟子笑得更加和煦了,“好说好说,在下姓徐,单名一个清字,清是清风徐来的清。” 商枝立刻抱拳说道:“原来是徐清大哥。”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闻人听雪像只鹌鹑似的跟在商枝身后,对挚友的社交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碧海潮生有四宫,分别是丹宫,医宫,药宫,商宫。” “丹宫炼丹,医宫医人,药宫管理药材,商宫负责日常大小事物。” 商枝说道:“徐清大哥,我中的毒有点奇怪,一般人恐怕看不好,冒昧的请教一下,除了岛主之外,这岛上还有谁医术最好?” 徐清答道:“我们岛主一共有五位弟子,什么都会一点,大师兄善于用毒,二师兄精通丹道,三师兄和四师姐精通医术。” 说到这里,徐清就不往下说了。 商枝觉得奇怪,“徐清大哥,那岛主的第五位弟子呢?” 徐清摇摇头,“小太岁什么都会,而且造诣颇深,最得岛主宠爱,只是性情冷漠,一向深居简出,我们这些寻常弟子很少能见到她。” 一直跟在商枝身后的闻人听雪顿时愣住了。 作为一个将原著一字不漏全都看完的人,她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小太岁。 而且这个时间段,正是女主羽落清刚被收为弟子的时候。 再是开金手指,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医仙真传,还造诣颇深吧? 原著中,碧海潮生岛的岛主月扶疏确实有五个弟子。 最小最受宠的弟子正是女主羽落清,正因如此,四弟子姚蓉蓉心理失衡,疯狂黑化,走上了与女主作对的道路。 最后甚至朝着女主发射了三枚毒针想要女主的命,紧要关头,女主的暗卫替女主挡住了那三枚毒针,完成了一个炮灰的使命。 闻人听雪恰好穿成了这个倒霉的暗卫,因此对这一情节格外刻骨铭心。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自己的社恐,喃喃说道:“小太岁?” “这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徐清听见了闻人听雪的喃喃自语,道:“你们岛外的人自是不知道小太岁的,她曾经是羽朝送来的药童,是地宫里用来试药的药人,因为天赋出众,被我们岛主收为弟子。” 地宫里试药的药人? 原著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剧情. 羽朝后宫争宠,皇后的养颜汤里被下了剧毒,年仅五岁的女主羽落清因为好奇误食了皇后的养颜汤,所以中了剧毒。 这种剧毒令皇宫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就连来自碧海潮生的神医们都难以根治。 为了治好金枝玉叶的小公主,皇宫里的人便找来了十名和女主年纪相同的五岁女童用来试药。 这些女童被灌了剧毒,又被送到碧海潮生充当小白鼠,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为羽朝的小公主试药。 这段情节在原著中不过短短几行,也就一百字左右。 若是不特意提及,闻人听雪也是记不起来的。 此时此刻,她的心像是被人拴了一个铅块,猛地往下一沉。 走在前面的商枝问道:“医宫里有她的牌子么?” 徐清再次摇头:“按照岛上的规矩,精通医术的医者都要在医宫挂上自己的牌子,就没有例外的,可小太岁从不在医宫挂牌,旁人虽然诸多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 “除了小太岁,我们岛主还新收了一个弟子,名叫羽落清,因为还没正式行过拜师礼,所以说起我们岛主的弟子时,大家还是说五个。” 商枝疑惑:“拜师礼有那么重要吗?” 徐清再次摇头:“这行了拜师礼和没行拜师礼就是不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碧海潮生规矩严苛,官大半阶压死人,没有行过拜师礼就不算真正的弟子。” 商枝又好奇地问道:“既然规矩严苛,那为什么没有行过拜师礼呢?” 徐清突然往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和小太岁有关。” 商枝:“啊?” 徐清:“小太岁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弟子,估计是小女孩之间的争锋吃醋,怕新的小弟子夺了她的宠爱,据说前些日子大闹了一场,把仙居殿弄了个人仰马翻。” 商枝:“仙居殿是哪?” 徐清:“是广寒宫的一处宫殿,这是我们岛主住的地方,普通弟子是没资格进去的,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岛主雷霆震怒,小太岁也被关了禁闭,现在都没放出来。” 商枝:“豁,你们这小太岁脾气还挺大。” 小太岁这称呼一般都是家里人称呼家里小孩,多多少少带着点宠溺娇惯的味道。 原著里没出现过的新人物让闻人听雪的心有些乱,心中蓦地生出一种惊慌和失控的感觉。 如果没猜错,小太岁就是为女主试药的女童之一。 所以她才如此针对女主,直接搅黄了女主的拜师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商枝的尸毒,她体内的蛊虫和严重的内伤,这些致命的问题都要一一解决。 她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 4 碧海潮生4 碧海潮生4 丹宫弟子穿金衣。 医宫弟子穿白衣。 药宫弟子穿黄衣。 商宫弟子穿黑衣。 等级上分天地玄黄,医仙月扶疏的第四位弟子——姚蓉蓉,便是地字乙等的医师。 这位原著中的恶毒女配,因为嫉妒女主羽落清抢走了师尊和师兄们的宠爱,所以频频针对女主,最后更是想用毒针杀死女主。 最后被羽朝太子羽重雪砍掉手筋脚筋,扔在烈日下暴晒而死。 怎么形容呢。 槽点很多。 但这个恶毒女配的医术是真的很不错。 也是赶得巧,跟着徐清来到医宫时,姚蓉蓉的医牌正巧刚挂上半个时辰。 闻人听雪连忙取下姚蓉蓉的医牌。 商宫的徐清笑道:“也真是赶得巧,地字等级的医师都有自己的院子,姚师姐住在梨花苑,我今个好事做到底,领你们到梨花苑去。” 商枝抱拳笑道:“徐大哥真讲义气,要不是身上的毒还没解,在下一定跟您喝上一杯。” 徐清笑着说道:“客气了。” 梨花苑种满了梨树,梨花一开,白茫茫一片,看着很是凄美。 梨花苑守门的小厮查看了医牌,便恭敬地让他们进去了。 四月,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啊。 闻人听雪心中有些怅然。 她从小学剑的地方名叫烟都,位于高山之巅的茫茫云海深处。 她一剑刺穿太子小师弟的胸膛后,便如丧家之犬般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 烟都也开满了梨花。 那里常年多雾,因为地高气寒,山上的梨花六月才开。 薄雾中的梨树恍如堆雪,美的亦真亦幻,闻人听雪常常和太子小师弟在漫天飘舞的梨花中对剑。 那时小师弟用化名,名叫重羽,闻人听雪不知他是书中的男主之一,一直叫他小重师弟。 一次对剑时,闻人听雪不小心弄掉了他用来束发的玉簪,小师弟那一头青丝在风中轻舞,片片梨花落在他的发丝上,当真是好看极了。 肌肤雪白的少年乌发垂肩,眼睫轻颤,轻声唤她:“师姐。” 谁能想到,那么乖那么软的一个美少年....... 肩膀忽然被商枝撞了一下,闻人听雪回过神来,脑海中那张面孔就像被风吹散的雾气,忽地消散了。 耳边传来的商枝的声音:“哇,这姑娘漂亮啊!” 闻人听雪抬头,随着商枝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梨花树下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衣衫,发髻上簪着几朵黄玛瑙雕成的棣棠花小簪,脑后系着同颜色轻纱发带,俏生生地站在梨花树下,像一朵嫩嫩的鹅黄色花朵。 徐清眼前的少女行了一礼,说道:“姚师姐,这两位是摘了您医牌的病人。” 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少女转过身,是明媚俏丽的长相,一双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眼圈却是微微泛红着的。 她看了商枝和闻人听雪一眼,有些恹恹地说道:“知道了。” 徐清转过身对商枝说道:“你们先好好看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商枝冲他抱拳:“徐哥慢走。” 闻人听雪是个社恐,此刻一心记挂着商枝的病,勉强从干涩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了声。 “姚、姚姑娘,我朋友中了一种很厉害的尸毒,找了很多人看,都说不能解。” 作为医仙的弟子,姚蓉蓉是有几分傲气的,立刻说道:“尸毒我也解过几种,没什么难度。” 商枝笑了笑,伸手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衣袖被她挽了上去,露出了一条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臂。 长期在不见天日的墓穴中行走,商枝的皮肤白的像幽灵,那黑色的纹路如同数不清的黑色细线,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向四周蔓延。 姚蓉蓉愣了愣,“把手拿来,我给你把脉。” 商枝朝她伸出一只手,姚蓉蓉的两根纤纤玉指刚搭在她的手腕上,一双眼睛就瞪大了。 “你是女子?” 商枝现在的身高185,穿鞋的话差不多188,,就连身高170的闻人听雪在她面前都显得娇小。 她又是一身男装打扮,也怪不得别人会将她误认作男儿。 商枝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小时候吃的好,所以长得格外高些,人也显得粗犷,要是有姚姑娘这么俏丽可人就好了。” 这一番夸赞让姚蓉蓉红了脸。 闻人听雪气她总在关键时刻插科打诨,连忙替挚友问道:“姚姑娘,她这毒能解么?” 姚蓉蓉皱眉道:“这尸毒有点怪,这么短的时间里看不出什么,要想解毒的话,还得细细查验才行。” 商枝笑道:“我这尸毒确实不好解。” 因为闻人听雪和商枝都是女子,所以直接在姚蓉蓉的梨花苑的东厢房里住下了。 姚蓉蓉诊脉后便去书房里翻阅医书 这一查验,就是整整一个晚上,烛火燃了一夜,姚蓉蓉桌前的医书堆了半人高。 天亮后,姚蓉蓉顶着两个黑眼圈,对她们两个说道:“医书中没有记载,你们两个别急,我去找人。” 医学生摇人,摇来的一定是个大佬。 闻人听雪悬起的心稍稍放松,巴不得姚蓉蓉把医仙月扶疏给摇来。 两人坐在东厢房里等啊等,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姚蓉蓉还是没有回来。 商枝等的不耐烦,闻人听雪更是焦灼,在商枝面前绕着圈圈走来走去。 商枝被她转得眼晕,干脆拉着闻人听雪出门看梨花。 两人并肩行走在梨花下,商枝拿出随身携带的笛子,给闻人听雪吹了一首曲子。 不知道是不是赶尸客当久了,商枝无论吹什么曲子,都带着一丝森森鬼气。 闻人听雪听得后背发凉,赶紧抬手捂住了笛子上的小孔。 “你这些年被阴气腌入味了吧?” 商枝笑笑不说话,她把手中的笛子潇洒地转了一个圈,问道:“在原著中,姚蓉蓉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闻人听雪说道:“爱说大话,性格有点自恋,又有点骄傲,总以自我为中心,喜欢被所有人关注,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 “女主没来到碧海潮生之前,她是医仙最小的弟子,最小的弟子一直都是最受宠的,当女主来到碧海潮生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女主的天赋比她高,长得也比她好看,又活泼俏皮娇软可爱,还最爱撒娇,这样的女孩谁能不喜欢,医仙和众多师兄的目光都汇聚在女主身上,姚蓉蓉心中不平衡,日积月累中,这种不平衡越来越大,对女主的恶意也就越来越深。” 商枝思索:“这么说,女主是一个纯白无瑕的人了?” 闻人听雪摇头:“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白无瑕的人,但凡是个人,就会有自己的私欲和私心,女主也不例外。” 商枝好奇:“比如呢?” 闻人听雪说道:“比如,这个梨花苑再过不久就会换了主人。” 商枝来了兴趣:“哦?” 闻人听雪:“梨花苑离仙居殿最近,仙居殿是岛主月扶疏居住的地方,女主羽落清因为思念自己的太子哥哥,所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商枝:“那这和梨花苑有什么关系?” 闻人听雪:“当然有关系了,梨花苑开满梨花,女主的寝宫里也种满了梨花,因为她的太子哥哥羽重雪喜欢梨花。” 商枝:“简直越听越乱,她的太子哥哥不就是你的太子小师弟么?” 闻人听雪点头:“女主和她的太子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真正的公主被奶娘调换了。” 商枝:“哇,所以女主其实是奶娘的女儿,所以这本书是个伪骨科?” 闻人听雪:“对,没错,是这样的。” 商枝:“那真正的公主呢?” 闻人听雪:“奶娘出宫后当了一名绣娘,这个时间点,真正的公主应该在家绣花。” 商枝:“哦豁,有意思。” 闻人听雪:“女主这个人也很有意思,我在烟都学剑的时候,女主因为思念她的太子哥哥,也曾嚷着要拜师学艺,于是就来烟都小住过一段时间,天天缠着羽重雪教他练剑。” 商枝好奇:“所以,那她学成了吗?” 闻人听雪苦笑了一声:“我倒挺希望她能学有所成,可惜练剑太苦,她只在树荫下蹲了一会马步就受不了了,最后只马马虎虎的学了点内功心法,勉强记下了几个剑招。” 闻人听雪的苦笑又转为冷笑,“是啊,羽朝的公主也不用吃苦,身边一堆武功高强的暗卫为她出生入死呢。” 商枝和闻人听雪相遇这半年,两人只是游山玩水寻医问药,从来不问对方的过去。 商枝不问闻人听雪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从哪里来。 闻人听雪也不问商枝的尸毒和吹笛驭鬼的本事从哪里来。 在这方面她们一向很有默契,似乎不提过去,她们就都还是21世纪的现代女孩的样子,还是彼此脑海中的小仙女。 梨花落在闻人听雪的发辫上,姿容比梨花更清丽几分,商枝打量着她,又伸出了咸猪手,把闻人听雪一张姿容清绝的脸蛋捏成了包子形状。 “那后来呢,在女主那吃亏了?不如这样,你喊我一声宝贝,我一声令下,号令十万阴尸大军破土而出,谈笑间女主灰飞烟灭!” 闻人听雪发出一声干呕,从商枝手中挣脱。 “怎么说呢,我确实在女主那吃了很多亏。” 商枝皱眉。 闻人听雪语气讥讽:“她说自己丢了发簪,最后在我房间里找到,于是我成了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在烈日下罚跪三天三夜。” “我来烟都学剑,身上的蛊毒每月发作一次,本来解药已经备足一年的量,结果药突然丢了,只能依靠内力压制。” “我修炼内功心法紧要关头,女主突然在我门口放烟花,害得我内力紊乱,受了不轻的内伤。” “也是那一阵子,我才知道我的小重师弟原来是太子羽重雪,我和他的关系急转直下。” “从前也算温情敬爱,后来冷若冰霜针锋相对,连师尊几次说合都不管用。” 商枝知道闻人听雪的性格,从小就社恐,见了人连说话都困难,对人情往来一窍不通。 21世纪的她是家人的掌上明珠,穿书后的她只是一个女暗卫和别人私通生下来的女孩——一个秽乱后宫的女暗卫生下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商枝叹气:“所以女主来到烟都后拉帮结派造谣生事,你开始变得孤立无援,恐怕这个姚蓉蓉也会和你一样。” 一语成谶。 太阳落山时,姚蓉蓉哭着回来了。 5 碧海潮生5 “凭什么她说想要,师尊就让我把梨花苑让给她?” “她一来碧海潮生,小太岁因为她,被师尊关了禁闭,现在我又要让出我的梨花苑给她住,她以为自己是羽朝的公主就很了不起吗?” “这里的梨花都是我辛辛苦苦种下的,梨花树下的小亭子还有我亲手做的棋盘,回廊下的池子里有我养了三年的锦鲤。” 姚蓉蓉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地趴在桌子上。 闻人听雪和商枝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一个递帕子,一个安慰她。 “就不能和你师尊说说吗,碧海潮生这么大,哪个地方不是住。” 姚蓉蓉擦着眼泪,“师尊的话,哪里是我能违逆得了的,若是我现在不肯搬,只怕过几天就有人把我的东西扔出去,那时闹得更加难看。” “只恨我不是小太岁,不得师尊看重,也不是羽朝的公主有权有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姚蓉蓉的眼泪像小溪一样流淌下来,“凭什么啊,她怎么这么喜欢抢别人东西。” 她哭得伤心,商枝和闻人听雪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忌惮的神色。 她们忌惮的不是女主本身,而是女主背后所代表的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穿书以来,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命运。 太年轻,经历太少的人,无法体会这两个字的重量。 它是一座山,牢牢的压在一些人的头顶上。 所以这些人没有选择,他们只能负重前行或是蓄力一击,彻底掀翻它。 闻人听雪看着哭泣的姚蓉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曾把自己的屋子让给女主,只因为她的屋子离羽重雪更近些。 穿书的她没有家,唯一的容身之地就是那间屋子,她所有的家当都在那间屋子里。 闻人听雪在烟都没有朋友,只能一个人搬家,她冒着雨来来回回搬了许多次,才把自己的东西彻底搬干净。 从此之后她便住在了烟都最偏僻的位置——一座位于峭壁上的房屋。 每天一睁眼,是望不到尽头的茫茫云海,她在峭壁上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 那时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总有一天她要摆脱书中的命运,去看世界之大。 闻人听雪拍了拍姚蓉蓉的后背:“不要争一时之气,学医是何等艰苦,金枝玉叶的羽朝公主吃不了这样的苦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碧海潮生。” 商枝也在一旁说道:“听说你师尊和羽朝皇室交情匪浅,他让你把梨花苑让给女...羽落清,未必是有多喜欢她,只不过是给羽朝皇室一个面子罢了。” 姚蓉蓉擦了擦眼泪:“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心里倒好受了许多。”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吩咐下人收拾东西。 商枝和闻人听雪顺手帮些小忙,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梨花苑的东西终于搬了个干净。 下人们都走干净了,姚蓉蓉还没走,鹅黄色的衣衫被风吹起,看着满园梨花依依不舍。 正当姚蓉蓉伤感之时,前方的石子小径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 她从白茫茫的一片梨花中走出来,白衣轻盈,似雾非雾,脸上带着甜美的笑,笑盈盈的走到姚蓉蓉面前。 她长了一张楚楚可怜晶莹剔透的面孔,像一朵开在水面上的睡莲,有种不胜凉风的娇柔。 她看似孤身一人前来,可闻人听雪已经察觉出这周围多了两道气息,想必是女主的贴身暗卫,正时刻保护着她。 闻人听雪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这是商枝第一次见到原著中的女主。 大多数女主出场的时候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也不知道是什么奇葩定律。 白色这个颜色特别衬人,穿在身上显得人很干净,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感觉。 白衣和白衣也不一样,闻人听雪的衣裳是普普通通的粗布白衣,这并不是闻人听雪喜欢白色,也不是想营造一种遗世独立的氛围感。 而是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中,白色的布比较便宜,因为它不用染色。 女主的白衣就很讲究了,一层层薄如嗯嗯蝉翼的白纱堆叠在一块,晚风一吹,衣袂翻飞,好像下凡的小仙子。 羽落清走到姚蓉蓉面前,眼神无辜又清澈,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姚师姐,多谢你让出了院子,天色已经很晚了,师姐怎么不回玉笙居呢?” 玉笙居是姚蓉蓉的新住处。 姚蓉蓉冷笑一声:“怎么,还没住进来呢,现在就开始赶人了?” 羽落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姚师姐,你说话可真伤人,我不是故意要你的院子的,我只是太想家了,想念在梨花树下舞剑的太子哥哥。” 易了容的闻人听雪突然说道:“既然想家,干脆一直待在家里好了,还学什么医,。” 她易了容,声音也故意压低,羽落清没有认出她。 听见这么不客气的话,羽落清脸色微变。 她看了闻人听雪一眼,发现说话的女子相貌平平,穿着也寒酸,便不想和这种寒酸的人计较。 “我的事情,你一个平民怎么会懂,倒是姚师姐回去的时候记得多点几个灯笼,玉笙居偏僻,走路可别摔跤。” 姚蓉蓉咬牙说道:“不劳你惦记,还有,你还没有行过拜师礼,算不上我师尊的弟子,这声师姐我可承受不起。” 被戳到痛处,羽落清的脸色终于变了。 羽落清自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身为羽朝的公主,谁敢给她脸色看,谁敢让她不顺心? 只要略微使一点小手段,就连烟都那一位“一舞剑器动四方”的闻人听雪也要在她这里吃亏。 羽落清之所以来到碧海潮生,拜师学艺是其次,主要目标是医仙月扶疏。 世人只知道医仙月扶疏是碧海潮生的岛主,很少有人知道月扶疏还是金月王朝的储君,是一位真正的天潢贵胄。 羽落清来这里,一是羽朝向金月王朝示好,二是期盼羽落清能得月扶疏青睐,成为金月王朝未来的王后。 可万万没想到,来到碧海潮生后,羽落清原本隆重的拜师礼居然被小太岁搅黄了。 月扶疏性情冷漠,天生寡情,此等天之骄子何时为人让步过? 还未照面,羽落清就在小太岁这里吃了个大亏,心中真是恼恨不已。 姚蓉蓉乘胜追击:“天天就会抢别人东西,其实我师尊只是看在羽朝的面子上,才让我把梨花苑让给了你,你以为你本人很得我师尊看重么,有本事就和小太岁抢东西啊。” 羽落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眸闪烁但声音仍是温温柔柔的:“姚师姐真会说笑,我是羽朝的公主,犯不着和别人抢东西的。” 姚蓉蓉嗤笑一声,仰着头从她身边走过,为自己成功扳回一局而开心。 闻人听雪和商枝看了一出小姑娘斗嘴的好戏,跟在姚蓉蓉身后一起去了玉笙居。 玉笙居比梨花苑小一圈,里面种了很多竹子,虽然不如梨花苑那么仙气飘飘,倒也还算清幽。 闻人听雪看了一圈,说道:“比起梨花苑,我倒更喜欢这个地方。” 商枝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在竹林里练剑,一定更有感觉吧?” 两人插科打诨,把玉笙居夸了又夸,姚蓉蓉面色好了不少,开始给商枝配药。 商枝的尸毒十分诡异,姚蓉蓉只能减缓毒发的速度,并不能根治。 闻人听雪的内伤就更难治了,她内力损耗严重,不是几味药就能治好的。 经历了梨花苑的风波后,三个人的关系明显更进一步,夜色渐深,三人一起坐在玉笙居的亭子里吃茶点。 姚蓉蓉非常积极地和她们分享八卦。 “你们知道烟都那位“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剑道天才闻人听雪么?” 正在嗑瓜子的闻人听雪一愣,商枝给闻人听雪抛了个媚眼,兴致勃勃地接话:“当然知道,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恍若云中仙子下凡尘,剑光如漫天细雪,不见人影杀招已至。” 姚蓉蓉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 “是啊,听说她这个人,比她手中的细雪剑更冷,她离群索居,独自一人居住在高山之巅,每日在云海中练剑。” “来岛上看病的人去过烟都,见过她在云海中练剑的身姿,说她的剑法遗世独立,羽化登仙,恍若九天之上的仙子。” 闻人听雪尴尬的脚趾抓地,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 商枝在一旁憋笑,“有那么夸张么?” 姚蓉蓉说道:“我可没有夸张,羽落清的兄长羽重雪是闻人听雪的师弟,羽重雪多厉害我就不用说了吧,还不是被闻人听雪一剑刺穿胸膛,送到碧海潮生的时候,他的心头血都快流尽了。” 闻人听雪喝了口茶,声音有些发涩:“那...羽重雪后来怎样了?” 姚蓉蓉说道:“昏睡了一个月,我去送药的时候,听他迷迷糊糊的喊了好几声师姐。” “我听人说,羽重雪和闻人听雪曾经也是相敬和睦的,后来羽落清去了烟都小住,两人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僵,连他们的师尊几次说合都不管用。” 姚蓉蓉一锤定音:“这一定是羽落清的问题。” 闻人听雪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商枝瞥她一眼,拿了一块蝴蝶酥,一边吃一边岔开了话题:“先不说羽落清了,你们经常提到的小太岁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蓉蓉拄着下巴说道:“小太岁是很特殊的存在。” 商枝问道:“怎么个特殊法?” 姚蓉蓉小声说道:“我师尊实在是太喜欢她了。” 商枝好奇:“师父喜欢有天赋的徒弟不是很正常吗?” 姚蓉蓉摇头:“不是普通的喜欢。”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好一会才面色微妙地说,“是一种诡异的,狂热的喜欢。” 6 碧海潮生6 诡异的,狂热的喜欢。 商枝和闻人听雪琢磨了很久,也没搞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 回到玉笙居的西厢房,两人趴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商枝:“阿雪,原著里的月扶疏也是这么诡异狂热的喜欢女主么?” 闻人听雪裹了裹被子,“这本书当年非常非常火,相当于女版的斗破x穹,这是一本女主开后宫的文,但说到底,还是快餐文学,经不起仔细琢磨。” 她把压在脑后的长发撩到被子上,“怎么形容呢,月扶疏对女主有种只宠不爱的感觉,好多霸总小说不都这样么,男主好像对女主爱的死去活来,但看完书细细一想,压根不知道霸总男主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好像只要女主漂亮可爱就足够了。” “看完书之后,我觉得月扶疏最爱他的药。” 商枝纳闷:“什么药?” “月扶疏一心想要长生不老,好好的储君不做,跑到碧海潮生做医仙,他的仙居殿里培育了许多稀有药草,为了照顾这些药草,他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商枝竦然起敬:“卧槽,不愧是医仙,还真敬业啊,那他后来长生不老了么?” 闻人听雪摇头:“没有,他的丹药里缺了一味很重要的药材,那种药材叫毒太岁,特别稀有,书都大结局了,他还是没找到这种药材。” 商枝:“太岁我知道,毒太岁又是什么?” 闻人听雪回忆着原著的内容,说道:“这种药材的诞生条件和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世间,千百年来,多少神医遍寻毒太岁而不得,最后抱憾而终。” “月扶疏也和其他神医一样找了许多年,到了大结局也没找到毒太岁,这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而且这本书关于月扶疏的描写,一开始的调子起的太高,作者把他写成了男版的嫦娥,冷冷清清的月宫仙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女孩要死要活,要真这样就崩人设了。” “当月亮朝你跑来的时候,月亮就不是月亮了。” “月扶疏粉丝又多,一旦人设崩了,书粉就跑了,所以作者写的就很束手束脚。” “作者又想弄点时髦人设,又给月扶疏加了个疯批属性,结果不知怎么写成了个恋物癖,疯狂爱恋他的药草,导致我通篇读下来,觉得女主在他的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他的一盆草。” 商枝:“妈耶,确实挺时髦。” 闻人听雪说道:“要是能偷点月扶疏的仙草就好了,我现在就想把你的尸毒治好,再把我身上的蛊解决掉,然后跟着你一起浪迹天涯,过着风一样的生活。” 商枝笑了笑:“那说好了啊,基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闻人听雪拽了拽商枝的马尾,又和她拉了勾,她在脑中畅想着和好基友游山玩水的场景,非常幸福地入睡了。 * 姚蓉蓉将书房中的医书翻遍了,也没找到解决尸毒的法子。 医学生放出了她的终极大招——摇人。 这次摇来的,是丹宫的宫主阳无尘。 阳无尘是一位很有名气的神医,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矍铄,因为早年中了一种热毒,导致头发变成诡异的橘红色,皮肤上也布满了奇怪的橘红色纹路。 看上去像一只化形不太成功的老虎精。 阳无尘看了看商枝的毒,见到那些蔓延在皮肤下面的千丝万缕的黑线,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这尸毒谁给你下的?” 商枝老老实实地说道:“老先生,我是个本分人,就是运气不好,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遇见了一个大粽子,一直追着我跑,我好不容易给他按进棺材里,想让他睡个觉休息休息,可他不领情,还给我下了毒。” 阳无尘垂在嘴角的胡须抖了抖,拿出三菱针刺破商枝指尖,挤出了两滴黑血。 “你这毒很怪,我拿去琢磨琢磨。” 商枝点头如小鸡啄米:“老先生尽管拿,再放几滴血也不要紧,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阳无尘也不客气,又扎了商枝两个指头。 阳无尘走后,闻人听雪忍不住问道:“你对那粽子做了什么,居然给你下这么狠的毒?” 一旁的姚蓉蓉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商枝擦了擦指头上的血,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是本分人,能对个粽子做什么?” 姚蓉蓉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看那粽子的衣裳太好,把人家衣服扒了?” 商枝满脸严肃:“小美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是个本分人,怎么能干出扒人衣服的坏事呢。” 姚蓉蓉信了,闻人听雪可不信。 趁着姚蓉蓉跟阳无尘去医宫的时候,闻人听雪撞了一下商枝的肩膀。 “以前没问,现在得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枝叹气:“其实这事说起来还跟女主有关。” 闻人听雪愣住。 商枝说道:“我本来是个得过且过的赶尸客,谁知道赶尸多年,在外面突然有了点名气。”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人突然找上门,让我跟他们下地干活。” “那个墓啊,大凶,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结果人家把刀往我脖子上一架,嘿!直接赶鸭子上架!”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只能硬着头皮下地干活,那个墓哦,是真的凶,刚下地就死了不少人,我又好说歹说,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结果你猜怎么着?” 闻人听雪:“怎么着?” 商枝一乐:“这事还跟女主有关。” 闻人听雪目光一凛:“逼你下墓的是她的人?” 商枝点头:“那招式路数,一看就是皇宫里的大内高手,我先前还以为他们缺钱花,想干一票大的,后来才知道是羽朝的公主想要一把上古宝剑。” 闻人听雪的脸色一变再变。 刹那间,她突然想起了一小段原著内容。 羽朝公主想和太子哥哥在月下舞剑,普通的剑自然入不了女主的法眼,她最中意名剑细雪,可名剑细雪寒意森然,剑身看似轻盈纤细,入手却十分沉重。 女主挥不动细雪剑,便想找一把最轻盈最锋利的剑。 世间最轻的剑,正是名剑浮光,百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曾持有此剑。 他手持浮光,一身红衣,剑锋所指之处,无人敢挡。 那位剑道天才后来走火入魔而死,名剑浮光也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原著中的第四位男主,正是名剑浮光的主人——艳鬼绛卿。 女主派出去寻剑的手下被男主四号杀得鸡犬不留。 其中就有个赶尸客死得异常凄惨,身中诡异尸毒,被男主四号扔在羽朝皇宫的水井里,以至于羽朝宫闹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瘟疫。 女主和艳鬼爱恨情仇也在这一场瘟疫中轰轰烈烈地展开。 闻人听雪突然想起来什么,瞪大眼睛说道:“你刚刚跟说遇到个大粽子一直追着你跑,你好不容易把他摁回棺材里,他却突然给你下了毒?” 商枝点头:“是啊没错。” 闻人听雪:“你说的这个大粽子是不是性别为男,长得特别艳丽妖娆,还穿一身红衣,眉心还有一颗艳红的朱砂痣?” 商枝点头:“是啊没错。” 商枝突然反应过来,身体战术后仰:“妈耶,你认识他啊,你不是一直在烟都学剑么,怎么还和地里的粽子有了交情?” 闻人听雪倒吸一口凉气:“狗屁的交情,那是男主四号,艳鬼绛卿!” 商枝愣住,“哎呀我心里卧槽卧槽的。” 妈的! 这一刻,闻人听雪全身冰凉,心悸不已。 她差一点就要失去商枝了! 怪不得商枝的尸毒这样严重,原来艳鬼绛卿的手笔。 若不是女主身边有诸多高手暗中保护,闻人听雪真恨不得一剑杀了羽落清。 她心中后怕不已,压着心悸低声喃喃:“你怎么惹了他呀,这可怎么办,以后绝对不能被他遇见,我还得尽快治好内伤才是,若是他来找你麻烦,我拼死也要一剑杀了他。” 商枝心头感动,拍了拍闻人听雪的肩膀:“你别担心,我这不好好地站在这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担忧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加剧情绪内耗。” “而且这两天我喝了许多药,虽然没根治,但是毒发的速度减缓了许多,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 她抱着商枝的一只胳膊又开始喃喃自语。 “我一剑刺穿了男主二号,你又得罪了男主四号,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商枝倚在一根竹子上,嘴里叼着一片竹叶,“踏马的,镶边女配没人权啊,这什么破书。” 闻人听雪仍处于震撼之中,“你遇到了艳鬼绛卿,还能把他按回棺材里,中了他的尸毒还能嬉皮笑脸活了大半年?!” “你是怎么惹了绛卿的,你把他浮光剑偷了?” 商枝摇头:“我没偷浮光剑,我只是不小心把他那身红衣扒了下来。” “然后呢?”闻人听雪问道。 “然后啊......” 商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了句乃子好粉。” 闻人听雪:“......” 商枝摊手:“然后他就诈尸了,从棺材里跳出来追着我跑,好家伙,我大学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过。” “我们俩从墓穴南头跑到北头,又从北头跑到东头,他还拎着一把亮闪闪的剑要砍死我!” “我必然不能让他砍我啊!就一边跑一边吹了赶尸专用曲,趁着他心智迷蒙的时候,赶紧把他按回了棺材里。” 闻人听雪:“那你怎么又中了尸毒呢。” 商枝一脸悲痛:“怪我嘴欠,我把他按回棺材里,随口吐槽了一下,谁知道他又揭棺而起了!” 闻人听雪:“你吐槽了什么?” 商枝嗫嚅:“乃子越粉,打人越狠。” 闻人听雪:“......” 7 碧海潮生7 商枝就是那种嘴欠手贱的人,从小到大猫憎狗嫌,只有闻人听雪受得了她。 闻人听雪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商枝很忧伤的说道:“阿雪,你不懂,你没有下过墓,所以根本不知道那种深藏地下的墓穴是多么的安静。” “你想象一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你举着一个火把独自前行,没有人跟你说话,当然,也最好别有人跟你说话,因为跟你说话的也不一定是人。” “时间一长,我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在墓穴里头看见个尿罐都得调侃两句。” 闻人听雪一愣:“那你不和别人一起下墓么,下地干活不都三五成群的吗?” 商枝更忧伤了:“我确实和别人一起,但是下面有很多突发状况,一个粽子起尸就能把人追散,或者某个拖后腿的触发了一些机关,大家四散奔逃,顾头不顾腚,跑着跑着就孤身一人了。” 闻人听雪听着也头疼:“非得下地不可吗?” 商枝说道:“我要是有选择,我也不想下地啊,我也想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在漫天飞舞的梨花下和青涩可人的太子小师弟一起舞剑。” 闻人听雪笑了一声。 商枝又贫了一会嘴,姚蓉蓉推开门走进来了,穿着一身鹅黄衣衫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两人面前,面色很是歉疚的看向商枝:“你身上的尸毒,阳无尘也没办法,目前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在原著之中,丹宫宫主阳无尘的医术仅次于医仙月扶疏,连他都没有办法,闻人听雪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艳鬼绛卿的尸毒当真无人可解吗? 难道商枝真的会像原著中一样,变成一具死尸被艳鬼绛卿扔在羽朝王宫的水井里? 努力了这么久,她们还是不能逃脱书中人物的命运吗? 商枝也是一愣,脸上倒没太多意外的神色,拄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两个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搞得我快要死了一样,况且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 姚蓉蓉叹了口气:“你心态倒是乐观,我阳伯父说了,虽然没法根治你这毒,但让你活个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旁的闻人听雪抬手揉了揉眼睛。 商枝的爪子握住了好友的手,“不必为我如此伤心,岛上不是还有个医仙么。” 姚蓉蓉低声说道:“我师尊醉心丹药,很少给人看病。” 能让医仙出手医治的就那么几个,要么是金月王朝皇室的天潢贵胄,要么是羽朝皇室里和他有交情的人。 总而言之,想强迫月扶疏救人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那碧海潮生里,还没有没有比阳无尘更厉害的医师了?” 姚蓉蓉想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比阳伯伯厉害的人倒有一个,只是她比我师尊更难见到。” 闻人听雪眼睛一亮:“是谁?” 姚蓉蓉说道:“小太岁。” 又是小太岁。 只见其名,不见其影,还是一个书中从未出现过的人物。 闻人听雪有些急切:“小太岁住在哪里,我去求求她。” 商枝握住了她的手腕,嗔怪道:“你急什么,我这个尸毒恐怖连医仙也没有办法,如果碧海潮生的人治不好,大不了我再下一回地去找那个男鬼,正所谓解铃还需系玲人嘛。” 商枝的情绪稳定是出了名的。 闻人听雪这些年在烟都学剑,也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看着挚友日渐苍白的脸庞,闻人听雪的心态已经崩的不能再崩,心中更是充满了悔恨。 如果她当年没在书屋里将这本书拿回家,也许商枝就不会穿越了,她会在21世纪过着优渥的生活,是走在路上人人都会回头看一眼的超级大美女。 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当一个赶尸客,又被女主的人逼着下了墓,还中了男四号的尸毒,搞不好还要被那个该死的男鬼扔到水井里。 如果商枝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闻人听雪拼死也要杀了那个羽落清和那个男鬼为商枝报仇。 闻人听雪越想越恨,抱着商枝的胳膊陷入沉默。 商枝搂着她的后背,抬头问姚蓉蓉:“小太岁这个名字我已经听到好多次了,来岛上也有几日,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住在哪个院落里呢,我想去拜访一下。” 姚蓉蓉苦笑:“小太岁住的地方你们可去不了,她和师尊住在一起。” “她的药理知识都是我师尊手把手教授的,又日夜陪伴在我师尊身旁,因此最得我师尊真传,阳伯伯也曾说小太岁的医术在他之上。” “广寒宫的仙居殿有诸多高手守卫,其中还有两名天人境的高手,一位擅长诡术,另一位擅长剑术。” 听到有两位天人镜的高手坐镇,两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原著中的很多内容都是谈情说爱,可世界之广阔,又岂是区区六册书能概括齐全的。 道不同,但殊途同归。 无论练刀练剑,还是修习百家之术,人们都会将实力分为五个境界 出凡境,玄人境,生死境,地鬼境,天人境。 每个境界分九品,医仙月扶疏是九品天人境,小太子羽重雪是六品地鬼境。 两个天人境高手坐镇,这仙居殿还真是龙潭虎穴。 姚蓉蓉认真地叮嘱道:“这些年以来,那些偷偷潜入仙居殿店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你们就是再着急,也千万别动了歪心思。” “那小太岁和你们的师尊就一直住在仙居殿里,从来不出门吗?” 姚蓉蓉:“师尊偶尔会出门,但小太岁很少出来过,我只有去仙居殿的时候才能见到她。” 商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还有什么关于小太岁的事情,我还想再听听。” 姚蓉蓉又想了想,说道:“她喜欢在坐在房顶上看星星。” 闻人听雪问道:“每天都看吗?” 姚蓉蓉说道:“当然是有星星的时候才会看啦,没有星星的时候,我去广寒宫就很少见到她了,而且广寒宫那么大,房屋那么多.....” 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撅起嘴巴,有点遗憾:“我以前也很想找她玩的,那时候师尊的女徒儿就我们两个。” 商枝眼珠转了转:“羽落清不也是女徒儿么,你怎么不找她玩。” 姚蓉蓉摇头,眼神非常坚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闻人听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姚蓉蓉说道:“她这个人怪怪的,我觉得她很阴暗,不会真心和什么人做朋友,永远只想压别人一头。” 这女主身上的特色,还真被姚蓉蓉说对了。 闻人听雪对此深有体会。 原著中,女主羽落清没有势均力敌的朋友,她身边的所有女孩都是她的陪衬,都是衬托红花的绿叶。 因为一点点的善意,一点点的施舍,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她们对女主感激涕零,为女主鞍前马后。 就比如闻人听雪的“暗卫母亲”,只因为女主羽落清在她受伤的时候,给她盛来一碗白粥,她从此便对女主死心塌地,还要自己的暗卫女儿誓死效忠女主。 碧海潮生这里,守卫在女主身旁的暗卫之中,便有闻人听雪的“暗卫母亲”,一位地鬼境巅峰高手。 以至于闻人听雪看见羽落清心里就烦,烦上加烦,没有最烦,只有更烦。 姚蓉蓉从篮子里掏出一串葡萄,“这葡萄是冰镇过的,你们两个留着吃,我要去医宫听师尊讲课了。” 她的丫鬟碧桃替她拿着书箱,跟着姚蓉蓉一起去往仙居殿。 屋中又剩下闻人听雪和商枝两人,有些不方便的话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商枝:“你现在还怀疑小太岁也是穿书者么?” 闻人听雪讽刺一笑:“后宫争斗,嫔妃往皇后的养颜汤里下了剧毒,五岁的羽落清重生归来,知道自己不是真公主,于是故意误食皇后的养颜汤,替皇后挡下一劫,由此获得了皇后的无限宠爱。” “这个毒非常棘手,是好几种剧毒混合成的毒药,就连月扶疏也颇为头疼。” “羽朝的小公主千金玉体金枝玉叶,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于是皇后身边的太监便找来了十个同龄女孩为公主试药。” “那十个年仅五岁的女孩们被太监灌下剧毒,随后被羽朝的人送去碧海潮生,成为了药人,从此之后为尝尽百毒,只为小公主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商枝倒吸一口冷气:“十个小女孩,才五岁,天呐。” 闻人听雪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是啊,那毒太厉害,试药的女童们吃尽了穿肠毒药,全死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 “而女主呢,因为毒药落下病根,从小体弱多病,从此成了羽朝皇室最尊贵最受宠的小公主,人人都要让着她,谁还会记得那些死去的女童呢。” 读小说的时候,轻轻一笔带过的事,写的人没在意,读的人不在意,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终于感同身受。 闻人听雪说道:“所以我觉得,不管小太岁是不是穿越者,我们都应该试一试。” 商枝十分赞同:“如果是穿越者,我们阵营就会壮大,如果不是穿越者,她也一定对女主十分厌恶,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多一位盟友。” 闻人听雪笑笑:“什么盟友,你还搞上联盟了?” 商枝往榻上一倚:“是呗,镶边女配也得活着呀。” 8 碧海潮生8 每个月的单数日子,月扶疏都会在丹宫的丹心阁授课。 丹心阁目前共有四十九个席位。 碧海潮生的弟子分为天地玄黄,只有天字等级和地字等级的弟子才可以进入丹心阁,听医仙月扶疏讲解炼丹之道。 算上还没有行过拜师礼的女主羽落清,月扶疏一共六个弟子。 大弟子江之声,二弟子金焕,三弟子晁煌,四弟子姚蓉蓉,五弟子小太岁,六弟子羽落清。 丹心阁的座位也是按照等级排序,等级越靠前,座位也就越靠前。 月扶疏的大弟子江之声是碧海潮生年轻一辈的翘楚,他是天字乙等的医师,坐在第二席位。 姚蓉蓉是地字乙等,坐在第十二席位。 至于羽落清,因为她是羽朝的贵客,又是医仙新收的小弟子,虽然资历不够,却还是进了丹心阁,坐在第四十九位。 原本坐在第四十九位的弟子名叫白芷,是医宫的一个弟子,医宫宫主柳飞叶是羽朝的人,就让医宫的弟子给羽落清让个位置。 碧海潮生等级分明,白芷是位阶最低的弟子,自然默认是她退出丹心阁,给羽落清腾出位置。 丹心阁又岂是那么容易进的。 这姑娘日日夜夜勤学苦读,差点熬坏了一双眼睛,好不容易晋升到地字丁等,终于有资格进入丹心阁听医仙讲课,如今却被一个刚来碧海潮生的人挤了下去。 这姑娘又怎么能甘心。 便只好流着眼泪在丹心阁外徘徊。 羽落清穿着一袭白衣,头上簪着价值连城的白玉茉莉珠花,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愧色。 她声音弱弱的:“我刚来碧海潮生,就这样占了别人听课的位置确实不太好,我还是把位置让给那位师姐吧。” 她柔柔弱弱的起身,却不小心被桌子腿绊了一下,顿时凄惨地摔在了地上。 衣袂翩迁,雪白的轻纱衣裙铺在她身后,羽落清轻轻蹙眉,顿时红了眼眶,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像一朵在寒风中不断颤抖的柔嫩花朵,叫人心生怜惜。 那个名叫白芷的女弟子虽然刻苦,奈何姿容平平,又因为夜夜挑灯苦读,面色也憔悴暗沉。 丹心阁四十九个席位,男弟子占了三十六个,女弟子只占十三个席位。 男人总好怜香惜玉,见到漂亮姑娘掉眼泪,一个个的便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会出言指责。 “洛清师妹不必自责,白芷师妹只是暂时离开,等她的位阶升上去了,以后还有机会,洛清师妹是羽朝的公主,又是师尊新收的徒儿,自然要来丹心阁听课,白芷让一让新师妹又有何妨?” 几个男弟子围在羽落清身边,像开屏的公孔雀一样展示着他们廉价的善意,“况且医宫宫主也时常授课,白芷师妹若是得医宫宫主真传,以后还愁进不了丹心阁么。 姚蓉蓉常去医宫,和白芷关系不错,看见这一幕顿时怒气冲天,从第十二席位上站起身怒斥羽落清。 “能进丹心阁的人谁不是日夜苦学,花了多少心血和努力才能来这里听我师尊讲课,明明是你占了白芷好不容易得到的位子,你又在这里哭什么,好像自己有多可怜似的,你既然不懂药理,就该识趣点,立刻离开丹心阁,把位置让给白芷。” 一身白衣的羽落清流着眼泪,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刚来碧海潮生,对这里的规矩一窍不通,姚师姐若是生气,那我离开丹心阁就是,可我是懂药理的,并不是师姐眼中那种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 羽落清一袭白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姚蓉蓉一身黄衫,怒气冲冲,娇俏蛮横。 气氛正僵持不下,便有一个男弟子说道:“岛主和羽朝皇室交好,羽师妹来丹心阁也是医宫宫主的意思。” 医宫宫主是羽朝的人,自然是向着羽落清的。 姚蓉蓉顿时更生气了,道:“师尊传授的药理是何其深奥,她药材都没认全呢,就想一步登天?她来丹心阁就是浪费位置。” 羽落清含泪说道:“姚师姐,我刚刚说过了,虽然我刚来碧海潮生,可药材是认全了的。” 姚蓉蓉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一只有力的手掌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往下一按。 猝不及防之下,姚蓉蓉直接被按在了座位上,她抬着脑袋,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白衣青年。 “大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白衣青年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眉目如画,仙气飘飘,正是姚蓉蓉的大师兄江之声。 姚蓉蓉眼眶一红,“大师兄,连你也要帮着她吗?” 江之声一出手,吵闹的丹心阁顿时安静了,一堆人齐刷刷地看向江之声。 江之声颇为头疼,一个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一个是朝夕相处的师妹,真是哪边也得罪不得。 这两人若是不和睦,闹到了师尊那里,以师尊的严苛,姚蓉蓉必定是要受罚的。 思及此处,他手上的力道又微微重了些,低声说道:“蓉蓉,不要任性。” 姚蓉蓉顿时连眼睛都气红了:“我任性?我怎么任性了!就凭她是羽朝的公主,所有人就要让着她么?” 这时,有另一名女弟子声音弱弱的说道:“这些年来过碧海潮生的天潢贵胄也不少,虽然这些人身份尊贵,可是咱们碧海潮生只论医术,师尊传授的课程也深奥晦涩,洛清师妹若是基本功不扎实,听了也确实没有多大益处。”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也确实公道,顿时迎来不少附和之声。 羽落清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眼眸中溢满眼泪,一脸倔强的说道:“若我有资格听师尊讲课呢?” 姚蓉蓉满脸嘲讽:“你若有资格听师尊讲课,我直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好了!” 羽落清吸了吸鼻子:“既然师姐都如此说了,不如我们比试一场,我要是输了,就立刻离开丹心阁,把位置还给白芷师姐,若是姚师姐输了。” 姚蓉蓉扬起下巴:“若我输了,自然愿赌服输,将位置让给你。” 丹心阁的众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来碧海潮生的羽落清哪儿来的底气,居然和姚蓉蓉比试。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那比试什么好呢,医术,毒术,丹术,还是更冷门的祝由术呢?” “是啊,难不成现场抓个病人看病?” 江之声有些无奈,方才说话的女弟子再一次声音弱弱的说道:“最近师尊讲授丹术,不如比炼丹?” 这名女弟子一身的碧色衣衫,人也长得清秀娇柔,像一颗含羞草一般,眼神怯生生的。 她这个提议明显就是偏袒姚蓉蓉了,炼丹之道非一日之功,火候稍有不慎就能毁了一炉苦练多日的丹药。 丹心阁的弟子们互相交换眼神,江之声皱了皱眉头,说道:“青黛师妹说的说的有道理,不知洛清师妹可会炼丹,若是不会,便换种比试的......” 话音未落,丹心阁内传来羽落清轻却坚定的声音:“我会炼丹。” 丹心阁的众位弟子俱是一愣。 这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居然会炼丹? 丹心阁旁的树林里,看了很久热闹的商枝问道:“她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的会炼丹吗?” 闻人听雪不咸不淡地说道:“女主有金手指,月扶疏的炼丹笔记遗失在羽朝皇室的藏书阁,女主九岁那年去藏书阁,这卷炼丹笔记好巧不巧的砸在了她的头上,她又过目不忘,看一遍就全都记下来了。” “那年皇宫正巧来了一位精通炼丹的神医给女主调理身体,女主像玩似的,轻轻松松学会了炼丹。” 商枝嘴角一抽:“这buff也叠的太多了吧!” 闻人听雪语气凉凉:“谁说不是呢,可真令人羡慕啊。” “所以现在是恶毒女配惨遭打脸的剧情?” 闻人听雪点头说道:“没错,她们比试九转阴阳生死丹,难度很大,起码天字位阶的弟子才能勉强练出个样子。” 她们两个躲在竹林里讨论剧情的时候,丹心阁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去了丹场。 两人轻功一流,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去了丹场。 有些丹药需要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所以丹场是露天的,放眼望去,全是样式各异的药鼎。 其他弟子听说姚蓉蓉要和新来的羽落清比试炼丹,都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声势浩大,连医宫宫主柳飞叶和丹宫宫主阳无尘都惊动了。 这两人正好手中无事,便也过来了。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打脸。 在原著之中,这场打脸彻底碾碎了姚蓉蓉的骄傲,让她失去了所有光环。 她开始变得偏激,在黑化的路上一路狂奔。 商枝和闻人听雪挤在一堆看热闹的弟子里,肩膀贴着肩膀,脑袋贴着脑袋,耳朵贴着耳朵,闻人听雪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怎么办,我不想让姚蓉蓉输。” 商枝心里也有点着急。 姚蓉蓉虽然刁蛮任性了一点,但她是个热心肠负责任的好姑娘,那一点刁蛮任性也不会让人讨厌。 商枝的嘴唇贴着闻人听雪的耳朵,悄声说道:“把姚蓉蓉打晕拖走?” 闻人听雪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贫。” 商枝说道:“不如等她们快要丹成的时候,我偷偷把丹炉毁了?” 闻人听雪:“你怎么毁?” 商枝:“我尸毒发作得了失心疯,如行尸走肉一般闯进丹场阴暗爬行并伴着诡异嘶吼,然后左一拳右一拳,对两位如花少女的炼丹炉大打出手。” 闻人听雪:“......” 她抬手往某个方向指了指,“你看那是什么?” 商枝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 闻人听雪:“......你再仔细看看。” 商枝又仰头看了看:“很蓝的蓝天,和两朵很像小怪兽的白云。” 闻人听雪:“.......” 她面无表情:“我是让你看丹场旁边的丹塔,你没看到塔尖上的那个白点么?” 商枝悻悻地往远处的丹塔看去。 丹塔九重,蓝天之下,塔尖之上,果然有个小小的白点矗立在塔尖那里。 “那是什么,一坨白色的鸟屎么?” 闻人听雪说道:“傻子,那是医仙月扶疏!” 9 碧海潮生9 医仙月扶疏。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每当他一出现,原著中都会出现大段大段的关于他外貌的文字描写。 什么霜雪天降,什么凛若冰霜,什么超尘脱俗,什么白衣谪仙...... 对于闻人听雪这种只爱看剧情的人来说,每次看到这一堆文字就脑壳痛痛。 她还没穿书那阵,流行高岭之花。 月扶疏就是一朵顶配的高岭之花。 原著中战力第一,武功深不可测,长得倾国倾城,说话声好像渺渺仙音,周身自带一股神秘的冷香,还是金月王朝的皇太子,也是站在王座上俯视众生的帝王。 在一本充满了狗血的女主后宫像言情文中,他简直独树一帜。 他没为女主受过伤,没为女主吐过血,没为女主流过泪,也没为女主伤过心。 在闻人听雪心中,其他角色虽然各种病态,但他们都有一种人的感觉。 只有月扶疏似乎被抽离了所有属于人类的感情,也缺乏一个人物角色该有的血肉感,更像一个完美无缺的符号。 一个象征着无上美丽和滔天权势完美符号。 这个符号,表达了一种女性对男性的极致想象,也许比起正真的男人,她们更爱自己的幻想。 她们的幻想会赋予一个男人无上的魅力。 当一个男人只存在于幻想中时,他便会永远屹立不倒。 一旦这个男人从幻想中走出来,有了实体,他就像被嚼碎的甘蔗。 闻人听雪此刻,心如止水。 商枝还在一旁嘀咕:“我知道比例不对,但这并不妨碍我将他认作一坨鸟屎,就像那句话,道理我都懂,可是这鸽子怎么这么大。” 在商枝心中,这火爆全网卖了超多版权的原著就是一坨屎,所以书中的人物在商枝眼中也不怎么样,全踏马的一坨屎。 她没怎么度过原著,就潦草地翻了几页,对书中的角色没有什么敬畏心,自带袪魅特效。 闻人听雪知道商枝和自己的不同,商枝是个非常自我的人,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焦点,习惯了被追捧,也习惯被人簇拥在人群最中心。 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值得最好的一切,她对自身有一种包容和深刻的爱,她比任何人都懂得怎么爱自己。 闻人听雪就很敏感,曾经的她非常注重别人的眼光,总想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 所以她非常喜欢和商枝在一起。 因为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社恐书呆子,还是现在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剑客,商枝眼里的她永远都不会变,商枝永远都会觉得她是最好的。 丹场中,姚蓉蓉和羽落清已经开始比试了。 药鼎下的炉火熊熊燃起,两人开始挑拣药材炼制九转阴阳生死丹。 外行人可能会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好比较的,不就是炼丹么,按照书上说的放药材就行了。 事实上,炼丹这玩意就像一套数学卷,公式都写在书上,解题步骤也都写在书上,试卷再怎么变也都是那些题型,考个满分应该很容易吧? 然而除了真正的学霸,没有人会觉得容易。 羽落清相当于从小就拿了清北状元的独家笔记,还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具有一个女主应有的天赋。 而姚蓉蓉相当于班上的优秀生,虽然老师是顶级学神,但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什么女主光环,不会天降秘籍砸在她身上。 “我记得书中说过,炼丹不仅需要炉火,有些药材的药性是炉火无法催化出来的,需要人的内力将药性析出,内力渗透药鼎中,再不断对药材进行催化和调整。” 商枝:“写文不容易啊,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作者怎么编出来的,她不累吗?” 闻人听雪:“作者累不累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很累。” “姚蓉蓉马上就要被女主打脸,有月扶疏和两位宫主在这里,你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你没法发疯,然后打碎她们的药鼎。” 商枝:“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摘个马蜂窝回来。” 闻人听雪:? 她还没出声,商枝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看来她在墓里被粽子追的上蹿下跳这些年,练就了一身很不错的轻功。 丹场的上的较量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姚蓉蓉将内力渗透到药鼎之中,析出生死草的药性。 九转阴阳生死丹的最主要的一味药材便是生死草。 有些药材需要雷电之火炼化能析出药性,此为天火。 有些药材需要大地之火才能炼化,譬如山川之火,此为地火。 人火,便是人的内力凝聚的无形之火,也叫无焰之火,这种火焰没有温度,对于一些怕热的药材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生死草便是这样一种药材,它生长在极阴极暗之处,见光就会枯萎,遇热就会失去药性,采摘时一定要用隔绝光与热。 炼化这种药材,只能用人火。 炼化生死草的时候,姚蓉蓉诧异地发现羽落清居然有着不错的内力。 而她对炼丹也并不是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娴熟,她的炼丹节奏如行云流水,手法虽生疏,但步骤都是对的。 理论十分成熟,实践略有生疏。 姚蓉蓉心中暗觉不妙,她终于发现这个羽朝公主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一无是处。 她很会隐藏,具有相当深的城府,她像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勾引猎物跳入她设下的陷阱之中。 羽落清没有行过拜师礼,岛上的弟子一直对她颇有微词,就是想在弟子中建立起她的声望,就必须选一块有分量的踏脚石。 姚蓉蓉忽然发觉——她就是羽落清选择的那块踏脚石。 羽落清的炼丹术在她之上。 尽管姚蓉蓉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拉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 丹场中围观的弟子们已经小声议论起来。 “真是没想到,洛清师妹居然如此深藏不露,炼丹术竟然如此厉害!” “姚师姐是岛主的亲传弟子,居然比不过一个刚拜入师门的羽落清。” “可见洛清师妹的天赋远在姚师姐之上,怪不得岛主会收她为弟子。” “先前我们以为岛主只是看在皇室的面子上收她为徒,这场比试终于可以为洛清师妹正名了。” “既然名副其实,那拜师礼也应该找个时间举行了吧?” “啊这......这可不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岛主有多看重小太岁。” 提起小太岁,众人讨论声诡异顿时一静,气氛顿时有些冷滞。 过了半晌,才有个弟子酸溜溜地说道:“是啊,论受宠,谁能比得过小太岁,就连辨别药材这种微末小事,都是岛主手把手教她的。” 月扶疏冷心冷情,虽然名下有几个弟子,但弟子们都是在丹宫医宫同其他弟子们一同上课,只有涉及到极其深奥的的药理知识,才能得到他的指导。 小太岁在碧海潮生的地位仅次于月扶疏,就连各宫的宫主们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小太岁。 这种独一份的偏爱和荣宠,太让人嫉妒了。 “谁能和小太岁相比,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看眼前的热闹吧。” 那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女弟子和白芷站在一起,面带忧虑,喃喃说道:“情况不太妙啊。” 白芷站在她身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另一头,商枝已经跑到了丹场旁的林子里,因为要砍柴炼丹,丹场附近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 商枝这几天到处转悠,遇到过好几个马蜂窝,她记忆力极强,把这些马蜂窝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 一颗参天巨树下,马蜂振翅的嗡鸣声清晰地传进商枝的耳朵。 马蜂窝就藏在葱郁的枝叶里,得爬上树才能找到。 商枝身姿轻盈地飞上树,一头钻进了巨大的绿色树冠里。 她在一根枝杈上站定,刚一抬头,就看见脑袋上方的枝条里垂下一截雪白色的裙摆。 在绿叶的掩映中,那一截裙摆像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商枝猛地愣了一下。 她这种常年下地干活的人,对生人的气息最是敏感,不成想这么个大活人隐藏在树冠里,她愣是一点没发现。 难不成尸毒降低了她的警觉性? 商枝对那截裙摆看了又看,见树冠里的人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清清嗓子仰头说道:“这棵树上有马蜂窝,美女你还是小心一点。” 枝条颤动了一下,从里面传出一道有些冷漠的声音:“知道有马蜂窝,你还跑到树上来?”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音色像冰川化成的水,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接近的女孩。 商枝很是自来熟,“我就是为了马蜂窝来的,姚蓉蓉你知道吧,正和一个叫羽落清的人比试丹药呢。”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商枝已经找到了马蜂窝,马蜂窝比成年男子的脑袋还要大上两圈,一群黑色的大马蜂正绕着蜂窝嗡嗡的飞来飞去。 商枝脱下身上的外袍准备套住蜂窝,对那女孩说道:“你和羽落清关系好么?” 女孩的声音冷冷的:“不好。” 商枝一乐:“行,我告诉你,我不想看姚蓉蓉输,正准备把马蜂窝扔到丹场上,闹出乱子后我再趁乱打碎她们的丹炉。” “姚蓉蓉说丹场林子里的马蜂很毒,被咬到的话很难受。” 商枝刚要用衣服包住马蜂窝,那个女孩又说道:“没有用的。” “怎么没用?” “有月扶疏在,这些马蜂根本不敢在丹场乱飞。” 商枝傻眼:“啊?那怎么办?” 枝条抖动起来,穿着白衣的女孩像只轻盈的白鸟,落在商枝站立的枝条上。 羽落清令人讨厌,但实在美丽,因为在原著设定中,羽落清是一位拥有绝世美貌的女主。 但眼前这个女孩,居然比羽落清美貌十倍,啊不,是一百倍! 这是一种超脱人类的美貌,美的仿佛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美的好像老天爷单独给她开了十级滤镜。 她皮肤太白了,把她身上洁白如雪身上的白衣都衬得黯淡了。 奈何商枝没文化,一声卧槽走天下。 呆愣许久后,当一声“卧槽”吞口而出时,这位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孩看了商枝一眼。 她的眼眸居然是紫色的,有种和人间世俗格格不入的精致和美丽。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商枝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很小声地嘀咕道:“我的妈耶,BJD娃娃成精了吧?” 女孩的紫色眼睛又看了商枝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商枝抱拳说道:“在下名叫商枝,敢问小仙女如何称呼。” 小仙女说道:“我叫江雨眠。” 商枝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真是好名字啊。” “商枝这个名字也很不错,清热祛湿,通经活络。” 商枝笑了:“不愧是学医的,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是一味药。” 她穿好外袍,又看了一样马蜂窝,语气很遗憾:“马蜂窝没有用,看来姚蓉蓉注定要被打脸了。” 江雨眠轻声说道:“那可不一定。” 她漂亮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银薰球。 那是个十分精巧华丽的银熏球,上面镂空的花纹很是精致,柔枝劲蔓,簇结缠绕,更有一阵奇特的淡香幽幽传来,闻起来沁人心脾神清气爽。 江雨眠像只白鸟似的飞下树:“走吧。” 商枝也跟着跳了下去,疑惑道:“去哪?” 江雨眠说道:“丹场。” 10 碧海潮生10 丹场上的比试正是紧要关头,再过两刻钟便是成丹的时候。 丹宫宫主阳无尘和医宫宫主柳飞叶闲来无事站在丹塔上看热闹。 阳无尘摸了下胡子,微微讶异地说道:“咦,羽落清这丫头有些意思,她对丹药的处理手法很像岛主。” 柳飞叶一身青衣,他虽然年过四十,但因驻颜有术,容貌看上去仅仅二十出头,而且容颜俊秀,气质儒雅,让人想起竹林里的潇潇绿竹。 他目光中也透着股赞许,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我们羽朝的小公主怎么会比别人差。” 阳无尘可不爱听这话,他瞥了柳飞叶一眼,似笑非笑:“哟,跟蓉蓉这丫头比自然是不差,可是比起仙居殿的那位小太岁,可是差了不少啊。” 柳飞叶笑容顿时一顿,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好端端的,提那个煞星做什么?” 阳无尘看戏似的说道:“戳到你痛处了?” 前阵子柳飞叶中了小太岁的毒,原本温润悦耳的声音变得尖细无比,和宫中太监的声音一模一样。 其他宫的宫主笑成一团,柳飞叶琢磨了半天也没解了这毒,为了面子,他硬是一个月没开口说话,都快变成哑巴了。 这两人原本就有旧怨,小太岁前阵子又搅黄了羽落清的拜师礼,以至于羽落清在碧海潮生没名没分。 这事一直像根刺似的扎在柳飞叶心上,是以每每提起小太岁,他便十分不愉快,语气也淡淡的:“小太岁得岛主真传,其他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阳无尘正要说话,耳朵却突然一动,“飞叶,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柳飞叶侧耳细听了一下,果然捕捉到一片奇特的嗡嗡声,他皱着眉头说道:“咦,好像是蜜蜂振翅的声音。” 话音刚落,那嗡鸣声顿时更加清晰了。 阳无尘循着声音一低头,就见一片黑压压的马蜂朝着丹场这里飞来。 丹场林子里的马蜂飞行速度极快,毒性也格外强烈,很快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众多弟子纷纷抬手躲避,丹场顿时混乱起来。 姚蓉蓉和羽落清正在用内力析出生死草的药性,这一步正是成丹的关键时期,不能有一点分心。 正当一只通体漆黑的大马蜂飞向羽落清时,顿时一道漆黑的人影从天而降,一道炫目的剑光闪过,那只可怜的马蜂顿时被劈成两截。 羽朝的公主有暗卫保护,姚蓉蓉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放在药鼎旁输送内力的手腕顿时被只马蜂咬了一下,不过眨眼的功夫,纤细的手腕就肿了一大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这场比试她必输无疑了。 姚蓉蓉眼中有了一丝泪意,却仍咬着牙,势必要有始有终,完成最后的比试。 站在丹塔上旁观的柳飞叶震惊不已,“有岛主在这,这些毒蜂怎么敢闯入这里?”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恨恨地说道:“这些毒蜂被冰魄流萤寄生了,小太岁这个毒物,一直把冰魄流萤放在银薰球里养着,在岛主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猖狂。” 一旁的阳无尘笑笑不说话。 马蜂一冲进去,观战的弟子们就闹哄哄地乱成一团,闻人听雪一边躲在人群里寻找商枝的身影,一边寻找机会砸碎两人的药鼎。 忽地,喧闹声非常突兀地停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种说不清是惊艳还是惊吓的吸气声。 闻人听雪抬头望去。 拥挤的人群突然分开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从人群中走来,所过之处,所有人都默契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闻人听雪这些年见过不少姿容绝色的女子,但这个从人群中走过来的白衣少女,还是颠覆了这些年来她对人类颜值的认知。 她不太像人。 她像一个苍白的幽灵,像一缕薄雾汇聚成的人影,阳光似乎能穿过她轻飘飘的骨骼和发丝,以至于她的肌肤像是海面上漂浮着的碎冰,给人一种极度易碎极不真实的感觉。 抛开这些形容她容貌的辞藻,从一个易于理解的角度朴实地描述她的容貌,那就是她的肤色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白了好几个色号,包括肤如凝脂如花树堆雪的女主羽落清。 其次,她的肌肤实在是太细腻太通透了,没有肉眼可以观测到的纹路和瑕疵。 现代人都知道,哪怕是每年花几百万保养的女明星,脸上也不可能一点肌理纹路也没有,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脸上也会有正常的、肉眼可以观察到的肌理纹路。 但这个白衣少女没有,她美得是这样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当她出现在人群中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就连闻人听雪也不例外。 她和其他人一样,用充满了震撼的视线狂热地追随着她,贪婪地捕捉着她在微风中飞舞的发丝和蹁跹的衣摆,就像虔诚的信徒追随着天上乍现的佛光。 闻人听雪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走向丹场比试的两人。 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药香,姚蓉蓉忍着剧痛转过头,她早已是强弩之末,眼神涣散,漆黑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十分狼狈。 待看清来人的脸庞后,姚蓉蓉顿时一愣。 “小...小太岁?”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太岁? 医仙月扶疏最宠爱的弟子居然是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小姑娘! 姚蓉蓉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强撑这口气问她:“你怎么来这儿了?” 江雨眠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你中了蜂毒,内力运转只会加剧毒气攻心的速度,丹药即将成形,这时放弃未免太过可惜,剩下的比试就我为你代劳,想来羽国的公主也不会介意吧?” 说罢,一只雪白素手悬在药鼎上空,姚蓉蓉泄了力气,虚弱地倒了下去,被手疾眼快的商枝一把扶住。 羽落清向来为自己的容貌自傲,她常穿白衣,其他女孩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便会默契地避开白色,生怕自己被比不下去。 直到这一刻,她第一次尝到容貌完全被人碾压的滋味。 同穿白衣,同样的年纪,一个是萤火之光,一个是皓月之辉。 羽落清那一身无瑕的白衣霎时变得黯淡无味,这是第一次,她从红花变成了绿叶,成了别人的陪衬。 绝对的美貌本身带着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小太岁自带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场,在场的弟子只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竟无一人想着反驳。 还是羽落清咬牙说道:“我知道你和蓉蓉师姐亲厚,我刚拜入师门不久,你偏心蓉蓉师姐也是应当的,可在炼丹的最后关头更换对手,还是有些不公平吧?” 江雨眠也不客气,冷笑着说道:“是啊,你刚拜入师门,自然与碧海潮生的弟子不算亲厚,刚才毒蜂朝你们二人飞来,也不知道让你的暗卫保护你的蓉蓉师姐。” 商枝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帮腔:“就是就是,不是怕比不过吧?” 这般强词夺理,羽落清气得要命,却又不知从何反驳,只能红了眼眶,继续专心炼药。 她漂亮,自然有男弟子怜香惜玉,总是为她出头。 可是当一个比她漂亮十倍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便享受不到这种偏爱了。 一刻钟后,药鼎传来一阵浓郁的丹香。 羽落清的九转阴阳生死丹要出炉了。 内力一震,药鼎的盖子被巧劲震开,一股浓浓的丹香飘出,羽落清的九转阴阳丹练成了。 片刻之后,姚蓉蓉那炉丹药也由小太岁炼制成功。 那是一枚有着黑白两色纹路的丹药,羽落清手中的九转阴阳生死丹纹路清晰,丹香浓郁,一看便知是上品。 小太岁手中的九转阴阳生死丹半黑半白,呈现太极图案,丹药更是有种半透明的奇特质感,与羽落清那枚丹香四溢的丹药不同,她的那枚丹药没有半分丹香。 一位观战的丹宫长老高声说道:“阴阳流转,敛而不出,所以没有丹香,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上上品,便是老朽也只能侥幸炼成!” 站在丹塔上观战的柳飞叶身体一震,看向阳无尘:“我知道小太岁医毒双绝,怎的她炼丹也这么厉害,这种程度的九转阴阳生死丹,除了岛主和你,也就只有她能随手练出来了吧?” 阳无尘说道:“后生可畏,再过些时日,怕是能与岛主并驾齐驱了。” 这场比试毫无悬念。 江雨眠看向羽落清,似笑非笑道:“你输了。” 羽落清眼里泛起了泪花,哽咽道:“这不公平,若不是你出手......” 江雨眠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双幽幽紫眸中淬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弱者总是会给自己找理由,别忘了,你还没行过拜师礼,算不上碧海潮生的到弟子,无论是赢是输,你都没有资格进入丹心阁。” 羽落清的眼眶通红,眼泪又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梨花带雨的说道:“我初来碧海潮生,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先是逼得师尊取消了我的拜师礼,现在又这样咄咄逼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雨眠微微一笑:“看你就讨厌,不行吗?” 她辛辣而直白的话语让羽落清一噎,嘴唇嗫嚅了半天,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飞叶眉头一皱,他见不得羽朝的公主受委屈,刚要飞身下去,衣袖却被阳无尘拽住。 阳无尘抚着胡须嘿嘿一笑,“敢惹小太岁,不想活啦?” 柳飞叶怒声说道:“碧海潮生的主人是岛主,还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在这里横行霸道,我今天就要替岛主管教她一番!” 阳无尘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无奈叹息。 “飞叶啊飞叶,岛主都没说什么,你拿什么管教她?” 11 碧海潮生11 月扶疏喜静,身为碧海潮生的岛主,他独占了整整一座山做他的华美宫殿。 宫殿名叫广寒宫,是上一任岛主取的名字。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可是世间却有数不清的人想得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梦想着服下后能像嫦娥一样飞升月宫,自此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机体的衰老令人恐惧,古代帝王对长生的痴迷远远超乎想象。 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种权力缺乏制约,被他们无限滥用。 书中的世界,并不是只有谈情说爱,在书页之上,笔墨之外,有封建王权,有刀光剑影,有杀人不见血的毒,有求而总不得的药,有洒满眼泪的一方衣袖,有浸满鲜血的一抔黄土。 狭窄的山中小径上,一袭白衣的江雨眠在细雨中孤身前行。 五岁的她被卖了二十两银子,被羽朝皇室送到碧海潮生为女主羽落清试药。 当年一起来到这的女童一共十个,十二年过去了,其他人全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小桃花,小囡囡,小七,小九,小红,小石榴,青杏,小春风,还有她的小瓷妹妹。 穷苦人家的女孩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这些五岁的女童懵懵懂懂,被家里人用几两银子潦草卖掉,又被带到皇宫里,几经辗转飞洋过海后被带到碧海潮生,被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咽下了一碗又一碗的毒药。 她们曾紧密地依偎在一起,用小小的身体互相取暖,她们曾共同分食一小块糕点,坐在蜡烛旁说着记忆中逐渐模糊的家乡。 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在一碗又一碗的毒药中渐渐失去了颜色,作为活到最后的人,江雨眠亲眼见证了那些稚嫩生命的凋零。 江雨眠小时候住在乡下,无聊的时候拿着小木棍掘过很多蚂蚁窝。 她家里人信佛,对她说:“你这样毁了小蚂蚁辛辛苦苦建造的家园,将来长大是要遭报应的。” 小孩哪里懂这些啊,他们只觉得好玩,所以想做就做了。 至于蚂蚁的死活,那关他们什么事啊,反正也只是只小蚂蚁嘛。 直到大三放暑假那一年,她在一家书屋里看了一本小说。 ——《重生后我成了帝王们的掌心娇宠》。 有着绝世容貌的女主被一堆男人抢来抢去,这些男人权势滔天,女主只能被动承受着少年天骄们对她那狂风暴雨般的爱。 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书看起来太爽了。 女主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眼眶一红,就有无数男人为他肝脑涂地的感觉也太爽了。 代入一下的话,真的很难抗拒。 江雨眠是在一个平常的傍晚看完这本书的,那时残阳如血,天边红彤彤一大片,还没有找到实习的江雨眠决定做一个废物。 她向书屋借了那本书,乘着飞机回到乡下老家,拿个小板凳坐院子门口的大树下看小说打发时间。 大树旁边有一个小土堆,又有一窝蚂蚁在这里落了户。 书页翻了又翻,蚂蚁在她脚下来来往往,白色的洞洞鞋沾了点土,天边的晚霞越来越浓艳,金红色的晚霞铺在天空上,一直往远处延伸,很像火凤凰的长长尾羽。 这只美丽的火凤凰正飞向地平线,独留美丽的尾羽在天空中摇曳。 这是江雨眠关于家乡的最后记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穿书了。 就那么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穿进了那本书里。 一睁眼不是卧室里雪白的天花板,也没看见床边的白色蚊帐,而是低矮的天花板和窑洞一样漆黑阴暗的屋子。 她以为自己做了噩梦,正打算叫喊,可一张嘴只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呼声。 她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变成了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她愕然地抬眸,看见屋子里有一个大土炕,睡着一家五口人,炕头睡着一大一小两位男性,她自己在炕尾,旁边睡着一个瘦弱女孩。 那一刻的惊恐和茫然,不是文字可以形容出来的,哪怕过了很久很久,江雨眠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小小的细节。 深夜里男人的呼噜声。 年轻男孩的磨牙声。 尽管在熟睡中也面容愁苦的女人从嘴里吐出的梦呓:“孩他爹,家里没钱,咋给大娃娶媳妇哟?” 那破旧的木窗子半开着,底下用一根棍子支了起来,白霜似的月光洒在地上。 命运的转变到来的那一刻往往悄无声息,然后顷刻间让一个人的人生天翻地覆。 江雨眠穿成了书里的路人甲,是一个农户家的新出生的女婴。 一个普通人,穿书之后也是一个普通人,连原著里叫的出名字的角色都没有穿成,依旧过着普普通通的穷日子,生活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改变,女主团的一切波澜都与她无关。 至少在发现自己穿书的那一刻,江雨眠是这么以为的。 她一天天长大,认为最令她痛苦的,是这个世界里过于贫穷的生活,以及这户人家那重男轻女的行为。 比如家里有有两个鸡蛋,一定是便宜爹一个,便宜哥一个,家里的三位女性——妈妈姐姐和江雨眠都没有鸡蛋吃。 而且贫民人家的孩子是没有鞋穿的,五岁那年,江雨眠不喜欢光脚走路,她想要一双鞋。 这户人家实在太穷,面容愁苦的母亲只能给江雨眠编了一双草鞋,五岁的小女孩脚嫩嫩的,脚上总是会被草鞋磨出大大小小的血泡,都快让江雨眠疼死了。 异世界里的母亲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在一旁叹气,她头上戴着灰色的布巾,因为长期勤苦劳作,面容也像蒙了一层灰似的,身上还透着一股说不上的土腥味和厨房的烟火味。 她粗糙的手指拿着一根针在烛火里烤了一会,慢慢把江雨眠脚上的血泡挑破。 她絮絮叨叨地嘟囔:“光着脚就行了,穿什么鞋嘛。” 她每次都要这么唠叨,后来江雨眠就自己挑血泡了,再涂一层不知道用什么药草做的药膏。 久而久之,江雨眠也烦了,就把那双磨脚的草鞋扔到一边,也学着其他孩子赤脚走路。 就在这一年,在扔掉草鞋那一刻,江雨眠学会了认命。 就和投胎一样,这次穿书也没穿成人上人,那能怎么办啊,自己没那胆量和骨气,没法一刀抹了脖子再去投胎。 只能这么很不痛快的活着,看着便宜爹和便宜哥碗里的鸡蛋流口水,有一次忍不住偷吃,还被便宜爹扇了一耳光,打得江雨眠眼冒金星,鼻血流了一上午,把前襟都染红了。 去河边洗鼻子的时候,河面很平静,就像一面大镜子似的,江雨眠蹲在岸边照了一会。 平静的河面倒映出一个枯瘦的女童,眼白泛着黄色,这是严重营养不良的象征。 她蹲在河边数着日子,就在这一年,因为后宫争斗,皇后的养颜汤被人下了毒,五岁的女主误食了皇后的养颜汤,身中剧毒昏睡不醒。 过了几天,大街小巷都贴了皇榜,公主身中剧毒,太医束手无策,若有人能治好公主,荣华富贵取之不尽。 一群人围在皇榜前看热闹,江雨眠也挤进人群里看了一会,很快就被街边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吸引了目光。 她连鸡蛋都吃不上,更别提肉包子了。 穿越爽文看看就行了,要是真穿过去,大部分都是炮灰。 女主角中毒后的第三天,王媒婆来了,是来给家里的那个便宜哥说亲的。 王媒婆走之后,穿书后的父母乐呵一会后又满面愁容,因为家里太穷,实在没法给儿子娶媳妇。 五岁的江雨眠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吹风,慢慢地看着从学堂附近捡来的一本旧书。 她虽然是个废物,但好歹也考上了一个985,是个还算有点墨水的废物。江雨眠学东西非常快,除了学习,别的什么都不擅长,填鸭式教育模式下,她就是那只膘肥体满的鸭子。 家里愁云惨淡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天,一天吃早饭的时候,江雨眠突然发现自己碗里有个蛋。 江雨眠震惊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疑惑地看了又看,发现每个人的碗里都有鸡蛋,不用担心偷吃鸡蛋被打耳光,于是就放心地开吃了。 吃完鸡蛋,一向脾气糟糕的便宜爹居然还给了她一碗糖水。 江雨眠喝完糖水后觉得很困,倒在炕上睡着了。 这一睡,再醒来后就又换了地方。 原来便宜父母的便宜儿子要娶媳妇,于是江雨眠被卖给了人牙子,价格是二十两银子。家里人怕她哭闹,还给她喂了一碗带蒙汗药的糖水。 人牙子把她卖给了宫里的太监,太监掐着江雨眠的脖子给她惯下了一碗毒药,正是女主中的那种奇毒。 一同被试药的,还要另外九个女孩,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也是在这一年,江雨眠和那九个女孩被送到一个叫碧海潮生的地方,正式成为了一个倒霉的试药人,从此之后尝尽百毒。 后来,她成了小太岁。 她曾经尝试过一次逃走。 那次的逃走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否则江雨眠现在也不会还在这个岛上。 她是被月扶疏亲手捉住的,然后被月扶疏亲手打断了两条腿。 双腿愈合之后她又尝试了第二次,那次逃亡坚持了三个月,又被月扶疏亲手抓住。 这一次月扶疏没有打断她的腿,而是用锁链穿透她的脚踝,把她锁在仙居殿整整半年。 那年江雨眠十五岁。 当她赤/裸着一双鲜血淋漓的脚,忍着剧痛走到窗前时,她在窗前的梨花树下看到了一窝忙碌的蚂蚁,这些蚂蚁分工明确,正扛着一只虫子走向洞穴。 江雨眠愣了愣,忽然想起幼年那会她总爱掘蚂蚁窝。 她曾经把一座又一座的蚂蚁窝变成废墟,现在,她也变成一片废墟了。 因为弱小,所以就能被轻易毁灭。 十年前射出的那枚子弹,此刻正中她的眉心。 12 碧海潮生12 商枝和闻人听雪闲着没事,跟着姚蓉蓉去了丹宫,丹宫宫主阳无尘正拿着药碾子磨药,一张约三米长两米宽的大木桌上摆满了各种草药,还有一些色彩艳丽的蜘蛛和蝎子在桌子上爬来爬去。 “蓉蓉丫头怎么过来了?” 阳无尘抬起脸,脸上黑一道黄一道,像个人脸大老虎似的,冷不丁就把人吓一跳。 姚蓉蓉有些扭捏地说道:“我想问问,小太岁炼出的那种阴阳九转生死丹有没有什么秘诀和窍门,一颗丹药居然能出现阴阳两极的图案,看起来真漂亮。” 阳无尘摸着胡子笑道:“她的炼丹术啊,有一半是我教的,你是问对人喽。” 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爬到商枝脚边,商枝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一旁的姚蓉蓉好奇地问:“可是小太岁一直住在仙居殿,她的炼丹术不应该是从我师尊那里学来的吗?” 阳无尘摇头:“她在地宫那阵子,我就教她炼丹术了,炼丹师看见好苗子就忍不住手痒啊。” 阳无尘回忆道:“那时候,她才五岁......” 五岁成为试药工具被送往碧海潮生后,江雨眠在碧海潮生的地宫里待了五年。 从五岁到十岁,江雨眠都是在地宫里度过的。 阳无尘去过药童的房间,那些女孩们睡觉的房间是没有光的,一个很大的房间,木床摆成一排,上面铺着白色的粗麻被褥,每个木床之间还有个木头架子,摆着女孩们的换洗衣物。 地宫有天窗,那是唯一有光的地方,阳无尘经常看见江雨眠和其他女孩们一起坐在天窗下面等日出。 日头出来的时候,透过天窗洒在暗室里的光便有了形状,金色的光束犹如一道金色瀑布,从九天之上垂落下来。 羽朝公主中了奇毒,羽朝皇室求到了碧海潮生这里,碧海潮生的主人答应了。 大约是这种毒入不了医仙月扶疏的法眼,所以这位医仙广袖一挥,把这活给了柳飞叶,柳飞叶是羽朝的人,自然为羽朝的小公主忙前忙后。 阳无尘那阵子也在地宫里,他脾性古怪,因为中过热毒,头发是诡异的橘红色,皮肤上布满了奇怪的橘红色和黑色纹路,这毒发的时候怕光,所以他就一直住在地宫里。 因为样貌不太好,其他试药的小女孩们都怕他,只有江雨眠有事没事经常溜到他放药书的屋子里转一转。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皮肤白的像幽灵,因为剧毒侵入肺腑,眼睛的颜色不知怎么也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浅琥珀色变成了剔透的紫色。 那双大大的眼睛像两颗紫葡萄,地宫的烛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配上她与年纪极不相符的冷漠表情,看上去还有点渗人。 不是一个五岁小女孩应该有的表情。 阳无尘和地宫里的弟子们不怎么约束这些药童,药人的寿命都很短,基本活不过长,像江雨眠这种眼睛都变了颜色的药人,更是活不过十二岁。 因为她实在长得玲珑剔透玉雪可爱,药宫宫主戚海棠也很喜欢她,她和阳无尘一样,时不时给她带点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 江雨眠不止眼睛变了颜色,她七岁那年突然晕倒,戚海棠使用刺血术为她医治时,发现她的血液也因为各种剧毒变成了紫色。 戚海棠急忙找到阳无尘:“再养几年,等这血变成黑色,说不定就是千年难求的毒太岁了!” 太岁——又名肉灵芝。 根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太岁可食用,入药。 至于毒太岁,就是人形的肉灵芝,因为带着剧毒,所以叫毒太岁。把毒太岁投入药鼎,去发剥皮,五脏六腑连着四肢骨骼一起碾碎,混着血与骨的肉泥就成了一味珍惜无比的奇药。 毒太岁是毒药,也是补药。 只需一点点,就可以顷刻间毒死一头大象,也可以和其他珍稀药材搭配,练就一味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十全大补丸。 这可是比千年肉灵芝更加珍贵的东西,只在很古老久远的医书中有过记载,是历代神医梦寐以求的神药。 正因如此,连月扶疏都被惊动,屈尊降贵地来到了地宫里。 这些年,阳无尘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哭过,骂过,闹过,最后那些激烈的情绪在她紫色的眼睛中逐渐凝实,变成了一种近乎无情的漠然。 她一直喜欢来地宫里看医书,那些医书看完了一本又一本,有些书放的太高,她小小的个头够不到。 阳无尘还特地在书房里放了一个木梯子,见她年纪小看书不方便,阳无尘还给她做了一把小椅子放在旁边,江雨眠一看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阳无尘也会好奇,“小太岁,你能看得懂么?” 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稚嫩的声音透着股恹恹的情绪,“能看懂。” 阳无尘很惊奇,脸上橘黑相间的花纹都因为惊讶而张开了。 他怪笑了几声:“小太岁,看得懂是一回事,亲自动手治病又是另一回事,杀人容易医人难。” 江雨眠把书合上,“那我试试,反正我无聊。” 阳无尘摸着胡子:“行,那就试试,看你能试出什么来。” 阳无尘有很多药鼎,这些药鼎或大或小,最小只有巴掌大,最大的能装上百人。 阳无尘最常用的那口药鼎能装下一人有余,金色的鼎下面堆着木柴,两条漆黑的小蛇绕着鼎爬来爬去。 阳无尘给江雨眠拿了一口青铜小鼎,比女童用的洗脸盆大上一点。 他把小鼎架在铁架上,拿着火折子把底下的木柴点燃,开始热鼎。 一旁是放着药材的架子,江雨眠挑拣了一会,拿着几味药走了过来。阳无尘看着她捣腾,时不时念叨两句。 “双尾毒蝎,九转毒蟾,人面花,鹤顶蜘蛛,干草,陈皮,半枝莲,生姜,芥末,鸡蛋清,半斤白砂糖......” 阳无尘疑惑:“你放这么多糖作甚?” 江雨眠皱眉:“你练得那些毒丸难吃死了。” 阳无尘面色微微尴尬,看着江雨眠把这些东西依次放入鼎里开始熬炼。 第一次跟着阳无尘配药炼药,江雨眠成功炼出了常吃的毒丸,因为放了半斤白糖,吃起来很甜很甜。 阳无尘惊讶极了,他原本只是看着小孩胡闹,也不指望一个七岁的孩童能炼出什么东西来。 正震惊的时候,站在椅子上的江雨眠正把白糖碾碎,往毒丸上裹糖霜。 碧海潮生的神通数不胜数,随便一个弟子放出去都是世间难寻的神医。然而能在七岁炼出一味完整毒药的孩童仍是少之又少,他不禁哑然,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这小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不过嘛,那些书倒也没白看。” 药鼎里还残存了一些药渣,阳无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药鼎,打开盖子抖出两条血红色的虫子。 那两条血红色的虫子在那堆黑漆漆的药渣上蠕动,不一会就把毒药吃了个精光。 稚嫩的童声在炼药房里响起,“这是什么?” 阳无尘一转头,就见小女孩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一条穿插着浅紫色发带编成的辫子垂在脑后,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鼎里的虫子。 阳无尘又怪笑了两声:“火蚕,喂得胖胖的再给你吃,等你吃了这两条火蚕还不死,就是真正的小太岁了。” 江雨眠十岁那年,其中一条火蚕配着其他罕见毒物被阳无尘一起炖了,历经四十九天,药性被完全熬炼出来,炖出了一碗奶白色的汤。 喝下这碗汤的第二天,江雨眠的血变成了极深极深的紫色,已经无限接近黑色。和她一起来地宫的女孩们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坐在天窗下等光来的女孩最后只剩下她和一个叫小瓷的女娃娃。 第二条火蚕被炖汤后,江雨眠成为了真正的小太岁,那个叫小瓷的女娃娃也死去了。 与此同时,她也成为了月扶疏的第五位弟子。 那高贵冷淡的月扶疏,那如谪仙般白衣飘飘的神秘医仙,恍若苍穹上的一轮冷月。他对她悉心教导,关怀备至,宠爱至极,将他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阳无尘没说小太岁这个称呼的由来,这是碧海潮生的机密,他只捡了些不要紧的事同她们说了,姚蓉蓉听得专注,商枝和闻人听雪听得五味杂陈。 姚蓉蓉说道:“她如今地位尊崇,碧海潮生的所有人见了她都要行礼问候,从前受的苦也值了。” 阳无尘听了只能苦笑,不知道若是江雨眠听了姚蓉蓉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那小丫头确实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卑微的、在地宫里哭哑了嗓子都没人理会的小可怜了。 她得天独厚。 她天赋异禀。 她享尽偏爱。 13 碧海潮生13 江雨眠回到仙居殿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已经被细雨淋湿了。 仙居殿是是按照她的起居习惯布置的,古代没有玻璃,江雨眠嫌弃室内采光不好,所以仙居殿四面有窗,用极薄的月影纱做了窗纸,这种月影纱价值千金,是皇室的贡品,只有后宫最得宠的妃子才能分得一匹月影纱裁成衣裙。 摆着罗汉床的地方有个双层立地花窗,一层是推拉花窗,江雨眠看了好多图纸,最终选了偕隐双山方形纹窗棂,推开这道花窗,后面是一道圆形空窗,空窗边缘处弄一掌高的祥云窗棂做点缀,看上去不至于太单调空旷。 窗外种着粉玉兰,天气暖和的时候,江雨眠经常躺在罗汉床上看书,累了一抬眼就是满目芳华,若是风大了,她就把推拉花窗关上,再透过窗棂去看玉兰。 床帐前用一个白玉象牙屏风与其他地方隔开了,江雨眠绕到屏风后面,透着淡粉的雪白指尖解开了腰带上的玉扣。 衣衫一件件落地,像一堆雪堆在她的脚背上。 月扶疏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时,江雨眠正背对着屏风脱肚兜,古代的肚兜只有一条细细的带子在后背系着,若有若无地贴着少女不堪一握的腰肢。 屏风是用白玉和极其珍贵雪蚕丝制成,雪蚕丝织成的纱很薄很薄,就像一片朦胧的白雾。 薄雾后面的少女已经将手臂绕到背后去解肚兜的带子了,单薄纤瘦的脊背完全赤|裸着的,几缕被细雨打湿的发丝正黏在她雪白的肩头上。 窗子半开着,细雨透过窗扉洒落进来,窗前的一盆山茶花结了一个柔柔的白色小花苞,在微风细雨中轻轻颤动。 悬在少女背后的白色肚兜带子已经被纤长的手指解开了,像片云朵似的轻盈落地。 屏风后的江雨眠撩起被细雨打湿的发丝,正要脱下白色云纹曳地裙,屏风后却突然响起一声轻咳,提醒她有人来了。 她捂着胸口转过身,隔着屏风与那她那谪仙似的师尊对望。 透过薄雾似的雪蚕纱屏风看东西,入眼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犹如雾里看花。 从窗外传来的细雨声中,一道雪白身影立在那,姿容绝滟,青丝如墨,气韵高洁如皓雪一般。 歹毒的心肠,绝世的姿容,这就是医仙月扶疏。 江雨眠看见他谪仙般的师尊别过头,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扔过来。 一阵风声过后,雪白的大氅挂在屏风上垂落下来,将后面裸露着上半身的少女遮挡的严严实实。 江雨眠扯下大氅披在身上,随意地拢了拢,穿着来不及换下的湿透鞋袜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少女的羞赧,淋雨后的脸有种霜雪般的色泽,看得人倒吸冷气。 她懒洋洋地站在屏风旁说道:“师尊怎么来了?” 月扶疏背对着她,站在小轩窗前低头看着那朵被雨淋湿的白色花苞。 好半晌,他才将目光从那朵花苞上收回,依然背对着江雨眠,问道:“今天怎么去丹场了?” 江雨眠笑了一声,“怎么?我现在连丹场都不能去了?” 她说话一直阴阳怪气夹枪带棒,永远都不学乖,永远对书中这位男主一号、碧海潮生的医仙岛主兼金月王朝的皇太子不够尊敬。 经年的相处,月扶疏被这朵亲手养大的玫瑰扎了无数次,早已习惯了她这全身带刺的桀骜性格,被顶撞了也不动气,依然声若清泉和风细雨地问道:“什么时候,你也会像小女孩一样争风吃醋了?” 江雨眠扯了扯嘴角,“我本来就是一个小女孩啊,师尊你年纪大了,不懂我的。” 月扶疏终于转过身,一双漆黑的眼眸看向倚着屏风的江雨眠。 没了屏风的遮掩,那种不属于凡尘俗世的美貌蛮横地闯入他的眼帘,无论看过多少次,依旧会让人心头一颤。 江雨眠头发湿漉漉的,睫毛也湿漉漉的,脸上的雨水没有擦干,额头和鬓边的发丝贴在潮湿的肌肤上,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白鸟。 月扶疏说道:“就这么讨厌羽落清?” 江雨眠瞥他一眼,眼神冷冷的,“你要偏心她了么,既然如此,你直接把我炖了喂给她吧,正好和她做一对长生不老的神仙眷侣。” 气氛又凝滞下来,江雨眠面色冰冷,一身冲天戾气。 僵持半晌,月扶疏只好说道:“一年前你说想与其他弟子一同上课,我便开始在丹心阁授课,你听了几次后就日日不来,首席的位子一直空着,如今却为了一个最末等的席位踏出广寒宫,还动用了冰魄流萤。” 江雨眠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师尊,你别忘了我是如何来到碧海潮生的,若不是羽落清,我也不会成为试药的药童。” 月扶疏听她这么说,不禁微微摇头,像是长者看幼童那样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的恨意真是毫无来由,你难道不觉得,来到碧海潮生是你此生最大的幸运和机缘么?” 江雨眠觉得这话简直是荒谬极了,冷笑道:“哈,机缘,你是这么以为的?” 月扶疏说道:“一个只用二十两白银就能卖掉自己女儿的父母,你留在那里只会过着地狱一样的生活,还能比现在更好吗。” 江雨眠愣了愣。 望着少女怔愣的神色,月扶疏的语调慢慢的,像一把割肉的钝刀子。 “几亩薄田,一间草屋,一年赚得碎银几两,连你的一片裙角都买不到,待你十二三岁,便将你潦草嫁人,此后夙兴夜寐,每日耕作纺织操持家务,白日里还要孝敬公婆,晚上又要侍候夫君。” “稍好一点,成了富贵人家的妾,也是随意买卖的玩意,或者被父母卖到春楼,以你的姿容,必定会艳压群芳,恩客不绝。” 月扶疏就是这样,长了张神明的脸,说尽了恶毒的话。 他来碧海潮生做医仙,并不是怀着一颗普度众生的心,也不是想做避世的隐者,而是想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生生世世,永世为王。 月扶疏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叹息道:“眠儿,你的苦难并不是因为羽朝的小公主,你这样卑贱的出身,从你降临到人世那一刻,就已经身在地狱之中。” “而我,将你从地狱里拯救出来,让一只蝼蚁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女,我给你荣华富贵,对你予取予求,换成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对我感恩戴德,将我奉若神明。” “所以,你的恨从哪里来?” 月扶疏最大的特点就是坏而不自知。 江雨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都快被他气笑了:“你没搞错吧,你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想让我将你奉若神明?你把因果关系搞反了吧?” 她拢着大氅看着他:“该对我感恩戴德的人是你,应该将我奉若神明的人也是你,没有我,你的长生梦就像天上的泡沫,都不用动手戳,风一吹就散了。” 那双眼眸目光锋利,犹如淬了剧毒的银针,江雨眠笑了笑:“抛开这些不谈,难道出身卑贱就连恨的权力都没有了么,你以为你是谁?外界的恭维听多了,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可以掌管人七情六欲的的神仙吧?”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月扶疏。 江雨眠神色讥诮看着他,她眉宇间一直有一种月扶疏看不懂的神色,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东西,眼底总凝着一层霜,从月扶疏遇见她开始,这层霜越凝越重,从来没有融化过。 她刚来仙居殿时只有七岁,十岁那年成为小太岁后便同他一起长住仙居殿,很懂怎么讨好他。 她讨得他的欢心,享用着他的偏爱,又趁他松懈时一次次逃跑,又被他一次次捉回来,从此之后江雨眠就撕掉了伪装,变得牙尖嘴利,寡性薄情。 明明是个弱不胜衣的小姑娘,性格却这么倔强强硬。 月扶疏见她身姿纤弱,比窗前那朵在细雨中颤抖的白色小花苞还要脆弱几分,心肠到底软了一下,神色温和地说道:“你从小在碧海潮生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总是想逃,以为那是一片世外桃源,却不知道那是通向深渊的入口。” 他这话骗骗无知少女,也许会有人信。 江雨眠说道:“我有过正常的生活,我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有多好,我曾经拥有的东西是你无法想象的,比你给我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月扶疏又笑了,他的笑容里有权势滔天者对自己的绝对自信,有些好笑地说道:“眠儿,你又生气了,你一生气就总是说些胡话。” 月扶疏心中可没有自由和平等。 江雨眠知道,她的一些话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还是些异想天开的笑话。 月扶疏笑她幼稚。 她笑月扶疏狭隘。 夏虫不可语冰,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女和位于封建王权权力顶峰的男主自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无论说些什么东西,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月扶疏离开时说道:“把你屋中的那扇屏风换掉。” 江雨眠:“为什么要换?” 月扶疏说道:“遮不住什么。” 江雨眠看着他:“我又需要遮什么,我身上哪一处你没见过?” 江雨眠想起扔到屏风上的大氅,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惊奇地说道:“看来你终于意识到我不仅是一味药,还是一个正当妙龄的青春少女了。” 不仅是一个正当妙龄的青春少女,还是一个十分美丽、身姿窈窕、性格泼辣、令人头疼的青春少女。 月扶疏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想回头看她一眼。 短暂的停顿后,他终究是没有回头,迈着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14 碧海潮生14 姚蓉蓉往手上贴了一剂清热解毒的膏药,玉笙居位置偏僻,一直没什么人来,夏季里屋子闷热,三个人索性在凉亭里坐下闲聊。 凉亭位于小湖中央,闻人听雪带着□□,抱着手里的剑坐在凉亭里看水面上的鸳鸯戏水。 自从羽落清的暗卫廿九出现后,闻人听雪终于换掉了那身辨识度极高的粗布白衣,穿上了姚蓉蓉送她的一套粉色衣裙。 她脸上还带着□□,样貌普普通通,但她常年练剑身段极好,换上一身粉裙后,姚蓉蓉都看呆了。 商枝还是那副打扮,头戴白玉环抹额,穿着一身黑色男装,手里拿着一只古朴的竹笛耍来耍去。 羽落清在小太岁那里吃瘪,这让姚蓉蓉很是高兴,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说道:“你们知道吗,当我转头看见她的那一刻,所有东西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眼里,脑子里只剩下那张脸。” 闻人听雪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也是。” 商枝也心有余悸地点了下头:“我也一样,美得我头皮发麻,你师尊天天对着这么个小仙女,他脑子里就不会冒出点什么想法吗?” 姚蓉蓉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往前挪了挪身下的圆凳,这才把脑袋凑近她们,小声说道:“我也想过,但是你们两个知道的,我是个尊师重道的徒弟!” 尊师重道也抵不住人们热爱吃瓜的天性。 要放在没穿越之前,她们这两个看破文的破看文的估计已经脑补出一篇霸总圈养金丝雀的强娶豪夺文,或者是充满禁忌感和背德感的清冷师徒恋。 穿书之后,她们都变得现实了,书中的世界太残酷了 ,任何满是黄色废料的思想都会怦然坠地。 她们两个的问题姚蓉蓉解不了,阳无尘也无可奈何,月扶疏就别想了,闻人听雪身上那种世代相传的蛊虫还是碧海潮生亲自研发的呢,找他就是找死。 眼下只有小太岁有可能争取。 姚蓉蓉叹息:“见她可不容易,你得想法子让她来见你。” 闻人听雪苦笑:“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姚蓉蓉回忆道:“有一次我的风筝断了线,不知怎么飘到她那去了,她拿着风筝来了梨花苑找我,我觉得她一个人待在仙居殿也怪可怜的,就把风筝送了她。” “还有一次,那天太阳都落山了,她突然出现在梨花苑说想折几枝梨花,又与我闲聊了一会。” 商枝说道:“你们聊了什么?” 姚蓉蓉说道:“先是聊了一些关于刺血术的心得,又问我有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我说我没有,玄武巨船太颠簸,我从来只是坐着玩。”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个月后,突然传来她逃跑的消息,碧海潮生人仰马翻,师尊更是动了雷霆之怒,让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捉回来。” “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天天都有人搜查我们的房间,各个角落都不放过,就连我以前住的梨花苑也被搜了好多次。” 姚蓉蓉眼神有点难过:“那次我也被罚了,因为是我把玄武登岸的日期告诉她的,半年后,她又来找了我一次,什么也没说,送了我一匣子首饰就走了。” 她拄着下巴,很不理解,“来碧海潮生的人都说我们这里是世外桃源,她为什么总想到外面去呢?” 姚蓉蓉的眼珠心虚地转了一圈,更加小声地说道:“我虽然没有离开过碧海潮生,但外面的话本子还是看过许多的,我也曾想过,是不是我师尊见她天人之姿,所以动了妄念,于是就强迫了她,她不肯屈就,于是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闻人听雪一口茶喷了出来。 商枝也被呛住,连连咳嗽。 是哪个穿越者写得话本子啊,都开始荼毒异世界少女了! 咳嗽了好一会,商枝接过闻人听雪递过来的手帕擦擦嘴,想了想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让她出来见我。” 商枝的办法很简单,她直接拿着赶尸用的笛子去广寒宫附近吹倩女幽魂。 古代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再宅的人也不能一个月不出门。 另一边,闻人听雪两头准备,让姚蓉蓉给小太岁送当下时兴的话本子。 送进广寒宫的东西都有人检查,夹带小纸条根本不可能,闻人听雪想了想,大笔一挥在书的扉页里写下了一行大字:重生后我成了帝王们的掌心娇宠。 只要是穿书者或者穿越者,一定能明白闻人听雪的意思。 第七天的傍晚,广寒宫里走出来一个婀娜倩影,一只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另一只手拿着本话本子,安静地站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看着商枝吹奏。 夕阳的余晖也格外偏爱这个过分美丽的女孩,金光灿灿,容颜如仙,仿佛下一秒就要远离尘世羽化飞升。 商枝放下笛子,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你猜猜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江雨眠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不用试探了,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穿书者。” 江雨眠那双紫色的眼睛看着她,“说吧,找我做什么?” 商枝说道:“你知道书中的男主四号是个艳鬼吧?” “艳鬼绛卿,名剑浮光,具有勾魂夺魄之姿,惊鬼泣神之剑,他本是百年前的绝世天骄,死后百年突然诈尸,羽落清的手下逼我下墓去找那把浮光剑,一番打斗后我种了他的尸毒,如果再不解毒,我的时间就不多了。” 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说完就撸起袖子,露出了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臂,“我是来求医的,这种尸毒你能解么?” 江雨眠对着她的手臂看了一会,半晌后慢悠悠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解毒,就凭你是穿书者?” 有些时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有时候见老乡,老乡能坑死你。 穿书之前她们是象牙塔中的少女,穿书之后她们活在一片危险的丛林里,有时候是猎物,有时候是猎人。 商枝说道:“你不想离开碧海潮生吗?” 江雨眠的目光望向远处斜阳,淡淡说道:“说的好像你能带我离开似的。” 商枝又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带你离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有你的长处,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齐心协力共同筹谋,未必不能成功。” 远处的斜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江雨眠态度冷淡,把手中的话本子递给商枝,声音透着股心灰意冷的意味:“想要成功离开碧海潮生,起码有三名天人境的高手,否则离岛之事无一丝可能。” “你那位练剑的朋友是地鬼境巅峰,离天人境还差得远,你虽然与艳鬼有一战之力,但也不是天人境的高手。” 商枝急忙说道:“我那位朋友天赋绝世,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会到达天人境,我也一样。” 江雨眠冷嗤一声:“时间?” 她看向手里的那枝桃花,幽幽说道:“开这种空头支票很没意思。” 商枝继续尝试说服她:“但你没有盟友不是么,你在碧海潮生孤立无援,我不知道月扶疏为什么对你这么紧张,但是这种男人不可能恋爱脑,也不会和你搞什么师徒虐恋,你又曾经尝试离岛,所以我猜测,你身上一定有他图谋的东西,而一旦他从你身上得到这种东西,你的下场一定会相当凄惨。” 她看见江雨眠的睫毛颤了一下,这点微小的反应没能逃过商枝的眼睛,她继续添了把火:“我没有看过原著,不知道你在其中担当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我也不用猜,没穿成主角还和主角阵营对立的,那基本都是炮灰。” “炮灰的方式各有不同,结局都是殊途同同归,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好的盟友,不如考虑一下我们。” 太阳落山了,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笼罩在仙女身上的金色圣光也熄灭了,江雨眠的脸上恍若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她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带着一股森森鬼气,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幽魂。 沉默许久,她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那枝桃花,开口说道:“我会把这枝桃花放在我的床头瓷瓶里,明日太阳落山之前你若能在仙居殿找到这枝桃花亲手交给我,我就会考虑你的提议。” 真是一个棘手的考验。 她正用这个考验来衡量她们是否具有与她结盟的资格。 江雨眠拿着花枝走远了。 回到玉笙居,将今天的事和闻人听雪一说,闻人听雪微微变了脸色。 广寒宫守卫森严,而仙居殿作为月扶疏和江雨眠的住所,更是有两名天人境的暗中护卫。 闻人听雪拿着剑在走来走去,一脸正色:“你身上的毒不能等,既然有希望,就要尽力试试。” 她提着剑就要往外走,商枝急忙拉住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还没到天人境呢,况且你内伤严重,实力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 闻人听雪叹了一声:“不成功便成仁,何况我身上有蛊虫,若是一直没解药也活不了多久了。” 与其在蛊虫的噬咬下痛苦死去,还不如豁出性命给商枝挣个机会。 商枝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雪,别这么悲观,就算是镶边女炮灰,我们也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就算我们不是主角,不是被命运偏爱的人,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机缘和小幸运啊。” 闻人听雪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止不住了,一颗泪珠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砸在她手中的细雪剑上。 “商枝,我一直觉得,能在这个世界与你重逢,就是我最大的机缘和幸运了。” 15 碧海潮生15 江雨眠找了个甜白釉长颈瓷瓶,把手中那枝桃花插了进去。 她换了身衣裳,穿着一件轻薄的裙子坐在床上,看着瓷瓶里的桃花发呆。 那个戴着玉环抹额长相俊美的女生有点过于自信了,江雨眠其实能理解她的这种自信。 现代人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武学知识很匮乏,穿书之后学了点轻功能在天空上飞来飞去,就以为自己很有本领了。 那个女孩太轻视月扶疏了。 江雨眠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如果三年之后还是不能离开碧海潮生,她会逐渐失去意识,变成真正的毒太岁,然后被月扶疏扔进丹炉,或是被人分而食之。 灯花突然摇晃了一下,一个声音在江雨眠背后响起:“怎么就点一支蜡烛?” 一阵朦胧清冷的月桂香气幽幽传来,江雨眠的鼻子动了动,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拿了我的月桂香包?” 江雨眠小时候和外婆一起住,外婆家在乡下,街道两旁种满了桂花树,每当桂花盛开的时候,桂花香会都会随着风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味道太美好了,江雨眠睡觉的时候都舍不得关窗,她闻着桂香入睡,整个童年都是桂花的香气。 深秋的时候,外婆会将桂花风干,用废弃的蚊帐做成香袋挂在她的窗前,有时候一开窗,秋夜的寒意伴着幽幽的桂花香飘满整个屋子,她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目光掠过院子,去看门前的月光下的桂树,有时候没有月亮,她就一颗一颗数着天上的星星。 穿书之后,“家”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了。 江雨眠离家上大学的时候,在微博上看过一句话。 往往无助的时候,脑子里就蹦出一句“想回家”,但又好像不是真的、现实中真正的家,而是一个臆想中安全的自在的,没有痛苦和烦恼的地方,可能是一个场景,可能是一种情绪,也可能是一种气味和触觉。 刚做好的月桂香包,还来得及挂在窗子前就被月扶疏堂而皇之的拿走了。 江雨眠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干脆拿着烛台朝着月扶疏狠狠扔过去。 月扶疏稳稳地接住了烛台,上面的蜡烛却摔在地上,火苗闪烁了两下就熄灭了,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幽幽月光从窗子那洒进来。 室内静默了片刻,月扶疏说道:“不就是一点小心思又被我发现了么,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怒。” “什么小心思?”江雨眠开口问道。 月扶疏没答她的话,带着一身月桂香气绕过屏风躺在床榻上,声音柔和:“小太岁,你该歇息了。” 江雨眠闭上眼,最终还是绕过屏风躺在床榻上。 倒不是他们师徒二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江雨眠对于月扶疏而言,只是一味世间仅此一株的稀世奇药。 他恨不得日夜守护,不叫这株稀世奇珍离他半步。 两人同床共枕有七年了,江雨眠十岁那年从地宫出来后就一直跟他睡在一张床榻上,十四岁那年来了葵水,她剧痛难忍无法起身,是月扶疏帮她换的月事带。 都说医者眼中无男女,江雨眠也知道她在月扶疏眼中算不上“人”,可这并不妨碍月扶疏在江雨眠眼中是个实实在在的变态。 每晚和变态同床共枕,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桂花的香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气冷的时候,桂花香清新冷冽,天气一暖味道就变得暖洋洋甜滋滋的。 而这桂花香到了月扶疏身上,就变成了广寒宫里的月桂树,不仅冷冽,还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味道。 从月扶疏身上飘出来的桂花香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江雨眠躺在软枕上望着地上的月光,脑子里全都是儿时背过的古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月光中,瓷瓶里的那枝桃花已经有些萎靡了,她这才想起白天事多,她忘记在瓷瓶中放水了,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榻的另一侧传来月扶疏的声音:“怎么下床了?” 江雨眠说道:“去找水。” 她穿着贴身的白绸裙子,踩着一地月光走到屏风后面,月扶疏从床榻上侧过身,凝视着那道映在屏风上的少女的影子。 一阵轻风吹过,几片花瓣伴着风被吹进屋里来。 少女束着发丝的轻纱发带和垂落在身前的衣袖也随着风摇曳起来。 风影轻飞,花发摇林春未知。 妄念随心,咫尺长生不老梦。 月扶疏的视线牢牢地追随着她,他看着那道纤弱身影由虚转实,好似朦胧的梦有了实体,少女又踏着一地月光朝他走过来,拿着白玉茶壶往床头小柜上的细长瓷瓶里倒水。 他这才看见那长颈瓷瓶里摆着一枝桃花,也像少女的身姿一样纤纤弱弱,好不可怜。 “怎么不多折几枝?” 江雨眠意兴阑珊地说道:“折那么多干什么,挤在一起闹哄哄的。” 她刚要脱了鞋子上塌,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乍一听到这么大动静,倒把江雨眠吓了一跳,她愣了一瞬,若有所感地看了眼瓷瓶的桃花。 月扶疏也从床榻上坐起来,第一时间将江雨眠护在怀里,看向小轩窗的方向,皱着眉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轩窗外突然多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属下遵命。” 他的手揽住了江雨眠的肩膀,以一种保护者和占有者的姿态,将江雨眠牢牢地圈尽他的怀里。 江雨眠皱着眉头,试图拿开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味药材,可我到底也是个女子。” 月扶疏看她一眼,用非常低非常轻的声音说道:“如果你有世间唯一一颗长生不老药,你也会每时每刻都将它捧在手心里,一刻也不敢离身。” 江雨眠从他臂弯里挣脱开,“既然不让我离开你身边,那就一起出去看看吧,我也好奇是怎么回事。” 月扶疏欣然应允。 江雨眠换好衣服,跟着月扶疏离开了仙居殿,离开仙居殿没多久,便闻到了一股恶臭,熏得人头昏脑胀,几欲作呕。 江雨眠用袖子遮住鼻子,月扶疏也拿出一方丝帕捂住口鼻。 江雨眠硬是要去看看怎么回事,月扶疏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也只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 走到一处水榭时,方才探查消息的暗卫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跪在地上说道:“启禀岛主,是百花堂的茅厕炸了。” 广寒宫的宫殿有很多,仙居殿是月扶疏的日常住所,百花堂则是专门种植各种珍稀药草的地方。 百花堂的人手最多,想要药草长得好,施肥的肥料不能少,古代可没什么化肥,肥料都是由各种动物的粪便或者人类的粪便发酵成的。 所以这里百花堂的茅房,格外大。 粪坑一炸,五谷轮回之味漫天都是,还顺着风飘到仙居殿,味道十分炸裂,就连月扶疏的贴身暗卫飘羽也开始闭气。 月扶疏问江雨眠:“你还要往前走吗?” 江雨眠捂着鼻子摇头,想起和商枝的约定,她闷声说道:“那也别回仙居殿了,去找个没味道的地方吧。” 月扶疏也正有此意,于是带着江雨眠离开广寒宫,去了悬崖边的一个亭子里。 这亭子是他看日落日出用的,建造得十分豪华,四周有雪白纱幔,长度垂地,边角坠着装满防虫草药的银熏球,既可以增加重量不让沙幔被风吹走,又可以防蚊防虫。 崖边风大,垂下的纱幔正好挡风,亭子中央摆了一盘棋,江雨眠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意兴阑珊地坐在亭子里的贵妃榻上,透过纱幔去看天上的星子。 过了一会,有两个模样俏丽的侍女送来了一床被褥和一个软枕,在贵妃榻上将这些铺好就告退了。 江雨眠脱下鞋袜,抱着被子一角躺在贵妃榻上,她心中有事,躺了一会还是没有睡意,就翻身从贵妃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医术翻看起来。 书中世界里的古人虽然不缠足,但脚也是女子极为私密的部位,身为现代人的江雨眠却没这个意识,每到夏天就不想穿袜子。 她在地宫那些年已经练出了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不用点蜡烛,倚着贵妃榻翻看着手里的书,她身上穿着件白色小褂,一双脚踩在藕粉色的丝绸被面上,月扶疏的目光在她雪白的脚背上顿了顿,继而又迅速移开,在棋盘上独自对弈。 这一晚很快过去了,天蒙蒙亮时江雨眠在贵妃榻上醒来,静候在外的侍女们端上洗漱的热水和早膳,月扶疏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江雨眠吃了口银丝卷,“夜里有点冷。” 月扶疏笑了:“你总踹被子,刚给你盖好,你就又踹下去。” 江雨眠问他:“你在和我邀功吗?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奖赏你的。” 月扶疏神色无奈。 用完早膳,两人回到了广寒宫,风中仍有飘散的恶臭,江雨眠捂着鼻子走进仙居殿,发现长颈瓷瓶里的那枝桃花不见了。 16 碧海潮生16 江雨眠承认她确实放水了,她让月扶疏带着她离开仙居殿,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天人境暗卫自然也随着他们一同离开。没有那些高手暗中守卫的仙居殿,潜入进来确实容易一些,这样才能达成目的。 那个叫商枝的女生虽然天真了的一点,但确实有些本事。 江雨眠将长颈瓷瓶里的水倒了出去,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洗漱完毕又换了身衣裳后出了广寒宫,坐在树下的青石上等人。 身为长生不老药中的一味主药,江雨眠对月扶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身边原本是有八个侍女的,但是现代社会的人,有些东西和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江雨眠不用丫鬟,不喜欢人随身侍候,就算来到这里多时,也依旧不习惯封建社会那一套的主仆规矩。 月扶疏只当她出身贫微,习惯事事亲力亲为,便将那八个侍女放在仙居殿打理她的饮食起居。 所以平时走动,她身边只有两个天人境的高中暗中护卫,如果没有需要,这两个人从来不会出现在别人面前。 看过原著的江雨眠知道,即使书中世界广阔无边,天人境的高手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碧海逃生的天人镜高手起码有十人左右,分别镇守在碧海潮生的不同方位。 想要顺利逃出碧海逃生,起码要摆脱身边的两个天人境高手。 凡是江雨眠出现的地方,以她为半径的五百米范围内,都是两位天人境高手的监控领域。 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离她太近,所以和别人的说话声以及说话的内容是什么,他们是不知道的,这也给了江雨眠喘息的空间。 树荫凉爽,青石温热,暖风习习,熏然欲醉。 江雨眠躺在青石上,抬起一只手半挡住眼睛,眯着眼眸看着从枝叶间隙里洒下来的阳光。 树影斑驳,远处的枝条簇拥在一起,像一面密不透风的高高绿墙。 商枝从一堆枝条中挤出来,脸上带笑,手中拿了一枝桃花。 她步伐轻快地走到江雨眠身前时,还特地把那只桃花放在江雨眠眼前晃了晃。 躺在青石上江雨眠起身,问道:“你是怎么潜入进去的,说来听听。” 商枝坐在青石另一边,笑道:“广寒宫的高手善于察觉生人气息,我虽然不是天人境高手,但我所修鬼道秘术,最善隐匿自身气息,再加上尸毒掠夺体内生气,活人的气息本就剩的很少了。” 江雨眠耐心听她讲完,才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藏在哪里进去的?” 商枝笑容一滞,抖了抖手里的桃花,“哈哈,这个就不要问了嘛,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江雨眠摇着手里的团扇,“让我猜猜,往常进入广寒宫的,要么是运送食物的人,要么是运送药物的人,还有一种是运送肥料的人。” “广寒宫有些药材,只能在动物的粪便和尸体中才能长得好,你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商枝就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钻到粪桶里!我只是躲到了运送肥料的马车下面,像只壁虎似的贴在马车底下进了广寒宫!” “那百花堂的茅厕又是怎么回事?” 商枝抹了把脸:“我本想放把火制造混乱来出声东击西,然后趁乱潜入仙居殿偷走这枝桃花,后来打量了一圈百花堂的茅房,这才发现这块的茅房密闭性极好,通风很差,粪便堆积在一起很容易产生沼气,就随手扔了个火柴棍进去。” 她摊开手,一脸无辜的神色:“然后它就炸了。” 江雨眠打量了她一会,觉得她靠谱又不靠谱,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思量。 商枝见她神色犹豫,赶紧拍拍胸脯,豪言壮语一通输出:“我今年才二十岁,就已经步入地鬼境,放眼整本小说,我都是凤毛麟角的天才,鬼道秘术冷门且小众,不像那帮学剑道的遍地都是,专业对口,稀缺性高,难替代。” 她滔滔不绝:“只要你治好我和阿雪的伤,我就把我毕生所学传授予你,尤其是鬼道秘术的至高心法《万年老鳖龟息术》。” 江雨眠抬眼:“你把这名字再说一遍?” 商枝搓搓手:“名字是难听了点儿,但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它就跟咱们的国货品牌一样,虽然卖相和名字不怎么样,但它有一种朴素的地气之美,而且格外实用,只要你练了这门心法,就可以完美敛去自身气息,即有天人境的高手在你身侧,也察觉不到你的半点存在!” 她开始举例说明:“当年我靠这门心法,在墓穴中阴暗爬行,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粽子的嘶吼追杀,哪怕是天人境的艳鬼粽子,我也毫不畏惧!” 江雨眠托腮:“如果你真的毫不畏惧,那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商枝哽住,“那不是这门秘术的错,那是我的错,是我那颗总是跳动的色心犯的错,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有一天我们逃跑,学会这门秘术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而且我还买一赠一,买个修炼鬼道秘术的天才,还赠一个修炼无情剑道的天才,她和我同样年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地鬼境巅峰,放眼整本书,她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江雨眠:“......” 商枝声情并茂:“她的剑,是流风回雪,是极夜流光,是白虹贯日,是锋不可挡,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千万人吾往矣,只要再给她几年,她的名将传遍整个江湖,这书中的地,再埋不了她的心,这书中的天,再遮不住她的眼,她将所向披靡,整个江湖的人都将吟诵着她的名字!” 她自豪地说道:“没错,这个人就是我的此生挚友,闻人听雪!” 江雨眠冷笑一声:“她爸妈可真喜欢古龙啊,怎么不叫闻人吹雪。” 商枝摇头:“不是,她复姓闻人,她爸叫闻人语,她妈叫李雪,一开始她爸打算让她叫闻人爱雪,她妈嫌弃这名字土,改成了闻人听雪。” 江雨眠沉默了。 商枝适时打起亲情牌:“你这个名字也很有诗意啊,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你爸妈起给你起名字的时候,一定看了不少古诗吧,唉,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江雨眠依旧沉默着,她眼眸低垂着,山茶花似的柔白脸颊上是轻轻晃动的树影。 她这个表情,不用说商枝也知道。 她想家了。 因为闻人听雪想家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商枝想家的时候从来不照镜子,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表情什么样,想来也和她们差不多吧。 她在心中苦笑一声,换了个严肃正经的表情:“说真的,我不知道穿书的人一共有多少,但肯定不止我们几个,凡是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做了太多曾经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江雨眠露出一个微笑:“你成功说服我了,我会找时间见一见你的那位朋友。” 她一个纵身,像只轻盈的白鸟,从无边的绿木之中飞向远处。 商枝傻眼:“这就走了?小仙女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第二天清晨,朝阳刚刚升起,地处偏远的玉笙居来了一位客人。 江雨眠坐在湖心亭里喝茶,一同坐在旁边的有商枝、闻人听雪和姚蓉蓉。 每次小太岁一出现,现场的气氛往往会很紧绷,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有一些奇妙的气场,可以使空气不流动,并在周围筑起到一道无形的屏障。 姚蓉蓉的侍女端上了一些茶果点心,她要去丹宫和阳无尘学丹药,吃了两块点心就带着一箱子药材离开了。 于是玉笙居的湖心亭里就剩下她们三人。 江雨眠看了眼闻人听雪,又看了眼商枝,瞬间看出这是一对I与E组合。 她眯了眯眼睛里,看向闻人听雪,一字不差地说道:“你就是商枝口中的那位所向披靡,未来整个江湖的人都将吟诵着的你的名字的那个朋友?” 闻人听雪呼吸卡顿,身体战术后仰,眼眸中带着一分惊恐、一分得意、一分羞涩、七分无语看向商枝。 商枝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江雨眠问道:“你们两个是一起穿过来的?” 商枝说道:“差不多吧,我们俩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 江雨眠心中有些羡慕。 她不是啰嗦的人,喝了口茶后就开始为她们两个诊脉。 商枝只有一个尸毒需要解决,闻人听雪麻烦一点,内伤严重还有蛊虫。 “你和羽朝皇室什么关系?” 闻人听雪答道:“实不相瞒,书中男二羽朝太子羽重雪是我师弟,我们曾在烟都同修,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女主身边那个暗卫生下来的女儿,将来要为女主挡姚蓉蓉的毒针而死。” 江雨眠是完全看过原著的,她记忆力好,稍稍回忆就能想起对应的剧情。 那是一个爱慕太子,最后为女主挡暗器死掉的女暗卫。 出场次数也算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女主吩咐,当个安静忠心的奴才,寥寥几笔心理活动也是从侧面衬托太子的丰神如玉,是如何的高不可攀生人勿进,是如何如何让她倾心。 描写这个镶边女配的笔墨比江雨眠多,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工具人。 当书中的工具人从书页上走出来,就坐在江雨眠身边时,江雨眠再一次感受到书中的世界是多么荒诞而残酷。 “你受过很多伤,半年之前,你受过一次几乎致命的内伤。” 闻人听雪点头。 “除此之外,你体内的经脉被蛊虫啃噬,受损严重,受损的部分有三分之一,经脉不畅,气滞血瘀,只有被内力护住的一小部分经脉是畅通的,勉强让内力运行。” “想要治好你的病,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是修复你破损的经脉,二是抑制蛊虫发作,使它们陷入休眠状态。” “我先开一些滋养温补活血化瘀的药,再用针灸刺激经脉加快它的修补速度,你的蛊虫有些麻烦,我需要一点时间。” 江雨眠拿出一张纸和一根特制的铅笔,以现代人的握笔姿势在纸上写下药方 闻人听雪说道:“谢谢。” 江雨眠:“不客气,下一个。” 商枝立马伸出手腕。 江雨眠诊完脉后,商枝满含希冀的问道:“能解吗能解吗!” 江雨眠端在石凳上看着她,眼里有种怪异的神色,说道:“能解。” 商枝兴奋搓手:“怎么解!” 江雨眠沉默数秒,答曰:“解铃还需系铃人,解药是那位艳鬼的精华之液。” 商枝疑惑:“这艳鬼还挺会保养啊,死了这么多年还不忘往脸上抹精华液,怪不得皮肤又嫩又白。” 江雨眠沉默的时间更久一些,在湖心亭的微风中,她再三犹豫,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我说的精华之液,不是那种精华液。” 商枝说道:“那是什么精华液。” 江雨眠:“把中间的华字和之字去掉,解药就是这个。” 商枝:? 17 碧海潮生17 还不等商枝说话。 闻人听雪已经一口茶喷了出来。 商枝愣住,呆了好半晌才面容扭曲地说道:“就没别的精华液了吗!!” 江雨眠想了想,还真的点了一下头。 商枝眼中亮起希冀的光芒。 江雨眠说道:“奶水也行。” 闻人听雪倒吸冷气:“男人怎么能产奶?” 商枝也是倒吸冷气:“我怎么让男鬼产奶?” 两人异口同声,江雨眠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说道:“碧海潮生收治的患者中有分泌奶水的男人,所以男人是可以产奶的。” 闻人听雪风中凌乱,商枝沉吟不语。 江雨眠对商枝说道:“你右尺脉弦微无,左手脉象沉微迟弱,我给你开两副破格救心汤,你按时喝,等补足了气血,我会给你封脉。” 商枝问道:“封脉是什么?” 江雨眠:“封住你的一部分经脉,延缓尸毒向心脏蔓延的速度。” 她合上药箱,看向两人。 商枝很热情地说道:“我们的事情弄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闻人听雪和商枝端正地坐在石凳上看着江雨眠。 江雨眠并不热切,仍是那种万事万物都不在乎的倦怠模样,声音淡淡地说道:“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要逃出碧海潮生。” 她把药箱放在一旁,看着商枝和闻人听雪,“这很难,因为我身边一直有两个天人境的高手跟着,所以我至少需要两个天人境的高手。” 商枝和闻人听雪面色凝重起来。 天人境高手可不是大大白菜随地可见。 放眼全书,天人境的高手都不到一百人。 然而光是监视江雨眠的天人境就有两个。 如果没记错,就连月扶疏身边也才只有一个天人境的暗卫,女主羽落清的两个暗卫也只是地鬼境巅峰而已。 就连闻人听雪的太子小师弟羽重雪,身边也只有一个天人境守卫。 江雨眠这个安保档次,已经超出了皇子皇女的规格。 所以江雨眠到底什么来头,值得月扶疏那么上心? 江雨眠说道:“你们身上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商枝问道:“需要多久?” 江雨眠竖起三根手指:“三年。” “三年之后,如果你们达不到天人境,也没办法助我逃出碧海潮生,那时候你们另请高明,不必请我医治了。” 闻人听雪说道:“时间上可否再宽限一点?” 江雨眠笑了笑,对闻人听雪说道:“你们或许有很多时间,可我的时间只有三年。” 商枝问道:“能稍微透露一下么,我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江雨眠说道:“炼丹师都很疯狂,从前有个一心长生的神医,为了炼出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以城为炉,以人为丹,弄死了两万人。” 她又是轻轻一笑:“也许碧海潮生也不过是月扶疏的一个丹炉罢了。” 湖心亭一阵暖风吹过,商枝和闻人听雪却遍体生寒。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江雨眠站起身整理衣袖,顺便拎起了桌上的药箱。 “投资这种事,有时候会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会赔得血本无归。” “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让我赔得太惨。” 她袅袅娜娜地离开了玉笙居,孤身穿过层层绿竹,商枝和闻人听雪看着她走远,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商枝叹气:“为什么穿书的人都这么倒霉?” 闻人听雪也叹气:“穿书的人,哪有不倒霉的?” * 百花堂的茅厕还没有修好。 江雨眠嗅觉灵敏,是不可能回仙居殿了,她想了想,干脆拎着药箱去了山上的亭子里。 古代没有手机,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唯一的好处是风景好,站在崖边看风景真的很惬意。 她心绪烦闷,独自在亭子里站了一会,目光突然落在亭中石桌的棋盘上。 棋盘上是月扶疏昨晚独自对弈的棋局,棋没有下完,江雨眠拿了一枚黑子,独自一人完成这场对弈。 棋刚下完,风掀起纱幔一角,一阵冷冷的月桂香气飘荡过来。 江雨眠转过头,看着那道落在纱幔上的颀长人影。 月扶疏走进了亭子里。 他对着棋局看了一会,淡声问道:“你今天去了玉笙居。” 江雨眠开始收棋子,说道:“我不能去玉笙居么,我这个年纪,正是应该和同龄女孩子一起玩乐的时候,你也承诺过,要在最大限度内给我自由。” 月扶疏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这次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喜欢江雨眠和别人太过亲近,自己花费那么多精力养的猫猫狗狗不和他亲近就算了,怎么能和别人亲近呢? 猫猫狗狗不懂事,又是花了大精力大价钱养的,沉没成本太高自然舍不得罚太重,那都是别人不长眼,勾引了他的宠物,杀掉就好了。 月扶疏这个人就是这种心态,而且他还相当敏锐。 江雨眠不知道他的这种敏锐是从何而来,他总是能把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轻松地捕捉那些常人无法发现的蛛丝马迹。 若是这些蛛丝马迹让他心生不悦,他就会将碍他眼的东西全部抹去。 江雨眠就是他的禁脔,她的孤立无援和月扶疏脱不了干系,凡是她亲近的,月扶疏就会让她远离。 抹杀商枝和闻人听雪,对月扶疏而言就像拍死两只蚊子那么简单。 真巧,江雨眠也擅长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掩盖她的真正目的。 江雨眠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的。” 月扶疏的声音冷冷的:“我知道什么?” 她的眼眸里一派天真,声音柔柔的:“因为我真得好奇,明明是同样年纪,为什么你不和姚蓉蓉睡一张床上,她也长得也很漂亮啊。” 师徒二人大被同床,放眼整本书都是悖德乱/伦之事。 月扶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姚蓉蓉和你不一样,你是小太岁。”他冷声说道。 江雨眠仍是笑眯眯的:“真的么?我不信。” 她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恶毒的光芒,对月扶疏说道:“我觉得姚蓉蓉也和我一样,羽落清也和我一样,你就是对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就喜欢和她们睡一张床。” “下一个躺在你床上的女孩是谁?让我猜猜,应该是羽落清吧,她好像比姚蓉蓉漂亮一点。” “以你这龌龊的本性,说不定还会再收几个漂亮的女徒弟,到时候大被同床夜御十女,搞不好还没长生呢,就先死于马上风了。” “眠儿,出言不逊也要有个限度。”月扶疏说道。 他身居高位,别人在他面前莫不是卑躬屈膝小心说话,被江雨眠这样指着鼻子骂,再是纵容江雨眠,此刻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白衣飘飘,恍如乘风而来的天人,是在现代社会的强大妆造下也看不到的仙姿绝色。 江雨眠每次看他,都能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恶心到。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和月扶疏正面硬刚一定会吃亏,至少今天一定会为此刻的出言不逊受到惩罚。 用晚膳时,侍女端上了一盘灯笼椒。 灯笼椒的形状像个通红的小灯笼,很是玲珑可爱,整整齐齐地摆了一盘。月扶疏坐在桌前看着她,屈尊降贵地给江雨眠倒了一杯水。 江雨眠看着那盘灯笼椒,知道这是她出言不逊的惩罚,沉默地捡起一个放进嘴里。 辣是一种痛觉。 仅仅只是嚼了两下,江雨眠就控制不住生理反应,泪水哗哗而下,瞬息间就淌了满脸。 她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这种辣椒是用来驯兽的,也经常用来驯服一些难以管教的毒物。 灯笼椒多放嘴里咀嚼一会都是酷刑,但凡皮肉沾了一点都会起水泡,更别提脆弱的黏/膜,一定要迅速咽下去才能减少疼痛和伤害。 刚咽下一个,喉咙火辣辣疼,像是有人把一杯沸水灌进了她的嗓子里。 口腔中的黏|膜仿佛着了火,江雨眠的视线在剧烈的灼痛中变得模糊了,眼泪一滴接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朦胧的视线中,是月扶疏面无表情的脸,如一轮浸入水中的皓月。 一盘灯笼椒椒,一共十二个。 江雨眠吃完最后一个灯笼椒,一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她眼前发黑,口腔、喉咙、胃部、头部一阵阵剧痛。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当江雨眠视线发黑,眼前出现一片旋转着的螺旋形状的七彩光芒时。 让人生不如死的神经痛终于来了。 * 当仙居殿的侍女来药宫拿灯笼辣椒的时候,药宫宫主戚海棠立马知道事情不妙了。 当年江雨眠在地宫当药童时,是戚海棠和阳无尘将她一手带大的。 当年只有五岁的女童被毒药折磨得满脸淤紫,戚海棠身为女子,到底动了些恻隐之心,抱着她来阳无尘这里配药。 后来这小丫头待在阳无尘的地宫书房里,看遍了他所有医书后,阳无尘不禁起了爱才之心,传授她炼丹术。 江雨眠的医术和药理知识,一半来自月扶疏,另一半来自阳无尘和戚海棠。 经年累月,要说没有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戚海棠急急忙忙去丹宫找阳无尘。 阳无尘又急急忙忙跑到山崖边的揽月亭。 两人赶来时,江雨眠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的皮肤本来像幽灵一样苍白,此刻却蔓延开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潮红。 少女的脸庞和睫毛一片濡湿,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额头和鬓边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即使在昏迷中,脸上的表情也极为痛苦。 月扶疏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侍女正撬开江雨眠的牙关给她喂冰水。 喂了几口冰水下去,月扶疏这才抽空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声音有些暗哑:“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戚海棠是个有着成熟风韵的美艳女人,她穿着一身桃红衣衫,妖娆的脸上此刻尽是心疼。 “岛主,这灯笼椒是驯兽用的,小女儿家娇滴滴的,怎么能给小太岁吃这个呢。” 阳无尘从药箱里掏出一颗雪白丹丸,让侍女放进江雨眠嘴里含着。 这颗丹丸的味道江雨眠已经很熟悉了。 这是麻痹痛觉的冷雪丹,经过江雨眠的多次改良,含在嘴里的味道和旺仔奶糖一模一样。 也算是苦中一点甜吧。 这样一通折腾,昏迷的江雨眠又被弄回了仙居殿。 好在百花堂的茅厕已经修好了,仙居殿依旧是芳草满殿,一室幽香。 阳无尘去药房煎药,戚海棠把帕子放在冰水中浸湿给江雨眠擦汗。 她虽然闭着眼,但泪水却时不时从紧闭的眼中滚落下来,像条小溪似的顺着太阳穴流淌下来。 戚海棠心中难过,“傻丫头,你一个小女孩,脾气怎么这么倔干什么?” 她又把帕子放在冰水中浸湿,喃喃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吃过那么苦,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你的时间也没剩几年了,不好好享受生活,怎么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着说着,戚海棠突然眼眶一酸,垂眸看着江雨眠。 多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可偏偏成了毒太岁。 她日日食用天下剧毒之物,再过三年五载,脑部受毒药侵蚀,人虽还能活着,也只是眨眼和呼吸而已,意识却没有了。 这么个如花似玉,天赋卓绝,又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啊。 18 碧海潮生18 江雨眠一整晚都在昏睡,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戚海棠留在仙居殿照顾她,时不时解开她的衣衫,拿着帕子蘸着冰水给她滚烫的身体降温。 阳无尘煎好了药,用冰块冰镇凉透后才给江雨眠喂下,当戚海棠撬开江雨眠的牙关喂药时,发现她的口腔里全是血水,喉咙也被灯笼椒烧坏了,怕是好多天不能说话。 阳无尘顶着一张花猫脸叹气,低声唠叨着:“怎么就这么倔呀,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心里怨气深,可岛主的身份贵不可言 ,你怎么能顶撞他呢,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又是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戚海棠听着他的念叨,趁着月扶疏不在,小声说道:“小太岁医毒双绝,也知道自己没几年时间了,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心里哪能没怨气。” 阳无尘很是心疼:“正因为没几年时间才要好好过日子,成了真正的毒太岁,那就是一坨活着的肉灵芝,哪知道苦和甜。” 戚海棠白了他一眼:“你这话敢当小太岁的面说吗?也就趁她昏迷不醒敢跟我唠叨几句。” 阳无尘:“我可不想给小姑娘心理添堵。” 戚海棠叹了口气:“岛主这几年已经很少给她喂毒了,估计也是存了些恻隐之心吧。” 她伸出涂了红蔻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女娇嫩的脸颊,越看心中越怜爱,“当真是冰肌玉骨啊,别的女子与她一比都是肉|体凡胎,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我是岛主,还追求什么长生,早就和这样的绝世佳人双宿双飞了。” “咱们岛主真是心如铁石,与她朝夕相对这么多年,雨眠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阳无尘说道:“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活色生香的姑娘,在岛主眼里,她只是一株人形的药材。” 后半夜,江雨眠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 戚海棠和阳无尘离开了仙居殿,两人还是不放心江雨眠,并没有出广寒宫,一起去百花堂歇着了。 他们两人一走,仙居殿只剩下月扶疏的气息,江雨眠又睡不安稳了。 月扶疏亲自煎了一碗药回来,也用冰块冰镇好了才给江雨眠喂下去。 阳无尘和戚海棠给她喂药的时候还是乖乖的,轮到月扶疏给她喂药,她就下意识地挣扎躲避,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松口。 眼看着下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月扶疏只好卸掉了她的下颌关节,小心地把药喂了进去,一碗药喂完又将她的下颌复位,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雪白的丝帕沾染了点点血迹。 月扶疏将它浸在冰水里,洗净了血迹敷在江雨眠的额头上。 她脸上的潮红从眼眶处往外晕开,一直蔓延到太阳穴,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变成一簇一簇的,贴着眼眶处潮红的肌肤轻轻颤动。 月扶疏把手伸进被子里,被窝里潮乎乎的,江雨眠身上新换不久的衣衫又被汗水打湿了。 他栽植的药草,一向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犹豫了一会,月扶疏还是亲手给江雨眠新换了一身干爽的贴身衣物。 她这会已经不怎么出汗了,月扶疏把她从床榻上抱起来,侍女们换了一床新的被褥,他这才把江雨眠重新放回被窝里。 这么一通折腾,江雨眠睡得越发不安稳了,她痛苦地张开嘴唇吸气,模模糊糊吐出几句梦呓。 “妈妈......” “我要妈妈.....” “我要回家......” 回哪儿去? 回到那个二十两银子就把她卖了的家? 女孩子长得漂亮是件好事,若是漂亮的女孩子生长在穷苦人家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江雨眠这个容貌,无论在哪里都会惹人觊觎,不是权势滔天的人根本守不住。 月扶疏摇摇头,心想江雨眠不食人间疾苦,这个从小在碧海潮生长大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以为她的那个家是什么好地方呢。 第二天正午,江雨眠终于醒过来了。 她昏昏沉沉地一睁眼,活动了一下身体后才发现自己正被月扶疏搂在怀里。 她的后背贴着月扶疏的胸膛,一股寒凉的内力传输过来,顺着她体内的经脉游走。 古人云饱暖思□□,月扶疏过午不食,内力寒凉无比,从不吃饱饭再加上体温冰冷,江雨眠觉得这是月扶疏没有世俗欲望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也练了与月扶疏相同的内功心法,对这种极阴极寒的内力并不抗拒。 月扶疏内力深不可测,江雨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轻柔的声音:“冷了么?” 江雨眠没说话,把被子掀开一角往里面看了看,她身上换了件浅紫色的丝绸肚兜,上面绣着紫丁香,后背就一根带子系着,几乎完□□着,紧紧贴着月扶疏的胸膛。 月扶疏给她换衣服,和给药草浇水培土差不多,江雨眠没来仙居殿的时候,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起床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连哪株药草多抽了一个嫩芽都知道。 江雨眠来了仙居殿之后,那些药草就失宠了。 毕竟药草常有,毒太岁不常有。 江雨眠挪了挪身子,腰被月扶疏按住了。 腰侧那里哪是能随便摸的,月扶疏运功的时候手凉的跟冰一样,江雨眠一个激灵,挣扎得更厉害了。 耳畔传来月扶疏无奈的声音:“别动,再忍一会就好。” 江雨眠只好咬牙忍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月扶疏才收了内力,他亲手给江雨眠穿好衣衫后,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准备已久的汤药膳食。 江雨眠喉咙肿痛,只喝了一罐冰镇的奶茶,她吃了药后用冰水漱了口,换了件浅紫色的衣裙穿在身上,强打起精神拎起了她的药箱。 月扶疏坐在桌子旁看着她,“又要去玉笙居?” 江雨眠一张脸冷若冰霜,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月扶疏说道:“我昨天只是随口问问,就算你是说气话,也实在不该那样揣测我。” 江雨眠继续无视他,月扶疏知道她脾气大,发起火来不管不顾,想让她服软绝不可能,只能慢慢等她消气。 两年前月扶疏把她囚禁在仙居殿不得外出,她直接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大半个仙居殿,脾性之暴烈,令人瞠目结舌。 看着江雨眠的浅紫色裙摆消失在门外,月扶疏这才想起明日羽朝太子登岛,恐怕又要一番寒暄。 * 玉笙居里,闻人听雪和商枝刚刚知道羽重雪要登岛的消息。 闻人听雪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抱着细雪剑仰头望天。 江雨眠撸起袖子给商枝针灸,商枝被扎成了刺猬,顶着一脑袋亮闪闪的银针嘶哈吸气。 姚蓉蓉一边吃着桃片糕,一边在纸上记录江雨眠下针的穴位,她一心三用,还不忘顺便跟她们吐槽。 “羽朝太子来了,羽落清又要神气了,刚刚我去医宫取药,正碰见羽落清身边的人打听闻人听雪的消息呢。” 闻人听雪和商枝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姚蓉蓉。 还不等两人问,姚蓉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他师姐闻人听雪的蛊毒快犯了,除了我们碧海潮生,外头的人可治不好,她要想活命啊,早晚得来碧海潮生求医。” “那羽落清和她的太子哥哥算准了时间在岛上堵她呢。” 江雨眠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扎完最后一针,她擦干净手,从药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好的牛乳茶,插上一根草杆做成的吸管默默地喝了起来。 商枝和闻人听雪闻到奶香味,又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她。 江雨眠迟疑了会,换了根新吸管把乳茶递给她们俩。 商枝和闻人听雪就着一根吸管,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就喝得精光,姚蓉蓉一吃奶制品就拉肚子,还是对八卦更感兴趣,眼睛晶晶地、兴致勃勃地和她们分享着‘羽朝太子和冰山师姐的爱恨情仇\''。 “要说年轻一代的剑道天才,最令人瞩目的就是烟都这对师姐弟了,其他人都是陪太子读书,捧个人场罢了。” “闻人听雪和太子师弟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据说太子师弟一直爱慕他的师姐!” 化名商雪的闻人听雪说道:“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闻人听雪是暗卫的女儿,暗卫是他们的奴才,暗卫的女儿是奴才生的奴才,羽朝太子一开始也把她当奴才,这是烟都人人都知道的事。” 姚蓉蓉愣住:“可是我还听说,他们在燕都日夜舞剑,日久生情。” 闻人听雪:“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羽朝太子年轻气盛,白天比剑输了,晚上还要再比,不跟他比就一直在闻人听雪门外吹笛子,闻人听雪要是不出来他能折腾一晚上,烦都烦死了,怎么能日久生情,这也是烟都人人都知道的事。” 姚蓉蓉犹疑地说道:“是这样的吗?我还听说闻人听雪对羽朝太子爱而不得,由此因爱生恨,特意选在太子师弟生辰那日,一剑刺穿太子师弟的胸膛,好让他刻骨铭心。” 闻人听雪:“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杀他就杀他,还要挑日子吗?” 19 碧海潮生19 姚蓉蓉问道:“商雪姐姐,你好像很了解烟都得事情,那羽重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闻人听雪说道:“他啊,是话本子里的人。” 现代社会的读者精神阈值高,电子鸦|片吸入过量,写书的作者们为了博得读者的眼球,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 极致的狗血,极致的享受。 疯批的男主,疯狂的心动。 闻人听雪说道:“这种狗血文的话本子有个通病,里面的男人语言功能不健全,而且心理扭曲,人格扭曲,三观扭曲,什么事都得拿捏你一下。” 商枝也说道:“我知道,明明是举手之劳的事,非得等着你求他。” 姚蓉蓉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江雨眠淡淡说道:“权力带来的支配欲。” 商枝点头:“没错。” 闻人听雪很嫌恶地说道:“这帮奇葩以为这是情调,用它来调情,还又自诩深情。” “但凡是个三观正常的女性,都觉得这帮人有那个大病,看见他们的操作就像吞了只苍蝇那么恶心。” 商枝说道:“一个人若想真心对一个人好,不用对方开口,就会把对方所需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还生怕不够。” 江雨眠说道:“这是制造激烈冲突的写作手法,但凡男主们性格正常点儿,这本书都写不长,直接he就好了。” 姚蓉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玄武巨船破开海面,碧波重重,巨浪滔天。 羽重雪睡得很沉。 这连续数日的奔波让重伤未愈的他十分疲倦,伴着淡淡的苦涩药香,他白日里要睡上一两个时辰解乏,同时也避免思虑过度导致的心血损耗。 能让他思虑过度,导致他心血损耗的,自然是闻人听雪了。 在睡梦中,烟都的记忆总是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九岁来烟都学剑,那一年闻人听雪十一岁,师尊对他说:“这是你师姐闻人听雪。” 那年七月,烟都地高气寒,别处的梨花早都落了,这里的梨花却仍然开着。 十一岁的少女站在树下,有一双异常平静的丹凤眼,她的眼皮薄薄的,眼尾向上翘,眼珠是漆黑的,有种无法形容的坚硬与坚定,像结了一层霜的石头。 师尊又对闻人听雪说道:“这是你重羽师弟。” 他没有叫她师姐,心想她不过是奴婢之女,身份如此卑贱,怎配让羽朝太子唤她师姐。 她却不生气,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笑,笑着叫他:“小重师弟。” 这一声小重师弟,她叫了七年。 后来羽落清来烟都小住,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也不叫他小重师弟了,只有一声冷冰冰的太子殿下。 她和他有了嫌隙,一声不响地搬到山巅的陋室里独居,每日天不亮就在云海中拿着一枝梨花练剑。 他像做贼似的偷偷去山巅,躲在梨树后面偷偷看她。 师尊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把他们二人比剑的时间从每天一个时辰增加到两个时辰。 她买了个能发出声音的计时沙漏,时间一到,也不管他是否尽兴,直接收剑转身就走,他刚发出的剑招只能滞留在半空中无人回应,好像台上的戏子凄凄惨惨地唱着无人应和的戏。 茫然过后,他愤怒地提着剑在身后追赶她。 她永远都一直往前走,永远不会回头,永远都无视他的愤怒和追赶。 他也曾放下自己的骄傲,用哀求的语气求她:“师姐,我们不能和好如初吗?” 她说道:“不能。” 他气急败坏:“你不想要解药么?” 话一出口,羽重雪就后悔了。 闻人听雪脸上果然露出一个冷笑:“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我虽然贱命一条,却也没法奴颜婢膝地奉承太子殿下,你把那解药喂狗吧。” 十八岁生辰那日他一身盛装去山巅找她,心里满怀忐忑与不安,打算与她彻夜长谈,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解开他们之间的嫌隙。 谁能想到,迎接他的是当胸一剑。 * 羽重雪站在甲板上看海,一个身披金甲的护卫站在他身后,递上来一件黑色鎏金披风。 “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登岛了,这片海域湍流暗涌,您又重伤未愈,在甲板上站久了容易眩晕。” 羽重雪把目光从万顷碧波中收回,对护卫说道:“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在外面要称呼我公子。” 侍卫说道:“属下遵命。” 羽重雪穿上披风,又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侍卫答道:“闻人听雪逃出燕都后一路往南,途经溧水,遇到星月神教追杀后继续南下,半年前消失在赵家村芦苇荡,此后再也查询不到她的踪迹了。” 羽重雪轻声念道:“赵家村芦苇荡?” 侍卫答道:“赵家村芦苇荡水匪横行,闻人听雪经过后,这些水匪被灭口,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 羽重雪沉默良久。 他的师姐还是这么嫉恶如仇,就算身负重伤也不忘惩奸除恶。 算算时间,闻人听雪体内的蛊虫已经到了最后期限。 中蛊的人如果没有按时服用解药,蛊虫会在体内繁殖幼虫,一生二,二生三,即使是天人境强者靠内力也压制不住。 地鬼境巅峰高手中了蛊,最多也只有半年时间,半年时间一到还没服下解药,体内的经脉也被蛊虫啃食得七七八八,一身武学功夫一定是废了。 羽重雪料定闻人听雪一定会来碧海潮生寻找解药,羽重雪知道他的师姐有这个本事。 半个时辰后,玄武巨船靠岸了。 羽重雪是个低调的人,这次来碧海潮生并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他曾经也年少轻狂过,在被闻人听雪忽视的那段岁月里,他就像一只不甘的雄鸟,疯狂展示身上的漂亮羽毛。 如果说权势是一个男人身上最好的点缀,那么闻人听雪对此一定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他的所有轻狂,他刻意在闻人听雪面前所展示的一切,最终只收获了闻人听雪看傻子似的目光。 她似乎意识不到眼前的这个小师弟有多么尊贵崇高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一个惹人厌的少年。 又或者,他的尊贵身份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奇耻大辱,时刻提醒着她:就算你武功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奴才和奴才生下来的小奴才。 所以他的师姐闻人听雪、那个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天之骄女,她和她的剑一样孤傲,势必要用他的鲜血洗刷掉这份耻辱。 羽重雪下了船,他穿得也朴素,一身仙鹤祥云纹雪青袍子加一件黑色鎏金披风,额前戴了个雪青色流云抹额,配饰仅有腰间的一把剑,环佩和香囊都没有佩戴。 他原本是一个性喜奢靡的人,喜爱穿辉煌艳烈之色。 学剑那些年和闻人听雪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也学了几分闻人听雪的朴素和节俭,衣食住行不再奢靡无度,服饰的颜色也变得素净淡雅起来。 月扶疏派了大弟子江之声和二弟子金焕来迎接他。 江之声白衣,金焕也白衣,还有一旁的羽落清也是白衣。 羽重雪心里轻嗤一声,月扶疏的弟子别的没学到,只学会穿白衣了。 羽重雪旧伤未遇,神色疲懒,身后的一行人跟在他身后下了船。 羽落清自然也来了,一身轻盈白裙,外面罩着一层梨花暗纹纱衣,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了白玉雕成的梨花,岸边的海风吹起她的衣摆,像朵花似的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当真是漂亮极了。 羽重雪刚下船,她就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羽重雪说道:“尚可。” 他对羽落清并不热络,羽重雪对谁都恹恹的,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随风飘过来的灰尘,只有比他强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羽落清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和眼前这个一出生就手握滔天权柄的少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那可以有别的关系。 得到上位者的爱,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捷径。 羽落清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声音轻柔:“太子哥哥,这些日子我真得好想你。” 羽落清是羽重雪的皇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挽手臂也并无不妥,羽重雪对她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女孩家的声音像温柔的风,耳边的梨花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梨花,烟都也开满了梨花啊。 羽重雪心口蓦地一痛,那一剑伤了他的心脉,时隔半年仍未痊愈,胸口仍会时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隐痛。 碧海潮生风景秀丽,羽重雪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这份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他这一路一直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想着捉到闻人听雪后该怎么杀了她。 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的犯人需要脱衣服再行刑,确实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可好歹有过一段同修轻易,多少要顾及些情面。 五马分尸? 似乎有些血腥,也不太好。 炮烙之刑? 羽重雪不喜欢烤肉的焦糊味,人肉也不行。 直接十大酷刑都轮番在她身上用一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然后再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废了她一身武功绝学,再用铁链刺穿她四肢关入铁笼,让她一生都拿不起细雪剑。 他最终会让她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让她只能卑微地匍匐在他脚边,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20 碧海潮生20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衣衫褴褛的老人走在干涸的黄土坡上,疯疯癫癫地吹着笛子,哭哭笑笑,边吹边唱。 逃荒的人形成了一列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风卷起漫漫黄土,隐约传来的几声孩童啼哭都是有气无力的。 商枝走在逃荒的队伍里,听着那疯疯癫癫的老人又哭又笑地吟诗,她饿得双目发昏,身子是沉重的,卖出的脚步却轻飘飘的。 两把剔骨刀被她揣在怀里,多亏了这两把剔骨刀,她才没有沦为别人的食物,这一路上,她已经杀了两个饥不择食的人了。 那个衣衫褴褛的老疯子步伐歪斜地走在她身后,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在极度饥饿下连话都不想说,呼吸都觉得费力气,这老头却还有力气鬼哭狼嚎地吟诗。 日头正中午,逃荒的队伍停下了。 商枝找了个土坡倚着,衣袖下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剔骨刀,随时警惕着。 前面又有两户逃荒的人家架起了铁锅,各自交换了孩子,两三岁的孩子饿得连哭得力气都没了,瘦骨伶仃呆呆地被按在地上,男人手中的剔骨刀磨得锃亮,铁锅底下堆着木柴正在往外冒着青烟。 剔骨刀被人高高挥起,继而重重落下。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钝响后,热腾腾的血喷出来很远,溅湿了商枝的草鞋。 铁锅里的水沸腾了,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风往远处飘散,肉香飘了出来。 商枝闭上眼,不忍再看,肚子却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 她饿了。 那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正在黄土坡上打着滚,溅起的沙尘像一阵黄色的小旋风,他疯疯癫癫地滚到商枝脚边,听到商枝咽口水的声音,老疯子突然停止打滚,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看着她。 “丫头,饿了吧。” 他咧嘴笑着,笑容十分诡异可怖,两片青黑发紫的嘴唇几乎裂到耳根去了,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 “丫头,吃粽子不?” 商枝问道:“哪有粽子?” 老疯子大笑起来:“地下!” 梦里的商枝点了点头,现实里的商枝梦醒了。 这时候三更天,小窗子隐约透了点亮光。 她怕吵醒闻人听雪,身子不敢乱动,只好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发呆。 一旁的被子轻轻动了一下,床榻的另一侧传来了闻人听雪带着困倦的声音。 “商枝,你又做噩梦了?” 商枝的嗓子有点哑,“不是噩梦,是梦到了以前的事,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了你?” “没有,羽重雪要登岛了,我也睡不踏实,你还好吧,刚才我听你呼吸乱的很。” 商枝抬手按了按眉间的血玉环,有些疲惫,“梦到了一些逃荒时的事,那时候吃口像样的东西比登天还难。” 闻人听雪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商枝的肩膀,“说给我听听吧,多一个人帮你分担点总是好的。”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点燃了床边的蜡烛,又拿了灯罩把烛台罩住。蜡烛的光芒顿时柔和了,就像在房间里点了一盏温柔的小夜灯。 闻人听雪看着灯笼,低声说道:“我在烟都学剑那会,每个晚上都要点灯睡觉,蜡烛一旦熄灭就会迅速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商枝问道:“为什么?” 闻人太听雪说道:“羽朝的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有些童子功要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练,我刚到三岁的时候,他们让我学缩骨功。” “他们把我全身骨头的关节一节一节地掰开,然后把我扣在一个很小的小瓮里。” 闻人听雪比划了一下,“那个瓮有多小呢,它的直径比婴儿用的脸盆还要小一圈,如果不想憋死,全身的关节都要拉开脱臼,再把它们错进去,这样才能在瓮中腾出一点喘息的地方。” 缩骨功这门功夫,听上去很神奇,其实就是习惯性脱臼。 要将关节反复强拉强拽,将骨头错位放置,每次脱臼后的红肿很久才会褪去,直到脱臼时不再红肿,这门功夫才算是小有所成。 商枝这些年在下地干活,见过不少会缩骨功的祖传手艺人。 有的盗洞只有头部大小,只有练过缩骨功的成年人可以顺利钻进去。 闻人听雪说道:“我一直练到九岁,童年的大半时光都在黑漆漆的瓮中度过,不知不觉养成了点灯的习惯。”她朝着商枝笑了笑,“你呢,这些年也吃过不少苦吧?” 商枝满不在乎地说道:“人总是要吃苦的,干一行受一行的苦,慢慢熬,熬着熬着,这日子也就一天一天地熬过去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梦中的饥饿仍旧如影随形,胃部翻滚着,升起一种强烈的想要进食的渴望。 商枝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玉环抹额下了床,床的屏风后面摆了一张小茶案,她从茶案的抽屉里掏出一包海棠果干和葡萄干,就着昨天煮好的甜茶和剩了半盘的山楂锅盔凑了一桌零嘴。 商枝咬了一口山楂锅盔,“说真的,阿雪,我好想吃辣条。” 闻人听雪咽了咽口水:“说真的,我也很想吃麻辣小龙虾还有蒜蓉小龙虾。” 古代当然也有精致的菜肴,然而现代人的味蕾经过各种科技与狠活的磨练,可不是能轻易满足的。 商枝舔舔嘴唇:“我还想吃巧克力蛋糕和芒果慕斯,再来两个酸奶夹子。” 闻人听雪也舔了舔嘴唇:“还有珍珠奶茶和幽兰拿铁,还有芝士热狗棒和火鸡面,再配个无菌的生鸡蛋和两大片芝士,要是能吃到这些,我都不敢想象我会多么的开朗活泼。” 两人眼冒绿光,可惜吃不到这些美食,只能配着凉茶干嚼山楂锅盔。 越吃越幽怨,越吃越想家。 商枝喝了口凉茶,“你说咱们俩是胎穿,那另一个时空的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闻人听雪往嘴里塞了半个山楂锅盔,把它想象成披着芝士外衣的火鸡面大嚼特嚼。 听商枝这么问,她也想了一下,有点怅然地说道:“也许书中的世界只是南柯一梦吧,或许我们回去那天一切一如既往,时间还停留在那个时间,什么都没有变。” 山楂锅盔有点掉渣,商枝用手捡起那些残渣放进嘴里吃了,一点也不浪费。 * 这些天,羽落清过的很不好。 羽落清有个秘密,她是一个重生的人。 她还有一个秘密,她并不是真正的羽朝公主,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 真正的公主被奶娘调包,正在绣坊里绣花,再过三年真公主就会回到皇宫。 上一世,她离开皇宫后嫁给了一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虽然待她不错,也不曾纳妾,但是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她一个人在后宅过得很是凄凉,总是怀念皇宫的生活,不到三十就郁郁而终。 这一世,她得到上天的眷顾重活一世,一定不会像前世那样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她依旧要做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依旧要骄傲而美好地活着。 宫墙之内,除了骨肉亲情,还有永恒不变的利益抉择。 如果她能得到月扶疏的看重,有了这座靠山,羽朝皇室必定不会轻易放弃她。 羽落清知道自己的优势。 她虽不是真正的公主,却得上天眷顾,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若是放手一搏,说不定就给自己挣了个好出路。 只要成了月扶疏看重宠爱的弟子,羽朝皇室就会对她看重三分。 可来到碧海潮生后,她连个拜师礼都没有,硬生生地被那个小太岁搅黄了。 丹场的那场比试原本很顺利,可即将赢了姚蓉蓉的时候又被小太岁横插一脚,弄得她输了比试进退两难,失了好大颜面。 而她最得意的容貌,在那个小太岁面前也变得黯淡无光,就连平分秋色都做不到,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容貌完全能碾压她的女孩。 一想起小太岁那张脸,羽落清根本忍不住心底那股烦闷焦躁,把手里的梨花都揉碎了。 她看着一地的残花,面无表情地扔掉了花枝。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万般努力还是得不到月扶疏的青睐,那就要牢牢抓住羽重雪的心。 失去权势的人就是一粒卑微的尘土,从云端跌落在泥里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一次了。 21 碧海潮生21 江雨眠拎着药箱来到玉笙居,开始给闻人听雪治疗内伤了。 她一来,就像天仙下凡了似的,满屋子都是仙气。 商枝和闻人听雪的目光都快黏在她脸上了,直勾勾地看着她,江雨眠把药箱放好,瞥了她们两个一眼,“看够了没有?” 闻人听雪是社恐,立刻面红耳赤,十分羞愧地低下头。 商枝大大咧咧,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多看看,才能对你的美貌免疫啊。“ 江雨眠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熟悉她的人会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愉快的。 内伤需要内力医治,越严重的内伤对医治者的内力要求就越高。 闻人听雪知道江雨眠医毒双绝,是碧海潮生中仅次于月扶疏的绝世神医,但她并不觉得江雨眠还能抽空修炼内力。 她有点担忧地说道:“我是地鬼境巅峰,你内力够么?如果在治疗途中力竭,对你我来说都很危险。” 江雨眠很淡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穿着一身暮山紫衣裙,一头漆黑如瀑的发丝用白色发带系在脑后,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有一种云遮雾绕的氛围感。 这么个弱不胜衣的羸弱小仙女,阳光照在她身上都让人担心她被晒化了,商枝不禁也对她的内力修为抱有怀疑。 江雨眠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把袖子撸到手肘上方用丝带绑紧,对闻人听雪说道:“我的内功有点特殊,治疗的时候你得脱了衣裳。” 闻人听雪愣住:“全脱吗?” 她成功收获了江雨眠看傻子似的目光,“只露出后背就行,如果你全脱我也不会介意。” 闻人听雪有点尴尬。 她迅速脱下衣服,只留一件白色吊带,肩带上有调节长短的金属扣,前胸处缝了一层较厚的布料,正好可以防止凸点,江雨眠看了两眼,有点动心了。 古代的肚兜穿着很不舒服,而且穿着很没有安全感,后面就一根带子系着,放到现代妥妥的情趣play。 江雨眠把一双冰冷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开始运功,商枝负责在外面守门,避免外人打扰。 两个女孩的内力同一时间运转起来,闻人听雪这才发现江雨眠的内力隐约在她之上,几乎可以媲美初入天人境的高手。 学医学毒学炼丹学内功,江雨眠样样精通样样出类拔萃,这一刻,闻人听雪被震撼到了,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卷王。 在江雨眠阴冷冰寒的内力以下,闻人听雪的血管里仿佛结满了冰棱花,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漫延至周身各个角落,她紧咬牙关,缓缓调整呼吸节奏,任由江雨眠的内力侵入到她的每一寸经脉。 淤堵的经脉被慢慢疏通,内力流转的速度再无先前的滞涩与迟缓。 人体经脉繁多,要完全疏通闻人听雪的经脉需要很长时间,这次治疗持续了一炷香,当香炉中的檀木香燃尽时,江雨眠收回内力,把撸起的袖子又放了下去。 闻人听雪穿好衣服,门外的商枝听到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闻人听雪对她一笑,“有效果。” 商枝可算是松了口气,“这伤得尽早治,你的太子小师弟已经来到碧海潮生,而且住进了女主的梨花苑,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这时候来,是不是算准了你体内蛊毒发作的时间,知道你要来碧海潮生求医,所以守株待兔专门来这里堵你。” 闻人听雪系好腰带,无奈道:“就算他守株待兔我又能怎么办,腿长在他身上,他想来我也拦不了。” 商枝看向江雨眠:“小太岁,咱们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会坐视不理吧?” 她们三个坐在床上,江雨眠沉思,闻人听雪皱眉,商枝在那干着急。 “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呀。” 闻人听雪叹气:“不让他找到就行了。” “你说的容易,进岛的外来人员都是要登记在册的,你的太子小师弟一个一个地查过去,早晚查到你头上,就算戴着易|容面具也挡不住你露馅。”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雨眠说道:“大家都看过谍战片,你们把自己当做卧底,将自己的身份进行伪装,尽最大可能排除自己的嫌疑,不让他怀疑到你们头上就行了。” 闻人听雪说道:“看过是看过,可是谍战片里的卧底都是假扮成夫妻掩饰身份的。” 江雨眠看向商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对闻人听雪说道:“你面前就有个现成的,在这个时代,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不算女人。” 商枝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不算女人了,很伤心的好吧。” 江雨眠说道:“我目测你身高超过185,古代鞋底厚,你穿上鞋子将近一米九,在营养不良的古代,男性身高基本在170左右徘徊,女性身高基本在155左右徘徊,除了文中那六个男主,我目前没见过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人形生物。” 商枝:“......” 闻人听雪:“.......” 江雨眠一锤定音:“你们假扮成夫妻,闻人听雪是怀胎三月的孕妇,你是一个养活妻儿的倒斗人,为了给孩子赚奶粉钱冒险下墓,感染尸毒后携带妻儿来碧海潮生求医。” 商枝点头:“这是一个充满灵性的想法。” 闻人听雪也点头: “我觉得能行。” 江雨眠在腹部比划了一下,看向闻人听雪:“三个月的胎儿这么大,你要么多吃点东西,要么多塞点衣服。” 说完,她拎着药箱回仙居殿了。 闻人听雪和商枝觉得好玩,一口气塞了好多件,晚上姚蓉蓉从医宫回来,一抬眼就看见闻人听雪隆起的肚子,差点把手里的药箱摔飞出去。 她睁大眼睛:“谁搞大了你的肚子?” 商枝叉腰:“我搞大的。” 姚蓉蓉:“?” 商枝轻轻抚摸闻人听雪的肚子,眼神充满慈爱:“已经三个月了。” 姚蓉蓉:“?” 闻人听雪点头:“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天呐,疯了,全疯了,姚蓉蓉已经开始怀疑世界了。 鉴于姚蓉蓉对女主的讨厌程度,商枝说道:“蓉蓉啊,你也知道我干得都是一些不光彩的活。” 姚蓉蓉似懂非懂:“呃,你是下地干活的,我知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有一个孩子?” 商枝:“实话告诉你吧,我掘过羽落清祖坟,羽落清和羽重雪是一家人,掘羽落清祖坟也是掘了羽重雪祖坟,。 姚蓉蓉倒吸冷气。 商枝:“所以我要和阿雪假扮成夫妻掩人耳目,伪装成一个爱妻如命的男人。” 姚蓉蓉试图理解:“可我还是不懂。” 商枝开始忽悠小姑娘:“蓉蓉啊你想一想,哪个老婆怀孕的男人会干出掘人祖坟的事,退一万步说,都快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谁还下地干这种刀口舔血活,多多少少得留条命,好歹得给孩子积点阴德,这不就洗清我的嫌疑了么!” 姚蓉蓉终于懂了。 这小姑娘很热心肠,特意拆了一床被子,掏出被芯里雪白的棉花,又从被面上剪下一块布,亲手给闻人听雪做了个假肚子。 “这样等你月份大了就不用塞衣服了,等你开始显怀的时候,就往里面加点棉花,以后我有空再做个水牛皮的给你,往里面灌满水,再用树胶粘合,摸上去就和真的孕肚一样。” 她缝好假肚子,还伸手拍了拍,兴致勃勃地问她们:“你们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我看就叫小棉花吧!” 商枝笑得前仰后合:“棉花做得孩子,可不是得叫小棉花。” 她看向闻人听雪,闻人听雪捂着肚子说道:“挺好的,小名小棉花,大名商棉。” 她俩默契击掌,达成共识。 * 翌日,江雨眠又来了,给她们治疗后又扔给她们一瓶神药。 “吃下去可以假装怀孕,每次一粒,不能多吃。” 闻人听雪吃了一粒,这玩意难吃的很,把她的脸都酸变形了,商枝觉着好玩也吃了一粒,过了半个时辰嘴里都还在往外冒酸水。 一切准备做足之后,羽重雪派来的眼线果然盯上了这里,开始打听商枝和闻人听雪的消息。 眼线是个娇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衣,一看就是医宫的弟子,打着送药的幌子和商枝闲聊。 商枝愁眉苦脸,嘴里叼着根旱烟,她早些年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还抽空学了门口技,此刻压低了嗓子,完全就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壮汉音。 “哎哟,我家那婆娘怀胎三月了,也不知生的是胖小子还是俊闺女,俺是觉得男女都行,生了个小子就和我一样学手艺,长大了跟我一起下地干活,生了个女儿就得给她攒嫁妆喽,到时候嫁户好人家。” 闻人听雪很配合地挺起肚子,翘起兰花指含羞带怯地捶了商枝一拳,嗲着嗓子捂嘴娇笑:“着什么急,这胎要是女儿,下胎咱们再努努力,好歹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眼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她微笑着说道:“商娘子,我刚学会从脉象判断男女,怀的是女胎呀这脉象就稍弱一些,怀的是男胎这脉象就稍强一些,不如我给你把把脉,猜错了你也别怪我。” 闻人听雪做妇人打扮,穿着一身很显老的紫色裙子,头发盘了起来,戴了几根银簪子,又在易|容面具上画了个很显憔悴的妆,微笑着伸出手。 自打来了碧海潮生,她这阵子天天用白醋泡手,每天晚上都要抹厚厚一层护手霜用皮子裹上。 这样精心养护,她手上练剑磨出的茧子已经消失了大半,一双手被养的又白又嫩,还带着了个粉玛瑙镯子和一个镶嵌着碧玺石的银戒指。 眼线一看她这双手,便知道这不是一双剑客该有的手,心里的怀疑瞬间就打消了六七分,再一把脉,这位商娘子确实是三月怀胎。 眼前再一看她相貌,又见她相貌平平面容憔悴,嗲着嗓子和她夫君眉目传情打情骂俏,怎么看也不像传闻中清冷孤傲的闻人听雪。 走出玉笙居后,眼线把这两人从嫌疑名单上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