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长川的表情凝滞了瞬，自顾自倒了杯酒，喝光小半杯，才道：“我说我忘了，你会信吗？”


    朝景语气平静：“你忘记告诉我真相，却没忘记让断天阁对我优惠，并各种隐瞒。”


    奉长川抿了抿唇：“你是怎么发现的？”


    “去找阿姨的时候想起天罗斗兽场，”朝景说，“其实哪怕当初离开斗兽场，我都没怀疑过，尽管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断天阁的存在，但我知道像姐姐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屈居她人之下。”


    “后来要做的事情多了，也就渐渐没想这事，直到今天。以现在的眼光看，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处于中立立场，且被忌惮，只有断天阁。”


    朝景注视着她的眼睛：“想通‘断天阁的阁主是姐姐’这件事之后，许多问题都豁然开朗。我第一次去断天阁的委托处被嘲笑，失望而归向姐姐吐槽，后来去的委托处对我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我在大威疆向姐姐询问，于是就找到只对我热情的导游，并且把最低价都得上亿的宝物免费拿到手。我想，当时烦躁的阴博士是接到姐姐的电话才那样惶恐的吧。”


    “最近的就是鱼晓知，她见到你以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因为她认出来，姐姐就是几年前给她下蛊、来自死土的人。”


    “哪有什么活动什么贵宾用户，只因为有姐姐。”朝景叹口气，“但是我心里有一些伤心，姐姐你为什么要瞒我？”


    奉长川又喝了杯酒：“小不点，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不太想告诉你很多，”她笑了下，“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当时我无聊，你在斗兽场又很显眼，所以就想逗你玩。”


    “你的能力属性，你的成长速度吸引了我，我没什么事做，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和你相处，最开始确实是这样。”


    “而且我又不确定你对帝国什么想法，会不会最后以强大的力量为筹码，主动被帝国招安，相处时间太短了，我无法确定。”


    她抬手搭在朝景的脑袋上：“但是后来，是你自身吸引了我，你坚定而执着，我又想要是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会不会把事情扔给我来做。”


    那时候，奉长川一面想着小不点不是这种人，一面又很想看看她以后会做什么举动，结果没两天呢，见她频频受伤，先受不了了，主动开口问需不需要帮忙。


    “无论我问多少次，你都说你能行，你能搞定，”奉长川无奈地摇头，“我觉得，我是你姐姐，我得帮你点什么，不然我这个姐姐是摆设嘛。”


    “好不容易等到你认识断天阁，主动委托，不过我从碧晓落那儿得知消息的时候，你已经进去了，我想也无所谓，你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可是最后你灰溜溜地回来，我当然生气。”


    奉长川耸耸肩膀：“我也是想给你惊喜，看你姐姐多厉害，可是越到后面，反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断天阁是我的，给我妹妹做事难道还要钱？”她揉揉朝景脑袋，“你是想补钱给我吗？确定要跟你姐姐这样？”


    朝景瘪瘪嘴：“我还以为阁主是大预言家，推测出我是世界霸主呢。”


    奉长川一挑眉梢：“你不会在伤心这个吧？我妹妹当然是世界霸主，毋庸置疑！”


    朝景笑笑，倾身抱住她：“姐姐，谢谢你。”


    奉长川总算松口气：“所以现在，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放心大胆地交给我了吧？”


    “有一份新的委托给断天阁，别的就没有了，我自己能解决。”朝景眼神坚定，“主要之前一直担心和帝国对上，有个中立的断天阁不知道会不会趁机出手，都很麻烦，现在放心多了。”


    “好吧，”奉长川没法，只能道，“我就做做边角料的活。”


    “才没呢，姐姐很重要的，有时间姐姐要带我去死土玩，我都没去过那里的。”朝景眼神向往，“还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世界呢。”


    奉长川：“没问题，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她望着满脸微笑的朝景，缓缓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朝景真想哐哐哐给所有低等人赋予武士资格，奈何精神力实在不够。奉长川问她这样做是不是可以了，她想了想，说不行。


    黑色面板的原理和尖塔类似，但却不是尖塔，让普通人成为武士实在费劲，她还是得想办法搞清楚尖塔的秘密，要么叫尖塔的光芒无差别，要么让黑色面板像尖塔存在。


    总归要做的事情很多，朝景边忙碌边观察总决赛的动静，直到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总决赛的消息，这个时候，吟炽来找她。


    再次见到这名武士，朝景有些疑惑：“怎么了吗？啊，是伤好了要比赛对不对？”


    吟炽手一抖，比赛？亲身经历那样恐怖的场景后，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能打得过的？


    她猛地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请你去我家做客。”


    朝景说：“谢谢邀请，我最近没时间。”


    吟炽面色为难：“我家前辈非要我请你去，想巴结……不是，想结交，你要不跟我回去，我会被挂墙头打死的。”


    “说的太夸张了吧，”朝景撇撇嘴，“我真挺忙的，有空再去行不行？”


    吟炽眉飞色舞：“真不夸张，我家族前辈打人特别狠的，而且啊，”她神秘兮兮，“你跟我这一族打好关系，以后我这地盘都归你，划算不？”


    “呃……话说得没错，但我要一片沙漠干什么？”朝景一头雾水，“就那种环境，一般人都生存不了。”


    “那也是个标志嘛，”吟炽可怜兮兮，“答应一下吧，我那里也有绿洲和古城遗迹的，你不跟我一块去，我就得一块一块去。”


    朝景想到什么，问：“你之前说古城遗迹里有青川军的手札，是真的吗？”


    吟炽见有戏，立马保证：“绝对真！我跟你发誓，手写的那种，都有签名呢。”


    “好吧，我就跟你去……做客。”朝景扭头看向院子里的火眼狮跟霸王狼，“小狮小狼，要去玩吗？”


    “要。”


    火眼狮立刻带着霸王狼走来。


    朝景知会了奉长川，就准备启程。


    吟炽喜出望外：“我这就再多订两张票！”


    “不用的，”朝景道，“在遗婪沙漠对吗？”


    吟炽刚点头，下一秒，眼前白光闪过，她脚步一阵虚浮，再看便是熟悉的家乡。


    “……诶？”


    朝景微笑：“路上很费时间，我们走吧，你家在哪个方向？”


    “啊，这个……”吟炽回过神，艰难吞声口水，在前面引路，“跟我来。”


    遗婪沙漠是大陆最广袤最古老的沙漠，同大尺山脉历史悠久。朝景远远望去，便见沙丘层叠着上下起伏，被风修饰得线条优美而流畅。


    沙漠中的风带着滚滚的热浪，在太阳逐渐西斜时，平生出浓浓的荒凉凄清感，或许几千年前这里也曾人来人往，如今只剩漫天的黄沙。


    “我们往前走走，”吟炽说，考虑到她们可能第一次来沙漠，不耐热，于是提醒道，“马上太阳落山，晚上凉快些我家就出来了。”


    火眼狮跟霸王狼初见到沙漠，新奇地捧着沙子玩，沙石掉进绒毛里，又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往外甩。


    她们的速度不快，吟炽好奇地看看俩异兽：“我知道她跟我一样是异兽，她……也是吗？”


    指的是霸王狼。


    朝景点头：“是的，但是不会说话，她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吟炽看向她，想了想，说道：“我很少去帝国，偶尔到一些山脉里玩。我也不太懂帝国人种的划分，但我看到很多人针对你，其实比赛还好，公开公平的，就怕暗中有什么手段，你小心点。”


    “谢谢，我会的。”朝景微笑，哪怕是那种比赛，也不会公平，但无所谓了，就算是私心到底的赛制，她也会赢。


    沙漠中炙热无比，火眼狮是对热度的忍耐程度很高，这方太阳炙烤，反倒让她觉得几分舒服。


    而总是精力无限的霸王狼，玩了会儿都变得蔫蔫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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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抓着朝景的胳膊晃来晃去。


    朝景拿出水给它喝，索性先停步，问道：“有多远？”


    吟炽四处看看：“差不多就这附近了，”收到朝景怀疑的目光，她讪讪道，“沙漠的地形，瞬息万变，我出去有些久，反正晚上就出现了，咱们原地休息。”


    朝景也不多说，用能量造出座凉棚，遮住强烈的阳光，众人就在棚底下休息。


    霸王狼挨着朝景蜷成一团，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火眼狮自顾自玩飞行棋，最后吟炽实在觉得无聊，便跟她一起玩。


    夕阳西沉，赤红色的光芒烧透半边天，远处的沙漠仿佛燃着熊熊烈火般，气势盛大。


    朝景拿出笔记本，翻看之前的记录，后来她精神恢复些的时候，重新查了遍青川军，其中没有沉青大将军这个人的存在。


    考虑到大将军的名号可能是旧帝国的职位，沉青本人在青川军中有其它担任，她连起义军中做饭的大厨都给查了，就是没沉青这个人。


    朝景想起奉长川的假设，低等人是夺权失败的产物，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席莱。


    席莱是亚岚帝国第一任总统，领导青川军起义并推翻了腐败的古沛国，是亚岚帝国历史上绝不能忽视的人物。


    关于席莱总统的人物经历有许多史书记载，她曾是古沛国边境某部队的连长，后来无法忍受腐朽的制度，便暗中聚集青川军举行起义。


    她利用自身人脉获得许多武器，给青川军前期的活动提供了大大的方便，再之后，就是一场又一场在史册中闪烁着荣光的战斗，直到古沛国崩塌，亚岚帝国拔地而起。


    朝景在调查席莱的时候，意外发现她说过的一些话，比如“种族差异会导致智力和认知不同”“大部分异族人都是胆小而随时叛变的”……


    诸如此类人种论调，数不胜数，朝景想，席莱能做出种族屠杀的事一点不意外，但要以当时的角度看，事情其实是很难办到的。


    屠杀低等人说起来就几个字，在那个时代，被列为低等人的种族多达六十个，达到大陆人种的十分之九，数量自然远远高于被认定的上等人。


    一旦执行屠杀，低等人反抗起来，压根没上等人成功的份。可结果就是，数量远高于上等人的低等人就这样被屠杀了，许多种族彻底灭绝。


    朝景记起老婆婆说的话，很多武士一夜之间失去了能力，变成普通人，或许当时有尖塔出的力呢。


    尽管众所周知尖塔只是帮助普通人成为武士，但经历玩家打赏的事情，朝景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越稀奇越没人想过的事，就越有可能是真相。


    比如尖塔实际上是有自我意识的，答应席莱把光芒以人种划分，拿回已经给予的能力并暗中帮助屠杀。


    朝景越想越远，越想就越会把自己气到，真是太可恶了，哼，她非得有天亲自去尖塔里看看，抓着尖塔意识的肩膀，它要不能一视同仁，就挪一边去，她坐这个位置。等它让开位置了，她才要好好惩罚它的恶劣罪行。


    朝景把自己给气到了，干脆不想了，加入火眼狮她们，一块玩飞行棋，连输五把后，太阳终于落山，空气中的温度也在下降。


    直至天穹出现大片大片闪烁的星星，周遭都陷入浓稠的黑暗中时，地面微微颤动。


    只听不远处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一道道土黄色的光芒闪过，光芒过后，竟是座繁华的小镇。


    镇中张灯结彩，热闹至极，吟炽笑道：“果然就在附近，我们快走吧。”


    朝景眨眨眼睛：“不是海市蜃楼吗？”


    “是结界啦，地势与气候等等特殊原因形成的自然结界，小镇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镇长观察着没有沙尘暴，就会让小镇显示出来，万一有迷路的人，还能救人一命呢。”


    吟炽笑着解释道：“是镇长要找你，”顿了顿，她压低声音，“如果听到让你带小镇飞这种话，千万别相信，会被忽悠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