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作品:《大魏暴君

    王凌的反应与钟琰类似。


    得知天子连下两道诏书,遣王基出使荆州,拜王浑为散骑侍郎后,他一声叹息。


    半年不到,他离开了寿春,郭淮离开了陇右,等王昶离开荆州,太原人在军中的势力就去了大半,再也没和天子较量的本钱。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怪王浑不成器,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太原人在军中的势力削弱,不再让天子忌惮,王广等人在军中升迁的阻碍就小了。如果天子搞制衡,再有意扶持一下,以免其他势力坐大,王广等人就因祸得福了。


    不管王昶父子亏不亏,他们父子肯定赚了。


    同样因祸得福的人可能还有郭淮。


    等王昶还朝,郭淮的复出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说到底,朝堂上的争斗就是利益交换,有得就有失,有失也就有得。


    只不过得失的未必是同一人而已。


    ——


    半个月后,王基到达荆州,与王昶见了面。


    两人谈得很投机。


    数日后,王基上书,汇报了相关的情况。


    王昶也单独上书,除了汇报与王基交流的相关内容之外,就是表达自己身体不佳,想还朝养老的心情,同时推荐王基接任,只字不提伐吴的事。


    可谓相当识相了。


    曹芳与众臣商量了一番后,随即下诏,一是慰勉王昶本人,让他留任。二是委任王基为荆州刺史,加扬烈将军,填补荆州刺史的空缺。


    之前的荆州刺史是王昶,后来曹爽拔王昶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的空缺则由李胜填补。李胜是曹爽的亲信,去荆州之前还去看望养病的司马懿,刺探虚实,结果被司马懿骗了,导致曹爽疏忽大意,在高平陵被一锅端。


    李胜本人也没能到荆州赴任,半路上就被免职了。


    荆州刺史一直空缺,由王昶兼管,现在则正式由王基接任。


    与历史上相比,看似没什么变化,王基只是晚到任了大半年。


    实际上,这大半年非常关键。


    曹芳与王基朝夕相处数月,君臣之间有了默契和信任,才能放心的将荆州交给王基。


    没有这个基础,王基别说接任荆州刺史,连洛阳城都出不去。


    ——


    建业,石头城,太初宫。


    孙权站在宫墙之上,遥望西北方向的洛阳,面色阴沉,心中的焦虑如不远处的江水,一浪接着一浪,永无停息之时。


    他刚刚收到消息,魏国的王基接任荆州刺史,与王昶共同负责荆襄军事,而王昶进攻江陵的准备却停止了,趁机进攻的方案被取消,诱敌的计划已经失败。


    他对王基并不陌生。


    几年前,王基任安丰太守,守备森严。他曾集结大军,扬言要进攻寿春。魏国的扬州刺史诸葛诞很紧张,调兵遣将,王基却按兵不动,没给他一点机会。


    这样一个对手到了荆州,让他很担心西部防线,甚至怀疑调诸葛恪回建业是否合适。


    陆逊、步骘、朱然等宿将先后辞世,西线无人。


    尤其是今年三月,朱然因病离世,让他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朱然与他同年,曾一起读书。朱然去世,固然是因为伤病,却也与年老有关,是人生苦短的例证。


    朱然如此,他也不例外。


    朱然去世,江陵无重将镇守。


    他去世了,谁来延续帝业?


    一想到这一点,孙权就头疼,呼吸不畅,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


    继承人是他目前最大的心病,比西部防线的安危还要烦心。


    尤其是听到从洛阳传来的消息时。


    在他余日无多,甚至无法选出一个合格的储君时,敌国出现了一个少年英主,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最初收到高平陵事变的消息时,他还指望曹魏因此大乱,死一大批名臣大将。后来消息不断传来,那个年轻的天子竟然不疾不徐,稳住了朝臣之心,又不动声色的调整了镇守一方的大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时,他的内心是绝望的。


    如此老辣的手段,就算是他也做不到。


    为了压制江东世家,他费了那么大力气,弄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未能如愿。与那个少年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能有此手段的,在他印象中,只有西蜀的那位丞相。


    为什么我大吴没有这样的储君?


    孙权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栏杆,惆怅无比。


    继承人是否出色,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国运。曹魏接连三代君主,一代比一代出色,吴蜀却找不到能与其匹敌的继承人,这本身就寓示着天命有所偏爱。


    如果他找不到破局之道,用不了几年,吴蜀必然被魏国击破,最后平定的只会是曹魏。


    假如这是必然,他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陛下。”营下督朱绩走了上来,在转角处站定,躬身施礼。


    孙权按捺下心头的郁闷,挤出一丝笑容。“公绪,家里都安顿好了?”


    朱绩点点头,神色悲伤,却没说话。


    孙权看得清楚,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朱绩想说什么,但他无法满足朱绩的要求。


    老臣朱治的门户,必须有人支撑。


    “公绪,令尊为国守边数十年,如今以身报国,本该让你守孝三年,但天下未定,边境多事,不得不让你夺情起复。朕想让你继承父志,镇守江陵,你觉得如何?”


    朱绩拱手行礼,慷慨说道:“陛下信任臣,臣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孙权满意地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道:“你最近忙于父丧,可知北方的事?”


    朱绩茫然地看着孙权,不知道孙权想说什么。


    孙权转身,伸手一指西北方向。“洛阳最近很热闹,发生了很多大事,其中之一就是魏主曹芳迎回了明帝的废妃虞氏,认为生母,为自己正名。”


    孙权嘴角轻挑,笑了一声。“其实明眼人都清楚,他不可能是虞妃所生,这些都是自欺欺人。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很有用。从此之后,不会有人再拿他的身份说事。至于他究竟是谁的儿子,又有谁关注呢?”


    朱绩沉默不语。


    孙权说了一半,他就明白了孙权的意思。


    他本不姓朱,而是姓施。他的父亲朱然本是吴国宿将朱治的外甥,被过继给朱治,改姓朱。后来朱治有了自己的儿子、孙子,朱然就想改回施姓,重归本宗,却被孙权阻止了。


    如今父亲去世,他再提此事,孙权还是不同意。


    他不理解孙权的心思,对此颇有怨言。虽然嘴上没说,脸上却藏不住。临行在别,他本来是想再次请求的,没想到孙权不仅不同意,还用魏主为例,劝他接受现状。


    这是能接受的吗?


    可是君命难违,他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