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说罢，房门就被推开，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沈景晴定睛一看，竟然是霜云。她比从前丰腴了些，步步走来，却依旧是弱柳扶风的姿态，脸上是难掩的悲切之色。


    “霜云妹妹，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儿乱，你有什么要说的，派人通传一声便是。七弟就这么走了，他的孩子可就只有你肚子里这一个了。”何氏一个眼色，便叫了人搬了椅子来给霜云坐下。而还站在沈景晴旁边的沈景明面容猝然褪去血色，手死死握住椅背，指尖阵阵泛白，连身子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这变化虽细微，但还是被沈景晴注意到了。为何霜云以来，沈景明是这种反应，是因为卫国公府待霜云处处比她好，还是，昨夜之事另有隐情？


    “霜云，你说，你说昨夜这个贱人对浩哥儿做了什么？”卫国公夫人可就没有何时那般冷静了，一听到于浩的事儿，就又激动起来，何氏把她按住，对霜云道：“霜云妹妹，你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


    霜云点头，但并未说话，而是朝沈景明的方向瞟了一眼，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沈景晴微微捻了下袖口，用余光瞥一眼低头不语的沈景明，直接代她说道：“霜云姑娘有什么要说的便直说吧。”


    “是，妾这身子现下是愈发重，这阵子连日睡不好觉，又不见七爷，总是心里慌得很。昨夜便想着等七爷回来，见一面，也心安些，迷迷瞪瞪等到半夜，就听到明姐姐屋里头有响动，妾看到灯也亮着，就知道是七爷回来了。妾赶紧去了，七爷醉了，见了妾要起身，连路都走不稳，妾本想去扶他，却不想七爷一下就倒在了妾面前，只出气，不进气了，须臾便一动不动了。妾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眼前是阵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知后来是明姐姐独自一人把我扶回了屋里，”霜云到此，一顿，两行泪就流下来，“明姐姐昨夜送我回去，还叮嘱下人服侍我好生休息，屋里头点了安神香，我一醒，才知出事了，七爷真抛下明姐姐和妾去了……”


    她说完，便从袖中抽出帕子低声啜泣起来，眼眶都哭红了一圈。


    何氏的双目也适时地红了，劝慰道：“霜云妹妹，你快别哭了，你现在还有着身子呢……”


    沈景晴打断了霜云的哀泣，道：“所以说，你也瞧见了，昨夜明姐儿什么事都没有做，对吗？”她这话一问完，屋里的人都不自主地屏息，望向霜云。昨夜的事扑朔迷离，只能看她怎么说了。


    只见霜云用手指勾去眼角的泪，才道：“对，明姐姐什么都没做，七爷一回来我就去了，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下的。”不知是不是屋里安静的缘故，她这话听着格外的清楚，但紧接着，她就又哭了起来。


    卫国公府的其他人这会儿却噤声了，谁不知这霜云和沈景晴平日里就不对付，不说她一个妾室，平日里风头都大大盖过了沈景明，于浩回来，霜云也是想尽办法将他留在屋里。偏生她肚子里有于浩的孩子，会做事，嘴也甜，哄得卫国公夫人心花怒放，送去她屋里头的东西都是卫国公府里头投一份的，而沈景明则更受冷待。


    于浩这一走，她是当属除卫国公夫人最伤心的了。这是个大好机会，霜云可以借机一脚踩死沈景明叫她再翻身不得，于浩死了，她又有于浩的孩子，这七太太的位置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霜云偏偏没有，还为沈景明说话，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沈景明确实什么都没做么？


    “七弟妹方才为何不告诉我们霜云姑娘昨夜也来了，她既然也目睹七弟倒地，你该早些说出来才是，自己也不必受这么多罪啊。”何氏还是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我……”沈景明不知该如何解释，沈景晴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方才多半是没有说实话，昨夜还有事她隐瞒了下来。


    “想来明姐姐是怕妾肚子里的孩子受到惊吓，便一力将这事担了下来，而且明姐姐昨夜肯定也被吓坏了，如何还能想起妾来。”沈景晴正欲开口替沈景明挡回去，霜云却主动出来解围了。


    霜云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对于浩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也没有理由为沈景明遮掩什么。


    “既然霜云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明姐儿跟这事就是没关系了，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七公子究竟因何而忘，就还请府衙那边查清吧，若有要问话的，直接来侯府便是。”


    说罢，沈景晴就起身拉过沈景明头也不回的走了。


    “站住，站住！你们府衙来了人怎么不抓她，她害死了我儿，站住！”卫国公夫人岂能轻易放沈景明走，可这会儿也没什么借口能拦下她了。顺天府的人来了，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将人强行从侯府手中抢过来扣下。


    “将人留下！”卫国公起身上前想拦住沈景晴，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林燕飏也随着沈景晴一同起身，目光凌厉，透着寒光，叫卫国公都不禁一愣，待他回过神来时，林燕飏已经紧跟着沈景晴的步伐走远了。


    ……


    回侯府的路上，沈景晴叫林燕飏到外头骑马，马车里只留她和沈景明二人。沈景明垂眼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沈景晴则是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你没有跟我说实话。”语气肯定，并不是疑问，方才霜云来前厅时沈景明的反应，不对劲。


    沈景明似乎早就料到了沈景晴回有此一句，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是，我没说实话。”


    “于浩倒下之后，脸发紫，身子动不了，但还能说话，他让我去叫郎中，我没有去。我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没了气，身子一点点变凉，我什么都没做，就坐在旁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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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最后已经僵了，我阖了几次，才帮他阖上。”沈景晴说完这些，竟然解脱般地笑了下，继续道：“我从没想过要逃脱，也从没想过大姐姐今日会突然出现救我。”


    沈景晴默然，原来事实是如此，良久才道：“都过去了，令你痛苦的人已经死了，以后你不必再回卫国公府，也不会再见到那群人。”


    沈景明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我又给大姐姐添麻烦了，明明在离开侯府之前，我说过要给自己挣出一条路来，结果最后还是要靠大姐姐。”


    “你我本就是姐妹，你二哥二嫂已经没入大牢，出不来了，我的血缘之亲只剩你一个，我还能不管你吗？先不说这些，”沈景晴凝眉，问道，“霜云那边是怎么回事？她昨夜看到你了？”


    “我也不明白她是何意，昨夜我脑子一团乱，我身无他物，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怕，也从注意门外的动静。或许她来过，又走了，但并未有我送她回去这一遭。她今日突然出现，我本以为她会揭露我的谎言，但，没想到她会为我说话。”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霜云为何要替沈景明撒这样的谎？今日卫国公府中动静闹这么大，她却说自己睡着了，迟迟才现身，沈景晴是不相信这个借口的，这段时间之中，霜云又在想什么呢？


    “罢了，她既然肯帮你，咱们受着便是，左右你现在回了侯府，旁人动不了你。”沈景晴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想着得找个机会见霜云一面。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定然是有所求，而且沈景明有个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也不好。


    顺天府那边办事倒快，下午便来了信，说沈景晴和林燕飏走后，国公府又去请了郎中和仵作来看，最后发现这于浩是长久流连于花丛之众，身子亏空得太厉害，昨夜又喝了不少酒，身子便受不了了。听同他一起喝酒的人说，于浩昨夜就脸红得不正常，嚷嚷自己头疼，旁人劝他少喝些，他也不肯，听说离开酒楼前，嘴唇发紫，看着就吓人。


    这下此事可以盖棺定论了，这于浩并非被人害死，而是自作自受，卫国公府那边也没再闹了。


    所以于七公子的葬礼，沈景晴和林燕飏还是去了，尽管卫国公府不待见侯府的人，但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沈景明在卫国公府时待不下去了，沈景晴这回便叫了人来将沈景明带来的嫁妆也一起带回去，而她，则是去见了霜云。


    “夫人来了。”霜云见着她，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点也不惊讶。她虽一身丧服，眼中却并无半分哀伤，甚至还笑吟吟地给沈景晴倒了杯茶。


    沈景晴并未喝她的茶，只是道：“说罢，这回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果然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妾不认识什么人，只能使点小聪明，拉一把明姐姐，让夫人愿意帮妾一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