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选择了自己的路。


    逝者已逝，她们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就得顺着时光河流再次艰难地踏上了旅途。


    沉重迟滞的步伐淌在泥沙中，离萩承担着所有人的业力，举步维艰。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前方无尽的道路所占据，等再次回过神时，却发现业火之绳的末端在缓缓飘荡——


    最后方的宁清风和顾沉舟，不见了。


    离萩瞬间脸色苍白，身形一晃，就要稳不住：“什么时候，她们是什么时候……被弄丢的……”


    少掉的人，有她的挚友和老师啊。


    钛合金赶紧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离萩，着急道：“人不见了，去找找，说不定还在不远处！我就说过顾处身受重伤，不能是队伍的最后一个！”


    但是如海般的茫茫长河，不要说人影，就连一丝痕迹都看不见。


    一个晃神，离萩把自己的老师，也弄丢了。


    “扶我起来，扶我起来！”离萩挣扎着就要起身，低哑着声音道：“我要去把老师找回来！”


    向丛雪望着手腕上断线的业火，望了望离萩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如坠冰窟。


    她似乎明白了，所谓的永恒，到底是什么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混乱的场景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离萩被扇得偏过头，左半边脸渐渐红肿起来。


    向丛雪揪住离萩的衣领，冷冷的道：“别再混不吝了。离萩，记住你的使命，共业坚持不了多久，再耗下去，我们都得留在这里，不要忘了——二花，是恶魔种最后的祈愿。”


    “你要代表全人类，再一次辜负恶魔种吗？！”


    离萩无神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因为不良于行而无力地躺在地上的二花，内心一阵绝望，最终她还是咬牙起来，不再回头：“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业火缠身的离萩的脸色越发没有血色，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沙漠中跋涉之人，所有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离萩撑不了多久。


    钛合金见状着急地向灰公子求助，“怎么回事？”


    灰公子眉头轻蹙，刚想打字解释，就发现手腕上系着的业火之绳轻轻晃荡了一下。


    它的重量，再次变轻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离萩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僵硬地转过身去，就看见背着重剑向丛雪将空无一物的手腕晃了晃，肆意地笑了：“离萩，我想了一下，我还是……不离开了。”


    离萩刚想说什么，就被向丛雪摇着头打断了。


    “我已经投身诡异阵营了，也无颜再见游祝了。我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真可惜啊，我都已经想好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你狠狠踩在脚下时，会说什么了，但现在没机会了。所以，我提前说了——”


    “从现在起，我会是你一辈子逃不了的阴影。”向丛雪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太过复杂，离萩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参透它的深意。


    “离萩，再见了。”


    时光的流沙翻涌，阻挡住了离萩伸出去的手，等视线再次恢复时，已然没有了向丛雪的身影。


    “向丛雪，你这个混蛋……”离萩低声道，明明是气愤的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这样……”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一个不少，从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每个人内心，在踏上这条路前，就已经有了抉择。


    最终队伍中，只剩下了离萩最初的伙伴灰公子和钛合金，和恶魔种的二花。


    离萩不再犹豫，挣扎着再次上路。


    历尽了千辛万苦，漫长得离萩无数次以为自己会死在半路上后，她最终，看到了时间长河的交汇处，一道连接天地的天幕——那是，塔尔塔洛斯时间和外界时间临界处。


    踏过了那里，她们，就彻底离开了塔尔塔塔洛斯。


    “太好了，我们到了！”钛合金大声欢呼道，眼里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泪光。


    此刻的离萩异常虚弱，灵魂疼得要被拆解了，她疲惫地抬起眼眸望着近在眼前的天幕，虚弱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抬起了麻木沉重得失去了知觉的腿，一脚，跨了过去——


    【世界消息：通知，类浩劫级事件：塔尔塔洛斯事件结束。事件结果：塔尔塔洛斯八百万生命，全部死亡。生还人数：一个。】


    离萩瞬间愣在了原地。


    “离萩，你怎么不走了？”钛合金遥远得宛如天边的声音响起。


    离萩手脚冰冷地回过头。


    时光天幕另一边，钛合金正背着二花，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明明尽在咫尺，却遥远得，好似永远无法触摸的过去。


    生还人数……一个。


    是谁。


    是谁。


    是……我啊。


    离萩全身微微颤抖，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执着送走二花的顾沉舟，不知不觉消失的宁清风，半路突然停下的向丛雪……


    一切，都串了起来。


    “谎言，都是谎言……”


    生与死的永恒，不就是……死亡吗？


    留在塔尔塔洛斯的人，根本不是进入了停滞的时光，而是迎来了，永恒的死亡。。


    根本就没有所谓拯救方法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们一个个，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悄无声息地选择了死亡。


    眼泪夺眶而出，离萩的精神在这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就像是摔落在地面的陶偶，彻底碎裂了。


    “啊——”


    她跌倒在地上，绝望地痛哭流涕。


    “离萩，起来。”


    恍惚中，她好似听到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得她听到的第一刻就怀念得鼻尖酸涩，眼泪不控制地流下下来，“独……孤。”


    她狼狈地仰起身体，举目彷徨四望，想要搜寻出那道心爱身影,却空空如也。


    独孤，早就死了。


    “啊——”她蜷缩在地上，流着泪死死捂住疼得无法呼吸的心脏，每一寸的剧痛都如同刀割，让她几乎窒息。


    “好痛啊，独孤，我好痛啊……”


    “你怎么没告诉我，失去你，竟然是这么痛啊。”


    “离萩，不要哭，站起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倒地女孩瞬间止住了动作，模糊视线中，她再次，看到了那个被吊在献祭之环，鲜血淋漓的爱人。


    “独孤……”


    是过去的独孤，通过心灵解药，穿越时空，最后一次鼓励离萩。


    支离破碎的怪物声音温和，如过去无数次午夜那般，轻声道——


    “离萩，往前走，不要回头。”


    “站起来，去迎接，属于你的责任和人生。”


    其实早有预兆。


    从离萩愿意接纳墨菲离开，到她焦急地回头找寻顾沉舟——这些情绪波动，都不应该出现在本该冷漠的离萩上。


    离萩身上的心灵解药，正在逐渐消散。


    独孤爱的，不是那个在可怜的小女孩投来求助目光时，会因为大义避开视线的冷情离萩。


    而是那个，即使爱人沦为怪物，也义无反顾的正义女孩。


    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独一无二的离萩。


    他舍不得，让这样美好的离萩，彻底消失。


    “出了塔尔塔洛斯，我爱哭的小姑娘，就要重新拾起丢失的过去，以完完整整的她，去承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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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耀光环下的重任啦。”


    “离萩，往前走吧。”


    离萩压抑得哭泣着，即使如此，她还是一次次，手指扣着泥沙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步履艰难，身体被痛苦折磨得几近崩溃，但她却没有停，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趟寻回荣耀之路，她失去了挚友，失去了老师，失去了宿敌，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太多太多。


    墨菲定律，都默认了于离萩而言，离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独孤，你怎么不告诉我，成长之路，会是这么苦。”


    “啊——”


    她仰起头，青筋暴起，用尽全力，将天幕另一边的灰公子，缓缓拉了出来。


    过去，被改写了——


    【世界消息：通知，类浩劫级事件：塔尔塔洛斯事件结束。事件结果：塔尔塔洛斯八百万生命，全部死亡。生还人数：两个。】


    这条时光之路，比想象得艰难很多，灰公子曾经的预估实在过于乐观。


    和上辈子一样，离萩就算拼尽全力，最终，也只能救下四人。


    整整八百万的生命啊。


    有她的挚友，她的宿敌，她的老师，有很多很多可爱的人……


    “小蘑菇，如果你真的是全知全能的神，就救救她们吧！”


    在她向天嘶吼，失去所有希望后，一个修长的墨发身影，从前方缓缓走来。


    她鼻头通红，怔怔地看着对方没有停下脚步，越过了她，往过去的时光走去。


    “……清风？”


    那个身影停住了，她没有回头，声音是熟悉的冷冽,“离萩，继续走，不要停。”


    就在这时，天幕内的塔尔塔洛斯，异象横生。


    *


    「警告警告，地鼠洞穴遭遇灭亡危机，请玩家尽快解决危机，否则，地鼠洞穴，将彻底关闭。」


    路生白也知道刻不容缓，生命线已经近在眼前，再拖下去，全部地鼠都要死了。


    “系统，能不能让地鼠们改变前进的方向？”


    「不行。地鼠洞穴中的地鼠只能往前走。」


    第四条定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透露了出来，但是却于事无补，反而……将最后的希望掐灭了。


    小蘑菇心里苦涩，小爪爪下意识地揪了一下大怪物的毛毛，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这么多可爱的鼠鼠们，就要死了。


    就在这时，多肉海豹痛苦地嘶鸣一声，路生白抬头望去。


    血液就如雨水一般哗啦啦地落下。


    多肉海豹，在自残。


    这是它们的血泪。


    路生白摸了摸溅在脸上的温热的液体，神情微怔。


    ——阿白，你不去认识世界，又怎么，去改造世界呢？


    是啊，他怎么忘了。


    他是为何，能立于这片天地了。


    这明明是，最基本的事情啊。


    “系统，我知道，地鼠洞穴的最后一个定律，是什么了。”他轻喃道。


    小蘑菇抬起豆豆眼，眺望向了前方。


    但是不够。


    它们的前路，不够啊。


    就在这时，庞然大物最终化作了无尽血肉，血雨纷纷洒落在地上，让大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快速生长，不停往外蔓延，生命线一寸寸后移。


    海豹怪物，用它们的血肉，为这个世界，铸造了无限的前路。


    曾经尽在眼前的生命线，变成遥远天边的一条黑线。


    海豹们，用它们的躯体，延长了所有鼠鼠们的生命线。


    前路，够了。


    路生白望着这震撼的一幕，久久无法回神。


    莫名地，他热泪盈眶。


    “系统，”他轻声。


    “我要，救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