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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盛宫。


    姒画正在给纪贵妃扇着风，“娘娘，自聂太傅那件事后，皇上来咱们永盛宫的次数比起以前可少了很多。”


    “本宫何尝不知道，那事虽然揭过去了，可皇上对本宫的态度大不如前。”纪贵妃想到这事就气闷，“过些天让长清观的道长来宫里做场法事吧，今年实在是有些邪门，本宫麻烦缠身，连桪儿的婚事都那么不顺利。”


    “是。”姒画应道。


    “对了，皇上这几天在哪？”


    “皇上……一直都在吕才人那里。”


    “镇国公送进来的那个狐媚子？”纪贵妃对吕才人印象可不好，她是为数不多在皇上那里留了名的人，“到底还是让那贱人逮到了机会。”


    姒画其实有些担心，“娘娘，这十年来您几乎就是独宠，皇上去别人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却又贪了新鲜……”


    纪贵妃想到皇上正与别人寻欢作乐就一阵心烦气躁，“都怪聂元德那个遭瘟的老头子，死在哪不好，偏要死在本宫这里。”


    早知道自己直接出手算了，也免得像现在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惹上嫌疑，纪贵妃现在深恨自己心慈手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本宫费了多少心血才扫清那些障碍，将皇上的心牢牢抓在手里，这才刚过十年太平日子，又生了这么桩事，白白叫人捡了便宜。”


    姒画见贵妃还真发起了火，赶忙道：“娘娘无须如此忧心，奴婢也就是随口一说，皇上对您情深意重，岂是她区区一个才人能撼动的。”


    纪贵妃：“这宫里的女人啊，就跟花一样，鲜艳绚丽，层出不穷，皇上若是一时气性还好，就怕他真对本宫生了嫌隙，到时候再去折掉那些不断冒出来的花，也是很麻烦的。”


    ——


    纪贵妃在宫里为着皇上不似从前那般亲密的态度发愁，皇上那边，对着貌美如花的吕才人也没有很热情。但吕才人是个很懂眼色的，只安安静静地陪着皇上烹茶下棋。


    安和帝在她这边待了几天，心情也平和很多。


    临走时，吕才人没有多留，只提了一句：“溪雨亭那边新开了一丛野花，清香怡人，皇上若心中烦闷，不如去看看。”


    安和帝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经过溪雨亭方向时，脚下不自主地往那边走了走。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风筝正在天上歪七扭八地飞着，然后突然落了下来，刚好掉在他的脚边。


    一个宫女跑了过来，见到他们慌张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安和帝觉得她有些面善，刚想问她是哪里的宫女，一道深入骨髓的熟悉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安儿，你慢点。”


    愣愣地转头，安和帝看着一个美貌的妇人走了过来，见到他时，眼前一亮，带着欢喜的笑容飞奔而来，拉住他的手，“皇上，你来啦。”


    安和帝一动不动，有些出神地看着这张脸，“阿秀……”


    丽妃笑容满面，对着地上跪着的汀苹道：“安儿，快叫父皇。”


    汀苹把头压得更低，“皇上恕罪。”


    丽妃蹲了下来，摸着汀苹的脑袋，道：“安儿，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见父皇吗？现在他人来了，你怎么不抬头啊？恕什么罪呢，皇上可不会怪罪我们安儿的。”


    安和帝有些不知滋味地说道：“平身吧。”


    汀苹站了起来，但头还低垂着。


    丽妃见“儿子”低着脑袋，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和帝，“皇上，你们父子之间出什么事了，安儿怎么看着这么怕你呀，是不是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骂他了？”


    安和帝牵起丽妃的手，发现这双手已经有些粗糙，抚摸着她眼角的细纹，他柔声道：“朕怎么会骂他呢，朕爱他还来不及。”


    丽妃又笑了起来，撒娇地摇着安和帝的手，“皇上，你都好久没来了，今天陪我用晚膳吧。”


    “好。”


    安和帝身后的总管太监张公公见状忙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先一步去静思轩准备一下。


    跟着丽妃越走越偏，安和帝心中诧异，看到静思轩的大门时更是困惑，待进了里面看到满目萧瑟，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院落差点挪不动步子，不过丽妃一直笑着拉着他的手，他也只能跟着进去。


    走进屋内，里面陈设更是简陋，匆忙布置上的一些器具看着还有些凌乱，桌上摆着的新茶壶还是空的。丽妃本来想倒杯茶的，但壶里没水，她疑惑地打开壶盖，傻乎乎地往里瞧。


    屋外匆匆拎了一壶热水的小太监满头大汗赶来，张公公小心翼翼地从丽妃手中拿过茶壶，出去接了水又折返回来。


    丽妃看着新拿来的茶壶，直接伸手去摸，“啊！”


    安和帝没想到她竟会直接伸手，紧张地拉过她被烫到的手，“阿秀！”


    丽妃笑嘻嘻的，“皇上，我没事的。”


    安和帝握着她的手，这时又注意到她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衣服更是旧得很，已经有些褪色了，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没过多久，取晚膳的宫人来了，因为静思轩的桌子太小，临时还又重新换了一张。


    这顿晚膳，一个食不知味，早早搁下筷子，一个狼吞虎咽，吃得可香了。


    吃完晚饭，丽妃又抱住了安和帝，“皇上，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安儿都这么大了，也该给他生个弟弟了。”


    眼前人的笑脸一如很多年前，安和帝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这天晚上，张公公守在门外，对着汀苹道：“天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家娘娘这是想通了还是又受刺激了？”


    汀苹装傻，“公公何意，汀苹不明白。”


    张公公老狐狸一般笑了笑，“你可不要说今天这一出都是巧合。”


    “我不过是个宫女，哪知道主子们的事。”汀苹还是没回答他，“我们娘娘这么大个人就在宫里，总不会不见了。”


    张公公见她这样，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感叹，这后宫的天又要变喽。


    第二日清晨。


    丽妃还在熟睡着，安和帝蹑手蹑脚地起床，安静穿戴好衣服便离开了静思轩。


    走在路上，安和帝问道：“丽妃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她不是一直都在未央宫吗？”


    张公公回道：“皇上您忘了，十二年前贵妃娘娘跟您提过的，丽妃病得厉害，需要换个地方休养。”


    “……是这样啊。”安和帝一点都不记得了，“那里怎么看也不是个养病的地方吧。”


    “贵妃娘娘的旨意，奴才们哪敢多言呢。”张公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道，还不是您一直对丽妃不管不问，她住的地方才越来越小，搬了好几次，两年前才住进这荒凉的静思轩里的。


    涉及贵妃，安和帝有些为难，容儿这醋性未免太大了，想了想对张公公道：“让丽妃搬回未央宫吧。”


    “是，奴才遵旨。”


    接下来的一个月，安和帝都没再进后宫。


    旁人以为安和帝是政务繁忙，但御前的张公公清楚得很，皇上这是放不下丽妃，一如很多年前那样，心中挂念却又不敢去见她。


    “丽妃最近如何？”安和帝批着奏折，突然问道。


    “皇上，丽妃娘娘好着呢，已经回未央宫了，一应供应都是最好的。”张公公上前回道，说着又看了安和帝一眼，小心道，“奴才瞒着贵妃呢。”


    “你本事倒大。”


    张公公赔笑道：“都是皇上信任。”本事不大不行啊，五皇子那件事他也差点受到牵连，趁着宫人新进，他可是安了不少眼线，争宠的小事便也罢了，再敢引出什么不得了的火来，他就提前浇灭它，免得大家伙全被连累丢命。


    安和帝拿着奏折，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逃避，怕见到她疯疯癫癫的模样。


    为什么他们二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安儿，安儿的死……


    安和帝满心痛苦，说到底，一切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