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月看着林衡将手机平放在桌上，退出了资讯软件，点开一个记事文档。


    文档里满屏都是字，他只看了一眼，抬头道：


    “下一份剧本首领还没定下第一稿，我这里只有些模糊的信息：有个刀口舔血，能让专管所为之色变的异能者组织来到了长竹市。校外会发生多起危机事件，学校里的同学会遇到危险，处理不好的话会导致学生退学。


    “这个组织的存在非常隐秘，公开渠道上查不出多少信息。他们会在9月份结束之后，某个时间点开始出现，直到放寒假前危机才能结束。时间跨度比较长，可能不需要像之前一样每周出去调查，也可能我们会需要被动地接招。


    “以上是今年的长期目标。这次会面，我想和你聊的是最近一个月的短期目标，和一些准备工作。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以及为了长远的未来考虑，准备工作越充分越好。”


    说到这里，林衡停了下来，示意对方可以提问。


    在苏有月的认知里，林衡说的‘下一份剧本’，等同于一个‘巨大的危机又要靠近’的模糊预言。


    即使不知道细节，能有这个预言，知道林衡背后的组织在为这个预言做准备，对苏有月来说已经足够。


    “能让专管所为之色变的异能者组织，这个形容词准确吗？”他询问，“我从来没听说专管所会害怕什么。”


    “是准确的。”林衡解释，“黎爱可听到它的名字后非常震惊，立刻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去查证。”


    对黎所长竟然直呼其名……苏有月首先注意到了这点。


    他觉得有点怪，但林衡说话时语气很淡，事先还做好了谈话提纲和备忘录，真做足了职业态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我大概理解了。”


    “好，那接下来说短期目标。b班的霍小凤和尤麻你知道吗？”


    霍小凤这个人在年级里很有名，班里女生有时会聊起他的香水。尤麻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那个组织提到了她，应该也是个厉害的异能者吧。


    “是要邀请他们加入团队吗，我该怎么做？”苏有月问。


    “他们是首领指定的人，目前我们这边还没有计划，只定下来要在期中考试前完成任务，越快越好。”林衡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说说看吧。”


    “我？……嗯，先打探讨他们的喜好，尝试接近他们，讨好他们吧。”


    苏有月思考的间歇，林衡正去拿杯子喝果汁，闻言一下子破了功。


    “咳咳…”他差点呛出气来，无语地看向对面，“你在说什么，讨好？”


    “不对吗？”白发少年一脸无辜，“霍小凤的治疗异能很厉害吧，开学典礼上帮不少人治了伤。他是强大的异能者，我们团队里也缺治疗类型的角色，那我去讨好他没什么问题啊。”


    不不不很有问题，林衡很想直接吐槽出声。


    在他短暂的十几年时光里，一般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会说谁谁讨好谁谁，苏有月这家伙怎么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人说话真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难听，包括他自己。


    想想十分钟前苏有月是怎么责备他的，林衡决定保持‘职业态度’，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系统系统。”他呼叫光球，“来做点评论，我需要一个更冷静更客观的视角！”


    “我可以随便发言了吗？好耶。”光球飘到两人中间，“主角讨好其他卡池角色肯定不行，玩家不喜欢主角追在别人屁股后面跑，特别是他们还不认识的陌生人。主角和其他角色相处时一定要有主动权。”


    林衡给苏有月翻译：“首领说你决不能失去对其他人的主动权。你是领队，是团队的首脑，不可以讨好任何人。想想如果你去讨好别人，被舟娅陈素鸢她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霍小凤的尤麻的事可以先放着，等我这边的消息。期间你可以和他们聊上两句，千万不要特意讨好。”


    “让我……主动去找他们聊天？”苏有月觉得有点棘手。


    之前桓镜那次，他还可以以‘对方是女生主动相谈有点失礼’来拖延，现在不行了。


    苏有月知道对方这么要求，是希望他和新同伴好好相处，但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做不来这个。


    他主动开口时都是有明确的目的的，要么就是被动地接别人的话茬。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半个社恐，反正漫无目标的闲谈他从没试过。唯一一次在礼堂里和林衡对话也不尽如人意，他根本做不到像风笑笑那样让人如沐春风。


    “怎么聊天随你，你先注意着他们两人就可以了。”


    林衡不觉得聊聊天有什么问题，都是同学，遇到了聊一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苏有月单独面对解教官都能口若悬河把人说哑，和同龄人聊天总不可能怯场吧。


    要说这家伙不愧是幸运，系统那边大纲还没拿到呢，他就已经和下起事件的关键人物步兴安聊上了，关系还不错。霍小凤和尤麻不是关键人物，只是系统说的‘填充卡池的角色’，想来应该不难。


    说起填充角色，还有牧晖和离霞。


    林衡：“如果你有机会单独遇到牧晖，离霞这两个人，场合也合适，也可以多聊几句。”


    “单独聊？他们也在团队里吗？”苏有月立刻转移了注意，“牧晖同学看上去和云啸一样可靠，但离霞同学……恐怕不太行吧。”


    “如果不行，不用强求。”林衡说着，看了眼时间，下面还有很多东西要讲。


    苏有月听着这简简单单八个字，莫名有些刺耳。


    林衡看了眼备忘录：“接下来再说说准备工作。下周你们会去传送门里历练吧，首领希望你能在新的场景里和周围人多聊聊天，不要像礼堂时一样旁观。”


    长竹学园的异能者新生们已经入学一个月，体能训练，精神力基础训练都已经开了头。下周解玲虞木会带两个班所有人进入学园北区，后山的传送门里做简单历练。


    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历练，只是去异世界走一趟看看，顺便给同去的高年级学生打下手。


    林衡补充：“进传送门的时候，看见魔兽的时候，历练结束的时候，都要和周围人聊天。”


    苏有月觉得他指定的方式很奇怪：“为什么要聊这么多次，还要特意划分出聊天的时间段？”


    光球：“传送门历练是二游里的endgame模式，二测时的历练引导太枯燥了，每个阶段我们都需要有趣的对话，让玩家加深印象！”


    林衡翻译：“首领说，必须这么做。”


    苏有月：“……”


    林衡看着他：“可以吗？”


    苏有月不想示弱：“我尽量吧。”


    “那下一条。”林衡看向备忘录，“学园马上会对你们开放个人训练场，你陪风笑云啸他们去一次。”


    个人训练场，顾名思义，提供给单个学生训练异能的场所，需要申请时间段使用。这个训练，指的是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大面积影响的异能。钢蹦那种局限在手掌范围内的异能完全不用。


    苏有月想了想：“好。等申请表批下来后，我们再商量具体细节？”


    光球：“不用不用，训练场是二游刷经验书的副本。只要初期你们三进去聊聊天，介绍下这个地方就行啦。”


    林衡翻译：“首领说不用商量，你们进入训练场后聊聊天就行。”


    “又是聊天？”苏有月狐疑地看向林衡的耳机，“你们首领真是这么说的？”


    “早说了，我家老板的癖好风格指令都很奇怪。”林衡面无表情地帮光球补了下人设。


    系统说的怪话实在太多，林衡真的很想和苏有月好好吐下槽，好不容易有了个盟友，谈工作时不吐槽老板实在太憋屈了。


    可苏有月要他保持‘职业态度’，林衡只好把更多的话憋在心里，继续扮演一个专业的传话人。


    “下一条，每周和学校里的猫师兄互动一下。”


    “猫师兄？”


    苏有月表情更奇怪了。


    每一所学校里，都有被保安和食堂阿姨照顾的野猫。长竹学院里就有这样一只猫，已经做了绝育，毛色黑得发亮。白天它轮流窝在固定几个地方不动，晚上则在东区西区散步巡逻，有时还会进教室，被大家戏称为猫师兄。


    林衡欣赏着苏有月怔愣的表情，脸上不动声色：“是的，每周去跟猫师兄互动一下，摸摸它，拿小鱼干喂它。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带上你身边的朋友们。”


    苏有月：“……为什么？这和拯救世界有什么关系吗？”


    光球：“因为我们要加入萌宠元素！根据广告学3B原则，游戏里要有Beauty，baby和beast，才能吸引更多玩家。萌宠元素是必要的！主角必须要有能互动的萌宠！”


    林衡翻译：“首领说，必须要有萌宠，他喜欢萌宠。”


    苏有月打量着林衡的脸色，发现他是认真的。


    想起林衡一直对‘首领’不太尊重，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你口中的首领一直这样，发布一些随机的原因不明的任务吗？”


    “我哪有。”光球绕着苏有月转了一圈，爱怜道，“我们只是想维护你的世界观，不能告诉你这个世界只是游戏啊小苏~”


    “差不多吧。”林衡死鱼眼，“不是说了吗，我家老板，我是说首领有些中二，它到现在还没决定好组织的名字呢。”


    苏有月想了想：命运系的异能者有些怪癖很正常，他自己也不是没被人说过。现在他觉得奇怪，可能只是还没到到达那位首领的层次。


    组织的目标是让他组建团队，不断结识厉害的异能者……毕竟很多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和小动物玩耍能增加些聊天用的话题，也算是‘准备工作’？


    通过强大的脑补能力，苏有月很快接受了现状。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


    但如果只需要萌宠，不一定需要猫咪吧？换成别的小动物可不可以？


    苏有月刚想和对面人商量，林衡先开了口。


    “下一条，路上遇到垃圾桶的时候，记得走过去看一眼，可以的话最好翻一下。”林衡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念道。


    苏有月缓缓发出‘嗯？’的气音：“垃圾桶？”


    光球：“玩家们最喜欢垃圾桶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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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组需要多录一些角色们面对垃圾桶的反应，如果能触发角色间的互动就更好啦。”


    林衡翻译：“首领说，如果条件允许，你也要带着风笑云啸还有其他同伴们去翻垃圾。”


    苏有月深深吸了口气，勾起嘴角，紫眸瞪视着对面的人：“林衡，你假传圣旨玩我呢是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个传话筒。”林衡面上表情纹丝不动，双手抱胸，毫不畏惧地回望着苏有月。


    同时他在心里大喊：“系统系统，来给他发个消息证明一下！”


    “好嘞！”光球在空中蹦了蹦。


    手机铃响了一下，苏有月正想着从林衡脸上寻找破绽，却见他向自己手机方向努了努下巴。


    [林衡]：平时走在路上多翻翻垃圾桶，最好带上同伴们一起去翻。


    苏有月攥着手机的手抖了下。


    等等，这会不会是定时的电脑程序？林衡刚才一直有在看手机时间，会不会是他故意计划好的……


    [林衡]：不是计划好的。


    抬头，对面的林衡本人依旧双手抱胸，观察着他的反应。苏有月眯起眼睛，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笑意。


    苏有月收起手机，微笑道：“我明白了，垃圾桶的事情先放一边。每周和猫师兄互动这个任务，换成校外商店街的边牧可以吗？既然首领的要求是萌宠，那猫还狗都无所谓吧。”


    无论如何，他得给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权。


    林衡觉得苏有月不想接受垃圾桶的任务很正常，换成他也绝不会接受，搁置争议是聪明的做法。


    他考虑起苏有月的提议来：“系统，你觉得可以吗？”


    光球：“猫和狗都得要，玩家们都想猫狗双全。但制作组精力有限，这个大版本只能做一种萌宠模型。建议优先选长竹学园内的猫。”


    林衡捂着耳机想了会儿，对苏有月道：“首领说期中考试前，你只能选择一种动物。商店街的狗都是有主人的，学校里的黑猫师兄是大家的。还是建议你选择猫师兄。”


    苏有月摇头：“我容易带来厄运。狗有灵性，遇到危险会自己跑掉。猫太笨了，还喜欢自己作死。”


    “猫怎么了。”林衡皱眉，“猫遇到危险也会跑啊，还比狗敏捷。猫师兄天天和周围其他流浪猫打架，保护自己的地盘，是条有灵性的好猫。比商店街栓着链子的家犬好多了。”


    “我和猫咪的相性不太好，容易被爪子挠。如果一定得和萌宠互动，还是狗比较好。”苏有月坚持道。


    听他这么说，林衡倒是记起论坛上“想看苏有月吃瘪”的一水儿留言，忍不住微笑起来。


    “猫师兄很通人性，绝对不会挠人的，咱们长竹这么多届学生也没听谁没猫伤过。你还是异能者，血牙犬都面对过了，总不会怕猫猫的小爪子吧？”


    “……”苏有月盯着林衡，“果然，这里面你的主意更多些吧？”


    林衡立刻恢复正经严肃的专业表情：“原来的剧本就是这个，组织里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


    嗯，组织里一个人和一个球昨晚一起商量的。


    “刚才首领也和我说建议优先选猫。你不是要当工具人吗？不是很认同组织吗，说会尽量不偏离我们设定的路线吗？这点小困难就不行了？”


    “我没有想偏离，真是首领这么和你说的？他反应那么快？刚才给我发消息的是他？”


    “我不能说。”


    “不能说，我就当你是在假传圣旨了。既然只需要萌宠，那换成狗应该也没问题吧。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是最受欢迎的宠物吧。”


    “都说了不是单纯换成狗的问题，猫师兄是长竹学园的猫，商店街的狗是别人的。总该先尊敬学园里的师兄，再去找外面的。再说了，猫才是最受欢迎的宠物才对。”


    “猫是猫狗是狗，你为什么要扯上学园？既然是布置给我的任务，按我的喜好来不行吗？”


    “没说你不能按喜好来，但事情有优先级。学园里的猫是最优先的。”


    “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猫，才故意安排了这个任务吧？”


    “我是喜欢猫，但安排任务也要看实际情况。你非要扯上我，顾左右而言他算什么？真那么怕猫？”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蠢笨的生物身上，狗训练好了还能成为帮手，猫不行。”


    “你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吗？猫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任务，不需要乱操心，哪里蠢了？”


    “猫能做什么？城市里有多少老鼠需要抓？”


    “那你在城市里训别人的狗，又想要做什么？帮你捡拖鞋吗？”


    “小狗和我熟悉后会主动和我打招呼，猫大爷可以吗？”


    “和你打招呼又怎么样，那还是别人的狗，考试周忙完再去看，它就会把你忘了。”


    “猫……”


    “狗……”


    ……


    …


    老板娘又听到了吵闹的声音，担忧地走过来看。幽静的绿植间，两少年一个在说猫好，一个在说狗好，互相瞪着眼，都不肯服输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