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偶染风寒

作品:《宫墙之内有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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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平的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从早到晚,就没有一件事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的。


    而现在,他又为绫丫头担起心来。要万一冲撞了那位祖宗,即便十个自己也救不回她来!


    王平越想越心焦,觉得自己还是进去看看的好。


    他方要进门,便见一个人影脚步生风的从阁楼内走出来,险些他就与宁澈撞了个满怀。


    皇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连一刻前那丝不甚明显的怒气,也寻不到踪迹。


    “今晚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宁澈简短的交代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往重华宫走去。


    王平不敢多问,只得跟上。待到御驾安寝时,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宁澈没有带近侍,值夜这事,王平须得亲自来做。但他并非乾清宫心腹,不能进内殿伺候,只能在殿外随时等候召唤。


    殿内,是金尊玉贵的天下之主,殿外,是披甲执剑的锦衣军卫,王平夹在中间,直掐自己手臂内侧的嫩肉,眼皮是半点架都不敢打。


    待到寅时,王平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倚在墙上想浅浅打上个盹。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一声咳嗽在他耳边响起。王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道自己莫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可咳嗽声还远没有停歇。王平侧着耳朵听去,声音是从殿内传来的,且是愈演愈烈,简直恨不得将整个胸膛都震开。


    这是怎么了?


    王平越听越觉得不踏实,心里一横,迈过门槛往内殿走去。


    夏天天亮的早,此时已近卯时,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王平大着胆子轻撩开床幔,眼前的情形吓得他后背立时起了一身冷汗。


    宁澈应当是很不舒服。不知在什么时候,辗转间他扯散了自己的发冠。散乱的黑发被汗水濡湿,发丝盘曲的脸上,泛着病气的潮红。


    这分明是高烧起来了啊!


    王平吓坏了,转身便往殿外奔去。


    殿外有几个锦衣卫在彻夜值守。不愧是当上差的人,前一天淋了雨,又在外面站了整晚,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


    王平一眼便看到了庄衡,他疾步走去,压低声音对他说到:“指挥使大人,御体有恙,烦请大人传消息回京,尽快宣御医过来!”


    庄衡眉心一凝,知道此事耽搁不得,抬手召来一个百户,低声与他吩咐了几句。


    王平感激不尽:“多谢庄大人,那奴婢先回殿内守着,有事随时与大人知会。”


    “等等。”庄衡却沉声叫住了他。


    庄衡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身为皇帝的心腹,任何事他都会多想上一层。


    陛下此番是从居庸关回来的,那里驻守着拱卫京城的西大营。军营中近日从南边得了两门名为佛朗基的新式火炮,守将连同兵部多次上书,想以此种火炮装备自宣府至辽东一带的守备军。


    这么大的事,宁澈总觉得要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


    但此次出京巡察,内阁是不知情的。若是让杨阁老知道,皇上不但出了京,还在行宫生了病,那不得连夜领着内阁到乾清宫门口哭去?


    况且出发前司礼监与他还通过气,务必把皇上安然无恙的送回京。现在出了岔子,要是弄不好,内廷外廷得一块倒霉。


    所以这事的动静一定不能太大。凡是见过皇上的人,最好把嘴都封严实了。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伺候过陛下么?”


    北镇抚司的人问话,总在无形中带了一种压迫感,听得王平心头一凛。


    王平报了几个洒扫内侍的名字,方想答没有其他人了,可念头忽然一闪,不对,陛下不是还去过书库么!但这事,皇上说过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那到底该不该说……


    可这不过片刻的犹豫,早已落在了庄衡的眼里。


    王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庄衡手腕一转,刀鞘已然点在了王平肩头。


    “说实话。”


    庄衡肩宽腰窄,比王平高了半个脑袋,虽然刀并未出鞘,王平还是被这锦衣卫指挥使吓软了双腿。


    他惶恐的答:“皇上……皇上还去过藏书库!”


    *


    行宫东南角的宫女居所,夏绫才刚刚穿戴好衣裳到院子里打水。


    她端着满盆的清水回屋去,正见到同屋的方苒,边系衣带边从房中走出来。


    “绫儿,你又起这么早?我起床一看,身边都没人了。”


    夏绫笑道:“天亮的早,有光亮就睡不着了。水我已经打回来了,你一块用着梳洗吧。”


    方苒顺手把木盆接过来放在桌上,抿嘴一乐:“那行,今天你替我打了水,我一会帮你把床铺了去。”


    洗漱完毕后,住在这里的宫人们要到行宫的各个处所当值。夏绫与方苒结伴出门,可还未出院子,便见一队锦衣卫大步闯了进来。


    “北镇抚司办差。”一身着红色飞鱼服的千户走到院子中央,高声问道,“夏绫是哪一个?”


    整座院子里一时无人言语。宫女们这是被吓住了,能让锦衣卫经手的案子,大多都是些让人闻风丧胆的脏事,这种架势几个小姑娘哪里见过?


    见无人言声,千户面色沉肃的环顾周遭,又问了一遍:“这里有叫夏绫的吗?”


    夏绫脸上没露出什么神色,但掌心还是出了一手滑腻的冷汗。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她向前走了一步,平声说:“大人,我是夏绫。”


    千户打量了她片刻,只吩咐了句:“带走。”


    “绫儿!”方苒抓住了夏绫的衣袖,惊慌的用眼神问她,这是出什么事了?


    夏绫微微摇了下头,轻按下方苒的手。


    “大人,请带路吧。”


    一路上,夏绫都低着头不言声,顺从的在锦衣卫的押送下往前走着。她一直被带到了重华殿附近的一座矮房前。


    矮房中暗的透不进几缕光亮。夏绫被押进屋,锦衣卫勒令她坐进屋子中间的一把椅子。


    还未及挣扎,一左一右两个缇骑熟练的用铁链将她的手腕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生铁寒凉,在触及肌肤的瞬间,夏绫手臂上倒起了一层战栗。


    对面的暗影中坐着一个男人,看衣着,要比其他锦衣卫的职级更高些。


    庄衡用手指抵着眉心,内廷的事,他真的很不愿意插手。可司礼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锦衣卫要是不闻不问,由着底下人传起闲话来,到时候谁都不好办。


    所以在司礼监来人之前,北镇抚司至少得问明白,都有哪些人见过皇上,私底下又都跟什么人说过闲话。


    办案多年,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