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前尘(十)

作品:《宫墙之内有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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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明二十五年腊月廿四。


    小年方过,冷冽的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炮竹燃过后的焦呛味。


    夏绫在手心中呵了口热气,用力将双掌搓暖。她站在乾西五所的门口往宫道两侧望了望,并无人会在将近宫禁的时候经过,这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夏绫垂下眼。虽然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她却决定还是要小小的奢侈一回。


    这是傅薇走后,她的第一个生辰。


    所谓的奢侈,无非就是晚上多煮碗面,再加上一个鸡蛋。


    夏绫在屋檐下将炉子点起来,将锅放在碳火上。没过多会,便听到锅中的水滚了起来。


    恰在这时,她忽听到门外有些响动,似乎是有人叩了几声门。


    她提起裙子走下阶去,却感到有星星点点的凉意落到她脸上。夏绫倏而回眸往檐下的灯笼望去,光束所及之处,有莹莹飞沫四散飘扬。


    竟是下雪了。


    夏绫拔开门栓,推了一个小缝向外瞧去。门外没有人,只是孤零零的放了一个食盒。


    她心下生疑,敞开门走到长街上去。四下无人,可影壁后露出的一截内侍的袍角,却泄露了这食盒的来处。


    夏绫拢着双手走过去,轻声问:“这位公公,方才可是您在叩门么?”


    内侍忽而转身,他竟长着一副青面獠牙。


    夏绫吓得啊一下惊叫出了声。


    宁澈将面具从脸上拿下来,双眸笑的弯如月牙,年少意气的脸俊朗的仿佛云雨初霁的青山。


    “乔乔,生辰安康!”


    “你……吓死我了!”


    夏绫气得在他身上捶了一拳,可拳头落下时,力道却又化得很轻。


    一个晚上,她都在告诉自己,一个人过生辰没关系的。可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太失落。


    阿澈来了,她很开心。


    “你怎么穿内侍的衣服?”


    宁澈熟稔的牵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顺便把食盒捞上:“到年根底下了,宫里各处都提着胆子,怕出岔子。何敬那个胆小的,不敢给我打掩护了,那我不得自己想辙。”


    夏绫轻轻啊了一声:“那你这样偷跑出来,会有事情吗?”


    “问题不大。”少年不羁的一笑,“我见内侍值房里有套衣服搁在外头,便借来穿一穿,一路上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回去后再悄悄还回去便好了。”


    自今年仲秋,宁澈从南边回来之后,宣明帝便将他留在了宫里,并隐约有想让太子监国的意味。


    纵使诸事缠身,宁澈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夏绫门外。有时候隔十天,有时候隔半月,总是在刚刚才开始想念时,他就会出其不意的来到她面前。


    雪竟是越来越大,在灯光下渐凝成一簇簇鹅毛,地面很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白。


    宁澈将食盒搁在檐下的小几上,夏绫将盖子掀开,却皱了眉:“怎么都是生的呢?”


    对方懊恼的挠了挠头:“我不是偷着溜出来的么,就没法明着让人都做好……”


    煨在炉火上的烧水锅,在水汽的鼎沸下,恰到好处的发出两声欢快的声响。


    宁澈灵光一现:“不如咱们吃暖锅?”


    夏绫也抿嘴笑了:“那我去把这些东西切一切。”


    她端着切好的肉菜回来时,宁澈已经搬了两个小杌子出来,摆在了炉火两侧。他掸了掸袖子,他竟在衣袖里藏满了坚果,核桃杏仁花生果脯,掏出来将两个碟子都堆到冒尖。


    夏绫在桌上摆好两副碗筷。她的房间中没有很大的空间,所以在天还暖和时,她就将檐下的一方空地收拾出来,成了她与宁澈的小饭桌。


    随着天气转冷,她也想将桌子移到屋里头去。可在今天这样的雪夜中,暖锅咕嘟,白雾腾绕,檐外雪片纷扬,倒是有一份独属于北地严冬中的趣味。


    “我上回放在你这里的两壶酒呢?”


    夏绫也想到了:“啊!我去拿。”


    她提起裙子又往小厨房奔去,发带在她纤细柔软的身后一荡一荡,像一只在雪地中跳脱的小兔子。


    “干杯!希望乔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两人互相碰了杯,宁澈眉眼俱笑。


    喝酒这事,还是宁澈教给夏绫的。似乎当人到了某一个年龄的时候,对这种醇香浓烈的味道,都会产生一种眷恋。


    火炉滚沸出的暖意让雪夜中的这一方小天地和煦如春,宁澈拿过盘子,夹了一大筷子肉下到了锅子里。


    夏绫端着碗咽了下口水。锅中翻滚出的肉香味令人口舌生津。


    夏绫看中一块肉已经好久了,她正伸筷子准备夹,宁澈却快她一步,用筷子往锅里一捞,敏捷的将那块肉夹走了。


    唔!夏绫瞪他。


    宁澈炫耀的夹着肉在夏绫眼前晃晃,而后却放到了她的碗里。


    夏绫轻哼一声,将肉塞进自己嘴里。鲜嫩肥美,似乎能尝到天苍苍野茫茫的青草味。


    宁澈看着夏绫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目光从她脸上一直无法离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很喜欢投喂夏绫,看到她埋头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就会很开心。


    忽而他开口问了一句:“乔乔,你知道,内侍和宫女之间会对食吗?”


    “哈?”夏绫乍听到他这样问,几乎都忘了要接着嚼。


    她当然知道。针工局好几个与她一起做活的姐姐,都有对食的内侍。她们总是聚在一起谈论,甚至还会问自己,要不要帮她撮合一位干哥哥。


    宁澈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并非什么都不懂。


    “你看咱俩现在这样,像不像?”


    夏绫霎时红了脸:“你,你说什么呢!”


    夏绫既是觉得,他是皇太子,怎么能类比做内侍,更是羞愤,她与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宁澈哈哈一笑。


    在初听得内侍与宫女对食之事时,宁澈也觉得很惊讶。


    自太-祖高皇帝定立宫规时始,对内侍的约束极为严苛,凡内侍有男女私情者,必处以重罚。而在这个王朝历经百年至今,宫中对食之事已为常事。


    究其原因,不过因为都是人罢了。是人,心就是肉长的,就会有悲喜,也会有感情。因此即便宫规严苛,禁的了□□,却禁不住情爱。


    曾经,宁澈对这种感情嗤之以鼻,毕竟从小被欺负的多了,让他对内侍这个群体并无好感,即便后来身居高位,大多数时候内侍之于他也不过就是下人罢了,他无需去在意一个奴才的想法。


    可后来,见过的人多了,他反而对人和人之间生出的情感更为包容。


    他见过富贵但却貌合神离的夫妻,也见过贫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