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溺子
作品:《凡胎》 大寒之夜,双星城。
“哦哇……哦哇……”
一座豪华宅邸,忽然传出婴儿嘹亮的啼哭之声。
各色人等,一片忙乱。
“七少爷……又是个儿子……”
稳婆从产房中出来,脸上未见喜色。
反而略显忐忑,向一个身穿华服、面容焦灼的青年男子禀报。
青年男子一挥手:“快!传祭司!验他的胎气!”
身边低眉垂眼的管事应道:“是……七少!”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袍服、戴着黑色高帽的祭司,进入产房。
所有忙乱的人,都静止下来。
良久。
一声叹息。
“七少……还是个凡胎……”
所有人,噤若寒蝉……
宅邸中一片静谧。
连婴儿的啼哭声,也停止了。
仿佛,都在等待,那个叫七少的青年男子,爆发滔天的怒火!
“溺死!溺死!溺死!”
一连怒吼了三声!
七少握紧双拳,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还等什么!立刻!马上……给老子溺死那个贱种!”
七少阴鹜的目光,扫向战战兢兢的稳婆。
稳婆急忙从产房里,抱出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不要……殷北川!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个衣衫不整的憔悴女子,从产房中踉跄冲出。
夺过稳婆手里的婴儿,死死抱在怀里!
“殷北川!你已经溺死三个儿子了!你……你还是人吗?”
夺回儿子,憔悴女子瘫坐在地上啜泣。
“你要溺死我儿,就把我……一起溺死吧!”
殷北川,是双星城第一家族,殷家七少爷。
暴怒中的殷北川,抬起一只脚就踹向憔悴女子。
敢骂他畜生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
眼看着,那女子与她怀里的婴儿,就要死在殷北川脚下!
倏然,殷北川看到了,她泪眼中流露的恐惧……
一刹那,殷北川有点心软了。
这女子是他强行抢来的,当时她的眼眸中,也带着这样的恐惧。
她当时也拼死,骂过他畜生……
他却狠不下心杀她,而是用另外的方式,给了她最凶狠、最残暴的惩罚。
因为,她是殷北川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一直到,她有了身孕。
才屈服、安分下来。
如此绝世尤物,心性暴戾的殷北川,还真不舍得杀。
“殷北川……你杀了我义父,杀了我师兄……还不够吗?还要杀我和我儿子?他也是你儿子啊!殷北川,你是要当家主的人,你就这点德行吗……我从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好不好?给你自己……给你们殷家……积点德……”
憔悴女子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抱着婴儿,爬起来给殷北川下跪,磕头!
殷北川失控的情绪,在憔悴女子哀婉欲绝的求饶中冷静下来。
是啊……他是要当家主的人。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德行!
殷家家主殷天成,在双星城,是跺跺脚都要地动山摇的大人物。
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却突然练功走火入魔。
这一年来,殷天成深居简出,还传出了口风,要把家主之位提前传给下一辈。
殷家十二个嫡子,有实力争位的,只有老二、老五和老七!
七少爷殷北川,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几乎样样都比二哥和五哥强。
尤其他的六品灵脉天赋,是殷家二百年来第一人!
唯一的硬伤,是他还没有子嗣。
殷北川妻妾成群,但年轻心性,还没有玩够,并不急着生儿子。
在玄武大陆,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之说。
但并不是,灵脉天赋出众的人,都能诞下灵胎子嗣。
仅此一点,他就无法,与两个早已生下灵胎儿子的哥哥竞争家主之位。
所以,这一年来,殷北川急于生儿子。
原有的一群妻妾还不够,他又纳了好几房据说好生养的小妾。
开局很顺利,这些个小妾很快都怀了身孕。
可惜,今夜,殷北川再度失望了!
这两个月,几个小妾已经给他生了三个儿子,都是没用的凡胎,被他下令溺死。
今夜又是……
若非争夺家主之位的紧要关头。
生几个凡胎儿子,当猪当狗一样养着就是了。
可是现在……
他殷北川的长子,绝对不能是凡胎!
望着憔悴女子楚楚可怜的姣好面容,殷北川有些犹豫了。
一阵香风袭来。
是殷北川的正妻褚鸾来了。
褚鸾,双星城另一个显赫家族,褚家的嫡女。
新生婴儿若是个灵胎,她就直接抱走,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抚养……
她是正妻,有这个权力。
褚鸾做梦都想当殷家的家主夫人,但还没准备替殷北川生儿子。
太早生孩子,会影响到褚鸾修行。
她现在还年轻,起码再过十年,才会考虑生儿育女之事。
“夫君……”
褚鸾笑吟吟望着殷北川,不用多说什么,就让殷北川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夫妻二人,谈不上什么恩爱。
但褚家的势力,是殷北川争夺家主之位的重要筹码。
殷北川刚生出的怜悯之心,瞬时被褚鸾的盈盈笑意……打消!
“苏秀!你想清楚……要保下这个贱种,就滚出殷家!”
憔悴女子苏秀,抱着婴儿傲然起身:“他不是贱种!他是我儿子!”
殷北川眼神复杂地望着憔悴女子,把牙关咬得胀鼓起来。
“夫君……”
褚鸾伸出手抓住了殷北川的胳膊。
提醒他,家主之位,他们夫妻二人,都不能失去!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殷北川额头青筋凸起,再度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咆哮起来!
“让她净身出户,现在就滚出去!带着她那个贱种……自生自灭去吧!”
殷北川转头,狠戾地瞪着身边的管事。
管事唯唯诺诺:“是……七少!”
憔悴女子苏秀,没有多看殷北川一眼。
抹了抹眼泪,轻拍着襁褓中,不知是受惊吓还是睡着了,一直不哭不闹的儿子。
呢喃:“娘的宝贝,别害怕……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家!”
艰难挪步,抱着儿子,缓缓走了出去。
殷北川死死盯着苏秀的背影,有痛恨,也有不舍,吼道:“苏秀,你给老子记住!我殷北川睡过的女人,绝不能让别的男人碰!谁敢碰你,老子杀他全家……还有你!”
…………
大寒之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在这个冷酷的世界。
那个唯唯诺诺的管事,把衣衫单薄的苏秀,搀扶上门外候着的一辆马车。
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塞进马车里。
苏秀扯过棉大衣,罩住怀里的儿子,抵御刺骨的冷风。
低声吟哦,给刚刚死里逃生、还不知人间疾苦的儿子,哼唱好听的儿歌。
管事又把一袋大米,拎到车上。
随后吩咐车夫几句。
车夫扬鞭一甩。
“啪——”
清脆的鞭响,催动马车,载着一对苦命母子,很快消失在沉沉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