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雾霭山17

作品:《出淤泥而全抹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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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进入厢房后,桑灵探出头仔细巡视院中情况,见四下无人,才轻手轻脚闩住门。


    “灵儿姑娘,为何如此谨慎?”


    楚宣不解,眉心微蹙。桑灵未作犹豫,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乃至心中猜想一一道出。


    “唐姑娘怎会与南疆这二十起孩童丢失案有关?”


    听桑灵说完前因后果,楚宣目中一片惊异,在他心中唐霜霜心怀仁爱,善解人意,绝不可能同掳走孩童的歹人扯上关联。


    桑灵并不着急反驳,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继续,


    “不是二十起。”


    她目中悲悯,握着茶杯的葱白指尖止不住发颤,“是二十一起。”


    “我猜测,楚凝姑娘一月前诞下的男胎并非一出生便断气,而是被唐霜霜调了包。”


    “什么?”楚宣眸中的诧异更甚,顿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凝儿一月前产子,孩儿生辰正好是至阳之月!”


    思及此,他终于相信了桑灵所言,眸中的困顿被愤怒替代,


    “唐霜霜竟是如此面善心恶之徒,凝儿无依无靠受尽苦楚,她毫无悲悯之心不说,还硬生生夺走了她的孩儿。”


    “她救我们于危难,留我们在山庄歇息,应只是为了方便给宋言亦下蛊。”


    桑灵叹了口气,同情地瞧向宋言亦。


    细细想来,这几日最可怜的人便是他,起早贪黑摘海棠花不说,还大清早跑去悬崖边舞剑,感染上风寒。


    她正欲出言安慰,却发觉宋言亦眸中并无悲愤,反而是冤屈终得伸展的畅快,


    “我就说自己生病了,灵儿还不信。”


    “我这几日脑中昏昏沉沉的,灵儿也不关心我。”


    “我…”桑灵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就不该关心宋言亦这个讨厌鬼!


    为了探寻唐霜霜掳走孩童的真实目的,桑灵领着二人前往挂着山水墨画的书房。


    “唐霜霜昨日驻足观望许久的便是此画。”


    柔荑轻指,二人顺着桑灵的指引,视线落于画纸中重峦叠嶂的山峰。


    其上笔墨浓淡不一,线条曲直各异,作画之人将山峦与劲松刻画得层次分明,惟妙惟俏,应是极有才情之人。


    “贺修?”楚宣注意到画卷左下的落款,目中染上诧异。


    “楚公子识得此人?”


    “是,”桑灵的疑问,楚宣立马给予了解答,“此画布局讲究,笔法娴熟,定是画圣贺修真迹。”


    画圣?


    “十五年前,贺修凭借《永泽夜宴图》闻名天下,成为诸多朝廷重臣的座上宾,亦被华京百姓奉为画圣。如此才情卓绝之人,科举考试却屡屡落榜,后来便封了笔。”


    思及此人,楚宣满目惋惜。桑灵低眸思索片刻后,轻声询问,


    “贺修封笔可是十年前?”


    “对,”楚宣不假思索作答,“此后十年,世间再无贺修新画问世,连他这个人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修之所以封笔,应是与心爱的女子隐居山林。”


    如昨日一般,桑灵点燃了左侧烛台的焰火,重峦叠嶂的山峰之下,玄青与月白身影立现。


    “画中二人,便是唐霜霜与贺修。”


    瞧见画中凭空出现的人影,楚宣惊愣在原地,随后想及什么,眉目微蹙,


    “不是隐居。”他斩钉截铁,“是私奔。”


    “私奔?”桑灵与宋言亦同时出声,不可思议地互望一眼。


    “十年前,除画圣贺修封笔之外,华京还出现了一桩颇为怪异之事。”


    楚宣顿了顿,将所知细节一一道来,


    “相府千金唐婉被许配给南岭王世子冯樾,两家门当户对,二人又青梅竹马,本是皆大欢喜的喜事,三月后却成了丧事。”


    谈及此,他眉宇间的褶皱愈深,“唐冯两家,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提前一月便着手筹备。其间一片和睦,并无异端,怪事出现在新婚那夜。”


    “唐婉身着喜服,暴毙于花轿中。”


    “这与贺修同心爱之人私奔有何关联?”桑灵越听越迷糊,不得不出言打断。


    “唐婉死后,唐冯两家均未发丧,并且此后再无来往。所以我怀疑唐婉当初并非暴毙,而是逃婚。”


    见二人眸中仍有疑虑,楚宣补充道:


    “贺修曾为相府座上宾,唐婉又是极其喜爱书画之人,二人兴趣相投,互生爱慕并非不可能。”


    “最为主要的,贺修封笔与唐婉暴毙,均为十年前的仲夏之季。”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以,唐霜霜便是唐婉。”


    瞧着山水墨画上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桑灵终于想通了一切。


    十年前,唐婉与贺修互生爱慕之意却因门楣之别无法相守。才情卓绝之人,一般闲散肆意,贺修却执着于科考,应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后求娶唐婉。


    但天不遂人愿,贺修屡屡落榜,唐婉又被许配给南岭王世子,二人不得不相约私奔,逃到了地势险要的雾霭山中。


    唐婉化名唐霜霜,同贺修居于此地三年后,也就是七年前,南疆圣树因雷劈被毁,孩童丢失之事便开始频频发生。


    此唐霜霜非彼唐霜霜,她不是女主…


    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唐婉四处劫掠至阳之月的孩童,贺修而今又在哪里?


    一个谜团解开,又有另一个更大的谜团驻守在前,桑灵目中困顿,思绪却异常清晰。


    他们此刻最为重要之事,并非弄清楚七年前所发何事,而是将宋言亦身上的蛊毒解开。


    “房中有一暗门,此前我进去过,其内应有解蛊之法。”


    移开书案之上的笔架,桑灵轻触机关,暗门缓缓打开。


    密道极窄,石阶又陡,三人举着火烛一阶一阶缓慢下探。约摸一刻,便见圈养在方匣的诸多蛇虫。一条通体乌黑的巨蛇,朝着三人吐了吐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宋言亦立即闪身将桑灵护于身后。


    “小心,此乃虫蛊所用活物。”


    宋言亦眉目极冷,视线淡淡掠过匣中之物便了然于心。


    桑灵好奇,绕过宋言亦凑近瞧了瞧,只见乌蛇目光阴寒,摆动身体快速袭来,她吓得连忙后退,撞到了身后之人的下颌。


    声音响亮,宋言亦一定很痛…桑灵自知理亏不敢回身,低垂着头一点点侧身移开。


    “疼吗?”温和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桑灵抬眸便与宋言亦目中浓烈的关切之意相撞。


    明明是她撞得他…


    “有点。”脑袋磕着硬物,不痛才是假的。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卵青色的衣袖自桑灵眼边拂过,宋言亦骨节分明的长指欲要抚触她的发顶,犹豫再三后终是无措地放下。


    他愿贴近,却怕她不愿。


    “勿要靠近,此蛇日常以毒物饲养,颇为危险。”他所有的担忧关切,最后化为轻柔的嘱咐。


    “你怎会如此了解?”桑灵娥眉轻蹙,目中皆是疑惑。


    “十二岁那年,我落入羌无鬼王堆。鬼主痴迷巫蛊之术,之于他,我们便如这些圈养在匣中的虫蛇一般。”


    宋言亦眸色颇淡,说得云淡风轻。桑灵却滞愣在地,原来家破族亡后的那些年,他承受得不止是鞭笞毒打而已。


    书中短短几段的叙述,根本道不尽他曾受过的苦楚。那位清冷孤僻的少年,一生皆是凄苦与求而不得。


    思及此,桑灵心中闷闷的,加紧在密室中寻找解蛊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