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推开门，走入秦君怡的卧室。


    里面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整洁。除了沉睡的小女孩，和她紧抱着的玩具熊，只有一套桌椅、一个床头柜，和一张写满了东西的白板。


    江隐望向白板。


    上面有许多儿童画的简笔画，和一串像是日期的数字。


    她忍不住皱起眉。


    这是秦教授告诉她南部3号避难所事情的日子。


    秦君怡预见了这一点，写下了这串数字，才让秦教授在那一天主动联系了她？


    在之前的会面中，秦君怡声称自己从未见过江隐。


    她没有预见到有江隐的未来，却从时空的碎片中窥见了其中的一羽惊鸿？


    还是说，她在见到了江隐之后，才把这条世界线中的未来，传递给了过去的自己。


    江隐不得而知。


    尽管秦君怡粗略地和她介绍过预言家的运作机制，但她再成熟，毕竟只是个未经过正式训练的小女孩，无法将其解释清楚。


    她将视线重新集中回秦君怡身上。


    在她推开门的瞬间，时间仿佛向后跳跃了一截。刚刚还偷听客厅谈话的小女孩，已经陷入了深层的沉睡。


    她似乎发着高烧，盖着厚厚的被单，额头上满是汗珠。


    秦君怡紧抱着玩具熊，在寂静的夜中，可以听见她清晰的呼吸声。


    客厅里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江隐和短发女子，身处一片封闭的空间。


    她试探性地推了推门，发现它已经无法从内部打开。


    短发女子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光。


    她对江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墙角的地砖。


    秦君怡的卧室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上，只有极微弱的光芒。


    江隐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凝视着短发女子所指的方向。


    她立刻屏住呼吸。


    那里生长着两朵蘑菇状的生物。


    由于黑暗，江隐看不清它们的颜色，但能依稀辨认出其上长着花纹。


    致幻菇生长在地缝中。


    这里并不是秦君怡的记忆，至少不完全是。


    她后退两步，不让自己吸入致幻菇的孢子。


    短发女子已经走到秦君怡的床边。


    她盯着黑发女孩，仔细打量着她的睡容。


    女孩似乎在梦中感觉到了她的凝视，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将玩具熊抱得更紧了。


    短发女子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她环视了四周，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镜面状的物体。


    甚至连一杯水，都不存在于这里。


    她走到白板前，用手指戳了戳白板。


    坚硬，无法进入。


    她撩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看窗户。


    依然没有反应。


    她撇了撇嘴，似乎并不愿意做接下来的事情。


    她再次回到床边，坐在了被单上。


    她的动作扯动了床单，让梦中的女孩察觉出来。


    是可以交互的？江隐站在一边，感到惊奇。


    她先前没有在秦君怡的头上看见血条，还以为这只是一段记忆切片。不管是秦君怡，还是外面的杜清三人组，都是幻觉。


    女孩的被单被拉动，她抱紧玩具熊，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瞳孔像镜面一样幽深，在无光的卧室中闪闪发亮。


    这并不是一双病人的眼睛。


    江隐心中一惊，脚底却突然感到坠落。


    她站稳身体，眼睛被强光刺得难受。


    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快速打量着这个新环境。


    这是一间医院的病房。


    准确的来说，是问诊室。


    秦君怡躺在可升降的病床上，任凭医生做着检查。


    她的瞳孔即使在面对强光照射时，也没有什么变化。


    江隐望了眼女孩，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起来。


    就在刚刚，卧室里的秦君怡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江隐看见了她头上的血条。


    如果说刘显通的血条是普通人的百倍，秦君怡头上的这个，则是刘显通的数倍。


    但不同于刘显通的绿色血条，秦君怡头上的这个，依然是代表着人类的红色。


    它似乎由许多段组成在一起，并不是一根完整的血条。


    这是什么意思？江隐的心中闪过许多猜测。


    秦君怡应该已经堕落成了感染源。


    新建研究所里一定出了事，但江隐目前还无法知晓。


    她将视线再次转回秦君怡的身上。


    女孩在医生的命令下柔顺地做着动作，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孩子通常的叛逆。


    杜清和秦教授都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结果。


    这个秦君怡头上没有血条，而且比江隐所认识的那个，还要小上不少。


    医生摇了摇头。


    女孩的双亲明显受到了刺激，追着医生不断询问。


    他们得到的只是需要前往首都医院治疗的消息。


    问诊室的房门被推开，江隐和短发女子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走进来的人是李部长。


    江隐回过头，发现房间内的装潢又发生了变化。


    问诊室和医生都消失了，甚至连杜清都不在室内。


    秦君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盯着自己悬空的双腿，不断摇晃着它们。


    这里的女孩年龄更加稚嫩，最多只有五六岁。


    她比同龄的孩子小上一些，穿得很精致，但脸色苍白，表现出不合理的成熟。


    秦教授站起身，去迎接李部长。


    短发女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李部长走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短发女子。


    她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


    祝芸跟在后面，没有进屋，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银色的吊坠在她的颈间晃动。


    “你是说，她能预见未来？”短发女子坐在主座，翘着腿问。


    秦教授似乎并不认识她，迟疑地望了李部长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才回答道：“她从生下来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会说话后，就常常说一些预言。”


    他看了看李部长。“我从一开始，就向李所长通报过。”


    “那你如今上报，是为了向基地寻求帮助吗？”


    短发女子神态轻松，对秦君怡的预言能力并不在意。


    秦教授犹豫一瞬，推了推眼镜。


    “这种异能极大地拖累了她的身体，我带她找过很多医生，但都没有效果……据说需要治疗类的异能者，或者超凡物品才能缓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个人的经济实力，负担不起这样的治疗。”


    短发女子摇了摇头。


    “预言家虽然珍贵，但有上一个就足够了。”


    秦君怡抬起头，黑色的瞳孔映出她的身影。


    “前线基地对异能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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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有补助，但是数额嘛……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而且我必须告诉你，即使有治疗类的异能，也无法完全解决她的状况。”


    “想要真正控制这种能力，必须经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


    “哪怕是前线基地，也没有提供这种训练的能力。”


    “目前全国，只有首都基地有条件进行教育。”


    秦教授的脸上划过一丝绝望。


    “一般来说，即使是预言家，也不该在这么小的年龄，就表现得这么严重的。”


    短发女子和秦君怡对视。


    “小姑娘，在你的梦中，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结局吗？”


    无数致幻菇长满了这间密室。


    江隐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柔软的菌盖所吞没。


    她能感到这些冰凉的伞盖挤压着自己的皮肤，将它们的孢子喷洒到她的身上。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


    蘑菇消失了，秦君怡、秦教授、李部长和桌前的短发女子也消失了。


    江隐大口地喘气。


    她眼前是一座电梯。


    短发女子退到她的身后，不让自己挡路。


    电梯旁边的数字显示着它正在下降。


    “叮——”


    银白色的金属大门打开。


    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刘显通带着坏笑，带着秦君怡走了出来。


    这里是，底部研究所？


    江隐皱起眉，猜到自己接下来会看见什么。


    女孩穿着连衣裙，手里紧紧抱着玩具熊，顺从地跟着刘显通走到实验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郑辉在录像里看见的，别无二致。


    短发女子微微勾起嘴角，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江隐咽下一口唾沫，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藏南部3号避难所的恶行。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亲眼看见，带给她的震撼力依然无法磨灭。


    狭窄的小隔间中，一个个底层贫民被关押在里面。


    他们有的是罪犯，有的只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这些人，哪怕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也没有人能够发现。


    在郑辉和刘显通等人的眼里，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罪犯和流浪汉，总是会相互转化。


    那么，提前终结他们的生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隐的脑海中掠过这个想法。


    她皱起眉，恨不得把郑辉的尸体拉起来再打两枪。


    如果没有他，根本不会有此刻的麻烦。


    秦君怡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电梯里。


    底部研究所里的画面仿佛按下了慢放键，那些不断游走的活死人，也变得行动迟缓起来。


    不管是预言，还是记忆，秦君怡所看见的画面，似乎都是以她的自身为中心，涉及到其他人的地方，往往比较模糊。


    她在无数次的梦境中，预见了自己的感染、以及死亡。


    所以她总是心神不安，总是心力交瘁。


    就像一个人明知自己会滑下瀑布，但他已经坐上了这辆小艇，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前往既定的命运。


    预言家，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价值。


    江隐转过头，看见了研究员朝秦君怡走来。


    他脸上带着笑容，走到女孩的身边。


    “杜太太，您和那些前线基地的异能者，平日里一定很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