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宫变

作品:《嫁祸给了我的黑化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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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国的这场动乱尤为大。


    商司予整日待在寝殿中,外面并未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卞和玉日日早出晚归,恐怕就是在酝酿一场大的风雨。


    见微知著,渐渐地来给她送饭菜的侍女都不再来了,在殿门外监禁她的侍卫们也都撤下去了,偌大的宫殿之中,好似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商司予连忙提起衣裙跑出来。


    高耸如云的红墙庄严地伫立着,院落的枯枝残叶掉落在地上,偶尔有几只乌鸦掠过天际,传来声声嘶哑的鸣叫。


    她仰起头,乌云聚拢起来成了庞然大物,仿佛已经蚕食了吴国城池的一大方,如今正在朝她的这一角行进着。


    ——好生压抑。


    卞和玉也不在寝殿内,空落而死寂。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俭听了卞和玉的话,修正了卦象。


    吴国原本的那副卦象,是昭示着血光之灾的“大凶”。


    现在难道是在“上演”血光之灾么?


    商司予不寒而栗。


    乌鸦的鸣叫声又传来,它停在屋檐上,胸脯微微起伏着,又开始啼叫起来。


    商司予的脑海中掠过一个清瘦而苍白的身影。


    ——公良俭被卞和玉擒了,在地牢之中受着酷刑。他的身子原本就弱,如果进了地牢那真是九死一生。


    兔死狗烹。


    很简单的道理,国师已然修正了卦象,对卞和玉再没有其他的用处,卞和玉就不用再对自己和国师那般客气了。


    如若国师没有修正卦象,卞和玉也不会轻易饶恕他。以卞和玉的性子,要么不动,要么就是“一锅端”。


    ——吴国的所有臣子,他都会一一清算。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狂奔出了殿门。


    两重青黛色的锦衣交叠在她的身前,像是两道锁链一般,妨碍了她的动作。


    但她跑得更快了,步摇叮当作响。


    --


    不出所料的,出了殿门,一路上尸骸遍野,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清理,散发出来一股腐烂、糜坏的气息。


    暗红的宫墙被染成了鲜红,随后鲜红又沉寂下来,再变成了暗红。


    ——就是不知那层层的宫墙上,到底染了多少人的血。


    商司予目睹了那么多具尸体,她更加慌乱了,六神无主地跑向国师府,一路上都在祈祷。


    往日的占卜,天意就是君主之意。


    ——因此她是不信天意的。


    可是如今她真的希望上天能显灵,天意能够眷顾她一次,不要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并安然地享受着她的痛苦。


    可国师府空无一人,只有零星的几具尸体。


    墙角的野草被秋风吹得晃动,带着暗红的血迹,隐在乌黑的屋檐下,格外悠闲。


    商司予就是在这儿发现了流朱的尸体。


    秃鹫蚕食着她身上的腐肉,血静静地淌了一地。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面目已经很难辨清,头发掩盖着她破败的五官,唇角隐隐带血。


    商司予猝然睁大眼睛,险些跌跪下去,她扶着红墙,缓缓地蹲下身来,双手抱住膝盖,蜷缩在墙角。


    ——这真是一个很安全的姿势。


    双手环膝,将头埋下去,仿佛为自己树立一道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威胁,死亡、欺凌、哀痛这些痛苦都被隔绝在外,难以近身。


    但其实,最易于攻破了。


    如若有权有势,便可以筑起一道真正牢不可破的壁垒,所有的人都会臣服于你,而你也不会受到别人的欺凌。


    商司予埋着头,近乎痴迷地想着。


    ——要是我有权有势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不会流落到吴国,更不会坐上“祝史”这个位置,成为吴闵公随意唆使的一条犬。


    小许和慈生爷爷也不会被送入虎口,流朱不会死,公良俭和公良溪也不会这样下落不明。


    ——至少不是因她而死。


    她的身上已经背了太多条命了。


    “要是我有权有势就好了……”


    喃喃的低语声,带着一股子的不甘和哀伤,在渐渐低垂的日暮下响起,恍若祭司的魔咒。


    白皙葱白的手攥紧了衣料,发着颤,浓郁的血腥气息传来,她将头埋得更深了。


    她将头埋得更深了。


    --


    那日她惶然地走到了地牢之中,还没见到公良俭的时候就被卞和玉出手拦住了。


    他依然是锦衣在身,只是沉寂的眉眼变得凛然,看着她的眸子浓得像墨。


    “你不能去。”


    商司予抬眼睨向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古成王败寇,卞和玉,你干脆杀了我。”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卞和玉凝视着这位吴国的商祝史,她的发髻凌乱,衣裙上隐约可见血迹,一张清透好看的脸隐在黑暗中,眉眼睥睨着,带着一股狠劲,显出近乎疯魔般的艳丽。


    半晌,他垂眼,清润如山涧的声音不那么自然:“对不起,这并非我的本意。”


    商司予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同他隔开了距离,讥讽道:“本意?什么才算是卞使节的本意?”


    “攻破吴国城池的那一日,你就该料到这个结局。而你现在来跟我谈本意?”她险些怒吼起来,勉力保持着自己的思绪,“原本两国井水不犯河水,吴国每年依然在向周天子朝贡,任其调遣。”


    “历朝历代,不都讲究出师有名么?”


    商司予走近他,蹙眉道:“卞使节,你的‘名’是什么?权势、土地、人民、复仇?”


    卞和玉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他的眉眼依旧清润,五官在破落的光影中更显得好看。


    只是这样好看的一张皮,套着一个罪恶的灵魂。


    他的脸色在听到了商司予的话之后,变得灰败下来,像是瓷器中放了几日的花,恹恹提不起精神。


    地牢的通道尤为空阔,只有莹莹的几盏灯火设在道路两旁,像是阴曹地府一般,幽微而寂静。


    “卞使节,你现在愧疚、懊悔,有何用?”


    商司予带着恨意,一字一顿地道。


    ——流朱死了,公良俭兄妹二人也被拘禁在地牢之中。


    她太过于绝望了,无权无势,往日“祝史”的荣光与其说是尊贵的荣誉,不如说是上位者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层枷锁。


    到如今,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她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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