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梦醒

作品:《嫁祸给了我的黑化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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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司予醒了。


    这场惊魂甫定的梦太长了,也太过真实了。


    ——商司予,你太贪心了。


    卞和玉的这句话好似深山中缭绕的云雾,经年不散。


    赫褚色的宫墙层叠地伫立在她的前方,如座座无法攀越的峻山,她在其中无助地穿梭着,后面有许多只疯狗狂吠着追赶她,她在这场梦中快要喘不过气来。


    商司予按住太阳穴狠狠地摇头,想将那些恐惧的、慌乱的、不理智的心绪都给挤走,她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恍了神。


    ——这里是……国师府?


    深青色的帘子严丝合缝地合上了,像是一个压抑的、闭塞的棺材,只偶尔能透出几丝光。


    而且好像还是……她的寝殿。


    因为昏睡多日,她的身子虚弱无力,额发被汗濡湿了,深青帘子上的吊穗轻晃着。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幽暗的、死寂的,这里分明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棺材,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有蛇吐信子的咝咝声。


    “砰——”


    她再忍受不住,猝然睁开双眸,全身上下仿佛被人用锁链给死死地禁锢住。她拼尽全力撞开深青色的藩篱,皱着一张脸,摔倒在了地面上,发出偌大的声响。


    屋内也骤然打开,大片的日光泼洒进来,晒得商司予的后颈发烫。


    “阿予,你醒了!”公良溪一身紫红罗裙,摇摇晃晃地奔向她,眸子里盛满了焦急。


    可她脸色分明不怎么好,眉间泛着青色,淡红的双颊变得苍白,脚步虚浮,仿佛随时要倒下一般。


    商司予平日入寝的习惯就是这样,床帘必须要是深色的,待夜晚入寝之时,她会将深色的帘子严丝合缝地给拉上,几乎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能睡得安稳。


    所以公良溪为她拉上了帘子。


    “阿予,阿予。”公良溪焦急地将她扶到了床榻上,杏眼一眨就开始落泪。“你、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五日了……”


    商司予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真是久违了,阿溪。


    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商司予默然想道。


    温暖的日光透过窗棂跃了进来,照得房间的桌案、床榻熠熠生辉,鲜活的生命力充盈在这间屋子里。


    这里不再是幽暗的棺材了。


    公良溪泣不成声,最后竟被口水给呛到了,憋得脸色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


    商司予轻拍她的后背,眉眼俱是笑意。


    公良溪躲开了商司予的手,眉眼一耷拉下来,起身就往屋外跑,跑至门槛时,一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商司予惊呼:“公良溪!”


    她逐渐地发现了公良溪的不对劲。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勉力跑到了公良溪的身边。


    入目都是血,朱砂一般的血。


    “来人啊——”


    “太医呢!”商司予声嘶力竭地喊,她蹲下身将公良溪给揽入了怀中,这个姑娘已经昏死过去了,眼白裸露在外。


    最后总算是有人将公良溪给扶了出去,寻找太医为她医治,商司予失魂落魄地回到寝殿中。


    她的心头像是堵了一块硕大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垮了她。她无力地跌跪在桌案边,发丝散乱在肩侧,眼神如盲人一般空洞、死寂,她抱住双膝哭了起来。


    她早该料到的——


    明明自己献上了涝灾的“大凶之卦”,被闵公打入地牢。


    闵公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她早该发现的——


    公良溪跟他兄长一样,都喜欢将她护在身后,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公良溪的脸色并不好,明明就是反噬的表现。


    这个傻姑娘。


    *


    那就更得让吴闵公死了。


    夜幕降临,商司予洗浴之后换了身素衣,长发披散着,她迈着细碎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檀木制成的书架边。


    书格上放置着一些关于占卦卜筮的古籍,泛黄的纸张传出腐朽的味道,歪歪扭扭的字符看起来格外费劲。


    她缓缓蹲下身来,纤细葱白的手抚过一排排书架,最后停在了书架的最下端。


    ——那是一个小抽屉,一拉便出来了,里面赫然是许多奇形怪状的篆香,尽管没被点燃就已经散发出浓郁的、摄人心魄的香气,此名为“燃玉之香”。


    找到这些“燃玉之香”之后,商司予蹙起的眉头才松了下来,闭眼思索着什么。


    ——依稀记得,她最后一次献卦是在戍月末。


    她在地牢里大约待了半月,那如今应当是亥月中旬。


    此香一旦给人连续用了两年,便会诱使此人上瘾,此人今后须每月都闻,若是一月不闻,全身都会发出入骨般的痛楚,七窍流血而死都算是轻的了。


    商司予自从卞和玉两年前从吴国退兵之后,就开始对残疾的吴闵公点这味“燃玉之香”,年复一年,他终于上勾了,现在闵公的生死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幸亏不晚,她还能有半个月的时间去筹划吴闵公的死期。


    商司予又皱起眉头,百无聊赖地勾起一盘篆香玩。


    只是……


    死在哪一天好呢?


    跟阿俭死在同一日,算是替阿俭报仇?


    商司予遥遥头,挤走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


    算了。


    那样只会脏了阿俭的眼。


    书架顶端放着不少的龟甲、兽骨,在昏黄的烛火中泛着凛白的凶光,还带着淡淡的腥味,有些令人作呕。


    商司予仰头,眸子里是浅淡的灰色。


    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居高临下的周朝使节,两年前他攻破吴国,同公良俭作了交易,才将原本在地牢受刑的她给转移到了寝殿之内。


    ——卞和玉。


    商司予始终很难忘掉这个名字。


    卫灵公三年,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卫国嫡长子长跪在高台之上,神情悲悯地乞求道:“父亲,流民也是卫国的百姓,请不要放弃他们。”


    这是无数次会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画面,那个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她也不舍的忘掉。


    只是那样温和坚决的卫国嫡长子,怎么能是心思深沉的卞和玉?


    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搭不上边的,恰如悬崖两岸的事物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因为万丈深的沟壑根本就填不平。


    商司予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已经是较为漠然了,不过再见到卞和玉之时心弦仍是会颤动。


    破碎的东西再难复原,犹如摔烂的瓷器。


    公良俭的死,他也有一份干系。


    商司予站起身来,眸中迷惘的色泽出现了点点恨意,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精致小巧的脸上,在静谧的夜晚中,衬出一种妖魔般艳丽的美来。


    她叹了口气。


    算了。


    明日再想。


    她面无表情地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烛灯,随后爬上了床榻,深青色的重重帘幛又被她给拉上,她彻底地泯灭在黑暗中。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只要一没入黑暗中,她就能听到水潭滴答作响的声响,周身像是浸泡在深潭中,成了一具死透了的尸体。但转瞬她又能察觉到周身有细小的虫子在爬,酥麻的颤栗感久久不散。


    窒息感又来了,她的精神紧绷着。


    ——她明明是如此地惧怕黑暗。


    但她偏偏不肯为自己留一盏灯烛,也不肯将深青色的帘幕敞开,她偏要在幽暗的空间里,折磨自己。


    *


    公良溪一“病”不起了。


    至少太医是这样说的。


    但商司予知道,是天理的反噬在作祟。公良溪同她兄长一般,篡改了卦象。


    并且这个卦象还不小,愈是关键的卦象被篡改了,天理降下来的惩罚就会严重得多。


    商司予听说公良溪醒了,便径直到她的寝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