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作品:《渡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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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四合,微风卷走夏日暑气,天地渐渐冷清下来。


    京都城行宵禁的时辰虽然还未到,但也已经到了商铺收摊的时候,茶摊收凳榻,酒市收酒幌,游商收拾行囊,街巷商铺里也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火,从窗内透出,湮没在沉沉暮色之中。


    此时,只有城中最繁华的天街西侧,和瑞辅街上的庆远楼灯火如昼,从里面传出阵阵震天长笑,在楼外的守卫习以为常,转身望了一眼。


    突闻里面传来清唱。


    是东刕人在唱他们的新曲,歌声具有强劲的穿透力,穿过耳膜,魅惑人心,守卫听得有些入神,过了好一瞬,守卫掐断沉浸,回身再望一眼,正欲回首,只见一人踉踉跄跄地出来。


    守卫转过身躯,一脸恭和:“慕容副统领,您怎么又出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慕容余进出庆远楼,想必今夜的烈酒太烧人。


    慕容余一脸潮红,顿足在门口掐着自己的脖子做呕状,半晌不见秽物,干咳了两声,颤颤微微出声:“他丫的,再……再容我出来透透气。”余光往身后一瞥,一把拉过随他出来的小厮,攀上小厮肩膀,“顶不住了,快扶我一把。”


    小厮扣着头,被慕容余这样大力一拉,身形随着力道扭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听话地搂住慕容余,稳稳地将人扶住,躲在慕容余腋下托住整个身躯。


    慕容余搂着小厮再往外走,不忘笑嘻嘻回头,招呼:“你们辛苦了啊!”


    守卫拱手:“慕容副统领客气了,这本就是卑职应尽之责,”眼见前头二人双双又歪了一下,忙说,“您当心着点。”


    慕容余举起手臂,撑过头顶使劲摇晃,向守卫昭告自己没事。


    门口的两个兵卫渐渐看他们远去,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问:“天黑了,要不要上前帮一把?你看那小厮瘦得跟猴儿似的,只怕受不不住慕容副统领那身板。”


    “你我当的是守卫的值,可不能出错,一会儿巡防营的过来,如果慕容副统领还没回来,我们再禀上去。”另一个兵卫抬眼看了一下天,这天黑得只剩一丝可怜的灰白,他说,“兴许是喝多了,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方便,像刚才一样,一会儿就回来。”


    言之有理,二人默契地默认猜想。


    可又觉得怪怪的,楼后院花厕能解决的事,偏生不顾礼数要去街上。


    怪,怪癖。


    过了拐角,慕容余立马扯起小厮的袖子,抄近道奔往乐坊。


    慢慢,小厮被拽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帽檐兜着风呼哧呼哧,按都按不住,系带都快把脖子给勒断了,他是个看窗小厮,穿得并不利索,宽袖宽袍同样跟灌了铅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乐坊,不容小厮多吸一口气便被慕容余架着上了雅间,踏入雅间,小厮脚下一软,瘫了下去。


    慕容余拿事先准备好的头套往小厮头上一套,银钱往他手中一塞:“我没来之前你哪都不能去,晚些我亲自送你回去,听明白了没。”


    骆苕从屏风后现身,只见小厮点头如捣蒜。


    慕容余朝骆苕使了个眼色,二人下雅间,出乐坊隐入夜色。


    小厮见没了声响,慢慢拉下头套,还使劲喘了两口新鲜空气,望着银钱欲哭无泪。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稀里糊涂的,慕容余命令他,他只能照做,楼内那么多小厮,为何是自己啊!


    骆苕扣着首,躬背跟在慕容余身后亦步亦趋。慕容余惯会体谅女人,行得慢。


    刚刚过了拐角,慕容余暗骂一声,巡防营的这么快便寻人来了。


    骆苕见慕容余停住,抬眼看见不远处巡防营的人,问他:“接下来该如何?”


    慕容余对骆苕说过同小厮一样的话,一切行事按他说的照做。


    蒙混两个守门兵卫轻而易举,慕容余没想过巡防营的人会过来,他只能老实地说:“我醉了……”怕骆苕不明白,还挥了挥右臂,悬在半空,“醉了……”


    骆苕了然,上前朝他臂下一站架住慕容余,发觉慕容余的长臂死僵死僵地,便快速双手一擎,把慕容余的长臂揽下,攥在手中。


    骆苕见过许多醉鬼,也见过许多醉鬼被人架走,所以她懂。


    慕容余心神一定,半拖着骆苕前行,巡防营的人刚才得了信过来瞧瞧,见慕容余返回便上前问询,慕容余拍拍胸脯,嗯啊几句悄无声息地换人,臂膀搭在了巡防卫兵身上。


    骆苕被腾空。


    烛炬照得前路铮亮,夹在巡防队中间的骆苕双手叠在身前,一路清闲。


    踏入正门,骆苕被慕容余掩着往内阁走,影影绰绰,接踵穿行的人挨着骆苕擦肩而过,好不热闹,酒气混着热浪趁着风势,有一阵没一阵地往骆苕身上送。


    行至廊道,二人放缓脚步。


    左为男宾的“纵”阁,右为女宾的“横”阁,两边的高门全部敞开着,越过一扇又一扇,骆苕把头扣得更低了。


    这让她想起从前,从前扮作小仆俾,听那些文士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多走一步都是得逞的窃喜。


    忽然“纵”阁内有人喊慕容余:“慕容无双,你又跑去哪儿啦,还不快回来罚酒!”


    慕容余的脚步停住,骆苕却没耽搁半分,依旧迈着平稳的步子往里走,见着轩窗便收住脚,左右无人,她转身立在一旁。


    看窗小厮,顾名思义要看护住轩窗,免得醉酒的贵客不留神栽出窗外,无人看见,无人搀扶。


    庆远楼之所以定下这规矩,是从前有贵客栽出去过,摔死了。特别是这炎炎夏日,醉酒失了心智的贵客欲乘风而去,甚至会从楼上窗口一跃而下。


    每逢大宴,不多遣几个小厮看护,折损的便是庆远楼的声誉。


    慕容余扶着门框,趴在上头冲着里面一笑:“急个甚,我这不是回来了?罚!自然要罚!”


    偏头一看,骆苕扮作的小厮浴在昏暗之中,规规矩矩。


    他长腿一跨,行得张牙舞爪,眼风向凌文袤递过去,一脸的自满。


    先前起宴后,斛筹交错,凌文袤就被东刕人灌了好些酒,他来者不拒,一杯一杯闷声灌下,输了不骑小毛驴,拂了加木的面子,多少要把面子给人还回去。


    凌文袤起个了爽快的头,输了两场的苍狼队自然逃不过被人灌酒,再加没有高官在场,减去许多的礼制束缚,场面一度和谐喜庆。


    此时酒过微醺,凌文袤斜斜倚在座上,单腿弓着,膝上托着腕子,下垂的指尖捏着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