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作品:《渡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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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苕愣了愣,弓着腰背过身去:“不管如何,我得先喝水。”


    凌文袤没说话,一同起了身,猫着腰跟在骆苕身后下塔。


    骆苕的双腿酸胀发虚,下梯的时候是凌文袤勾着她的帯銙侧身迈下去的。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诚然不欺。


    共乘一骑的二人下马,驻足在凌文袤新辟的宅院前。


    骆苕笑问:“这就是你的外宅?”


    宅院原先主人的匾额——辛宅,都还没摘下,宅邸两侧檐下挂着两盏散着孤独幽光的纱灯,外墙斑驳,门庭掉漆,瞧着倒还算素净。


    “新置的。”凌文袤不介意屋宅未成气候,反而很满意,“拎你回来,是给我暖房的。”


    说完勾着骆苕的帯銙直接入宅邸。


    纤腰如柳,稍稍一带顺从的不像话,凌文袤觉得自己在放纸鸢,骆苕觉得自己像被栓了绳的物宠,不是狸奴,是幼犬。


    入宅邸后凌文袤便松了手,骆苕打趣:“京中纨绔,大冢宰的嫡子,住的未免寒酸了些。”


    地段偏,宅院陈旧,跟纨绔身份并不相衬。


    但贵在僻静。


    凌文袤叹声微笑:“我也想住你那样的豪宅,可惜家母不准,怒斥我不该华而不实。没办法,花她老人家的钱不得不低头。”他抬头望天,“等天凉了人也清闲了,再好好豪装一番。”


    赫连萨朵对自己的儿子可不会这样,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奢靡的人,凌文袤置宅邸时赫连萨朵一句都没过问,还闭眼举手举脚赞成,且塞了一堆貌美侍女入宅伺候。


    不过置宅邸的钱确实是赫连萨朵掏的。


    这些年凌文袤其实攒了些军饷,同母异父的长姊出嫁时,他将自己的全部军饷作为他阿姊的嫁妆送了过去。那时年纪尚小,那点军饷自然不够,又不肯让家中帮衬,便到处借银钱给他阿姊添嫁妆。


    人小心意大。


    所以欠下一屁股的债,到如今都还未还完。


    骆苕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一路跟着往里走,观摩起内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水榭兰亭该有的都有,是她喜欢的样子。


    “下人们呢?”骆苕踏进后院中庭看到两排整齐的兵器架,不由上前细细打量。


    凌文袤说:“早让人打发她们歇息去了。”


    骆苕望着兵器架上形制各异的兵器,眸色点星:“这些你都会用?”


    她很佩服会用各类兵器的人,因为她不会,在这一面有些笨。


    花凊就用得很娴熟,十八般武艺不在话下。


    “都会一点。”凌文袤从石案上倒满两盏水,递给骆苕一盏,指了指其中一件兵器,“上阵杀敌我最喜欢用这样的横刀,灵巧致命。”


    骆苕喝完三盏水后过去将横刀取过,按在腰间独自欣赏了一下,蠢蠢欲动:“我可以试试?”


    凌文袤退后给她让出空间,在骆苕抽刀时他却皱了皱眉。


    什么都不会还说要试试。


    骆苕望着被自己抽出泛着水光的刀身,刀身寒气逼人,一时有些怔然,不由咽了咽咽喉,凌文袤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说:“这些都是新的,未曾见过血光。”


    骆苕冲他回了个后滞的笑。


    除了在梦里,骆骞死在含章殿,那是她第一次见真正的血溅兵刃,她看似面无表情,冷静沉着,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在竭力控制情绪外泄,其实也被场面吓得浑身僵直,最后麻木地被凌文袤拖去采撷宫。


    凌文袤望着双手一直握着横刀一动不动的人,觉得有点好玩,于是绕去她身后,用双掌握住她的,贴着她的耳廓低语:“想砍哪?我帮你。你说过,好刀不出鞘,这出了鞘的刀,总要给它添个头彩。”


    竖在二人身前的刀身映出他们耳鬓厮磨的清晰扭曲模样。


    凌文袤圈带她转去一旁,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下蹲,扎好马步。”


    骆苕腿酸得发紧、发抖,但还是听话照做。


    凌文袤重新覆上她的手,带她手起刀多,花架横木一分为二塌陷落地。


    这一刀干脆利落。


    骆苕呼出一气,胸中茫茫然。


    凌文袤从她手中收走横刀,送回刀鞘:“你还不饿?”


    骆苕眨了眨眼,回得有点委屈:“方才饿过头不觉得饿,被你一问,确实……饿。”


    凌文袤了然笑了笑,衣袖拂过刀鞘,问得不着痕迹:“你是先用饭呢还是先沐浴,浴汤已经备好。”


    骆苕垂眸定了定神,说:“先用饭,我不习惯沐浴后还吃东西。”


    凌文袤投眼看她,眸光定在她脸上:“那你得等上一会儿,不过也很快,我去去就来。宅院随意参观,护卫和下人都在外院,没人敢打扰你。”


    说完迈腿离开。


    骆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讷讷,坐去石凳上望着案面纵横交错的棋盘发呆。


    望了望脚下,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落在棋盘上,然后起身朝凌文袤消失的那面去。


    庖厨内烟火升腾,骆苕倚在门口有些犯困,都说饭饱神虚,此时还未用饭就开始犯迷糊。


    看凌文袤熟稔地对付锅碗瓢盆,不由挪步跟去他身边,他往哪边动她就往哪边动。


    学是学不会了,只能观摩。


    就两碗片面,骆苕已经看得津津有味。


    末了,凌文袤问她:“你会吃芫荽?”


    骆苕刚说完:“会。”


    只见一把切的极薄的羊肉和段芫荽丢进了她的那碗里。


    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片面腾腾冒着热气,凌文袤端去外间食案上:“正好你来了,将就着在这吃。”


    待骆苕坐定,凌文袤洗好的甜脆李也端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就像在军营赶食。


    骆苕的那碗照样没吃完,凌文袤给她收拾的残局,不过今日成效不错,大半碗是她自己吃的,况且凌文袤宅邸的碗挺大。


    饭饱休息的时候骆苕脚酸的走不动道,让人给直接抱去了浴房。


    在凌文袤将要解她的衣袍时,她不安地抓住伸过来的手:“适才见你在庖厨做饭,我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小猪仔。沐浴还是我自己来。”


    这个时候还能听她玩笑,凌文袤莫名哼哧两声,没说话。


    他起身离开时又被叫住。


    骆苕环看四周,对浴房还算满意,又一一检查准备好的物件,看着也还算完备,抿了抿嘴打开叠着的寝衣,发现寝衣是他的,里面并没有心衣。


    犹豫着说:“寝裤太宽了,我穿不住,若不然你去给我寻一套婢女的,可好?还有……没帽子,帽子要换。”


    想起要帽子,凌文袤那点火气冒了上来,早知今日何苦去剪。


    “寝裤太宽穿不住就光着别穿,这后院没人敢来,裸奔都无人管你。”声音很轻,却能听出责备,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浴房。


    骆苕怔怔地看着他退出去,阖上门。


    她叹出长气,生气自己怎么没了脾气。


    绕过漆屏把浴房的门给上了栓,在浴房内游荡好一会儿才开始洗浴。


    洁齿净面,褪衣入浴,两耳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响动,她像个入了他人家宅的贼人,将自己洗干净往人怀里送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