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人鱼的旋律-4

作品:《鱼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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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姐,你说,我们还有逃出去的可能吗?”


    温只只愣愣地看着那面正正方方,窄小的铁窗外的夜色。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够把自己安然沉浸在“满床清梦压星河”的美好假象里,然后勉强睡上一觉。


    头顶是月光,身下是牢笼。


    亦真亦幻,亦痴亦醉。


    躺在温只只隔壁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名字叫谢晓红。


    谢晓红在被绑来之前,是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秘书总助理。而她,也是温只只被关进‘铁屋子’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在‘铁屋子’里,人人只求自保。


    ——特别是在发放食物的时候。


    因为每天提供的粮食数量有限,品种也就是馒头和白粥,饥饿的空气在‘铁屋子’里迅速蔓延。


    所以只要楼梯口响起铁制饭盒敲击的哐哐声,所有人都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守在那道窄窄的铁门口,争先恐后,你争我抢。


    温只只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从小到大的教养,以及自身的傲气,不允许她做出如此没有骨气的事。


    于是每次发饭时,她不争不抢,不吃不喝,一饿就是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午后,温只只在半梦半醒中,意识混沌,四肢乏力,晕倒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谢晓红发现了她的异常,特地省下了自己的粮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屋子的角落,然后把白粥一口一口的喂到了她的嘴里。


    在这之后,两个女孩之间,建立起了一条紧密的纽带。


    她叫她红姐,她喊她小妹。


    温只只和谢晓红,宛如这汪偌大的浑浊池水里,紧紧依偎、相互依靠的两条小鱼。


    她愿她的人生追光而遇,她祝她的成长沐光而行。


    也许是因为谢晓红长期以往的职业素养,温只只常常感叹,似乎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处境,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容淡定,优雅端庄。


    谢晓红本就长得漂亮,嘴唇在被牙齿紧咬过后,呈现出来的是动人的血红色。她的眉眼就像是含着浓郁的风情,长发似墨,肤白似雪,随随便便的一个表情都能够勾起旁人心底的涟漪。


    谢晓红的眼中浮过淡淡的忧伤,却又很快的掩盖了过去,轻声答道。


    ——“一定会有机会的。”


    ——“到时候,我来带你走。”


    温只只回过神,抿唇苦笑道。


    ——“好。”


    ——“我们一定要,一起走出去。”


    而这句承诺,日后也变成了温只只心中的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十八岁。


    痛不欲生。


    ————


    “叮当。叮当。叮当。”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击声,来人是‘铁屋子’的管理员。


    他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而后在小小的‘铁屋子’里回响,久久不停。


    ——“快点快点,都给我爬起来。刚刚有客人来了,要求是年轻漂亮的。”


    死气沉沉的‘铁屋子’里,嘈杂与不安的情绪,接二连三的涌现。


    有人在小声祈祷,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仍沉睡在梦里,殊不知其早已被暗中标注好了筹码。


    欲望的号角在敲打中不断逼近,人人都自身难保。


    ——“窗边躺着的那个,你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服务过客人吧,就你了。”


    ——“赶紧起来,别让客人等急了。”


    管理员不耐烦的催促道。


    在管理员指定完人选以后,‘铁屋子’里,很明显的响起了一阵阵交错的喘气声,大部分女孩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然放下。


    有人在庆幸终于逃过了一劫,有人在担忧下一次的被挑选。只是,在‘铁屋子’里生活久了,人人都无暇顾及除去自身之外的,‘她们’的命运。


    人心啊,就像是一片素净淡雅的白雪。雪落无痕,洁白无暇。但只要在上面重重踩上一脚,便会留下一道深深的黑色印痕。


    藏不住,也抹不掉。


    人人都知不该如此,人人也都不想这样。


    但终究是在长期被动成为‘欲望的容器’和‘禽兽的食物’的折磨之下,变得越来越冷血,越来越利己。


    人心如此,人性亦如此。


    就像是在‘铁屋子’外的,随时准备开荤的禽兽们一样,这些排着队等待着被挑选的‘美味们’,一旦无用,便会弃之如草芥。


    ————


    温只只愣了愣,没有反应。


    管理员愈发的感到不耐烦了,手中握着的木棍和铁门之间的敲击声也越来越重。


    ——“还躺在那里,磨蹭着干什么?饭都白吃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顾客是上帝,这个道理还听不懂了啊?”


    ......


    当。


    当。


    当。


    ......


    正当温只只强忍着吞下心中的苦楚与不甘,在踉跄中准备起身,迎接这最后一座绝望之崖时——


    一双纤细的手,用力将她按了下去。


    温只只的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温柔且有力的声音。


    ——“小妹别怕。”


    ——“我在。”


    是谢晓红。


    谢晓红提着宽大破旧的衣服,微笑着站起了身,一步步朝铁门口走去,步伐里仍带着几刻钟前因纵欲过度而引起的虚弱。


    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走的极慢,有好几次还险些摔倒。


    等走到铁门口时,谢晓红那双柔情的眸,看向了管理员阿木。她扬唇轻笑,说道。


    ——“阿木,今晚就让我去吧。”


    ——“我妹妹身体不好,这两天正生病感冒呢。万一到时候她咳嗽个不停,惹得客人不高兴,这可就不好了。”


    ——“还有,之后要是有需要找她的,就都先由我来代劳好了。”


    ——“好吗?”


    谢晓红步伐没停,曼妙的身姿在一摇一摆里,显露出几分独有的风韵。


    管理员阿木掐了下谢晓红的腰肢,粗糙的手掌心在女人柔软细腻的肌肤上,来回抚摸。


    在这温柔乡里,他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赶紧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今晚的衣服和主题,是顾客专门定制的,这可是一笔大单子呢。”


    ——“你等会搞快点,千万别让客人等久了。”


    ......


    看着铁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温只只眨了眨眼,神色有几分怔松。


    她望着谢晓红的长发因赶路的步伐,而显得有些凌乱。但她整个人浑身上下,却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与从容不迫的勇气,丝毫没有半分狼狈。


    ——那句“我在”。


    在幽幽夜色里,直击她的内心。


    铁窗之外满是星光点点,空气中蕴藏着细微的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