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坠落的审判-18

作品:《鱼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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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阴影里的脸,是谁?


    孟随波只觉得,所有关于他的这一切,都正在从原有的既定轨道上,逐渐偏离。


    他愣了好半晌。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人知道,他半推半就走过的这些路,有多么的痛苦。而他,又有多么想要,伸出手来,抓住停靠在路边的标志物,去赌一把。


    可等到了现在——


    在自由的机会,以及理想的光圈,真正偏向他这一方时。


    孟随波却又开始,感到犹豫了。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不再是儿时的戏言,也不属于嘻嘻哈哈的玩笑话。


    一旦,他踏上了这条单行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现在的地方了。


    孟随波在心中轻叹道。


    ——所以......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


    白无咎垂了垂眼眸,将孟随波的狼狈,尽收眼底。


    而后,轻笑道。


    ——“所以呢......?”


    ——“每天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梦想’,结果到头来,这就是你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对音乐梦的‘执念’?!!”


    ——“梦想梦想,还就真的只是,在梦里想了想啊???”


    说罢。


    白无咎闪着银光的眼眸,在扫了一眼他之后,便挪开了视线。


    就像是,悬挂在天边的月亮,从不因漂泊在外的游子,而停留。


    一瞬间,孟随波感受到,直白的话语,戳破了借口的外壳。然后,就这样直接的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恍惚间,耳边仍有动荡的余波。


    孟随波面色一沉,他咬了咬牙,硬是没憋出半句说辞,来为自己开脱。


    ——音乐是他曾经的梦想,金融是他现实的归宿。


    ——没错啊,从情感上来说,他确实喜欢过音乐,也确实为此有过抗争。但是......又有谁能够保证,‘爱’会一直存在呢?


    ——毕竟,只要时间足够久,阻力足够大。


    ——那么,天会崩,地会裂。海会枯,石会烂。


    ——可是,利益会永远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横亘在人的内心里。


    ——因为金钱的尽头,是无穷。


    孟随波这样想着想着,便又不再觉得难堪了。


    甚至,在此时此刻,他居然还短暂的实现了,情感与理智之间的‘自洽’。


    孟随波轻轻扶额,理了理额头前侧的,凌乱的碎发。而后,他便又重新抬起头,表情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与此同时,他说出口的话,貌似与他年轻的面容有些不符。


    更像是,从他的妈妈那里耳濡目染,生搬硬套,然后再转接过来的。


    ——“白医生,你要知道。”


    ——“成年人的自由,其实是很难的。”


    ——“你看啊,我有着自己的生活,以后也即将要有属于我的家庭,音乐......是满足不了这些的。”


    ——“所以,这其实并不能怪我......”


    白无咎嘴角一勾,他往前凑近,近到了几乎与孟随波,鼻尖对鼻尖的距离。接着,他开始盯着,孟随波那双故作镇定的眼睛看了起来。


    孟随波不由得挠了挠脸。


    在白无咎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和慌乱。


    白无咎向后退了回去,瞥了孟随波一眼,狭长的眼尾,向上微微挑起。随后,白无咎抿了抿唇,轻笑。


    随后,他眸底的银色流光里,折射出几分了然。


    白无咎的声音很轻,但话语却又在低沉的声线里,共振回响。


    ——“其实你真正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这件事。”


    ——“而是......”


    ——“你无法做到,真正的自洽。”


    ......


    说到一半。


    白无咎定定地看着孟随波,似乎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可孟随波此时,就像是竖起了满身防御的刺猬,不断向周围错开视线。


    仿佛,他已经是在明面上表示着——自己丝毫不肯与白无咎,再有任何的,眼神对视的机会。


    见状。


    白无咎不得不收起,自己向外散发出的攻击性,神情变得更加淡定,语气也逐渐开始缓和起来。


    ——“我的意思是......”


    ——“‘孟辉渊’的出现,其实恰恰说明了,在你的内心,对于音乐梦想的,真正的渴求。”


    ——“可是......在你们所处的这个环境里,似乎常常以‘表现出自己的野心’这件事为耻。”


    ——“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将其藏起来。”


    ——“并且,还不断地告诉自己:‘忍住,我即将要担负起人生的重任’,以及‘金钱永远比梦想更持久。’之类的,这种可笑话。”


    ——“而这,也就间接导致了,后来你所看到的,‘孟辉渊’身上的霉菌。”


    ......


    ——“当然,‘孟辉渊’他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诞生,源于你被迫与音乐分离时的痛苦与哀痛。到了后来,反而是为了唤醒你对音乐的热爱和回忆。”


    ——“一般来说,他的离开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成功在你的心里,又一次的播种下‘音乐’的种子,然后便功成身退。而另一种,则是......”


    ——“随着你被金钱和利益的逐渐‘同化’,‘音乐’的烛火,则会在你内心的沉寂和情感的淡漠里,渐渐熄灭。”


    ——“至此,‘孟辉渊’也就走上了,他的消亡之路。”


    ——“当然了,至于他如何走?什么时候走?这一切的决定权,其实都在于你自己......”


    说罢。


    白无咎再次对上了孟随波的眼神。


    孟随波本想偏过头,却无端的觉得,自己的脑袋此刻有千斤重。


    于是,只得无奈作罢。


    在眼神的久违对视里。


    孟随波:“......”


    许是太久没说话了,在孟随波试图张嘴时,他发现自己竟一下子失了声。


    孟随波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在缥缈又虚无的声线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等到他说出口时——


    声音里已满是,褶皱的,颗粒的,粗糙的沙哑。


    ——“所以......”


    ——“‘孟辉渊’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


    白无咎目光微沉。


    在他望向孟随波的眼底,银白色的眼波流转之中,又投下了几分月光。


    ——“......”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


    窗外。


    一阵突如其来的,微凉的,潮湿的风,穿过窗户间的缝隙,挤进了被沉默和死寂所塞满的,拥挤的房间里。


    凉风里,裹挟着一丝血腥味。


    像是,临死前还在案板上,做最后的挣扎,七扭八歪的鱼儿。


    又像是,微弱的气息缓缓停止,关押在刀刃之下,一动不动的鱼尸。


    一瞬间,整个屋子里,都染上了几分,死气沉沉。


    紧张且压抑的气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