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裴亦舟把手机支在书桌上对着房间，自己则拿着毛巾擦头发。


    水滴顺着发尾流下，很冰凉，但身上却依旧很热。


    “那我想看你，行么？”听筒里又传来清脆的一句，中间夹着笑意。


    裴亦舟把毛巾搭在肩上，调动了一下角度，只露了半边身子和搭在桌子上的手。


    “等会儿。”兴许是刚才水里出来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冷调比平时温和许多：“头发还没干。”


    而且他耳朵还红着。


    程漾想说没干也没关系，不过转眼想到大少爷有偶像包袱，只好“唔”了一声，这么答应了。


    “学长回去了吗？”


    “没。”裴亦舟说着又翻动了下消息，一小时前他给李云霁发的依旧没回复。


    虽说平日里总是和他哥斗嘴，但真要是有什么事了，他也挺担心，指尖在界面停了下，很快又发了一条过去问。


    这边程漾也和他想的一样，说完了就立马问了谈姝到家了没。


    好在谈姝没失联，秒回给她报了个平安。


    裴亦舟放下手机：“等他回来了我问问。”


    他们两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劝分劝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考。


    程漾也赞同：“好。”


    聊完了别人的事，裴亦舟把目光挪到了她身上，透过屏幕看了下周围的环境。


    “你在客厅？”


    程漾正拿着刀叉吃早上剩下的蛋糕，说：“嗯，你之前不是说尽量不要在卧室打视频么？我就出来了。”


    其实不是。


    她原本是打算就躺床上接的，但不知道是吃了汉堡还是别的缘故，总想来点甜的填填肚子，于是又一骨碌从被窝里翻出来，摸到冰箱里的蛋糕来尝尝。


    裴亦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眼睫颤了下，解释道：“我是说和别人。”


    他现在不是别人了。


    不过程漾这么注意总是好的。


    程漾没太听清：“嗯？”


    “昂，没什么，就这样。”裴亦舟很快地应了一声，又认真叮嘱了一遍：“反正和其他人视频别在卧室。”


    程漾差不多能想象出他说这句时微皱眉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下：“哦。”


    夜色昏暗，四周寂静，正是做点什么的时候。


    裴亦舟的头发不长，用毛巾擦了会儿就差不多没水滴下来了。没耐心等着全干，他伸手拎起手机转了下方向，掀起眼皮问：“可以看到了吧？”


    嗓音清澈干净，期间还夹着一点有意地压低，像是在引诱人一样。


    程漾扫过去，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总之现在她看到的已经是一套黑色的丝质睡衣，带着不明显深灰色的竖条纹，V型领口开得挺大，冷白清瘦的锁骨一览无余。


    裴亦舟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扣，修长冷白的手指和衣间的褶皱相互映衬，动作时突起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下。


    蛋糕好像没那么好看了。


    过了半响，程漾才有些支支吾吾地回应他的话：“可、可以了。”


    “嗯……那就行。”头一次做这种事，裴亦舟也不太熟练，欲盖弥彰地把猫抱了过来，放腿上摸着，好歹不显得那么刻意。


    他咳了下，不自在地岔开话题：“你旁边哪个是什么？蓝色的，像猫一样的。”


    程漾心不在焉地往旁边看了眼：“陶瓷兔子。”


    裴亦舟：“……”


    好像看得有点太明显了，程漾又把目光从他身上收了收，认真回答说：“是大学去附小当志愿者，一个小朋友送的。”


    她去学校里给一年级的学生上活动课，有个小朋友特别喜欢她，就在自己家里手工做了这只陶瓷兔送给她。


    虽然形状色彩算不上太好，但程漾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就一直留在身边。


    “你很喜欢小孩？”裴亦舟挑了下眉，顺着问了出来。


    话音落地，就他们现在的身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的，怎么看都有点像新婚夫妇在讨论以后的育儿问题。


    猫猫感觉到裴亦舟的慌乱，从他身上跳下去，他立即补了句：“就随便一问，没别的意思。你喜欢也不代表什么，不喜欢也……”


    程漾也别扭着回答：“挺喜欢的。”


    裴亦舟顿时静了下来，冷拽的声线也弱了几分：“……噢。”


    没等他们就小孩的话题继续尴尬地展开下去，上完晚课的程祈允推门而入，开门声震天响，瞬间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姐，我的蛋糕还在冰箱吗？！”


    他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冲去了厨房。


    “你们留这么一大块给我！！”程祈允一阵风似地端着蛋糕坐在了程漾旁边。


    程漾眼疾手快地盖上手机。


    “泥在看电视？”程漾挖了一大块奶油塞嘴里，说话含糊不清。


    程漾下意识地遮掩，怕他知道了会狼嚎着把爷爷引来：“……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森莫东西？


    看电视还有这么模糊的词？


    程祈允好不容易警醒了一回，吞下蛋糕，口齿清晰了些：“姐那你翻过来干吗？不能给我看么？”


    程漾迅速点点头：“嗯，不能。”


    “好吧。”


    程祈允坦然接受了几秒，紧接着就猛地抬头：“姐，你该不会是在看——”


    程漾：“我没有！”


    她说完这句，手机里紧接着就传出几声猫猫的奶音。


    程祈允把张着的嘴闭了回来：“好吧，果然没有，我还以为你在偷偷看我比赛的视频呢。”


    程漾：“……”


    她就不该把他弟想的太复杂。


    程祈允拉着她边聊边吃：“姐，你不知道，今天有个大公司的老总来我们学校招人，我打算去投个实习岗试试，听说￥#@……”


    后面的话不知道说了些啥，程漾嗯嗯连着回应了好几句，静静等着他填饱肚子，


    等着他吃好了往沙发上一躺，程漾终于主动问了一句：“你还不回卧室？”


    “不啊，我打算在客厅玩几句游戏再上去，爷爷不是睡了吗？”程祈允大金毛似的笑了笑。


    客厅里有嵌入的大屏，用来玩手柄游戏再合适不过。


    只是往常老爷子就在客厅办公，因此程祈允也不敢踏入半步，只有等着这种时候，才好趁虚而入。


    “你蛋糕怎么还不吃？”程祈允从柜子里翻出游戏手柄，回头一看


    ——人呢？？？


    程漾回了卧室，关上门，她看了眼手机，刚才不小心中自己已经把电话挂了。


    裴亦舟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Orbit：【怎么挂了？】


    Orbit：【你弟弟回来了？】


    最后一条和上面的隔了几分钟。


    Orbit：【你不想公开？】


    裴亦舟当时听到程祈允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转了个镜头。


    第一印象挺重要，他过了好几遍词计划着该怎么说，但一句都没等到，就被人掐断了。


    程漾和程祈允在客厅里聊天，他就在自己房间和昭昭眼瞪眼，无聊地逼问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可怜程漾是不是不打算把他们谈恋爱的事告诉家里人。


    焦急等待了半小时，程漾回复了他。


    。：【可以吗？】


    裴亦舟正准备给猫递玩具，看到这条，立即又起了身。


    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飞快打字的手，一蹦一蹦地想要去够他另一只手里的鱼玩具。


    Orbit：【你说呢？】


    Orbit：【不可以，不行，不准】


    。：【哦，知道了】


    在裴亦舟想自己是不是追得太紧了点时，手机又震了下。


    。：【奶奶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家里吃饭[猫猫期待jpg]】


    -


    这顿饭在两天后的上午，程漾又提了一嘴。


    爷爷盯着报纸没吭声，奶奶用手肘推了旁边的人一下，笑着说好，又问了裴亦舟的忌口。


    程漾照着男朋友给的回复，说得有点心虚：“他一般不挑食，就按平常我们家吃的做就行了。”


    一般不挑食，只是特别挑。


    程祈允在这时抬头：“真的吗？姐……”


    他及时刹住了车，把“姐夫”两字咽了回去：“他折耳根也吃？”


    程漾：“……”


    就不能选个别的说？


    程漾心说反正奶奶也不可能真把折耳根弄到菜里面来，于是拧着眉装作思考，回答说：“应该能。”


    程祈允大为佩服。


    这一局蒙混过关，奶奶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漾漾，知妤说那客户是你安顿好的，你怎么处理的？”


    “重翻，给折扣，我看您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就照着做了。”程漾说完，有点担忧，“是哪不对么？”


    稿件她提前一天翻完了，今下午就可以过去再交涉一回，对方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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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摇了摇头，问她：“谁翻的呢？”


    程漾并不想揽功，正斟酌着怎么说，她爷爷就放下报纸道：“这个烂摊子，除了你孙女别人都避之不及，还有谁会接？”


    奶奶摸了摸程漾的肩膀，话里话外带着愧疚：“我知道你原本就不想参与工作室的事，因为这些又把你弄了过来，给你增添了负担。是奶奶没管理好手下的人。”


    自从她去了一趟工作室，老人家就总有意无意问起她有没有受委屈，其实程漾就当天有那么一点不舒服，而那一丁点都被裴亦舟安抚好了，所以根本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她赶紧回话：“奶奶您管理得很好啊，工作上谁也不能保证一直不出错不是么？而且这是我自己提出要去应对，总也不好把这事安排到别人头上，我反正也差不多相当于自由职业，空闲时间也挺多，正好提升一下笔译能力。”


    奶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常了，点点头平缓了些说：“你从小就懂事，但不要因为我们，就选择什么，我和你爷爷只希望你尽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不被束缚。”


    “我知道啦，爷爷奶奶最好了。”程漾笑了笑，展开手臂给他们一人抱了一下，这件事才算过去。


    下午程漾按照约定的时间又去了工作室，有了上回的经验，和客户交流顺畅平和，不出三小时敲定终稿，剩下的则只需交给排版编辑去做。


    没了ddl的压迫，程漾松了口气。


    出门回家前，她走去茶水间想倒杯水喝，途中看了看工作室的环境。


    地方虽然不大，但员工之间都是认识了几年的老朋友，氛围和谐。


    程漾先锁定了两个头碰头一起看明星舞台休息的员工身上。


    一个人说：“我儿子，怎么样？长得帅吧？”


    另外那位回应：“明星当然帅啊，那你觉得我呢？”


    前者抬头看了看他：“你……你也挺像个人的。”


    “……”


    程漾默默收回了目光。


    算她估计错误。


    接近茶水间，玻璃门上映着人影，显然是有人在里面。程漾只好在外面先等着，谈话声也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是说那个是老师的孙女？老师儿子女儿都没有，哪来的孙女？”


    “你来得晚不知道，老师以前有过一个儿子，不过据说不孝顺，别说接班工作室了，连翻译这行都不愿意入，硬要自己创业。之前父母之命大于天，老师当年的脾气也没现在这么温和，总之就这样闹翻了呗。”


    “不过再后面的我就不清楚，我去拜访也没再见过那位。”


    “至于孙女，小声点说，八成是收养的。”


    “但话又说回来，收养的和亲的也没什么不同，人家哪样不比知妤的亲儿子好几倍？”


    谈话到这里终止，怕人尴尬，程漾在他们出来前侧了下身，对着打印机佯装打印文件。


    等人过去了，她才进茶水间倒了杯温水。


    奶奶从未和他们两个小辈提过自己孩子，程漾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抿了半杯水，分钟之间，决定当作没听过。


    奶奶不说，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没必要去追根究底。


    到了马路边等车，群里正好弹出消息。


    w佳：【有人没？游戏走一局？@全体成员】


    程漾正巧想放松一下。


    。：【这里[举手]】


    w佳：【不要，漾宝我还没原谅你】


    游佳是在生气她和裴亦舟在一起了，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反而是从自认为是死对头的曲初微那得到的消息。


    不过实际上，程漾是打算在朋友圈官宣来着，因此除了家里人，谁也没说。曲初微只是在某天晚上裴亦舟送她回家时，刚好撞见了他们俩。


    但程漾解释后，游佳依旧痛愤不已，于是在“怒斥”她喜新厌旧，除了工作和猫猫狗狗谁也不爱之后，决定十二小时不和她亲密交流。


    。：【好吧，那我等着[可怜]】


    见证两人大战的周知让私底下给裴亦舟发过去交流。


    周知让：【舟舟你看看，我就说吧，女生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要是不好好抓住机会，回头人跑了咋办？虽然云霁哥只是个误会，但没了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他！】


    Orbit：【那是对她不喜欢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她喜欢的，怎么也不会厌倦。


    周知让：“……”


    他就不该操这个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