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县太爷与杀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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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大人可知,天尽头的县令,任期总共有多久?”


    王大海并没有顺着许文壶的话回答,依旧是笑眯眯的,淡淡问出这么一句。


    许文壶未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明显晃了下神。


    王大海转脸看着底下的男女老少,眼底轻蔑如看蝼蚁,云淡风轻地道:“小老儿告诉您,至多不过四年。”


    “天尽头,天尽头,都到天的尽头了,您觉得,这里还会有人管吗?”


    “在此地,朝廷推行任何指令,光是传达而来,便要起码半年的时间,若有事上报,仅一个来回,一年的工夫便过去了。若推行新律,仅是想要初见成效,便要三年时间。”


    “三年呐,所谓政不下乡,缘由便来自此处。”


    “小老儿惭愧,在此地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小小财主,出了天尽头,谁都不用将我放在眼里。可若是天尽头以内——”


    王大海笑而不语,意味却已分外明显。他重新看向许文壶,“许大人年少气盛,很能令人欣赏,毕竟,人都年轻过。但许大人要记住,人不会永远年轻,不会永远靠一腔热血与这世道抗争,不如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想一想哪些是不必要的,哪些才是对自己真正有利的。许大人是读书人,自然明理晓事,这其中孰重孰轻,想来许大人此刻内心已然清楚,不必小老儿来多言。”


    福海寺靠山而建,山中风大,站的高了,身上便凉。


    许文壶残破的衣衫被风吹皱,眼底亦被吹红,但他开口,历来温和近乎怯懦的声音竟无比有力:


    “王员外的意思,是要本县不要多管闲事,安分守己当好自己这个芝麻官,只等朝廷调职的指令下来,便远走高飞,一去不回?”


    王大海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佛堂里缭绕的烟丝笼罩住漆黑佛母,阴森的两只血眸隔着烟雾,静静观察堂前一切。许文壶迎风呼出口气,倏然之间遍体清凉通透。他对王大海道:“话既至此,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员外好自为之。”


    他下了层层台阶,背影离开的毅然决然。


    “公子,马车在那边,你走错路了!”兴儿冲他喊道。


    许文壶未回头解释,一昧往前行走。


    李桃花看着许文壶的背影,抬头,剜了一眼王大海。


    她其实对那云里雾里的对话并没有听太懂,但她看得出来,许呆子好像生气了。谁让这种反应慢好几拍的人生气,她简直难以想象姓王的老不死的到底都干了什么。


    李桃花追上许文壶的脚步,凶巴巴道:“等等我!”


    *


    三人一路走回城里,场面难得的安静,谁都没话可说。


    直走到市集,经过赌坊,门口所有人都跟饿狼似的盯着他们仨,兴儿才赶紧捂紧荷包,惴惴不安道:“他们不会要抢钱吧。”


    李桃花安慰他:“放宽心,不要担心天尽头的人会抢你的钱,因为他们一定会抢你的钱。”


    兴儿呛她:“少说风凉话了,你也是跟我们一起的,你就不怕他们连你一块抢了?”


    李桃花很不屑的对他一哼,“我可是本地人,本地人才不抢本地人。”


    话音刚落,忽然便蹿出来一道人影,径直往李桃花身上扑去,一双脏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钱!钱!钱!”


    许文壶浑浑噩噩迷糊了一路,此刻终于清醒过来,将只会写字的手攥成拳头,怒气冲冲道:“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如此放肆,李姑娘莫怕,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李桃花已一脚将人踹开。


    她将荷包放好,瞥着地上蓬头垢面的男子,拍了拍手道:“姑奶奶的钱也敢抢,找死啊你。”


    对方吃痛叫唤完,抬头露出脸。


    李桃花瞬间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从嘴里叫了一声:“爹?”


    李贵也在这时反应过来,望着她的脸喃喃唤了句:“丫头……”声音极度哽咽。


    这时有伙人追来,二话没说便要将李贵提起带走。


    李贵忙冲李桃花求救:“丫头!你快救救爹!今日若再还不上钱!他们会把爹的手脚都剁去喂狗的!”


    李桃花的心一下子便狠了下去,她装没听到,转过脸任由李贵被拖走,咬紧唇不做任何反应。


    “丫头!丫头!你回过头看看爹!是爹啊!”


    “你难道不记得爹以往对你多好吗!”


    “丫头!”


    “等等。”


    李桃花冷不丁喊出一句,转头看向那伙人道:“他欠了你们多少。”


    “整整二十两!”


    李桃花将荷包拿了出来,走过去弯下腰,对着李贵的眼睛说:“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今日你若拿了这个钱,你我父女便算是彻底恩断义绝,从今以后,你死或是我亡,余生互不相干。”


    李贵呜咽痛哭出声,伸出手,颤巍巍抓住了荷包。


    李桃花嘴角弯了下子,也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起身回到许文壶身边,拉起他胳膊便走。


    李贵的哭声响在她的背后,“丫头……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李桃花眼底通红潮热,嘴上自嘲一笑,低声道:“爹?我早就没有爹了。”


    许文壶看着被拉紧的胳膊,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到了嘴边,抬眼看到李桃花悬在眼中的泪滴,生生又给咽了下去。


    衙门口,李桃花面无表情,正要抬腿进门,便听到许文壶轻轻叫了她声“李姑娘。”


    李桃花抬脸望去,见这书呆子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后都跟着绯热一片,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狐疑道:“你脸红个什么,今日太阳也不热啊。”


    许文壶低头,看了看她的手。


    李桃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赶紧松开了手,别开脸咳嗽了声掩饰住不自然,迈开脚步径直往后衙去了。


    回到房里,她将余下的二十两银子从床底掏出来,检查了一遍,见一个子儿没少,不由庆幸道:“还好还好,还付得起尾款。”


    至于其他钱,算了,她有手有脚的,就不信出了天尽头还能饿死人。


    将钱塞回去放好,她正要上榻补个回笼觉,便听到兴儿的一声尖叫。


    李桃花赶紧开门,确定叫声是从书房传来的,便想也未想地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她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只一眼下去,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随后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啊!”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