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卫一来便看见陆烨抱着楼棠月就跑，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家主子这号人物一样。


    他开口：“殿下，可否需要属下去追。”


    裴闻雪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地上。


    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雪白的发带掉在高台上，一半被铜锣压着，另一半随风飞舞，在黑夜中隐隐透着光。


    秘卫还未动作，裴闻雪已经垂下身，将飞舞的一半发带攥在手里，然后尽数拿了回来。


    他看着秘卫，唇边噙着笑，眸色却冰冷漠然，没有丝毫笑意，透着几分沉霭的灰冷。


    他开口，语气无甚波澜：“不用。”


    说完，径直下了高台。


    秘卫跟着他，不敢再说任何话。


    冷风带着散开的青丝狠狠拍在楼棠月脸上，意识到发带掉了后，她不免心烦意乱，伸出手抓了抓乱飞的青丝，道：“陆烨你抓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将人引去那地方，然后我去帮忙解蛊吗？”


    陆烨见状，降了自身速度。


    他向楼棠月咧嘴一笑，沾血的眉眼粲然若阳：“留你一人在那里多危险，你以后莫要单独涉险了！”


    欲言又止半天，楼棠月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许久不见，你眼瘸了？”


    “哪能啊！”陆烨虽不明她为何这般说，但脸色是藏不住的自傲，他毫不掩饰地自夸，“我这双眼，能于暗中辨物，千里之外，人畜皆可分，怎么会瞎！”


    “那刚刚我身边站那么高一个人你没看见！”楼棠月皱起眉头，不客气道，“这不是眼瘸是什么！”


    陆烨沉默一刻，带她从屋檐上跳下，等安稳落地后，他松了搂楼棠月腰的手。


    楼棠月退后一步，抬眼，却见他正盯着她，眉目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


    他刚要开口，临近府邸响起的混乱打斗声吸引了两人注意。


    楼棠月连忙转头，待看见屋檐上裴闻雪的秘卫时，迅速走向临近的府邸：“看来已经到了，我们快些去替他们解蛊。”


    她解着腕间的红绳手链，陆烨走在她身侧：“你哪来的法子解蛊？”


    “我认识的一个巫族人给了我解蛊的东西。”


    楼棠月握紧手中红绳手链，以霓镜为托辞。


    事实上，她话也未说错，这红绳手链便是霓镜所饲养的母蛊转化的。


    推开木门，喧嚣的打斗声和吼声掩了微弱的开门声。


    尽管如此，诺大院子里挤着的中蛊的人还是齐刷刷转过了头，他们面上青紫青筋狰狞弥漫，喘着粗气，一双双比死水还要无神的眸子紧紧盯着楼棠月，像是盯着猎物一般。


    楼棠月见如黑云压城般的人头，即使有准备，一时间，心中也不免发了怵。


    这数量可比在望仙楼的还要多！


    她不动，他们也安静着，犹如被操纵的木偶一般，只待牵着他们行动的细线绷紧，然后断开。


    刚刚还和他们打斗的士兵疑惑看着他们呆滞的样子，有人大胆尝试敲离得近的中蛊人脖颈，然后中蛊人便很快晕倒了。


    只听“噗通”一声，楼棠月感受到那条细线断了。


    陆烨看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样子，挡在楼棠月面前：“中蛊的人狂躁难驯，若有危险躲在我身后。”


    他话语刚落，他们嘶吼一声，便扑了上来。


    只是手刚落到剑柄上，楼棠月便推开他，往他手里塞了根红绳，道：“站在木门右边好好拉住！”


    然后便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跑向左边。


    这所府邸并不小，甚至算得上占地百里，因此才能容纳这般多的人，红绳手链被两人拉着，堪堪正好遮住宽阔的大门口。


    已经有人扑了上来，只不过不是向着人，而是向着殷红的红绳。


    前仆后继，宛若那是吸引他们的新鲜血肉一般。


    但是他们只要触及红绳便如同被吸去灵魂，眼周的死水褪去，霎时间身子僵硬，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无不讶然看着这如同韭菜一半一茬一茬倒的人，他们皆好奇看着那根红绳，猜想那到底是何所制。


    楼棠月扫了一眼旁观的人，叹了口气，她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趁机把人打晕啊！还搁着看戏呢！”


    语毕，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穿梭在人群中动起手来，比之之前的左支右绌，他们现下可算得上如鱼得水。


    见这里已经堆不下更多的人了，楼棠月对陆烨道：“去外面！”


    陆烨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踏上石阶，楼棠月也拔腿就跑，没想到像京城一样，这红绳依旧对中蛊的人有种难以说明的吸引力。


    刚跑上长街，已经转身的陆烨声线染上几分急色，眨眼功夫，就要扑过来：“楼棠月，小心！”


    感受到身后如芒刺背的冷意，楼棠月反应很快，她直接蹲下，松手将手中红绳扔向一旁，身后立即跃出黑影扑向在地上的红绳。


    人影太多，直接将她撞到一旁，她趴在地上，看着陆烨，道：“别管我，你快带着红绳跑啊！”


    陆烨这才反应过来，他出脚踢开凑近的人，脚点地后退，晃动着手中红绳来吸引如潮水般涌过去的人群。


    感受到身后闪过人影，他空着的右手刚摸上剑柄，就被人按住：“陆将军勿急，殿下让属下来支援陆将军！”


    陆烨转身，将红绳另一端甩给那一个秘卫，然后看见他一人后他不禁出言询问：“你家殿下接替的人就派了你一个！”


    秘卫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殿下说了，陆将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此祸唯将军动手才可解！”


    陆烨冷呵一声，脸色霎时间变得沉沉。


    别以为他不知道，裴闻雪这是想故意让他离楼棠月远些！


    心中虽不快，但能让楼棠月远离危险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便专心致志和另一个秘卫开始满长街溜起了眼中只有红绳的中蛊人。


    这厢楼棠月趴在未化的雪地上，见乌泱泱的人群远去才支起身子想起身，刚撑起身子，已被纷乱脚印踏脏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双雪白的靴子。


    她抬眼，还未反应过来，身前人就蹲了下来，她嗅到了清雅的檀香，下一瞬，来人一手拉住她手腕，一手搂住她腰，直接将她带了起来。


    刚站起来，楼棠月看着裴闻雪清冷的面容，不免弯唇一笑，然后便觉握她手腕的手用了力，他轻轻一扯，让她猝不及防扑进了他怀里。


    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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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颌抵在她发间，手已经捋起了她耳畔的青丝。


    熟悉的气息让她微微挑眉，她并不抵触他的拥抱，所以只由着他的动作，道：“殿下，大庭广众下行为这般放肆，有违你平日的守礼君子的身份啊！”


    将她头发重新绑好，裴闻雪才退后一步，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放。


    他只瞧着她，看她眼中若有若无的调侃样子，意味深长开口：“往日待人礼节周全只盼疏远，现如今希望亲近，若再事事随礼，阿月莫不是又会在我眼前就被别人带走。”


    “思来想去，偶尔的所谓‘强盗’行为也无不好。”


    原以为他不是很在意陆烨刚刚当他面直接搂走她这件事，竟是没想到不仅在意，还这般说出来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楼棠月低声替陆烨解释了一句。


    抛去两人疑似“情敌”这件事，陆烨是朝中臣属，最好还是不要因为她的缘由得罪裴闻雪，虽然知道他应当会公私分明。


    可说完这话的她心中顿感不妙，她这不就摆明怕他对陆烨动手嘛！


    本想悄悄瞥他一眼，却正好撞上了裴闻雪含笑的双眸，他看着像是没听到刚刚她的话一般，声线温和：“阿月这般为他解释，是怕我对他做什么吗？”


    “当然不是。”楼棠月矢口否认，“我一向公正，只说事实。”


    她笑了笑：“他就是……”


    “他就是一见阿月眼中便也没有他人了，我知道。”裴闻雪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唇边的笑意看着还深了几分。


    楼棠月却将口中还未说出的“眼瘸”两字慢慢吞了回去。


    后知后觉，她若有所思，他生气了啊！


    刚想说话，他却收回了眼神，神色淡淡拉着她直接在长街上走了起来。


    浓雾散开，漆黑的长街也因天色转白而渐渐清晰。


    裴闻雪一路上并不说话，楼棠月只好自己打量了下四周景象。


    府邸里的人正忙着将已经解蛊的人拖到屋子里，而外街雪地上五步倒几人，不少士兵也出来将人拖进就近的屋子里。


    不知谁去县令府传了消息，躲在里面的百姓纷纷跑到了这条街上，有的找人，有的同士兵一起救人。


    楼棠月抬眼看了看天色，远处天际出现了一丝曙光，听着耳畔的喧闹声，她知道黑夜要过去了。


    想到这点楼棠月稍微放了点心，可感受到身边青年莫名冷冷的气质，她辨认了下路，犹豫半晌，才道：“我们回县令府吗？”


    话语刚落，青年便停了步子，道：“到了。”


    楼棠月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县令府。


    黑衣秘卫守在府门口，护送里面的百姓出来，而陆烨背对着他们，只能看见他手中绕着红绳，看着被麻绳缚住的县令，而季百川靠在石狮子上，神色漫漫。


    楼棠月见此，拉着静静站着的裴闻雪过去。


    季百川远远看见两人，他直起了身，眼神微亮，伸手招了招：“你们回来了？”


    陆烨闻言即刻转了身。


    下一瞬，楼棠月只觉手一空，她不明回头，只见裴闻雪倏然松了一路握着她的手。


    他站着，仿佛凝了淡灰阴影的眸子意味不明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