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Chapter.60

作品:《垂杏春淌

    《垂杏春淌》全本免费阅读


    旭和十四年。


    白灾后的琼国,一时纷纷攘攘,连冬雪都觉得吵闹,领着寒风呼啸穿过街角弄堂,把围挤在一起的人群吹乱四散。


    顺着人群走上了石桥,过往北风将苍白面色削挑上红紫,棠宋羽经不住竖起领子,将脸埋在毛绒中。


    身上的保暖衣物是她人捐赠来的,没有破洞补丁,甚至没有一丝明显褶痕,干净如新,想来原主并未穿过几次。


    一路问询,他总算在一个时辰后,找到了位于城东街口的司民署。


    可能是连续几天繁忙,署官脸上净是不耐烦,接过他的符牌,在满是纸张的桌案上翻找了两三下,便回头道:“还没办好,你明天再来。”


    “可是……那位大人让我今天来……”


    那位署官皱眉站起来,“可是什么可是,说了没办好,你就算……”


    棠宋羽眨着眼,望着突然朝他露出微笑的署官,深深颔首道:“好,多谢大人告知,大人可否将符牌还给我,我明日再来。”


    署官拿着他的符牌,看似在端详上面的刻字,实则将身着华贵面料的小孩模样打量了无数眼。


    籍贯是宋县,又是个好拿捏的豚猪。


    “棠宋羽……本官突然想起来,昨日在楼上见过你的户籍,许是文使遗漏了,你要不跟我一起上楼找找看。”


    他神情犹豫,署官见状便又道:“楼上书牍繁多,只本官一人寻找,定是要花上半天时间,你也不想耽误本官和其他人用膳吧。”


    “……好。”


    窗外风声呜咽,看似悲悯怜惜的雪花,却成了压垮纤细树枝的庞然元凶。


    “啪。”


    一声微弱的清脆,换来了轰然落地。


    棠宋羽不顾被踹疼的腹部,皱眉就要往门外爬去。


    被激怒的风狂啸而来,撕咬住双脚,将人拖行到遍地苍黄的狭小房间里。


    风声太大,他什么也听不见。


    烛灯下的凶猛巨兽露出了獠牙,将瘦小的身影生嚼碎咽,烛火抖动着视线,于心不忍,便将双目闭合。


    万籁,俱灰。


    紫红的夜空下,棠宋羽站在画院门口徘徊不前,有男孩探出头来,问他:“你是来报名当学徒的吗?”


    他本想转身就走,那人拉着他的手就往里拽。


    “快点吧,今天是最后一天,往后就要收学工费了。”


    “……”


    半月后,棠宋羽一走进食宿院中,便看见那个男孩笑呵呵地与人说着话,看见他后,立马走了过来:“哎是你啊,你在哪间住,我在兰院北间。”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木签,上面赫然用墨迹印着“兰北”二字。


    男孩也凑过头打量,拍手乐道:“好巧,以后我们就是同窗同住了。对了,我叫乐羊,你叫什么?”


    “……君子兰。”


    “君子兰?听着不像真名。”


    乐羊嘀咕了一声,便又跑去跟别人熟络,棠宋羽垂下眸眼,捂着手腕,走过热闹的人群,周围逐渐安静。


    时间恍然流逝,安静再次被嘈杂取代,棠宋羽望着再次抬手的男子,问:“是你擅自拿走我的画交工,被画甫发现,与我何干?”


    话语再次惹恼了人,不知轻重的巴掌落在脸上,又是一片红印。


    “君子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画上做了记号,你个肮脏贱根,一天到晚除了爬黄夫人的床还会做什么。”


    男子仰着下巴嗤笑了一声,“哦,你还会伺候同窗,最近怎么不见你的阳交对子出来保护你,是被人玩折丢河里去了?”


    “同为男子,你说话放尊重点。”


    “好啊。”男子拿起一旁燃明的烛台,走到他的面前,缓缓浇下。


    “这可是自带香气的蜡烛,正好能粉饰你这张淫首,够尊重了吧。”


    蜡油很快凝固在脸上,男子似乎是觉得上面太空,让人回屋拿来了蘸墨毛笔,俯身在蜡面上洋洋洒洒写着大字。


    过程并不顺利,那被擒着胳膊的人反抗的剧烈,他只写了两个字,便忍无可忍地扇了一巴掌,将脆弱的蜡面拍得碎裂。


    他还想再写,远处忽而有舍监拎着木棍过来,吓得几人连忙做群虫纷乱散开。


    棠宋羽从地上爬起来,在舍监的唏嘘目光中,走到井前打了桶水清洗。


    冰凉的水搓洗着红肿,一遍又一遍,直到水面不再清澈,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蜡屑。


    这种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棠宋羽怔愣地望着空荡笼子,而一旁,有人拎着兔子耳朵,向他介绍开肠破肚后,如何将其制作成美味。


    “还给我。”他伸出手,沉声道。


    “还给你?好啊,等我烤好……”


    话语戛然而止,男子看着砸来的画箱,来不及躲避,便被砸的头破血流。


    “你找死——”


    棠宋羽抱着兔子就跑,身后人穷追不舍,甚至喊来了帮手拦截。


    夕阳坠落焦土。


    兔子在怀中一动不动,棠宋羽摸着逐渐僵硬的躯体,靠在墙角无声落泪。


    乐羊说的没错,他该放生它,让它在阳光下尽情欢跳。


    而不是陪他在黑暗中,一同死了去。


    风轻轻,铃叮叮。


    醒时,眼角依然有泪落下,沾湿了衣袖和面枕,棠宋羽趴在床上,缓了会发麻的胳膊,才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


    抬身时,披掩的团窠织金衣袍半褪,露出背上大片紫红斑驳。


    身上被药膏气息笼罩,棠宋羽抱着衣袍轻嗅,温热的织锦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她的气息。


    昨夜,她的指尖在后背上停留了太久,当他穿衣时,身后仿佛依旧有人在低声轻问“疼吗”。


    棠宋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答她,脑海中只清晰记得,她的回答。


    “凡事皆有因,无为怎知无能为之。”


    玄凝抬起头,既不肯定也不否决。


    “画师何不试着信我,信我始终相信你。”


    *


    夜幕降临,挂着璎珞绶带的马车缓缓停在步天楼外,车上人刚被迎客的相公搀扶下来,身后便又有马车嘶鸣,紧跟着下来了两位女子。


    好巧不巧,三人刚好认识。


    惊讶之际,一位护卫装束的女子从台阶上走下来,朝她们招呼道:“司衙大人,以及两位女官大人,庄主已经在楼中久候多时了,请。”


    两人走在后面交头接耳,疑惑玄家家主为何突然邀请她们,走在最前面的女子停了下来,回眸淡淡道:“庄主近来得了宝贝,听闻两位是圈内最懂行的人,特意请二位前来品鉴一番。”


    身旁的司衙默不作声,倒是那两位女官面面相觑,道:“庄主得了什么宝贝,要在这里品鉴。”


    天蜻笑的意味深长,“庄主只说,是各位绝对没有见过的,豚猪。”


    蓝衣女子大惊失色,另外一人身着深紫衣袍,则谨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