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屠妖湖(一)

作品:《山海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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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沉底之际,霜月凌空,晚风幽凉。


    葱郁的山峦深处水流潺潺,放眼望去,山坑中那一潭静谧湖水似是巨大的镜子般,映着月光水波粼粼,层层荡漾。


    这便是为玄寅仙门带来盛名的“屠妖湖”。传说靠近此湖的妖邪会被吸入湖中尽除。


    往日晚间几名守湖弟子总也会懒散地围着岸边生火吃瓜闲话,今日却是挤到一起对着湖面犯起难色。


    一守湖弟子扯着嗓子道:“师兄快看,我方才便是在这个位置瞧见湖里有红光闪现!”


    周遭弟子也都支起脖子张望这处,探究着湖里古怪,纷纷嘀咕:“有呢,我方才也见到啦,还以为自己眼花,那红光透着股邪气,怪渗人的。”


    “啊!快看快看!又亮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只见那湖中自深处乍现猩红光亮,仿若硕大血色烟花绽放似的,一下一下,无端泛着诡异。


    伴随寒凉夜风吹过,众人不约而同哆嗦了下。


    待反应过来,周遭已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烟笼寒水,直叫人不自觉生出一丝恐慌。


    弟子们齐齐看向最前头的师兄,只见师兄也皱起眉头:“从未听说屠妖湖会泛出这等诡异光亮,你们几人在此守着,切记不可乱动,我去禀报师父此地情况。”


    “是。”


    岸上年轻弟子们自是修为低微,前头的一阵寒风已为他们吹来了两位冥府之客,就站在他们边上,而他们仍是一无所觉。


    “这便是屠妖湖?”


    白袍男子将手上的《搜魂手册》卷轴一收,面庞显露而出,端的是容色俊逸,尤其那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甚是惹人,懒懒散散地对着边上的黑袍少女说道:


    “要我说,此湖若是白日过来观赏定是美不胜收。”


    黑袍少女容貌娇丽,声色却是与之相逆有着远超相貌年龄的平静无波,不客气地回道:


    “你是来赏湖的还是来收魂的?”


    他们是世人口中常道的“黑白无常”,也称“鬼差”,不过冥界更喜欢用司职称谓他们——魂使。


    白袍男子嘻嘻一笑:


    “哎,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我想着二者皆可得嘛,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来这人界的修仙门派收魂可谓最是麻烦,他们这群修仙得道者啊,可免不了自以为是来阻拦逝者魂魄往生。”


    黑袍少女闻言嗤笑,将黑色衣袖环抱于胸前瞥去一眼,调侃道:


    “蔽月,以你的灵力还怕他们么?”


    这人怕不是过于谦虚了?人往往过于谦逊的时候,就有了期望别人往狠了夸他的嫌疑。


    寻常凡人自然是没有对抗之法,除了一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而蔽月的灵力,在一众魂使之中也算得上强悍。


    蔽月摸着鼻子故作为难,那双狐狸眼笑意浅浅:“万一碰上一两个高人,可少不了你来我往的要拔刀,你还真别说,记得咱们三百年前去玉琼山派那次……”


    提起三百年前,他便又是滔滔不绝。


    黑袍少女仿佛早已听腻他的陈词滥调,转头时翻去一个白眼,摇摇头闪身进入湖水之中。


    蔽月看着她被风掀翻的黑色袖袍:


    “欸?云舒!你就不能等等我,这急性子真是……”


    说着,便已抬脚追了上去。


    他们此行的收魂点就在这屠妖湖下玄武坟内。


    黑如浓墨的湖水就好似一团浆糊,不漏缝隙地糊住人的五感。隐约传入耳廓的水流之音如同地狱般空寂。


    二人在湖底转悠了一会,蔽月忍不住问道:“方才不就是这个方向亮的红光?怎么没了?”


    “这湖底甚大,处处透着邪气诡异。”云舒说着,并起白皙纤细的手指朝前一挥。


    瞬间便已召唤出一盏小巧精致的六角灯笼来,蓝色鬼火悄然点上,是为魂灯引路。


    正往前浮游,那诡异的红色烟花再次猛然炸开,比方才在湖岸边看见的要大得多,从湖里遥望去,阵势不小,还带着阵阵尖锐啸声,如泣如诉。


    “母亲,母亲……他们是谁?”


    微弱尖细的娇声软语自湖底而来,声声凄切,夹杂着小女孩的恐慌。


    “凌蓝乖,快躲好,这里魂魄那么多,他们找不到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另一道温和的女声安慰道。


    云舒与蔽月对视一眼,便已清晰了行动计划,二人分别朝向两个方向浮动而去。


    夜色渐深,湖岸边沉闷多时的弟子们朝着上空惊喜喊道:


    “师叔来了!”


    鉴心真人自相生殿御剑赶来,立于湖面之上,青灰色道袍迎风猎猎,长发虽已花白,面相却仍保持一副青年人模样,神色内敛沉稳,颇有老者风范。


    “师叔!”守湖弟子紧拧的眉头在见到鉴心之后有所舒展,立即垂首作揖,又向鉴心身后三人行礼:“师兄、师姐。”


    鉴心抬手示意守湖弟子退后:“你们先找个地方躲好,此地鬼怪妖气愈发浓重,非你们可以应付。”


    守湖弟子一听便知事情严重,应声后立马飞身不见。


    须臾,掌门风彧真人手持法器乾坤玉赶到,只见他紫色道袍浩气凛然,身形精瘦,目色凝重。


    “掌门!”众人垂手作揖道。


    鉴心忧心忡忡:“今次看来,神兽玄武镇压之力恐将消散,合我等五人之力镇压亦不知当行不当行啊?”


    他虽在仙门之中修行千年,可对屠妖湖仍是所知甚少。


    只听前辈说相传数千年以前,那时祖师爷尚未建立玄寅仙门,此地只是个无名湖,湖中不知遭何变故引得无数鬼怪妖邪出世,幸得神兽玄武福泽,其将三魂之一的命魂镇压于此山之中,从此之后,凡是妖魔鬼怪接近这片山地,便会被玄武坟吸入湖底镇压。


    可那是上古神兽玄武的命魂,才能使得镇压之力强悍如斯,他们几人虽然是仙门中的佼佼者,但终究与玄武相比之下能力还是渺小了些。


    “师叔,不如我们深入湖底再列阵?”一旁的圆脸女弟子问道。


    “此计不可。”鉴心伸手否决了她的提议。


    “屠妖湖镇压妖魔鬼怪数千年,湖水经年累月受妖邪之力影响,变得阴寒无比,若非我等修仙多年,此刻便是站在这湖面都会被寒气侵蚀!”


    鉴心身量不高,气势却是压人。


    身后弟子恍然:“难怪,方才乍一靠近湖面便觉得遍体生寒,念了几遍御寒诀才觉得好些。”


    “好了,时间不多,我们列阵,需先召唤天海云霓术将湖水抽干,而后再对准玄武坟施加镇妖阵法。”


    风彧真人一声令下,几人便不再言语,以乾坤玉为阵中,五人于湖面之上虚虚点足分列五行之位,开始吟诵仙法:


    “风雨雷电,皆为我用,”


    “天海云霓术!”


    五人纷纷将双手结印,远处云雷响动,不断汇聚于玄寅仙门上方。


    云舒自湖底听见湖上方有雷电响动,敛眉思索着,这些修仙者还真是一如蔽月所言是个麻烦。


    不过也来不及去管他们了,湖底蠢蠢欲动,似有邪物将要涌出。


    脚下那悬浮湖底的黑色铁链突然一阵哗啦作响,云舒低声吟道:


    “魂灯引路。”


    只刹那间,数以千计的六角灯笼从云舒身后急速列出,照亮了这一方湖底洞天。


    层层白骨堆积如山,这其中有妖骨、兽骨,然而更多的却是人骨……


    往四方望去,满目皆是。


    无数幽幽绿色怨魂被困于黑色锁链之下,在魂灯照亮后,那巨大的鬼泣哀嚎声不断充斥于耳,声声凄厉。


    “救我……救我……”


    “好疼,我为什么死了还在疼……”


    “好心人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