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更漏子--劝医

作品:《故国应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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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林离宿在了客房。


    客房的床榻她睡不习惯,翌日起来腰酸背痛。但这并不耽误她办差,卯时太阳刚冒出头,她与袁震两人便带了十数人马,朝着老君坳的方向奔去了。


    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


    “姑爷,今日膳食可还合您的胃口?”


    午时,穆予一身杏色长袍,端坐于堂屋用膳,曹管家在一旁伺候着。


    “您不必随行服侍,我已熟悉府内地形,可自行往来。”


    穆予心想,这老头天天跟个尾巴似的跟着,甚烦。


    “姑爷,大人临走前吩咐过须得伴您左右伺候着,老朽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倒是安排的周全...”


    穆予眉尾轻扬,呵,这女人分明是怕我跑了。


    “是啊,老朽在林府三年有余,还从未见过大人对谁如此上过心。”


    曹管家压低了音量,又道,“就连中殿那位,太子殿下,数次想进这屋里讨口茶喝,都被大人拒之门外。”


    “太子??”


    “是啊,太子殿下,怎么了吗?”


    曹管家见他唇角微颤,双眸闪躲,那张本来清冷的脸,竟溢出了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穆予察觉到了自己适才的异常,才又淡淡说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来这儿讨茶喝?”


    “哎,我一老头子本不该嚼这个舌根。就在十几日前,太子还来过府里,当时与大人有过一番拉扯,后来好像是闹得不愉快,便回去了。”


    “如此,想不到他们还有这般过往。”


    “大人对太子殿下从来都只有敬重之情,如今啊与姑爷成了婚,更是不会有其他别的想法,姑爷大可放心。”


    “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穆予勾了勾唇角,心绪不禁蔓延开来。


    想来,他已有十七年没再听人提到过“太子”这两个字了。它们就和这双瞎掉的眼睛一样,不,和很多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的人一样,都是曾经在他的人生中短暂又鲜活地存在,却又被人用最为残酷的方式剥夺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余生都无法抹去的黑暗。


    “曹管家!快来搭把手!”


    穆予飘荡的思绪被门外传来的喊声拉了回来。


    曹管家急匆匆跑上前,只见林离左手扶着一个老人,右手拎着一个箩筐,一瘸一拐地进了府。


    “大人,您这是...他又是谁?”


    “李暌李神医,你先扶他去客房歇息。”


    “那您手里这些...”


    “哦,就是些药材,让霓儿拿去洗过晾干即可。”


    “大人受伤了?这腿上还流着血呢!我先给大人处理一下伤口吧!”


    “小事儿,等下我自己来,先带李神医去房里歇息吧,他可比我重要。”


    老人听罢,在一旁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大人说笑了,真正重要的定然不是老朽。”


    曹管家扶过老人:“老先生,随我来。”


    林离继续朝堂屋走去。


    迈进门,见穆予坐于桌边已经放下了碗筷,便问道:“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穆予答:“吃饱了。”


    林离坐到木椅上,从一旁的斗柜里取出一个木盒,一边说道:“哦,晚上我让膳房换些菜式。”


    她熟练地撕开裤腿,从木盒里拿出棉花给伤口做清洁,接着又拿纱布快速裹了几圈。


    “为何受伤?”


    “你鼻子还挺灵。”


    “血腥味如此重,很难闻不到。”


    “采药材的时候从山上滚了下去,幸好卡在了一棵大树上。”


    “采药材何用?”


    “给你治眼睛。”


    “......”


    穆予倏尔阴沉下脸,猛地起身要走,怎料却被一旁的木凳绊倒,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接着“哐当”一声,一旁的花盆晃了几下最终还是倒了下来砸碎在地,粘腻的泥土沾满了他的杏白色长袍。


    林离立马放下纱布,跑过去扶他。


    “别碰我!”他甩开林离的手。


    “你都出血了!明明看不见还逞强。”


    “不用你管。”


    穆予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摸索着朝屋外走去,脚步凌乱而急促,脸色青白憋着火气。


    “好好好,我让霓儿扶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


    林离看着他局促踉跄的身影,暗自摇头:“眼睛看不见,脾气倒挺大。”


    次日,林离一早便带着李老神医到穆予房前。


    “起了吗,李神医先替你瞧瞧情况。”


    门内无人回应。


    林离又敲了几下:“开门,不开我可直接进来了啊。”


    “不治,走。”穆予的声音冰冷彻骨。


    “你为何不治?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那就得治,李神医这么大老远过来,可不是看你发脾气的。”


    “听不懂我的话是吧?我说,我不治。”


    李神医摇摇头,道:“林大人,我看今日还是算了。”


    “为何?”


    “他情绪如此激动,必然导致眼腔充血,也会影响老朽的判断的。”


    林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行吧,那麻烦李神医了。”


    “不麻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院内的槐花树下,李神医才道:“老朽遇到过不少病人,也和大人的夫君一样,起初之时也是拒绝治疗。”


    “神医可知其中缘由?”


    “自然知道,他们呀,是害怕。”


    “此话怎讲。”


    “目盲的时间越久,便越害怕。害怕有了希望之后,又落空。于是乎,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抱希望。”


    闻言,林离神色恍然,片刻后又恢复了那股笃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


    “哎,大人的心情老朽理解,只是如果病人自己没有做好准备,那老朽的治疗也将十分困难。毕竟这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治疗过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这种情况下,老朽也不敢保证效果呀!”


    林离眸色深沉,她低头沉默了半晌,又转头看向穆予房间的方向,才说道:“明白了,我来想办法。”


    暮色降临,林离来到穆予门外。


    “能聊聊吗?”


    “不方便。”


    林离背靠着门边,抬头看着天边渐渐盈满的月亮:“那...我就在这儿说。”


    “......”


    “我特别明白那种失望的感觉,很挫败,很沮丧,我也明白大部分的失望都是源自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是...你知道吗?有时反而就是那个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自己,常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治疗眼睛不是一件坏事,治好了是惊喜,治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不是吗?”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但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不需要,睡了。”


    深夜,黑衣人再次进了穆予房内。


    “主公,林离此举甚是可疑啊!咱和她根本不熟,她怎会如此好心替主公医治眼睛?依属下看,其中定然有诈!”


    “想来,无非是想羞辱我罢了。”


    “好一个毒妇,心思竟如此之深!主公,要不然......”黑衣人拿手在脖子上一比划,随即看向穆予征求他的应允。


    许久没人说话,半晌穆予才道:“要不然怎样?你倒是说完啊...”


    “属下的意思是,要不然咱直接做了她。”


    “不可。如今只能先稳住,拿到卷宗要紧。”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