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作品:《心路徘徊

    这样的想念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旦打开便覆水难收。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这般,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泡影。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般爱他的宋千予为什么在一个生日后变了心思。


    为了出国吗?还是因为不爱自己了,要去找她那个学长。


    想到这里,唐鹤唳一阵冷笑,心里泛起的苦涩迫使他拿起酒一杯又一杯地灌进去。


    一侧的林夏曦赶紧伸手拉住唐鹤唳:“少喝一点吧。”她随着唐鹤唳日日出来喝了多日,每天晚上她几乎都要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把自己灌醉,直到烂醉如泥后才肯可惜,唐鹤唳将手抽出来,连一点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夏曦低头看了看自己,苦笑了一声。这是她认识唐鹤唳这么长时间以来,看见唐鹤唳最失控的时候。


    他甚至前几天想要和宋千予求婚。她从前总是以为他是谁都不爱,原来他会爱,只是爱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唐鹤唳低头看着自己拨过去的电话。一声又一声地倒数着。直到倒数第三声时,他苦笑了一声。


    他大约也是疯了,一个已经决定离开的人又怎么可能有眷恋。


    她明天一大早的飞机,此刻应该在收拾东西而已。


    又或者她这一次也只是赌气。


    宋千予不常常这样吗?


    和自己赌气了,便悄悄跑开,等过几天自己再去找的时候,她就会原谅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宋千予一走进酒吧就看到了唐鹤唳,他身旁坐的女生,看着像浓烈又明媚的玫瑰,一头精致的卷发,红唇,吊带裙,看向唐鹤唳的时候,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轻轻地一个眯眼便像是要将别人的魂都给尽数勾去。


    宋千予见过她,法学系的系花,林夏曦。也是在唐鹤唳身边最久的女生。


    宋千予看着她伸手缠上唐鹤唳的手臂,附在唐鹤唳耳旁轻语了些什么,两个人都笑了笑。宋千予的鼻头不禁有些酸涩,低垂下的眉眼随之将眼眸里的光碾碎。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答案。只是可惜,她从不是那个答案。


    林夏曦是最早看见宋干予的,大约是情敌之间格外敏感吧,从宋千予走进来的那一瞬,她便觉得那就是宋千予。一身简单的白色衣服,眼神低垂藏着难以言说的哀伤,眼底却始终有一种打不灭的韧劲。


    像是被人精心栽培而出的白玫瑰。人人赞她是干净,美丽,又忍不住呵护她稚嫩的花瓣。可也会忘记,她生来便是带刺的。


    林夏曦低眸想了一下,便顺势附在唐鹤唳耳边说。“你朝思暮想的人来了。”“现在你对着我笑一个,我保证她立马来找你。”


    说完林夏曦抬眼就真的看见唐鹤唳弯了嘴角,虽然生硬,可确实做了。她心头忽然酸疼。她也真是可怜,有一天爱人爱到了要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一眼宋千予,她忽然很卑鄙地想,如果将宋千予气走,唐鹤唳会不会喜欢上自己,或者看一看自己。下一秒,她又不禁笑起了自己这个卑微的想法。


    她家境是不好,可到了如今,自己也要到了向旁人祈求爱意的时候了吗?


    罢了。他们之间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吧。


    “她来了,好好聊聊吧”林夏曦说着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提起包往卫生间走去。经过宋千予的时候,她特意将脚步放缓,看着宋千予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刺痛。


    宋千予也在看着林夏曦。她从前总是在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够好,原来只是因为那个他爱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她。所以无论她怎么做,怎么打扮,都是不对的。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扯出了一丝笑意,见林夏曦走远,她才像是一个小偷一般,悄悄地靠近唐鹤唳。


    嗅闻着熟悉的沉木香味,心头却像是被针刺伤一般的难过。


    她轻唤了一声:“唐鹤唳。”


    唐鹤唳抬眼,又喝下了一杯酒。


    宋千予看着一整个桌子上被喝得空荡的酒壶,伸手将酒壶一个一个地挪开,将自己的通知书放在他的眼前。她太爱了,总是残存着自己能被挽回一次。


    她甚至卑贱地想过装作不知道,又或者说让唐鹤唳再骗一次自己。可她又清楚的知识,唐鹤唳不爱自己。


    唐鹤唳冷眼看着宋千予的动作,继续给自己倒着酒。他不知道宋千予要说什么,只觉得不安。心脏像是被抛在了空中,摇摇欲坠。


    “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要走了。”宋千予试图说得很平静。她想过无数的话,可最终见到唐鹤唳的时候,她终归只想告别。


    她累了。真的真的很累了。


    她很爱她,可是她也爱不起了。


    唐鹤唳的眼前虚无,看着通知书上宋干予的名字,只觉得有几分陌生,他扯了扯嘴角,将酒杯放下:“什么时候?”


    “明天。”


    “好。”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决绝地转身,连半分的留恋都不曾有。


    宋千予看着唐鹤唳离开的身影。过去的记忆在此刻无限重合。


    在这一段时间里,她看得最多的便是唐鹤唳的背影。他总是要走,只是这一次她不想追了,也不想等了。


    唐鹤唳,这一次真的是告别了。


    唐鹤唳没有回去老宅,反而是去到了在市中心购置的一处房产。这里本来是留给宋千予的生日礼物,现在看来是等不到她了。


    他站在窗前。眼前的霓虹仿佛模糊出了宋千予的轮廓。他近乎痴迷地看着眼前的幻影,想要伸手触摸,却是一场空。


    原来很想很想一个人。


    那个人是真的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可惜他现在才懂,宋千予却要离开了。


    那他既然想她,对她是爱吗?


    这句话一经问出,唐鹤唳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有一天会爱人了吗?


    在脑海里独属于宋千予的记忆在不断重复。从前一直正常运行的机器在此刻瞬然崩溃。


    借着酒精的催化,他无限压抑地对宋千予的爱意,在此刻放肆疯长。那根枝丫伸去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感官。他爱宋千予,他应该是爱宋千予的。唐鹤唳终于肯定了这个答案。可转身回头,这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房子像是一个空荡的坟场,就连冰冷的月光,穿过玻璃而来时,也使得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他忽然觉得好冷,甚至开始害怕。


    自己未来就要一直这么在这样的屋子里,一个人守着月光。


    低头看自己腕骨上的手表,就像是在目睹时光的流逝。属于宋千予的痕迹好像在消失,就连她的人也要将要离开。


    离开。唐鹤唳耳边回响起了宋千予和自己说的那句话。“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要走了。”潭影幽深的眸子里终究是出现了一抹慌乱。


    如果宋千予离开,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想要彻底从他的生命力消失,甚至让自己连一丝痕迹都捕捉不到?这太恐怖了。


    宋千予回去以后,将自己原先的航班又改早了一些。留下了一个纸条,就趁着蒙蒙亮的夜色,提着行李箱出门。


    最后回头的时候,是在家门口。她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弯弯绕绕,更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尔虞我诈。她从来不想卷进去,也更没想过有一天要因为自己让自己的家和别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在京北,这样的利害关系让她逃无可逃。


    她单独给爸爸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书房,说明了这件事情的所有的原委。继续合作抑或者选择放弃,她相信她的爸爸心里自然会有答案。


    至于她。是她看不清人心,更看不懂唐鹤唳。自己仅仅用一个爱字就将自己骗得死去活来。


    她们之间的关系远近就像是唐鹤唳手中的风筝,利益一致时便亲密,利益不一致时便疏远。哪有想不明白的疏离,不过是唐鹤唳从一开始就蓄谋已久。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准备的骗局。


    正如自己哥哥所说的,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喜欢的从来都只有权力和势力。


    而她,不过是一枚助他踩上去的棋子。


    宋千予想起了那日唐鹤唳离开时候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约在此刻,他都还是认为一切都是她的胡闹和赌气吧。又或者,他根本不会再想起自己这枚棋子。


    毕竟他身边已经有林夏曦了。


    她也累了,再也爱不动了也爱不起了。她爱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换来的也只有一身的伤。


    她也没那么大度,要轻易原谅他对自己所有的欺骗。她不想再纠缠了。


    就让所有的亏欠都到此为止。


    往后余生,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唐鹤唳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宋千予牵手走在江南的雨巷里,绵绵细雨倾盆落地。


    一个交叉路口,他便彻底找不到了宋千予,卷卷烟雾忽然在雨巷中弥漫开来。他伸出手,却也好像被此刻的雨雾给吞噬了一般。无论他喊着宋千予的名字,都没有任何回应。


    巨大的后怕让他惊醒。


    唐鹤唳起身,暖阳的光芒一点点打开黑夜拉起的幕布,早餐的吆喝声音正式唤醒了这个都市的繁忙,楼下行人脚步匆匆,车流川流不息。京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人人都被困在这里,又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


    路人看似不规则的行踪,可都有一个目的地。


    这里更是这个国家的中心,飞机起起落落,可却带不走这里愁绪。


    唐鹤唳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他记得宋千予是十点钟的航班。时针一分一秒地流逝,从不逆转。


    他还在想该如何和宋千予说,手机铃声就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是助理。


    唐鹤唳以为是公司的事情,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助理的声音很焦急:“唐总,宋小姐的航班。”唐鹤唳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惫:“我记得,十点。”


    助理:“不是!我刚刚查宋小姐已经改签了,改成了八点二十。”


    唐鹤唳怔了一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拿起车钥匙就往机场的方向冲。此时是上班的高峰期,就算唐鹤唳有心想要快一些,可也被眼前的堵震慑得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数不清的车子,他生出了巨大的无助感。他拿出手机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宋千予,可都没有接听。宋千予不仅提早改签了飞机,更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席卷了唐鹤唳的全身。也是到了此刻,唐鹤唳才明白。这一次她不是赌气,她是真的要离开了。不是分开。不是不再相见。而是,他真的要彻底失去宋千予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魔咒,在短短的瞬间不断循环播放在唐鹤唳的脑海里。心口好像被人硬森森掰断,缺了一个角,让人疼到窒息。他试图靠着深呼吸平息,却觉得胸口好似有一个巨石压着,让他难以喘息。他看着眼前的车流,还有不远处的机场,原先的理智自持在此刻化为了乌有。唐鹤唳下车,直接跑了过去。他顾不上旁人看他的眼光,也顾不上所有,他的脑海里只有宋千予这三个字。


    机场里,看着茫茫的人群,唐鹤唳才忽然意识到他甚至连宋千予的航班都不知道。他恍然自失从未静下来听宋千予说话,更没有了解过宋千予。


    密密麻麻的回忆在此刻攻击着她,这样的后知后觉像回旋镖一样地在此刻插入自己的心里,让人疼得窒息。


    唐鹤唳拿出手机来,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打了几通电话以后,一个工作人员跑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他带到了候机厅。


    “我们查了宋小姐的信息,她现在还没有登机,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听工作人员这么说,唐鹤唳也存了一份侥幸。他就说宋千予怎么会舍得抛在自己,又怎么会真的忍心离开。


    他只要找到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解释。


    他想告诉她,他错了,他错得离谱,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离不开的从来不是宋家。仅仅是一个宋千予而已。


    离开了宋千予,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真心地待他。


    宋千予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机票,又看了看早就已经关闭的手机。强行忍住回头看的冲动,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向冲向天空的飞机。


    她该走了。


    她也该把自己重新找回来了。


    宋千予看着手腕上的劳力士。这是唐鹤唳那日找自己换的手表。


    她一直放在梳妆桌前,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带上了。她看着不断往前走的指针,在圆圈的表盘上不断徘徊。从中看到的,也好像是自己。


    在这段关系里,她来来回回地走,却从未离开过,更没有逃离过。大约也因为如此。她总是无端地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今天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自己今天不够漂亮。是不是自己今天说错话了。


    她变得患得患失,更变得异常敏感。


    她好像把曾经那个一心要成为心外科医生的宋千予丢了。


    她脆弱,更卑微。总是在骗自己,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卑微地问唐鹤唳是不是真的爱自己。她找到了答案。可也许答案根本都不重要。


    这厌恶这场骗局,可却是真心爱上那个在江南的唐鹤唳,那个为了请自己和奶茶请了整个科室的唐鹤唳。


    如若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许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唐鹤唳。可现在,她爱不起了。


    她爱得好疼,她爱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她爱得很累。宋千予叹了口气,拿起包和机票往登机口走去。


    唐鹤唳赶到的时候,宋千予正走进登机口。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地喊着,可正如那个梦境一般,宋千予没有回应。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眼前人群熙攘,就算有工作人员帮他疏通,他要穿过人群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她的名字,可都没有回应。


    宋千予的脚步一步都没有停顿。她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唐鹤唳红了眼,伸手却无法触及的距离,真的要将人逼疯。


    他不顾一切地喊着:“宋千予,我错了。”


    无果。


    他这一声声的我错了,更像是他对这段感情的道歉。


    他忽然想起来宋千予总是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爱我吗?”


    唐鹤唳站在原地,眼角泛红,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远处离开的宋干予,声音都带着哭腔地颤抖:“宋干予,我爱你。”眼见宋千予脚步未停,他又喊了几声。


    “千予,我真的爱你。”大约是这一声来得太晚了,最后一声落地的时候宋千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廊桥的尽头。唐鹤唳一下子失了神,身形都有些不稳。心头的刺痛,让他呼吸都不顺。


    原来。


    他真的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