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美华的手指甲都让她咬的流血了。


    崔见阳走了之后，她想了很久很久。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里面一个窗户都没有，戚美华坐在地上，只能靠门缝里透进的光来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不想出去，不想打开门，不想直面太阳和月光。


    她只是在想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次，竟然看走了眼，或者说，她压根一点都不了解崔见阳。


    戚美华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也一直胸有成竹，她在崔见阳心里是完美的，是不会被舍弃的。


    可在崔见阳推心置腹地一番诉说后，她才知道，她错了，她竟然错的这么离谱。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你说他有心机吧，他并没有害人的想法，他是踏实的、是老实的，是真正人畜无害的。


    你说他没有心眼、纯傻吧，他又把事事都看得那么透彻。


    戚美华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这是碰到了一个什么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偷偷拿崔见阳的钱，崔见阳都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每天郑重其事给崔见阳报的假账，崔见阳也是不清楚的。


    她以为自己织了一个天大的网，轻而易举就把崔见阳栓在了网底。


    可却不知道，在她第一次见到崔见阳的那天，她就露馅了。


    戚美华不服气，她当时还问了崔见阳，既然他那么早就发现了，为什么没有直接戳穿她？


    崔见阳给的答案更简单，他说是个人都有所图。


    他个子不高，身上有残疾，哪个女的愿意跟他？


    但凡愿意的，肯定是看上了他的某一点。


    他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也认为戚美华一定是有苦衷的。


    所以他就装傻，从来一天都不差的往抽屉里放钱，怕的就是戚美华需要的时候，抽屉里没钱了。


    他就是这样，处处为人想，处处替人想。


    他的钱不多，但够吃够花，只要戚美华是真心和他过日子，他觉得这不是问题。


    一分钱还能难倒英雄汉呢，更别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了。


    但是他们要结婚了，崔见阳就想戚美华至少要对自己坦白。


    他给了戚美华很多机会，戚美华就是不肯。


    他也不想再继续了。


    那天，崔见阳走的时候，对戚美华说了一句，你连真名都不肯说，我们还怎么过下去？


    戚美华才知道，他竟然连这一点都知道了。


    是的，她不叫戚美华，这只是她的化名。


    其实她还有很多很多名字，都是她随便给自己起的。


    这么多年，她骗人的时候，都是用假名字。而且换一个地方，她就会换一个名字。


    真的有需要她拿出身份证的情况，她就会走街串巷，去办一个假的证件。


    人都是好骗的，谁会拿着身份证研究真假。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


    崔见阳也没有怀疑过。


    那么她一直用的假名字，又是谁查出来的？


    戚美华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沙发，她用力咬着指甲，找到一处，用牙咬了一下，然后咬住了，用力一撕，半边的指甲便被她撕开了。


    鲜血流了出来。


    肯定是崔余，肯定是她！


    戚美华的唇边也染上了鲜血，她毫不在意，脑海里只有崔余的名字。


    原本好好的，崔见阳、崔晓心，崔家这两个人都捏在她的手心中。但自从崔余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一定是崔余，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来了之后，崔见阳也发现了她用了假名。


    戚美华越想越气，她行骗这么多次，向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在出事之前，戚美华每次都能逃之夭夭。可是这次不一样，她堵的慌，她的一切都被崔余毁了。


    “妈！”


    外面传来拍门声，戚美华听到了，立刻站了起来。


    戚美华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高清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戚美华皱着眉问，然后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她一点耐心都没有，转身就往房间里面走，“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高清跟在戚美华身后道。


    “喝了酒就来我这里撒酒疯了？”戚美华看都不想看高清一眼，只觉得手指有些疼，低头一看，右手中指被她咬的，血呼呼的，而且鲜血已经干透了，糊了一手指。


    “我不是来撒酒疯的。”高清也没坐，就站在门口，往里看着，“天都黑了，你怎么没开灯？”


    “你管呢。”戚美华没有好气道：“电费你给我交？”


    戚美华的这种说话方式是常态，高清早就习惯了，他只是顺着戚美华的话往下说：“妈，我给你交。”


    “行了。”戚美华坐在沙发上，瞪了高清一眼：“你赶紧说，什么事！”


    高清咬咬下唇，想起师傅和他说的那些话，便鼓起了勇气，道：“妈，我在电子厂收入还可以，我真的可以养活你。你，你回老家吧，我给你打钱，行吗？”


    “回哪儿？”戚美华不敢相信看向高清。


    “回老家。”高清重复一遍，“回老家。”


    “你是不是有病！”戚美华骂了一句，“你要是没事，就给我滚。”


    “妈！”高清借着酒劲，终于大声喊了出来，他有些站不稳了，靠着门槛晃了几下身子，“妈，你不能再骗人了。你不是说那个叔叔很好嘛，他一直没有结婚，还养大了别人家的孩子。妈，这样的人，你怎么能骗他。妈，我求你，回老家吧，我给你寄钱，我养活你，真的。”


    “他是好人？”戚美华冷笑一声，“他算哪门子好人？我告诉你高清，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妈，这样，你明天就走，我给你买好车票。你回老家，咱们老家的房子能住，你先在老家待一段时间，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接你来。我给你养老。不行吗？”


    “指望你？”戚美华白了高清一眼，“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分手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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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没事就赶紧走！”


    戚美华见高清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站起身，走到高清面前，拿手用力推他。


    “快走，我要锁门了。”戚美华道。


    高清有点醉，他本想趁着酒劲来找戚美华谈谈，可戚美华压根就什么都不想和他说。几下把高清就推了出来。


    “妈。”高清站在门口，他并不知道崔见阳和戚美华现在的状况，他只是站在门口，对戚美华说：“妈，你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高清说完，便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他走到胡同里，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满飞雪。


    高清朝满飞雪走去。


    满飞雪看着高清，他垂头皱眉，便知道，又失败了。


    “她不同意？”满飞雪问。


    高清摇头，“她压根就不听我说话。”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满飞雪道：“就看你敢不敢了。”


    月光下，高清猛地抬起了头。


    满飞雪朝高清点点头，“对，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高清喃喃道。


    *


    大家从会议室出来，把手里的本子合上，每个人都无奈摇头，这个周末，又泡汤了。


    林听和王兵最后从里面出来，王兵照例啥也没拿，主打一个用耳朵听，用心记。


    林听把钢笔夹到笔记本里，又合上了笔记本。


    王兵看着他把一系列动作做完，便道：“你说我们这样的老家伙，不过周末就不过了。最多回去听你嫂子唠叨。可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天天泡在所里，对象都没得谈。”


    他说完，往林听那边凑了一下，问：“咱们负责的一块，离你家近不近？”


    “近。”林听说，“两个街道就到了。”


    “那就好。”王兵说，“拿着钥匙哈，别忘了。离家太远了，咱们中午吃过饭，去你那歇歇，就不用来回跑了。”


    “好。”林听说。


    为了配合人口登记，林听和王兵被派到西环帮忙。


    平日里，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人，大家上班赚钱的，敲门也没人应。这次的补充排查，就安排在了周末，想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敲门就有人应了。


    王兵对被分到西环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林听家在那边有房，两人不用顶着大太阳，中午蹲在路边休息了。


    王兵拍拍林听的肩膀，累的闭了闭眼睛，道：“那就赶紧回家吧，明天直接西环见。”


    “不来所里了？”


    “不来了。”王兵说，“来一趟还绕远，咱们八点西环路口见吧。”


    “好。”林听说。


    “水不用带啊，你嫂子今天又煮了酸梅汤，说让我给你也带着。”


    “好的，谢谢嫂子、”


    王兵说完，伸了个懒腰就去车棚取车了。


    林听拿着笔记本，回到办公室，把灯都闭了，然后锁上门，这才准备回家。


    无意间抬头看到天上，一轮明月当空。


    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