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就是——”


    “我佛普旅。”


    “十大佛之一，普旅。”


    白乐妤卧房内人人皆静，唯独龙纹地灯长道旁的水池中，几尾银鱼摆尾，甩出声响。


    “什么？”池水溅地，众人倒吸一口气。


    前世记忆的降临带来巨大震撼，哪怕见多识广的宗广贤，这时都面颊连着白须惊颤不止。而白乐妤道出的天道身份，又带来崭新的震撼。


    大佛普旅，大名鼎鼎。传说洪霊时期，佛族设十大佛位，镇十方邪祟，为佛族十首。位置超然又有限，凡即位者必经过全世界精挑细选，越往后，空位越少越严苛，普旅正是第九位大佛。


    史书典籍记录，普旅“德崇高怀佛心，长行善泽万民，行走寰宇，惠及霄壤，惠行善德，纸笔难尽述焉”。


    他还是莲华佛圣梵渡的老师，白乐妤却说，普旅就是令人作呕的天道。


    “教主，您是不是查错了？”陈黑虎愕然。


    “没错，就是他。”白乐妤笃定，修为不停降落，她的脸颊在被汗水冲刷，讲话都没有力气，靠着守着她的燕贞才能不倒下，但琉璃黑的眼里，眼神坚定有力。


    回溯空间内的经历一幕幕在她脑海回放，天道不喜长羽，月灯、妖族族长、妖族族长儿子……太多太多的人有嫌疑，这之中，表现出来最恨长羽的莫过于月灯和尚。


    是月灯阻碍了梵渡及时赶到天目塔，间接促成长羽的死；也是月灯将长羽遗体扔到人间，导致她死无全尸。


    常理来讲，天道身份的首要嫌疑人，也该是月灯。


    然而，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月灯行事直白，甚至偏激、急切，明明可以等待梵渡放下长羽，偏要多此一举扔了长羽遗体。


    而天道，用骨舍利和梵渡观沧灵魂造出林曜，布局等待他飞升成仙，只是很偶尔才会插一下手，足可见其耐心。


    这样的耐心和头脑，月灯绝不会有，他扔长羽遗体的毛躁行为，反而让白乐妤排除了他的嫌疑！


    但月灯又确实在梵渡长羽一生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没有月灯，长羽或许不会死，也不会死无全尸，梵渡也不会生出心魔，和被误解为作恶的心魔同归于尽。


    月灯的性格，倒是很好被利用，白乐妤不由地想，谁能够利用月灯呢？


    人们常说，梵渡将即位十大佛，夺下最难得的最后一个位置，超过他的师父，第九佛普旅。


    月灯也常说，普旅师父对梵渡寄予厚望，时常在他耳边感叹，梵渡他日成就必将超越于他。


    时间线再往后理，佛子们去往妖族遴选代行者时，梵渡失联，月灯联系普旅，普旅回复，让他宽心，不用管。


    不，用，管。


    不用管失联的弟子——因为梵渡的强大和个性，在当时的情境下，听着没一点问题！哪怕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来听，都不会觉得有异。


    但代入“普旅是自私的天道”，代入“普旅六根不净”，便全是问题。


    在梵渡之前，大佛普旅才是佛族最天才，梵渡却抢走了普旅最天才的名号。梵渡之后，人们见到普旅，不是先夸他，而是先夸他有一位好弟子。


    青出于蓝胜于蓝，但是“蓝”，心甘情愿被超越吗？


    假使普旅因此日渐滋生出妒心……不会有错，只有这么想，所有事情才说得通。


    顺着推理，梵渡失联，普旅让不用管，是真的想让他死。月灯干的一切，也是普旅一直在暗示推波助澜。


    大佛普旅一手造成“梵渡生魔乃至死亡”，令本有望登位第十佛的梵渡陨落。


    倒着推理，“梵渡生魔”既是普旅造就，他当然清楚观沧来自梵渡，普旅耐心善谋，实力浩瀚，不喜长羽这只小鹰，是离开此界的神佛之一，也完全符合天道形象。


    不会错，普旅就是天道。只是白乐妤有一点想不通，普旅害死梵渡，又为何要梵渡的转世林曜成仙？怎么，上了年纪感念对不起弟子来赎罪了？发什么神经，好想敲爆他的头。


    “我佛普旅。”巫慈言肩膀后收，自信地行了个简易的鞠躬礼，对着镜中的他言之凿凿，“请您放心，白乐妤绝无可能知晓您的身份！”


    她当时表现得多气愤啊，总不可能是在跟他演，一直以来演戏的都是他！


    巫慈言得意挺胸，太微神域不同于青苍域等领域，神眷为上，域主非最尊贵，只是个总管事人，假称有神眷的昌波在被戳穿谎言时就曾高声讽刺过，巫慈言没有神眷，只配做干杂事的域主。


    从前的巫慈言是无神灵眷顾，只能靠装亲民得民心，然而数月前，他忽得天道赐音。巫慈言感激涕泗，千恩万谢做了天道走狗。


    “我佛普旅，您吩咐我襄助无情道君飞升，我衔命在心，不敢懈怠，借检验浊清同意召开圣裁，望以圣裁历练道君……”


    只因圣裁是巫慈言故意促成，所以当日郗河身体拉伸诡变成树，巫慈言仍以“不知郗河生死”为由，不中途打断圣裁，愣要干等到供给耗光。


    他从不愚蠢，也压根不在乎郗河性命，当时一切眼泪、愤怒、质问尽为演戏！


    偏要说的话，怒气是真的，心心念林曜能通关圣裁，结果得了好处的是白乐妤！


    “我左等右等，怎料被白乐妤那厮占尽便宜……”巫慈言说得郁闷，眼珠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看向镜子，“世界爆发白光之后，我想方设法与您恢复联系，更帮助无情道君提升，就是这期间不得已被白乐妤坑了三百亿……不知道普旅大佛，能否……能否……”给他点补偿？


    普旅并不在镜中，他只是往下界巫慈言身上降了一道佛念，能够通过巫慈言的嘴讲话。不过巫慈言觉得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比起神秘，更显神经，所以才照着镜子。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巫慈言犹犹豫豫想要钱的表情猝地变严肃：“尔之艰辛，我已尽知，他日事成，尔有神眷一事，必将昭告天下，林曜现状如何？”


    屏障刚破不久，普旅还没完全摸清状况，他只知道他前段时间突然就“看不到”这个世界，等屏障破开，这个世界的人突然就在谈论什么前世。


    什么前世不前世的，既然白乐妤没查到他那就没影响，他更关心林曜还差多少飞升，以前普旅能直接查，但随着林曜修为增长，测探他容易被他发现。


    巫慈言脸上的严肃转变成谄媚：“道君他——”


    “我现状如何，不如你亲自看看啊？”


    铮！月牙白的剑气裹挟雷霆劈开大门，余力砍碎蜡烛架上一排排的光，因熄灭缭起的烟雾蜿蜒，门口处，林曜、杭星澜、方誉、谢渊寂并排而立。


    既林曜之后，谢渊寂高声嘲讽：“巫慈言，你不会认为你演得很好吧？”


    白乐妤修为诡异骤降，他们虽然平日争夺不休，但紧要关头分工有序，留了实力最强的燕贞守着她，他们则来抓看出有异的巫慈言。


    杭星澜瞄了眼谢渊寂，扑闪如扇睫毛：“明明是方誉瞧出破绽的，你这么大声作甚？”


    “咳咳。”谢渊寂傲慢撇过头，“方誉瞧出来不就相当于我瞧出来，咱们什么关系还需要计较这个。”


    “我记住了。”杭星澜点头，纯真地咧开嘴角，“下次你再命令妤妤亲你，我就推开你、代替你，咱们什么关系不必计较这个。”


    “你敢！！！”


    “我也记住了。”林曜阴阴冷冷的视线从最边上飘过来，银鳞护腕划过腰间，他抬起他的世渺鉴，“再说一遍，我留个证据。”


    咻的一声，巫慈言的身影穿过他们，往外逃去。


    方誉闭上漫着担忧白乐妤情况的眸子，再睁开，向巫慈言逃离的方向提步，红衣在风中翩翩：“现在逃，过迟了。”


    他们几个，是故意放巫慈言出的屋子，巫慈言还在魔域，他来魔域交三百亿，要住一晚再走，屋子是魔域的屋子，打起来损伤魔域资产，不好。


    尤其主城还刚刚重建，事不过二。


    几人平时毫无默契，但在白乐妤的事上不用开口都能达成一致，相互配合，将巫慈言驱赶并堵到荒芜之地，先前来的路上，他们已收到白乐妤消息，说天道是普旅，所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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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那个借巫慈言之口说话的人就是普旅？


    四人联手，一盏茶功夫，轻而易举将巫慈言和普旅佛念堵到绝境。


    巫慈言踉跄地跌在地上后挪，星辰袍破烂，腿骨都被杭星澜的兽灵咬断了，鲜血泼洒地面，洒出满地狼狈，杭星澜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让林曜控住巫慈言：“你来问吧，这个我不会。”


    林曜上前，毫无怜惜之意地踩上巫慈言骨刺扎肉的腿，提剑挑起巫慈言的下巴，用剑尖拍了拍他的脸：“叫你体内的普旅出来，或者我让你下去。”


    巫慈言：“下去？”


    林曜：“鬼门关。”


    “！”巫慈言瞪了瞪双瞳，“什么普旅，大佛普旅，在我体内？我不知道！”


    他的脸和腿都抖成了筛子，他很害怕，但这股害怕还不足以让他背叛，普旅许诺了他，只要他能助林曜成仙，他以后永远会拥有神眷，那可是太微神域人人渴望、也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神眷！


    “啊！”巫慈言痛叫，林曜冷不丁片下了一片他的面颊肉，薄薄的一层，掉在血地上，不仔细瞧都瞧不清。


    “啊！”巫慈言二度痛叫，林曜再次片下一片他脸上的肉，依旧极薄，但痛。


    “啊！”第三片。


    ……


    林曜一声不吭，一片一片地削肉，巫慈言惨叫连连，目睹地上的本看不清的肉堆成堆，半边脸颊约莫挖空了，林曜手中出现一个深棕色陶瓷罐。


    修士六识灵敏，巫慈言一瞬间就闻到了盐的味道，天杀的，这人纯畜生，还要往他血肉撒盐！


    林曜慢悠悠地抬起瓷罐，此时的他并不好受，阵法分天地玄黄，白乐妤所创回溯世界的阵法，开天辟地独一份，品级甚至超过天品，而如此阵法的残余力量大半都被他吸收。


    除此以外，他还吸取了谢渊寂等人的能量……他跨过大乘晋级渡劫初期、中期……如今的他该去闭关炼化剩余力量，但是他没有。


    浩如烟海的能量在五脏六腑乱窜，好像在告诉他，吸收它们吧，吸收了或能成仙，人类修真的终点不就是飞升吗？触手可及了！然即便如此，林曜仍旧没选择闭关。


    旁人修真的终点或许是飞升，但林曜这辈子最开始修真，只是因为白乐妤让他修。白乐妤是他的一切，她在辛苦对付天道，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闭关。


    任何一个阻碍白乐妤目标的人，都是林曜的敌人。


    他缓缓地将瓷罐倾斜，眸色阴冷无情：“太微神域起源于第一批诞生出灵根的新人类，长羽才是你们该焚香礼拜的神灵，她就像我对你做的那样，拿着刀一片片地割自己，方喂出今日太微神域。


    你既有意破坏回溯阵法，想必是你在魔域安排了探子，已得知我等前世，你明知白乐妤就是长羽转世，却袒护于另一人！


    既然你这张嘴不肯松，那就等我片干净你的肉，让你的嘴和人一同去死吧。”


    大道理跟人渣讲，人渣也听不进去，巫慈言伪善千百年，才不吃这一套，但他实实在在地听出来，他若不叫出普旅，他就要死，他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林曜完全不在意取一位域主命的后果。


    盐粒犹如雪花洒下，天杀的，不是盐，是饲盐长大的白蚀蚁！


    寒风飕飕地吹着，不计其数的白蚁从巫慈言凹陷的脸钻入，一口一口啃啮他的血肉，血腥味和尖叫声一同在空气中蒸腾，白蚁钻进眼球，钻进喉咙，巫慈言叫出来的声音都变得破碎。


    林曜充耳不闻地拍拍罐底，将罐中剩余的白蚀蚁倒尽：“当年人们就像这群白蚁一样，啃咬长羽尸骨。”


    杭星澜不敢看地捂着翠色眸子，肩拱拱旁边方誉：“不止呢，他们还煮了长羽尸骨，你是火系，要不你来？”


    什么？还要煮他？救命呐！


    巫慈言嚎出眼泪，太痛了，太痛了，太痛了！再不让普旅出来，他命都没了，何谈神眷！普旅都不救他，他何必保他！


    “我叫！我叫！”巫慈言扬手，手指不顾一切地插-进头颅，逮住普旅降在他身上的佛念，和鲜血乃至脑浆一同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