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山有嘉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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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卉身子一颤,竭力忍住心头激荡,勉强笑道:“我哪有什么来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从前也是千金万金娇养着的,后来洗衣烧火抄书什么活计没有做过。


    “我不论你从前是哪家的千金。你只要记住,你如今是我们徐家的女儿。赵妈妈会当你的陪房,你如果不老实,我自然会知道。”徐太太意味深长道。


    一想到徐太太收拾节使房中小妾通房的手段,嘉卉不寒而栗。


    “还有你这双手,明日我会找人来修剪。”徐太太上下打量她。


    若不是姿容出众,徐太太也不会在得知女儿死讯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嘉卉替嫁。


    嘉卉被徐太太挑剔的视线看得十分不适,低下了头。


    徐太太心在滴血,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往后女儿的荣华富贵都让眼前这个孤女占了,她对嘉卉,实在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即使看她为女儿操劳奔走,心中也难以抑制厌恶之情,恨不得上前扇她两个耳光。


    “你先回去歇息吧,晚饭来和我一起用。”徐太太挤出一个笑容道。


    她如蒙大赦,起身行礼告退后,就匆匆出了正院。府上好事将近,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花团锦簇。


    这两日仿佛都陷在在一个很长的噩梦中,强撑着精神奔走询问,实在是累极了。嘉卉脚步虚浮,走了许久才回到她西侧的偏院。


    小院靠近徐府下人住的大杂院,来来往往的婢女仆妇热热闹闹地嬉笑怒骂,全然不知府上的大小姐已经死了。


    嘉卉把被子拉到盖过头顶。她双眼酸涩,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惠娘死不瞑目的模样。她坐了起来,思虑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披上出门穿的衣裳,又在妆台里挑拣了一对品相极好的珍珠耳坠。


    她院中无人伺候,只有一个粗使丫头果儿会来洒扫。嘉卉悄悄地寻到她住的下房,见无人留意,才闪身进屋。


    果儿正在吃着一道管事妈妈赏下来的甜汤,见有人进来连忙护食。一看是嘉卉,才起身笑道:“嘉姑娘怎么来了?”


    下房都是好几个婢女同住一屋,嘉卉见房中别无她人,才坐下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果儿忙道:“姑娘只管吩咐。”


    嘉卉笑道:“小姐将要出嫁,我也不好再赖在徐府。从前和你,和小姐身边的两个婢子都交情深,很是不舍得。”


    “姑娘要走?”


    “我是教授小姐读书女红的先生,这府里也没有别的小姐能让我教。我总不能去教太太吟诗作对吧!”她苦中作乐打趣道。


    果儿眼泪汪汪,道:“嘉姑娘,奴婢舍不得您。您从前帮奴婢写信给表哥,又教奴婢识字。您要是能一辈子留在府里就好了!”


    她都成了徐家的女儿,可不就是一辈子要留在徐家了!


    “你也不能一辈子留在府里啊,”嘉卉笑道,“总要出去嫁给你表哥的。”


    “姑娘快别说这个了,您有何打算?”


    嘉卉道:“我是南边家里遭了难才来江夏的,一直想着回去看看。就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前日和小姐一道出游。她身边的彩屏,寻不见了——你可别告诉旁人。从前和她处得也不错,我要走了,也不知她究竟怎了。”


    果儿目瞪口呆:“彩屏姐姐居然不见了?”


    “是。这毕竟关乎小姐名节,”嘉卉眉头微蹙,“府上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寻。但我想着总归是相熟的,是死是活,总要知道。你替我留心一下可好?若有了消息,去城南那家松柏书铺报个信,我就知道了。”


    徐太太一心隐瞒惠娘死讯,嘉卉实在信不过她会彻查到底。


    果儿一口应下,道:“这有什么难的。姑娘人真好,奴婢真是舍不得您出府。”


    嘉卉轻拍她的手,道:“山水有相逢。我是见不到你出嫁了,这对耳坠子就当给你添妆。”


    珍珠耳坠莹润光洁,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果儿连连摇头,道:“怎么能收姑娘的好东西?”


    “收下吧。”嘉卉又郑重地放回她的手里,不想再推来辞去。


    她还有一份信要写。


    *


    草草和徐太太用过一顿饭后,嘉卉就被徐太太拉着手出了房门,道:“你去挑两个婢女。”


    廊下已有牙婆领着一串调教好的十几岁女孩儿,各个手脸干净,神情温顺。江夏地界百姓日子过得好,鬻儿卖女的并不多。


    嘉卉一一问了她们的籍贯,还是挑了两个土生土长的江夏姑娘。是一对姐妹,名叫珍珠和琥珀。


    她领着两个婢女进屋,就听徐太太说:“给你的陪房,我会好好再选几个人。我有个堂姐嫁在了京城,先前也已去信托她寻个能调理人的嬷嬷。”


    这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嘉卉没有亲人能被徐府捏着,自然要在她身边放几个人。


    嘉卉道:“全凭母亲做主。”


    她又道:“母亲,从前我常给城南的松柏书铺抄书。如今要走了,写了一封信给掌柜,还要拜托母亲帮我送出去。”


    此事徐太太也知情,这姑娘常托了小厮帮她跑腿。在外面赚个三瓜两枣的钱,她也从没放在心上。


    “信拿来。”


    嘉卉恭谨地递上。徐太太接过,她自然也是识文断字的,见嘉卉只老老实实地写了要离开江夏不能再抄书云云,和缓了脸色道:“这有什么难的?”


    “多谢母亲。”


    “你我母女,何必谈谢?”


    嘉卉勉强扬唇,心中觉得好笑又有些齿冷。


    再怎么虚情假意,二人也不是真母女,无甚可说。


    熄灭了油灯后,嘉卉在碧纱橱后的小床上闭目装睡,听见徐太太轻言细语地打发婢女去问徐节使今日歇在何处。


    她实在是有些摸不透这对夫妇。若不是过往五年她亲眼瞧见节使夫妇对惠娘万般宝爱,简直要怀疑惠娘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女儿的一条命已经搭进去,居然还比不过和镇国公府的联姻......


    嘉卉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来,心中酸楚万分。若是她的父母还活着,她怎会沦落到在给徐节使做妾和为人替嫁中选?


    对着斜斜透过软烟罗纱窗的月色,嘉卉默默流泪。


    她心内起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软弱哭泣。往后她一定会帮惠娘报仇雪恨,一定会挣脱开徐太太的掌控,好好活下去。


    房内阒静一片,徐太太似乎也是睡着了。蓦然间,嘉卉忽然听到一阵动静,似乎是西次间传来。


    她这辈子没听过那么可怕的声音,像是一个说不出话的哑巴扯着嗓子哭嚎,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更敲梆子声,直往人心里去。


    嘉卉惊惶坐起,就见赵妈妈端着蜡烛走进来,笑容在夜间显得格外阴森。


    “妈妈,这是谁在叫喊?”嘉卉问道,不由往后瑟缩。


    赵妈妈不阴不阳道:“是画屏那贱婢。嘉姑娘,这可是太太特特寻来的哑药。”


    “画屏?”嘉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