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杖刑

作品:《苟在继兄身边做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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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时心中一跳,抬头看见裴玄清,呼吸都停住了。


    他似乎来得很匆忙,呼吸急促,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皂靴衣摆上拖了一层湿哒哒的黑泥脸色发白,平日里严丝合缝的衣襟也散得有些不整。


    裴玄清浑身上下都透着强烈的不安,唯有那只骨节匀称的大手,稳稳拽着张嬷嬷的手腕,紧得指头泛白,愤怒而狠戾。


    四目相对之时,兰时微张了张嘴,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慌乱。


    “大...大公子...”


    王嬷嬷话未说完,只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响,未出口的话顿时化成一声惨叫。


    “裴玄清!你是要当着我的面行凶杀人吗!还不快放开!”孙氏赫然站起喊道。


    裴玄清神色未变,甩开王嬷嬷的手,急步走到兰时面前,双手隔着衣袖按在她瘦弱的手臂上,将她扶起,淡淡道:“你怎么样?”


    “您不该来的!”兰时被裴玄清宽阔的肩膀挡住,语气急躁。


    裴玄清放下手,以身挡在兰时面前,黑沉的双眸直直看向孙氏:“她犯了何事?”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向孙氏行礼。


    孙氏见他竟然忤逆,怒火中烧,只是还未发作,就见秋彤从两个仆妇手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裴玄清脚边,抱着他的双腿,疯癫喊道:“公子,兰时和国公夫人是一伙的!她是受了国公夫人的指使来害您的!您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


    裴玄清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始终没有走开,而是问道:“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秋彤哑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垂落,满目愤慨:“这起子烂糟心的贱人,您还要护着她?您要是为了美色,舍了前程,真就中了国公夫人的圈套了!”


    “反了!真是反了!”孙氏气得直抖,一直隐在后头的庞道姑悄悄上前,对孙氏说道:“夫人莫动怒!大公子如今大了,身上的恶鬼越发作恶,您看这满院子的人疯言疯语哪还有正常人的样儿。您不如把舒姨娘请来,有血缘的亲人才能压得住他!”


    孙氏回过神来:“对对对!这小槐院的婢女个个都疯了!偷盗的偷盗!算计的算计!还有胆大包天离间咒骂主子的!邪性得很!我是管不了了,王嬷嬷,去请舒姨娘过来!”


    说着又朝那两个仆妇骂了几句。


    两人赶紧上前,将秋彤拖到一旁,重新堵了嘴。


    裴玄清听见舒姨娘三个字,身子轻轻震了震,随后垂眸,眼底划过一丝苦楚。


    舒姨娘匆匆赶来,六娘裴媛紧跟在后头。


    来的路上,舒姨娘已经听王嬷嬷大致说了小槐院的事,是以进了小槐院,甫一见到裴玄清,舒姨娘就扑到他怀中,朝他胸口狠狠捶打了几下,连声骂道:“你这个逆子,整日惹是生非,忤逆长辈!还不快跪下请罪!”


    裴玄清站着没动。


    孙氏闲闲坐回圈椅上,直直等到舒姨娘打完,才皮笑肉不笑道:“好了!舒姨娘也莫怪他了!谁也不想生下来就是恶鬼转世!若不是这小槐院闹得太不像话,我也不会劳你过来!”


    舒姨娘听见“恶鬼”两个字,肩头浑然一抖。


    她颤着眼睫,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那些人渐渐变成了一道道重影,将她围在中间,面目狰狞地朝她大笑,怒骂,哭喊。


    她们都在怪她生下个恶鬼!


    在骂她给裴家蒙羞!


    她们说三爷不要她了!


    舒姨娘脑中紧绷的神经忽然断裂,她的面目越来越怪异扭曲,像是疯癫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指甲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背,一下一下地抓破了皮肉。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到雪地中,像是种了一地的红梅。


    裴玄清双眼被那一地的鲜血刺得发红,他心痛如绞,伸手握住了舒姨娘的手腕,轻声喊道:“姨娘!”


    舒姨娘赫然转头,像是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一把将裴玄清推开,随后看见隐在人群中的庞道姑,仿佛遇上了救星,冲上去跪在庞道姑面前,紧紧抓着她的道袍,哭求道:“神仙救救我!他身上的恶鬼又出来害人了!神仙恩赐我一些符水吧!”


    说着,舒姨娘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手指压在胸前紧张的打颤:“符水恐怕不够!他现在大了,身上的恶鬼也压不住了!您给他做场法事吧!还跟以前一样地上铺上烧红的炭,让他赤脚走!或是把他浸在冰水里关上七天七夜!再用火烧!一定要把恶鬼烧死!烧死他!”


    舒姨娘越说声音越狠厉。


    孙氏眼神嘲弄,低头吹了吹豁口的指甲,扭头对王嬷嬷意味深长笑道:“到底是做母亲的,真是一片慈心呐。”


    日头渐渐升高,淡雾般的云层拂散而去。


    兰时双眸被刺眼的光线灼伤,只能依稀瞧见人群中那道笔直的身影。


    她的耳边充斥着众人讥嘲的笑声,还有舒姨娘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她迎着日光抬眸,裴玄清就在自己身前,因为舒姨娘的推搡,他朝后跌退了几步,膝盖跪在小水洼中,衣衫浸湿,狼狈不堪。


    舒姨娘说像从前那样...


    兰时想起裴玄清说过,小的时候国公夫人给他做法事。


    所以他喝过符水,赤脚走过烧红的炭,被冰水浸过,被火烧过...


    兰时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胃里一阵翻涌欲吐。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觉得他一定很冷,跟她一样。


    所以背影寥落而麻木。


    “也不必这么麻烦,上次给您做的铁骨鞭,也是可以驱邪除祟的。”


    兰时听见庞道姑说,紧接着院中一个婢女跑出去,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头放着一碗符水,还有一根布满倒刺的铁鞭,鞭身寒光凛冽,铁质的指节细缝中隐隐有些发红。


    这是为他打造的铁骨鞭,鞭上只可能是他的血。


    兰时脸色煞白,视线猛然看向裴玄清。


    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平静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符水,脸上无悲无喜,无怒无恨,像是一只暴风雨中被巨浪裹挟的扁舟,既然注定要被海浪吞噬,何必再做无畏的挣扎。


    “姨娘,我喝了符水,你会高兴吗?”


    兰时听见他问,看着他平静接过那只散着灰尘味的碗。


    众人戏谑的目光整齐地落在裴玄清身上,等着看一场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