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刹山。


    此山共有六峰，主峰由山主占据，其余五峰则由五位峰主坐镇。


    藏羽峰峰主匡晨负责门派对外的相关事宜，最近这几天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


    “师尊，天一楼也派人送来拜帖。”


    一名弟子走进屋内，将一封拜帖递给匡晨。


    匡晨接过拜帖，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天一楼客卿赵鑫和弟子祝风华两人将拜访天刹山。


    看到这两个名字，匡晨神情一肃。


    祝风华不必多说，在李飞横空出世之前，对方是前所未有的道基期强者。


    绝代风华之名，匡晨远在天刹山也如雷贯耳！


    至于赵鑫，此人同样很有名气，正是那位前禁军副统领，跑去登天一楼，最后却被困在上面没法破关。


    按照林天一定下的规矩，不能破关，就不能离去，只能留下来为天一楼驱使。


    当初嘉文帝还特意为此人写了一封信给林天一，结果林天一理都没理，根本没给面子。


    后来是嘉文帝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主动解除了赵鑫的职位。


    而赵鑫也很干脆地加入天一楼，后来他在林天一的指点下从武道大师破境成为大宗师！


    赵鑫是天一楼目前唯一一位大宗师，是修为最高的客卿。他带着祝风华这个林天一七名亲传弟子中公认天赋最高的前来天刹山，可见对这次事件的重视。


    “去回信，说我天刹山恭迎天一楼来人。然后去把文和院打扫出来，准备两个人的房间和一应用品。”


    匡晨思索片刻后吩咐道。


    平日里天刹山用来待客的别院是绰绰有余的，根本用不完。


    但如今三山四派七大家，天一楼、红尘阁甚至是道家的上清宗都有派人来，这就让匡晨很头疼了。


    他只能婉拒掉一些地位没那么高的门派和世家的拜帖。


    天一楼来人，匡晨不敢怠慢，哪怕房间已经很紧张了，他还是为两人专门准备了一栋上好的别院。


    眼看整个中原江湖最顶尖的势力几乎都派人来拜山，匡晨心中又喜又忧。


    天刹山最巅峰时，山主赢皆是大宗师，五位峰主都是武道大师，此外还有两位武道大师甚至都没能竞争到峰主的位置。


    但如今的天刹山，赢皆寿限将至，五位峰主中，只有四人是武道大师，匡晨这个藏羽峰峰主连武道大师都不是。


    天刹山能维持住‘三山’的名号，有大半都靠赢皆一人维持着。


    一旦赢皆没了，接下来十年内没有人能突破成为大宗师，天刹山就会掉出顶尖门派的行列。


    如今全天下几乎所有顶尖门派都派人来拜山，这是天刹山最荣耀的时刻，也有可能是所有人共同见证天刹山从此跌落的时刻！


    “山主.”


    匡晨走出房间，朝天刹山主峰的方向看去。


    作为天刹山峰主，他比其余弟子知晓更多的内幕。


    山主赢皆这次主动约靖安侯李飞打一场生死战，绝不仅仅是为了青史留名，在死前轰轰烈烈战上一场。


    赢皆主要是为了生死求道！


    对方在立道境巅峰打磨多年，有一线机会能破境成圣。


    这次和李飞一战，就是为了在生死之间完成突破！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顶尖势力都派人来观战，而且来的人里都有大宗师的原因！


    仅仅只是一场生死战，吸引不了这么多强者。


    但一位大宗师以生死求道，想要破境成圣，这样的机会难得，一众大宗师都不愿意错过。


    说不定旁观这一战，就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启发呢？


    匡晨现在只祈求自家山主能成功破境。


    如果赢皆能破境成为武圣，天刹山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全新高度！


    是跌落低谷，还是登上高峰，一切都看三天后的那一战。


    洪光四十九年，10月26日。


    天刹山，主峰山顶有一片宽阔的山坪。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万丈金光突破云层，落在天刹山巅，将整座山峰都映照成了金色。


    山坪之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


    三山四派七大家，除了已经覆灭的钩沉剑派，已经逃去西极省的白陀山，其余几家全都来人了。


    兰家老祖兰庭州，司马家的刀法大宗师司马怀安、慕容家的枪法大宗师慕容千山这些不久前才败给李飞的大宗师此时各自坐在座位上，并没有与其余人交谈。


    今日前来拜山的这些宾客，只有大宗师和武道大师才有座位，道基期强者都只能站着。


    片刻后，又有人登上峰顶，来到这处山坪。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红衣，戴着面纱，气质非凡的女子手持一把赤红色，有凤羽纹路的佩剑缓缓走来。


    “是明凰剑！”


    “申屠月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来人正是申屠月，她手中的佩剑是她师尊昔日尚未破境成圣前使用的佩剑——明凰剑。


    这把剑虽然只是一把七级异兵，但因为是武圣曾经的佩剑，且有一段非凡的过往，所以名扬江湖。


    红尘阁阁主闻雪娴在破境成为大宗师之前，一直练的都是剑法，主修的是红尘阁的绝世武功《明凰剑经》。


    但她破境成为大宗师后，竟出人意料地选择弃剑用刀！


    之后更是离谱，一个练了几十年剑道的武者，最后竟以刀道破境成圣！


    正因为有这样一段传奇故事加持，所以这把明凰剑的名气才会如此响亮。


    申屠月破境成为武道大师后，闻雪娴就将明凰剑给了她。


    眼看申屠月到了，藏羽峰峰主匡晨立刻亲自迎了上去，邀请对方坐下。


    申屠月坐下后不久，又有人前来。


    这次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人气势沉重，龙行虎步，如万骑冲锋。


    另外一人皮肤有些黝黑，相貌平平，气质并不出众。


    “是天一楼的人。”


    “赵鑫也来了。”


    “那个人就是祝风华？这也”


    不少第一次见到‘绝代风华’的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刚才申屠月入场时，在场一众大宗师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没有多看。


    但此刻这些大宗师都纷纷将目光落在祝风华身上，认真打量。


    “他术道也突破了！”


    “厉害，不愧是绝代风华。”


    “又一个林天一吗.”


    一众大宗师神色各异。


    他们哪怕没有展开武道之域，感知能力也很出众，眼光更是毒辣。


    有好几位大宗师都看出祝风华在术道上已经突破真灵之境，成为一名真人！


    当初祝风华一心想要同时突破成为武道大师和真人，结果被幽明所迫，不得不提前突破。


    很多人都觉得他可能会和其余几位师兄，师姐一样，从此‘瘸着腿’走路，难以法武同步。


    不曾想，仅仅过去两年多，祝风华就完成了术道的突破。


    现在他成为了天一楼唯一一个既是武道大师，又是当世真人的人！


    论法武双修的造诣，除了林天一和李飞，祝风华就是当世最高的。


    这自然让在场一众顶尖势力的掌舵者们又惊讶又羡慕。


    天一楼能凌驾于众多顶尖势力之上，全靠有林天一撑着。


    论底蕴，天一楼才建立不到百年，是所有顶尖势力中最差的。


    一旦林天一死了，天一楼立刻就要衰落。


    但如今有了祝风华，对方看起来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林天一！


    等赵鑫和祝风华也坐下后，今日前来观战的人就都到齐了。


    忽然间，一道磅礴，霸烈的气势笼罩全场！


    “诸位——”


    随着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从山坪之外的云海中跃起，来到山坪之上。


    此人一身白袍，眉毛和胡须都很长，一头长发随风飞扬，衣袍鼓荡。


    他身材并不魁梧，但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好似比天刹山还要高大！


    “老夫赢皆，在此见过了！”


    来人对在场众人抱拳，正是天刹山山主赢皆。


    一众坐在座椅上的大宗师，武道大师们纷纷起身，一起朝对方抱拳行礼。


    “见过山主！”


    在场所有天刹山弟子一起高声喊道，人人与有荣焉。


    赢皆打了个招呼后，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靖安侯何在——”


    他的声音犹如一道雷霆，轰然冲上云霄，然后猛地炸开，远远传出！


    随后一道声音犹如一把利剑，劈开云海，落在天刹山巅：


    “赢前辈——”


    随着声音传来，一道黑色的流光划破天际，从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天刹山主峰之上。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李飞一袭金袍，脚踏飞舟而至。


    这一刻，大宗师也好，绝代天骄也好，共看一人！


    李飞从飞舟之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山坪之上，看向赢皆：


    “本侯已至。”


    赢皆目光如炬，认真打量着李飞。


    李飞平静地和他对视。


    如果说赢皆如山岳耸立，高入云霄。


    那么此刻的李飞就如大海无垠，深不可测！


    赢皆越看越满意，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


    他气势越发厚重，几如实质。


    “今日这一战，无论如何，都要多谢靖安侯成全，老夫在此谢过！”


    赢皆很认真地向李飞抱拳行了一礼。


    今日他以生死求道，李飞其实完全可以不必答应他的请求。


    但李飞还是来了。


    无论李飞是怎么想的，这份人情，赢皆是认的。


    李飞平静地受了赢皆这一礼。


    他其实在来之前就有猜到，赢皆和自己打生死战，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身后名，更是为了求道！


    “赢前辈，今日这一战，我亦想见识天刹山绝学。既是生死之战，前辈不必留手，你我二人，生死无悔！”


    李飞朗声道。


    “哈哈哈哈，说得好，生死无悔！”


    赢皆大笑，“天刹山弟子听着，今日我若死于靖安侯刀下，是我赢皆技不如人，天刹山弟子不可因此生怨，更不可蓄意报复，否则天下共诛之！”


    “还请今日在场的诸位武林同道，一起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所有天刹山弟子一起行礼：“谨遵山主之令！”


    在场的江湖人士们也纷纷表态，愿意做这个见证。


    一些人则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你赢皆今日若是死了，天刹山哪儿还有胆子去报复李飞？


    所以赢皆这话其实是说给朝廷听的。


    万一今天他失手把李飞打死了，只希望朝廷不要报复天刹山。


    “赢前辈，请。”


    两人把该说的场面话都说完后，李飞向赢皆示意。


    赢皆神情肃然，气势勃发。


    就在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时，一道同样雄浑无比的声音突然传来：


    “赢皆！！！！”


    随后一颗黑色的火球如流星划破天际，带着恐怖的气势从远处飞来。


    “这”


    在场不少大宗师都露出惊讶之色。


    轰隆隆——


    随着流星飞至天刹山上方，一连串音爆声才滚滚而来。


    砰！！！


    流星坠落在山坪上，将地面踩出一道道裂纹。


    一个身材魁梧，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火焰中的男子站在李飞和赢皆两人之间。


    等火焰散去，露出了明显是草原人的装扮。


    来人正是萨卡泽神庙第一勇士呼延和泰！


    “当初你我二人约定还有一战，你要食言吗？！”


    呼延和泰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赢皆看着呼延和泰，微微皱眉。


    十五年前，对方登山挑战他，被他击败后，他确实和对方有过约定，等来日再战一场。


    其实那个时候赢皆就有想过，自己此生最后一战，以生死求道，交手的对象可以定为呼延和泰。


    但一来，呼延和泰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在心态上会有优势。


    二来，他觉得呼延和泰的潜力已尽，不太可能更进一步，很难有威胁到他的实力。


    这两点加起来，会让他生死求道的效果大打折扣。


    所以当他发现了更好的人选后，就果断放弃了呼延和泰。


    对比之下，李飞在破境前就能单杀柏辰，破境后更是轻松连胜十位大宗师。


    在赢皆看来，这位靖安侯绝对有能威胁到自己的战力！


    而且李飞这样的绝世天骄，能越境挑战那么多次，必然擅长死中求活，以弱胜强。


    所以哪怕李飞的实力比自己稍弱，也必然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


    再加上李飞这如日中天的名望，赢皆当然要选他。


    却没想到呼延和泰会跑来从中阻拦。


    不等赢皆开口说话，呼延和泰身上再次燃起黑色的火焰。


    这一次，黑焰冲天而起，竟是将天穹的云海也染成了黑色。


    炽烈，霸道、雄浑的气势冲天而起，让在场一众大宗师纷纷变色！


    他们几乎忍不住要展开武道之域以自保！


    呼延和泰分明没有将武道之域展开，却让这片山坪所处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他身上的黑焰就是他的武道之域，明明没有完全压缩凝聚在体表，而是出于‘半外放’的状态，竟比许多立道境大宗师全力凝聚武道之域后的强度更大。


    “好强.”


    一众大宗师都惊讶地看着呼延和泰。


    他们中有人已经认出呼延和泰是萨卡泽神庙第一勇士，是草原王庭能排进前三的强者。


    但此刻呼延和泰爆发出的力量，即便是草原王庭公认最强的大宗师拓跋山海，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这份力量让赢皆也为之动容。


    他没想到仅仅十五年，呼延和泰竟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赢皆，难道我不够资格做你最后一战的对手？”


    呼延和泰怒目而视，声如雷霆。


    他抬手指向李飞：“还是说，你此生最后一战，为了自己的名声，只想选择一个名气更大的交手？”


    他的中原话说得一般，但指责赢皆‘沽名钓誉’的意思，在场人人都听懂了。


    赢皆脸色微变，陷入沉思。


    从立道境突破成为武圣，是一个求道的过程。


    每个人的道都有所不同，成功的概率也不同。


    柏辰的‘斩己身以成道’，最后甚至要杀一名武圣才行。


    难度当然极大，但如果成了，柏辰破境成圣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十成！


    这就是柏辰不惜一切也要尝试这条路的原因。


    而赢皆自己的道是生死搏杀，是在绝境与死亡的压迫下成道。


    哪怕他一直打磨到现在，即将寿命耗尽，他的这条道成功破境的把握也不到一成.


    而就算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赢皆也不愿意放弃！


    但偏偏对手难寻。


    生死搏杀，要求实力相当，如果赢皆去挑战武圣，这不是在求道，是在求死。


    至于那些实力和他相当的大宗师，人家凭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证道？


    你赢皆的道是生死搏杀，别人的道又未必是这个。


    至于上战场，在战争中搏杀以证道。


    赢皆的道并不是兵家之道，他是匹夫之道。


    他最适合的是与人一对一厮杀，在一招一式间去感受武道的极致，这个过程不能被外界打扰。


    而战场上很难找到公平的，一对一不被打扰的交手机会，所以这个方法也不适合赢皆。


    他这次公开约战李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没有把握李飞一定会答应他。


    如果不行，他的备选才是呼延和泰，而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呼延和泰答应和他生死战。


    但现在，李飞答应了，呼延和泰也来了.


    如果早知道呼延和泰的实力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且这么积极主动地想和自己打生死战，赢皆肯定不会去约战李飞了。


    比起青史留名，他更在意的还是求道破境！


    “靖安侯”


    赢皆看向李飞，心中已经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