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又是妖族……


    女孩那双眼再瞧不清那些恳求，点点头，不再重复她先前不合理的请求。


    仙山，斩妖除魔……自与她无缘。


    她一直都知道的。


    “谢谢。”分明都在预料之内，可这人太过温柔，让她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分明在预料之内，被这么温柔的人拒绝，还是止不住失落。


    女孩捡起那边落于地面剩了一半的包子，转身离去。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背影显然将梦萤刺痛，停顿一瞬，还是出声呼唤，“等等！”


    可巷口却没了那孤寂又现单薄的背影。


    玄冥赶忙去追寻那个身影，“我去追她。”


    转角出巷子，眼前一片大亮，又是来往的人群。


    得将人找出来……他没想到会这般与人相遇，又这般擦肩而过。眼到之处，竟是嬉笑打闹。可越是热闹，他心中就越发无措。


    他寻着感觉混入人群，顺着一丝先前察觉到的妖气寻找，可那丝方才察觉的熟悉慢慢淡却，在他鼻间变得陌生，直到被街头香美的油泼辣子掩盖。


    他一时乱了方寸，回头张望，只有人们去去来来，再瞧不见那个白发姑娘。


    可他不甘心，心头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恐惧……


    她还会捡几个掉在地上的包子塞进嘴里？


    玄冥在人群中穿梭，试图寻找那个批着破布的灰色馒头。


    跟丢了吗？


    他将街头逛了个遍，可城里很繁华，街头的人穿戴整齐，再寻不到这样一个小乞丐。


    寻了个人少的地儿，在石阶上坐下。


    这会远离了人群的嘈杂，一颗心静了下来，却又满是酸涩。


    按自己知晓的信息，师尊应当是跟着钟长老还有她的师姐回了临虚境，为何梦萤会那般反应？


    想到自己靠近的一瞬，她却急急避开，他心中止不住懊悔。


    是因为自己吗？是他的所作所为，改变这个幻境的走向吗？


    耳边几声狗吠，他难得有些烦躁抓了抓发顶。


    自己先前只是想看看她先前是何模样……哪知瞧见她，心中会这般难受。


    分明知晓现如今师尊就好好待在峰上，可瞧见那白发女孩受苦，自己又更想看看她回到宗门后的生活。


    或许，自己应当去和梦萤商量，让她早些将人带回去。


    玄冥起身，正要去寻她，先前的狗吠声愈发清晰。


    一阵呜咽，转眼的角落里，似围上了好几个孩童。


    不高，或许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得体，身边跟了几只大犬。


    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几人捧腹大笑，一人松了狗绳，那狗吠叫着，朝那角落扑了过去。


    “怪物也需要用钱吗？”


    那只大犬一口扑了上去，狂吠着撕咬，它身下传来一声痛呼，未等玄冥回神，先前放狗的孩子走上前去，将那散落一地钱币的袋子捡起。


    “还不少嘛，竟能偷这么多。”


    “嘶……滚开！”


    “哟，气性还不小嘛。”那小孩嘻哈着，朝一旁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只大犬失了束缚，一齐扑向倒在地上的人。


    “呵呵，还敢再叫吗？”


    玄冥自小身处仙山，偶尔下山，也从未见过这般情形，呆愣着走近，却瞧见那散乱在地的白发。


    女孩手臂被死死咬住，腿部被狗撕咬着往后拽，她挣扎着抵抗，先前咬住她小臂的恶犬却忽的松口，转而朝她脖颈袭去。


    血液一瞬凉了下来，他急急朝那几只恶犬跑去。


    挤开围着的几人，猩红的液体却喷溅而出。


    可他方才拔剑，一剑并未刺出……


    鲜红的血液溅了女孩一脸，领口，衣衫尽数被染红。


    一阵心惊，他蹲下身子，想要将女孩捞起，检查伤势。女孩却佛开身上的恶犬，喘着气，一脚踹上另一狗头，用那鲜血淋漓的手撑着上半身坐起。


    那狗死了。


    “大黄！”先前那小孩惊呼，有些心惊着朝那大犬走上两步，眼见那脖颈处插上一根鲜红的匕首，吓得连连后退。


    先前狂吠的几只也安静了些许，竟一时不敢上前。


    “师尊，你没事吧……”他走近，抬手去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许是太疼了，没功夫再理会这人动作，她竟没将他甩开。缓了许久，艰难着起身，将插在那狗喉咙处的匕首取出，死死拽在手里。


    “走开！”玄冥挡在她身前，警告那几个孩童，“莫要太欺负人了。”


    “你……你谁啊？！”先前那个小孩很是不满，大声嚷嚷着，“你……你这么大个人，看不见吗？那是个妖怪，她把我家大黄，大黄……你长没长眼啊，谁欺负她了！分明是她欺负我！”


    “滚！”玄冥低着声音怒斥，眼见几人不依不饶，不过多解释，将手中配剑拔出，横在几人面前，“再不走开，别怪我不客气！”


    几人只好退出几步，“你……你会遭报应的，帮一个妖孽！你不得好死！给我等着！”


    玄冥不予理会，眼见几人退远，转身蹲下腰去安抚，却见那狠厉泛红的双眼缓缓抬起，紧盯那口出狂言的人。


    玄冥握住那只小手摩挲，眼见这人身上沾满污泥，单薄的衣衫被泥水浸湿，贴在瘦弱的身上。他满是心疼，压低声音，他本不善言辞却又尽力安抚着，“你……别理他们，我带你回家，我们去找……找师姐，梦萤师姐。”


    一番话语，女孩却并未理会，只见她舔舐掉唇边的鲜红，甩开那手，用她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师尊！”


    先前走开的人听见声响回头，一改先前不平的脸色，眨眼，先前的刀刃落在了那精致的衣衫上。


    身边几个孩子来不及反应，眼见那妖孽扑了上来，纷纷拉着自家爱犬退出几步。


    手起刀落，却压着身下的人，一下又一下，身下人哀嚎着，刀刃却全然避开要害，那匕首却将那精贵的衣衫割得破破烂烂。


    身下人骄傲着，不甘示弱，“孽障！孽障！”


    女孩停下手中动作，他这才敢睁眼去看，只见女孩大口喘着粗气，那如野兽般的竖瞳充血通红。


    一时被震慑，不敢轻举妄动，可这般僵持却让他生出一些高位者的错觉。


    “你……”他结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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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命令你滚开，否则，我的家人定会让你好看……的！”


    “呵。”


    一声轻笑叫人拉回仅有的神智。


    “你似乎有些瞧不起状况。”女孩难得扬起一个笑，却不甚友好，眼见周围的人无动于衷，摁住那人肩头，将匕首反握在手中，“下辈子，也要像我一样，做个有眼力劲的孽障。”


    竖瞳看准孩童纤细的脖颈，勾起的唇角愈发热烈。


    “等等！”玄冥极速跑去，眼见那匕首在脖颈上落下划痕，手疾眼快将人捞起，飞奔离去。


    “滚开！你滚开！”怀里的人难得大喊大叫，在他怀里踢踹，眼见挣脱不开，眼红着，朝他肩头刺下。


    “唔……”玄冥闷哼一声，紧抱着她的臂弯一僵，险些让人掉了下去。


    那只大手抚上她头顶，轻柔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分不清是在安慰谁，“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混蛋！混蛋！你放开我……”女孩尖锐的声音围绕在耳边，头顶的力道却迟迟不松，一下又一下抚着。


    “混蛋……都滚开，滚开……”看着渗出的血液，女孩激动的眼中闪过一瞬惊慌，声音竟带了哭腔。


    他带着她在无人的地方坐下，将人按在自己肩头，乌发轻轻蹭在她与众不同的耳朵上，“没事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没事的，会好的……”


    “走开，不要你管……”


    耳边似有呜咽声，先前咒骂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见怀里的小人情绪平静了些许，他这才将人松开，抬手捧起那张脸，一点一点，将脸上的脏污拂去。


    “没事的。”指尖抚过眼见，竟在那水汪汪的眼中挤出大滴泪珠。


    女孩被他动作一惊，推着这人手将头抬起。


    “你……你谁啊，干嘛拦我？”她不自在般扭过头，看似不经意间将眼中积满的泪水拭去。


    玄冥见她这般，竟觉有些新奇。


    先前见着梦萤，一扑到怀里，说哭就哭，现在见了他，反而不愿那般了。


    他勾勾唇，本想多看，奈何怀里的人不大自在，也只好别开眼，“我们先前见过的，先前追着你不放，是我的不是。”


    “你……”女孩红着眼转过头来，“你知道就好。”


    玄冥对上那张小脸，先前分明才擦干净，又被她那双手弄成了花脸。


    他抬手，指尖点上她额间，“不干什么，帮你擦干净。”


    女孩安静着坐在他怀里，等他施完法，又拉着自己的手再弄了一遍。


    “好了。”怀里的人平静下来，他将人放下，又拉着她打量一番。


    衣衫被那些大犬咬得有些破烂。


    正要将外衣脱下，肩头插着的那把匕首却被这般拉扯弄得有些疼。


    女孩见他如此，更不自在了，“你……你没事吧？”


    “无妨。”他正想在纳戒你寻件衣裳，摸上手指，却不见那熟悉的白玉纳戒。


    这是幻觉啊。


    他安慰着朝她笑笑，抬手，将那匕首拔出。


    “你……”


    “没事，不用担心。”他将那件外衣披在她肩头，“弄得有些脏了，先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