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修)

作品:《不烫不灼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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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指针指向六点,外面的烟灰天色中夹杂了两抹红霞。


    沈桑面对着一块大理石,手中的刻刀正准备落下,一旁的手机响起,她走过去看了看来电显示,皱起眉头将其按灭。


    谁知对方像是个讨命鬼,不依不挠,又打了过来。


    沈桑不厌其烦的接起,对方谄媚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让她感到恶寒。


    “沈小姐,我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一倍,您就卖两件给我吧?”


    “你再打多少个电话,我的答案都不会变,王老板有这闲工夫不若去网上删两条评论,或者再请一两个网红。”


    沈桑不想跟钱过不去,可对面的人吃相着实难看,他以个人的名义开了一家雕塑馆,经过网红炒作,门票价一路上涨,可里面的大多都是一些下三路不入流的东西,非议众多。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这里,想靠她的作品挽回一下声誉。


    她丝毫不留情面,王老板一阵咬牙切齿,却又拿她没有办法,这几年她在石雕的圈子里风头无两,又是商业新贵沈廷军的女儿,虽然决裂了,可血脉亲情哪有那么容易斩断。


    金钱和自身实力堆砌的高台,泥人在上面也会被捧出几分高傲。


    “沈小姐别生气,改变主意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随时恭候。”


    王老板赔着笑等她挂断电话,转脸就狠狠的唾骂起来:“装什么清高,说不定有一天掉下来求着我买。”


    沈桑刚回到工作台上,玻璃门便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装的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我给你带了晚饭,你最喜欢的那家。”


    沈桑看着彭泽有些无奈,她短短的一刻,她已经被打扰两次了,“我不饿,你也不用每天都往我这里跑。”


    彭泽有些黯然的应了一声,他不往这里跑,便一天都见不到她的面。


    沈桑看着他低眉的侧脸,异常的温驯,心中有些许起伏,她对他好像有些过于冷淡了。


    彭泽是她酒精冲动下不理智的决定。


    那天她得了一个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同样是母亲的祭日。


    她回了趟家,哪怕一年只回去一次,看着别的女人占据了妈妈的位置,仍旧让人不愉快。


    谢舒然说了几句茶言茶语,她掀了桌子怼回去,沈廷军气的捂住胸口唉声叹气,她视若无睹的走出了走出了老宅,一个人游离在街道上。


    红绿灯交相转换,行人匆匆,她格格不入,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便这样走进了彭泽的酒吧。


    她的酒量比前两年要好上太多,甚至有些依赖上这种滋味。


    她将酒接过,抬眼之间,一向冷静的面容出现了些微的裂缝。


    魁北克的枫叶繁多的能编制出一条长长的围巾,从中却不能找出两片一样的,大千世界也找不出两个相同的人。


    可天上月和水中月,总会让人一时恍惚。


    店里的灯光晦暗不明,彭泽的侧脸在朦胧的光影中忽闪忽灭,他有那么一刻,让她以为又见到了那个人。


    她深埋的红尘贪念,她做不到让它湮灭,只好长久的放着。


    此刻酒精鼓噪着,它在她的耳边恶魔低语般诱哄着她。


    理智占据不了上风,她有些荒唐的问出了一句话。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彭泽看见沈桑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目光,她像幽暗森林中勾魂摄魄的女巫,专门为了这份孤寂而走进来。


    他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记忆尤为清晰,她要了一杯味道甘苦的酒,他亲自端到她的面前。


    她看了他很久,彭泽知道自己的容貌也算中上,却并不值得被如此注视。


    在她的眼神下,他有些忐忑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粘上了什么东西。


    她收回视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微微扬起的脖颈纤长白皙。


    随后她轻轻的吐息,幽兰一样清香与甘苦混杂,没有任何前言缀语的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彭泽摇了摇头,常在风月场,他知道这是一种型号,一种常见的搭讪套路。


    他预测着接下来的发展趋势,一时之间又惊又喜,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两分。


    “你喜欢我吗?”她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像是寻常的一句简短问候。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一通电话进来了。


    她接起与此同时拿出了一张名片留在桌上,随后抽身离开。


    外面下起了小雨,夏季的天总是阴晴反复,等他拿了伞时,她已经走远了。


    彭泽揣摩不透沈桑的态度,她直白的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一举一动又勾魂摄魄。


    他只是肉体凡胎的俗人,根本抗拒不了,他给她打了电话。


    他跟在她身边两年,她对他很好,她出钱帮他的酒吧回暖,给他介绍资源组局。


    可是她不喜欢他,或者说她喜欢的不是他。


    “一个朋友。”


    她总是这样介绍他,她也从不接受他的触碰。


    她身边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其中向她献殷勤的也不在少数,她从未给过他们青眼,他不知道沈桑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就好像他是一个人偶,她用来观赏。


    彭泽有些不甘,自己沉沦其中看着她若即若离,主动权永远在她手上。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走进她的心里,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你……今天晚上还会回金水苑吗?”


    “不了。”


    意料之中的回复。


    金水苑是她送他的房子,当时他对着她诉苦水,居住的地方太嘈杂,像是老鼠洞,又要受到房东的阴阳,寄人篱下的日子总觉得身不由己,他过够了。


    她好像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彭泽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之后她就送了他一套房,他犹豫了一刻还是接下了。


    只是她并不经常过去,偶尔去了,也只是喝些酒静静的坐着看他。


    “需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沈桑收回方才的那两分心软,他有些太粘人了,“不用。”


    彭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触及到她的眼神时,他还是自觉的应了一声:“好。”


    她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在这,影响她了。


    彭泽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迷恋。


    冷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穿着纯色的工作服,像是她带他看过的那些古希腊的雕塑,静穆中带着优雅和高贵。


    眼角微微上挑,红唇潋滟,聊斋中描述的专门吸食魂魄的狐妖,此刻具象化。


    她并不好接近,如同冰雪下绽开的玫瑰,极致的冷艳。


    “你别熬太晚,早点休息,明天是你的……”


    “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他的话被打断,生日二字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手下的石料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彭泽颓然的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想不出一个答案。


    他走后,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工具刀刻在石料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灵感和手感并具的时刻让人格外珍惜。


    指针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晨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沈桑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