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的坏死了。”


    周思凝白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明明就听清楚了宋宛在说什么，却偏偏要欲扬先抑，逗自己一下。


    “你喊我饭搭子，关关叫我渣男你们女孩子背地里都是叫人外号的吗？”


    吕锦程笑着望向她，眼神揶揄。


    周思凝没应，探出左手轻轻锤了他一下，看着男人勾起的嘴角，发出灵魂拷问：“伱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感觉你还挺得意？”


    饭搭子是什么意思，暂且不去过度分析。


    可【渣男】这个词，明面上是说一个男人不靠谱。


    潜台词却指向这个男人多金，有魅力，但不愿只被一段关系束缚。


    渣男的招牌，屹立在无数芳心碎片堆积而成的土地上，闪闪发亮。


    这个称谓，像极了情感战争里永恒的迷人反派。


    再老实听话的男人，都会有几个瞬间，忍不住在深夜的论坛或者知乎上搜索这样一个问题。


    “怎样让喜欢的女孩子喜欢我？”


    这当然没有明确指向性的答案。


    搜着搜着，随着智能推荐和热门导向，他们往往会不知不觉点开另外一个话题。


    ——如何成为一个渣男？


    而此时，吕锦程只是一脸满不在乎，放慢车速逗她：“饭搭子倒能理解。”


    “但渣男嘛.”


    他继续说道。


    “如果这个称呼确实藏着几丝关关对我爱而不得的怨气，那我可能会挺得意。”


    “.”


    周思凝转过头，露出一个的微笑。


    她胸口起伏，对着男人缓缓吐出三个字，节奏分明。


    “不，要，脸。”


    吕总一向懂得张弛有度的重要性，立刻把话题扯到一边。


    “好啦，不开玩笑，我们去吃什么？”


    “过桥米线？宛宛刚给我发了定位。”


    周思凝晃了晃右手中的屏幕，征求吕锦程的意见。


    “我以为你就是跟她客气一下.”


    于是，把车停在附近，两人提着两杯一点点奶茶，当真去吃了宋宛推荐的那家过桥米线。


    新开的小店人气一般都不错，周思凝和吕锦程一前一后相对而坐，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很快上了桌。


    望着周思凝拍下米线照片，分享在寝室群回馈安利的动作，吕锦程忍不住感叹道。


    “怪不得你身边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室友都那么喜欢你。”


    “我现在理解了。”


    她既开朗真诚，又没有任何架子，对于室友的热情分享，一点都不敷衍和客气。


    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这样充满了人格魅力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为什么？”


    周思凝筷子停在空中，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刚出锅的米线很烫，水汽氤氲在她的脸颊下方，冷白皮渐渐浮上一丝暖意。


    “这要是关关，她肯定客套一下就过去了，还真来吃啊？”


    人与人之间无非将心比心，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就算大家的客观条件有很大差距，但周思凝是真的能和室友打成一片。


    “当然也不是说关关矫情哈，每个人从小到大习惯不一样，但你就很接地气。”


    吕锦程补充道。


    “你就是暗示她矫情！我要回去告诉她！”


    周思凝咯咯笑了起来，眼尾略弯，双瞳剪水。


    “她矫情还用我说？看看你们平时吃的那些，西餐日料泰国菜，早八没课还要去喝早茶”


    吕锦程调侃道。


    “别说室友跟她处不到一块，除了你，我看别人也都够呛。”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关永仪的确还没习惯江城的饮食。


    没办法，她只能拉着周思凝，隔三差五就出去吃点好的，让自己的味蕾渐渐适应。


    “说到这个，你也很厉害哦！”


    周思凝举起勺子，小口抿了一勺热汤。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男孩子能走近她身边，和她成为好朋友。”


    “有这么夸张吗？”


    吕锦程接过话头。


    “当然了！”


    周思凝点点头，环顾四周，脑袋前倾，小声说道：“之前可能是林阿姨管得严，她身边没什么男孩子可以接触。”


    “但上了大学好多男孩子想认识她，我才发现，她是真的不给机会。”


    “这样啊。”


    吕锦程笑笑。


    “所以我说你很厉害啊，知道她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吕锦程问道。


    “她说，希望今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开心~”


    周思凝单手托着下巴，对着吕锦程露出好看的月牙笑。


    这个愿望听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解读起来，就很容易有其他引申含义了。


    “羡慕你们好姐妹，一辈子。”


    吕锦程停顿一下：“连愿望都可以分享。”


    “这有什么不能分享的！我也会和她讲呀！”


    周思凝扯过桌面上纸巾，擦了擦自己红润的嘴角，低头吸了一口奶茶。


    “你这杯好喝不？”


    吕总盯着她手上的四季春茶，目光炯炯。


    “啊？”


    周思凝一怔，没见识过男人稀奇古怪的套路，反应自然慢了几分。


    “还，还可以吧.”


    紧接着，她面前那杯四季春茶，就被吕锦程揽到另一边。


    全程动作自然，大大方方。


    “给我尝尝。”


    男人也把自己的大杯杨枝甘露推了过去，对着她挤了挤眼睛。


    “.”


    周思凝看着吕锦程的动作，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欲言又止。


    和男人近在咫尺的奶茶吸管上，还有她刚才留下的点点口红痕迹。


    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已经被新的嘴唇覆盖住了。


    这.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不对，这就是吧！


    “你也尝尝我的，我加了冰淇淋，蛮好喝的。”


    “哦哦，好。”


    而意外却又毫不意外的是，周思凝对他没有边界感的举动，竟然没有觉得丝毫抵触，反而有一丝丝欣喜。


    她低下头，含住吕锦程的那杯杨枝甘露。


    果然，好甜啊。


    心霎时间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冰淇淋，又软又甜，但又充满力量地咚咚响着。


    两人换过奶茶，吃着面前的米线，从姐妹八卦起步，聊到生活日常，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你学姐她那么大主播，赚了那么多钱，就给你买台电动车？”


    说起停在咖啡店门口的电动车，周思凝撇撇嘴，樱唇微抿。


    语气酸溜溜的。


    “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人家赚钱也不容易。”


    缪可言再三斟酌的心意，吕总当然不会跟她解释得太清楚。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比较和拉踩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周老板这么大方，如果都这样的话，惊喜岂不是满大街？”


    “算你有道理。”


    周思凝嘻嘻一笑，嘴角有几分得意地上扬。


    “谁叫你买大杯，我喝不完啦~”


    “拿来给我。”


    结账离店后，两人沿着南湖边又散了一会儿步。


    十月的江城，白昼依然很长，夕阳下山后天也没全黑，湖边挂着垂柳，空气微凉。


    今天的周思凝只化了裸妆，眼影淡淡，散粉轻薄，连弯弯的眉形都是用眉粉填补处理，一切轻盈又自然。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裙装出街，为了试车，换上了一条高腰牛仔裤，显得整个人比例绝佳。


    鞋底高高，和吕锦程并肩前行，刚好接近黄金身高差，引得不少行人瞩目。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袖子时不时擦过，空奶茶杯丢进垃圾桶，嘴角还残留着彼此的气息。


    不说话，气息就被风轻轻带走。


    “那个，谢谢你啊。”


    湖边的小路看不见尽头，此时路边人少，夜色也正好。


    吕锦程脚步放缓，单手扶在湖边的围栏上，停在原地。


    “谢我什么？”


    “谢谢你送我礼物啊。”


    “你又来了，干嘛突然客气，你又不是没送过我东西。”


    周思凝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


    昏暗路灯是天然的阴影，衬得女孩眼睑下的月牙形卧蚕更加娇媚。


    “这次不一样。”


    吕锦程补充道。


    “哪里不一样？”


    “小时候看电视剧，《倚天屠龙记》里面殷素素对小张无忌说”


    “我也看过，她说什么来着？”


    “孩子，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晚风中，吕锦程声音低沉。


    “当时我妈妈也在，她说很有道理，还跟我重复了好几遍。”


    “.”


    周思凝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很明显，我现在恐怕要防不住了。”


    “怎么说？”


    周思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收你的东西。”


    “以后你要是骗我，我也只能认了。”


    湖面平静，吕锦程松开围栏，转身望向周思凝。


    “希望你对我下手的时候能放我一马，发发善心，记得我这个人礼貌又客气。”


    “吕锦程，我骗你什么啊？”


    女孩的眸子雾蒙蒙的，微微扬起下颌，向他靠近。


    这个人简直太能胡说八道了！


    铺垫这么久，然后呢？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他？


    “.”


    吕锦程没吭声，向前两步，俯身牵起周思凝的右手，按在了他的左半边胸口上。


    按在他跳动的心。


    周思凝这天晚上失眠了。


    吕锦程送她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默契。


    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吕锦程面对面的最后一个场景。


    她的手掌按在男人胸口，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一棵树的树梢，就是不看他。


    耳边仿佛有砰砰的心跳声，同步响起。


    几秒后，她终究让目光落到了他的眼里。


    云彩里还有着月光，这份月光，足够让两人眼中装下彼此。


    她回到寝室，洗脸刷牙，洗澡吹发，认真护肤，始终没能想通吕锦程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连室友凑上来八卦她和饭搭子进展的时候，她也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两句，完全没走心。


    直到她爬上自己的小床，拉上粉色床帘，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才来得及梳理乱成一团的思绪。


    独处，可以提供很多思考的时间，而思考则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吕锦程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自己能骗他什么呢？


    那个按住胸口的动作。


    难道是说，自己骗了他的心？


    她咬了咬嘴唇，不禁摇头。


    笑话，心长在他身上，怎么会被别人骗走啊？


    不可能。


    但如果骗走了，又意味着什么呢？


    她躺在枕头上，白皙的双腿搭在寝室床边，一晃一晃，陷入回忆。


    想起他吃饭时无意间说过的话语，想起他喝奶茶下意识的反应。


    好像


    只有情侣会互相不嫌弃，换着奶茶喝吧？


    记得他说，理解身边人为什么喜欢自己。


    那么


    他，算不算身边人？


    她想的越来越用力，小腿晃动幅度很大，突然一沉，左边膝盖从肌肤上滑了下去。


    咚。


    床板发出轻轻的响声。


    她从记忆中骤然惊醒。


    他是身边人，不会错。


    他.


    难道


    倘若我骗走了他的心.


    也就是说，他喜欢我？


    吕锦程把自己的高尔夫开回了江南家园，停在一个公共车位上。


    他本来是想回学校的，但是想了想，现在学校教职工都在放假，没有出入通行证，实在是不方便停车。


    今晚缪可言不在。


    回到家，窝在松软的大沙发中间，他长长舒了口气。


    偶尔的独处真爽！


    他打开冰箱，开了瓶啤酒，让浓密又冷冽的气泡滚进喉咙里。


    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挨个回起了信息。


    首先是工作消息。


    他手速飞快，哒哒地按着屏幕，给罗绍钦的新材料作出点评，告诉骆浪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安排。


    又跟学姐约好，这两天就和夜间教习室的老板对接一下，找个地方聊一聊。


    其次是妹子们的消息。


    先是回复钟瑞曦发来零零散散的消息和照片，比如家乡的风景，同学的聚会，街头巷尾的美食。


    他逐个引用，慢慢回应。


    学姐发来的就比较少，毕竟两人刚刚线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吕总简单回应。


    今晚关永仪也有发私信，除去分享小猫咪的盛世美颜以外，她还破天荒地跟吕锦程讲了一个八卦。


    【我的当事人居然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郭老师嘛，这个他一早就知道。


    吕锦程又跟她聊了好一会，约定过几天一起去给绵绵打针，主动结束了话题。


    该回的消息全都回了。


    可他总觉得，好像今晚少了点什么。


    接下来，他把屏幕上的聊天框反复划来划去。


    哦对，社交软件还没刷！


    紧接着，吕总开始检视自己的朋友圈。


    朋友圈，他有三不点。


    性感美照，他不点。


    炫富装逼，他不点。


    伤感文案，他不点。


    很快，他发现了一条三不沾的优质朋友圈。


    是单纯的音乐分享，一首张学友的老歌。


    ——《偷心》。


    分享人备注是周思凝。


    于是，他轻击播放按钮，随着旋律，久久停留在屏幕原地。


    最后，他点了个赞，指腹用力。


    这章写了六七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