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吕锦程早就到了。


    只不过在Ronnie楼下，他遇见了一个熟人。


    “老吕”


    强志豪坐在台阶上对他招了招手，声音有些沙哑和沉闷。


    “强子，你在这傻乎乎坐着干嘛呢？”


    吕锦程停下脚步，转过头笑了笑：“今晚公司圣诞节团建。”


    “你等姜喻？”


    “嗯。”


    强志豪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你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吕锦程看了眼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上面就我一个男性，要不我把圣诞礼物发完，就给她放个假算了。”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不用不用！”


    强志豪连忙摆手。


    “至少得两个小时，你别等了，她在上面也没用，我给她放假，没事。”


    “你他妈快上去吧，我不等她！”


    强志豪忽然觉得晕天暗地，推了推吕锦程的身子，朝着远方踉踉跄跄走去。


    “我就想自己吹会风，操！”


    他本来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控制不住情绪，对室友发了脾气。


    但是那句“她在上面也没用”，仿佛在一片混沌中劈响了一声炸雷。


    导致他从今天一整天的浑浑噩噩，任人摆布中，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其实一下子明白了。


    明白自己真正愤怒的情绪，沮丧的心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挫折，过着自己习惯了的富足生活。


    家境优越的他，历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喜欢的糖果、玩具、座位，甚至中学时和漂亮女孩坐同桌的权力，只要他开口提出，就立刻能被家人花钱或者找关系满足。


    但是好像到了大学，一切玩法都发生了变化。


    同学们似乎不会因为他有点小钱，以他为中心，喜欢的漂亮学姐更是对他呼来喝去。


    他不甘心。


    他也会向往美好的东西，更加美好的东西。


    比如像吕锦程一样。


    变得很受欢迎，拥有深厚的背景关系，泡到公认的大美人.


    那美丽到让他心醉的钟瑞曦，或者性感到让他窒息的缪可言。


    这两位，显然都和自己的室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刚刚走进包厢的他，只是惊鸿一瞥，就被里面环肥燕瘦的美少女们震撼住了。


    Ronnie，仿佛是某个天使为他拉开的窗帘一角，让他看到一个美不胜收的窗外世界。


    怎么有这么多美女？


    妩媚高挑的，温婉甜美的，慵懒迷人的，前凸后翘的.


    这些东西，就这么展现在他的眼前。


    以至于把强志豪迷得晕头转向当狗玩的姜喻，在里面竟然显得平平无奇。


    无论任何一点，都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可一分钟后，姜喻就把手上的圣诞礼物塞回他怀里，果断地将他推出了包厢。


    他伸手去摸，仿佛可以摸到门板边一丝触感，而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现实。


    在楼下点了根烟，晚风一吹，强志豪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不属于楼上的那个世界。


    光是桌上摆成一排的黑桃A香槟，今晚的消费就要大五位数。


    也许他可以咬咬牙，用所有积蓄来买到同样的酒水，但这些言笑晏晏的女孩子注定不属于他。


    那些灯红酒绿，那些灿烂美好的东西，不属于他。


    他可以窥见，却不能拥有。


    擦肩而过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


    而今天，姗姗来迟的吕锦程几句无心之语，其实同样让他愤怒，让他焦灼。


    【姜喻在上面也没用。】


    这句话吕总只是随口说说，又是出于好心，却相当于把强志豪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凭什么她在上面就没用？


    姜喻是我视若珍宝的女孩子，她到底哪里比别人差了？


    但是这样的话只能骗骗自己，真要是比起来，强志豪完全没有底气。


    从走入房间那一分钟开始，他其实不敢面对的，是自己第一次从内心萌发出来的自卑。


    是的，没错。


    富二代也会在吕总的打击下自卑。


    就比如门口那位女孩的衣服，虽然露着肩背，布料不多又风骚性感，但是光是一看材质就知道极为昂贵。


    还有藤椅上那位女孩的气质，虽然眉眼中有种慵懒，但是一颦一笑间也藏着几分典雅。


    离他最近那位女孩的妆容，处处精致细巧，连身上的香水味都那么迷人，他闻所未闻。


    那么多女孩子聚在一起，仿佛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


    任何一位拿出去都是系花甚至校花级别的妹子，一个个穿的性感火辣，等待吕锦程的到来，这个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悸。


    她们在室友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温柔体贴，还是柔顺乖巧？


    室友作为老板，会不会有什么特权，或者像是潜规则一样的东西？


    刚刚自己在包厢里的表现，是不是很奇怪？


    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自己的发型在她们的眼里一定很呆。


    自己那些木讷的、愚蠢的、笨拙的反应，她们一定也是心里暗笑的吧。


    要两个小时啊


    强志豪再次咽了下口水，望着头顶的星空，忍不住开始想象。


    这两个小时，吕锦程会被她们围在一起轮流敬酒吗？


    也许吧。


    吕锦程会肆无忌惮地欣赏她们裙摆下的光洁肌肤吗？


    也许吧。


    吕锦程会和她们玩一些酒桌上的亲密游戏吗？


    也许吧。


    两个小时过后呢？


    强志豪匮乏的想象力，也只能到此为止。


    今天的惊鸿一瞥，不过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天使，用神奇的魔法，为他拉开了窗帘一角。


    让他看到美不胜收的窗外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注定不属于他。


    上帝啊，你为何让我看到美好，却让我无法拥有。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强志豪忽然红了眼睛。


    “操！”


    他吸了下鼻子，冷气一股脑扑进鼻腔，双脚踱来踱去。


    他的三系被保安挡在门口，表示车位已满不能停车，只能停出老远。


    可是


    吕锦程怎么就没人拦，直接停进来了呢？


    也是啊，他开着一辆崭新的，从未见过的路虎揽胜。


    想来也奇怪，这辆车明明一百多万的价格，却没有在强志豪的心里造成任何波澜。


    他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另一个世界里被众星捧月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实力。


    强志豪抬起下巴，望向五彩缤纷的Ronnie楼上，拍拍身边沉默的圣诞老人，孤单地呼出阵阵白气。


    喧闹和音乐声不间断地传进耳膜，仿佛全天下都是幸福开心的场景。


    也许是看得累了，他揉了揉眼睛，低下头，重新坐回台阶边缘。


    啪嗒！


    一支烟被颤抖着点燃。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肩膀耸动，整个人用力蜷缩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