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落水

作品:《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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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秋棠冲君寄卿的方向看去,又低下头。“后来妾被殿下赎了身,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公子早先便去世了。”


    宋佑安身子前倾,一双眼里满是好奇:“那位小姐呢?你没去找她?”


    秋棠再也忍不住,她的喉咙像是被灌了一把沙砾,干涩又嘶哑:“见了,只是一面之缘,她早便将妾忘了。”


    饶是宋佑安也心头一紧,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揽着秋棠,不断地拍着她的背以做安抚:“没关系的,你们若有缘,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天涯海角,你们总会相见。”


    秋棠神色微变:“承您吉言。”


    船已经稳稳地停在最适宜采莲的地方,四周无人。


    船夫向他们一行人展示着如何采下莲蓬,动作干练,行云流水,看的宋佑安是一愣一愣。


    宋佑安向秋棠投去求助的目光,秋棠却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秋棠你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不会摘莲蓬吗?”


    秋棠的笑泛着苦,眸暗淡:“之前妈妈只许我们在楼中,却不许我们出去。”


    宋佑安一听,愧疚再次涌上心头,暗暗发誓要摘下那最大的一颗给秋棠赔罪,也让秋棠高兴高兴。


    荷花的清香丝丝缕缕地传来,在这样广阔的天地,一群人站在船上,弓着腰学着摘莲蓬。


    最起劲的当属宋佑安,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怀有身孕,弯着腰,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起身擦一下鬓边的细汗,绽着大大的笑,又弯下腰去劳作。


    君寄卿担心宋佑安,又怕扫了她的兴致,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宋佑安忙得已经忘乎所以,她刚起身又高声呼喊:“前面!好大的一个!快快,我要过去采那个。”


    船夫忙应着,正准备摇橹,一颗莲蓬滚着就要掉入河中,宋佑安大惊,伸手去够,却失去平衡,加之刚下过雨,到处湿滑,宋佑安没稳住身子,“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君寄卿虽离得近,却也没料到如此变故。他尽力伸手想要拉住宋佑安,却也只能眼看着即将抓到手上的宫绦滑下。


    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君寄卿也跳入水中。


    大片荷叶受到冲击,在疯狂乱颤,好像也受了惊。


    铺天盖地的水从四周涌来,宋佑安挥袖,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冰冷的水就没过宋佑安的头顶,灌进她的耳朵、咽喉。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绝望的挣扎着。这条河并不算深,但宋佑安就觉得这像深渊般,有巨兽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想要将她吞噬。


    宋佑安拼命地向上,终于冒出头得以呼吸,却因此离先前的地方更远。


    斑驳交错的荷的根系阻断了君寄卿的视线,他几乎看不清宋佑安的位置。


    君寄卿第一次产生了浓浓的悔意,甚至是绝望。他根本不敢想如果宋佑安溺亡,自己该怎么办。


    宋佑安张开嘴,拼尽全力想要呼吸,得来的只是更多的河水冲入口鼻。她在水中呛咳,却发不出哪怕一丝微弱的声音。


    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宋佑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却看到了冷漠的承昭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扑腾,视线一转,又看到了一旁的君寄卿,静静地站在承昭帝的身边。


    宋佑安还在不断地下坠,那种窒息感让她的胸腔几乎要炸裂,接着恐惧渐渐消失,她也要失去知觉。


    就在宋佑安快要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向她游来的君寄卿,最后,终于没了意识。


    ……


    宋佑安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她看见承昭帝将自己推入水中,看见十四岁的君寄卿冷眼旁观,又好像看到二十一岁的君寄卿近乎发了疯的神情。


    终于,她看见了......玉兰树下的那个少年,他将玉兰编织的花环戴在自己头上,笑得温润。


    “真好看。”


    那时的玉贵嫔风华正茂,不似死前的疯癫模样。她笑容明媚,教着二人编花环。


    玉兰苑的玉兰花开得正盛,宋佑安摸了摸头上的花环,话语中带有一丝娇嗔:“白色一点也不衬人,我喜欢紫色,紫玉兰开的才美。”


    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他亲昵地撩过宋佑安鬓前散乱的发:“这次先带着白色的吧,等明日我再给你做一只紫色的可好。”


    宋佑安笑靥如花,点头称好。


    可宋佑安没有等来少年承诺的明天,他死在了马场,乱蹄之下。


    十八岁的少年,那样儒雅风流、轩然霞举的少年,被众马踏在蹄下,碾入哀尘,体无完肤,他的白骨成为铸就高台瑶境的其中之一。


    宋佑安举起沉重的弓,一只只羽箭飞出,鲜血洒满了整座马场,人血马血混杂在一起。一匹马倒下又有一群马上前。宋佑安的手磨出了泡,手中再无一只箭可用。


    宋佑安没能等来那只紫色花环,不过还好,她也忘却了那个誓言。


    再次醒来,她独独忘却了和少年有关的一切。从此以后,她讨厌花,她开始废寝忘食的练射箭,央着宋子让教她骑马。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一颗泪落在君寄卿的手上,凉凉的触感激的他心头一颤,眼中含泪,一声声地唤。


    “佑安?佑安?”


    宋佑安的睫毛动了动。


    ……


    窗外潇潇不知又几夜,枝残红雨洒地。


    君寄卿一双眼中布满血丝,他紧紧握住宋佑安的手,哽咽着乞求:“佑安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宋佑安睁眼时就能看见伏在她床边的君寄卿,举着她的手抵在自己额上,肩膀耸动。


    “殿下。”


    君寄卿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又轻轻唤了一声“佑安”。


    “佑安,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君寄卿松开一直紧攥的手,忽然起身,手足无措,“我...我去找人给你热上鱼汤,这么久没进食,你肯定是饿了,我马上...”


    “我睡了多久了?”宋佑安打断了君寄卿的话,嗓子干涩到发哑,“孩子有事吗?”


    “不过一天一夜。”君寄卿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