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京中流言飞(一)

作品:《贵女出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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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恕罪!”柳云则仍跪在地上,他其实并不觉得沾枕即睡是多么大的错处,但是先告罪总不会有错。


    皇帝斜靠在白玉座上,又继续道,“吕骁告诉朕,爱卿流放途中没有丝毫不安,反倒怡然自乐?”


    这个问题并不好答,圣上情绪没有丝毫外露,柳云则不知道后面等着他的是喜是悲。


    他垂下头,只是斟酌用词,“臣所有罪过已交由圣上裁决,臣因罪辞官,圣上却仁慈留我性命,许我做个闲人。心无挂碍,自然睡得好觉。”


    也许是这句话回答得有点意思,皇帝居然大笑起来,“哦?心无挂碍,自然睡得好觉?”


    柳云则一动不动,恭敬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自请辞官,但朕可不糊涂。是心无挂碍,还是问心无愧,朕自有考量。”


    他接下来的语气不可忽视地轻快了许多,“有罪之人可不会如你这般安然入睡。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宽宥。”柳云则刚刚掀袍站定,就见皇帝捻着脸颊花白的胡须,又意味深长地问,“你无罪却受朕责罚,是否心有怨气啊?”


    这句话惊得柳云则差点没站稳,也许他是有罪的,他的确辜负了圣上的信任,为了私欲和李括做了交易,包庇了王威的罪行。


    所以,黥刺也好,流放也好,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柳云则双手前推,躬身回答,“臣心中并无怨气,圣上命臣官复原职已是恩赐。”


    许是因为他的话太毅然决然,皇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终于呵呵一笑,点了点头,“柳爱卿,你还是老样子啊。”


    “不骄不躁,是一把好刀。朕第一次破格任用你时,就帮朕斩掉了许多贪官污吏。”皇帝眯着眼,似乎在回想,“这一次,通政司参议王威贪污一案,你也干得不错。”


    贪污一案,柳云则顺水推舟,将罪责拦在自己身上后辞官,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王威才大意露出马脚,在转移贪污的财宝时被抓获。


    “臣不敢居功。”柳云则垂下头,从进入殿内到现在,第一次有些不安地双手握紧,似乎有话要说。


    然而,皇帝没有留意他的动作,自顾自地又问,“朕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约束手下不力,一个是莽撞冲动。柳爱卿,他们二人,你怎么看?”


    听到此言,柳云则咽下没来得及说的话,重新镇定下来。


    因为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皇帝此刻终于谈到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议储,利用王威贪污的案子,观察两位皇子的能力。


    这个案子与其是说考验六皇子李括,倒不如说,皇帝更在乎他看好的五皇子李宸会作何反应。


    然而事实是,五皇子在对弈之中,错过时机,久久不能破案,慌忙之下,竟然冲动命令手下行刺,实在是棋差一招。


    这样一比,六皇子对手下约束不力的罪责反倒轻了不少。


    高下立分,柳云则看得清楚,却没有直接进言,反而禀告道,“回圣上,五殿下武艺超群,六殿下精于计谋,文武之道,二位殿下各有千秋,皆是卓尔不群。”


    他话音刚落,皇帝就挥了挥手,“不要和朕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柳云则终于不再拐弯,“二位殿下之间有一处之差,可定乾坤。”


    皇帝来了兴致,“哦?这一处是什么?”


    “古语有云,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倾天下?轻则失根,燥则失君。”


    柳云则站在雕栏玉砌的穹顶之下,躬身进言渺小如一粒微尘,声音却洪亮如惊雷炸响。


    “说得好!”皇帝喃喃着,露出笑意,“这么难得的机会,老五并没有把握住啊。看样子我需要重新好好考虑考虑储君的人选了。”


    皇帝沉迷地思谋着,柳云则本该在这个合适的时机施礼退下。


    然而,他却再次开口,决绝道,“圣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帝听到他的声音后,缓过神来,轻飘飘地扫向御书房外,抬手挥了挥,“退下吧。”


    柳云则没有动弹。


    皇帝知道他索求的是什么,他瞟了一眼手边一物,那是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


    “此番也算功过相抵,朕允了。”皇帝收回视线,平淡地颔首,“退下吧。”


    这一次,柳云则才终于缓缓起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然,“臣恭谢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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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就出来了?”


    江意桦沿着长廊缓缓地走向宫门,又迷迷糊糊地跟着柳云则出了皇宫,实在想不通圣上既然不召见她,为什么又要命她返回京城?


    柳云则笑道,“难道阿桦你还想留在宫中?”


    “当然不是!我只是惊讶圣上知晓我欺君之事,竟然也没有追究!”


    刚才,一个老太监尖着嗓子来告诉她时,江意桦刚听到前半句“江二姑娘”便立即吓得脸色苍白,所幸老太监又继续说“圣上已经知晓此事,不予追究”,她才缓过气来。


    “是你同圣上说了什么?”江意桦好奇的仰着脸问。


    “事关朝政,我可不能说。”柳云则摇摇头。


    “哎,是啊,如今你可是中丞侍郎大人,”江意桦看着他一身红袍,无限感慨,“谁能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当初只是个酗酒的落魄画师呢?”


    柳云则又好笑又好气,“可别拿这些话来堵我。”


    江意桦并不傻,就算柳云则不肯说,她也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他的辛苦筹谋。


    这一次,她没有道谢。


    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她就把他的好牢牢地记在心里,便足够了。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道谢,柳云则虽然穿着红色官袍,黑色的发束髻端正,但他的脚步却十分轻快。


    江意桦感觉出他心情似乎格外好。


    “想去我的府上看看吗?”柳云则笑着问她,“或者,你想先回江府看看?”


    阔别京城数年,不知道母亲可好?江氏被迫卷入夺权之争,表哥宋浔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听说柳大人有个儿子——”


    一道突兀的议论声分散了江意桦的注意,她这才发现他们身边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