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跳

作品:《墨色见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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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的人影在缄默的壁灯之下拖曳出去,像属于她的暗紫色披肩落在地上,轻盈得没了型。


    慕与潇低眸,盯着那道影子出神。


    一截指尖出现在她眼帘中。


    柳墨没碰到烟的左手抬起,轻柔地点了下她的眉心。


    “看着我。”柳墨温声提醒。


    慕与潇在正式工作之前做了近视手术,也不为什么,就是有一天突然厌恶戴眼镜了。


    她能想象,如果现在她的鼻梁上还架着眼镜框,柳墨发凉的指尖就不会碰到她的眉心。


    至多在镜框上,逗玩一般地敲上一敲。


    指甲会与金属相遇,再铛铛两声,吵醒刚睡着的怯懦和理智。


    所以几年之后,慕与潇神经质地感谢那个早晨,把近视手术做完的自己。


    “烟灭了。”


    她抬眼,言简意赅。


    她想问柳墨哪天开始被烟草桎梏在毫无意义的烟雾缭绕中,是她们还有联系的时候,还是没联系的这几年。


    她没问,因为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记者不需要问。


    入行以后,慕与潇才知道,有些人的执念,会比其生命留在世上的时间更久。


    慕与潇追踪过、记录过大大小小的,残留在物品上的,前人的执着念想。


    复杂也好,奇怪也罢,归结起来,一个字就可以说得清——“情”。


    “情意”一旦过浓,不能被时光轻巧地打包带走,就会催生出诸多情绪,怨气,遗憾,愤怒……


    这些情绪凝聚一团,化作看不见的网,困绕在物品拥有者的身边。


    或以梦境,或以幻觉,或以身体上的不适传递出来。


    慕与潇的职责,是帮人找到它们,感受它们,抚平它们。


    听上去有点玄,不过她们这行还有些名声大的竞争对手,比如算命先生,比如风水大师,再比如得道高僧。


    往往人家比她们更吃香,没办法,哪行哪业都不好干


    卷。


    柳墨母亲的遗物,那支断裂的毛笔上,附着的又会是怎样的执念呢?


    慕与潇不由想起晚餐之后,她跟韦安如在附近吹风散步。


    韦安如入行时间比慕与潇还要久,柳墨遇到的困惑、不适,她关心但不担心难办。


    “这个事不复杂,我猜啊,就是她妈走得早,有些遗憾散不去,近来想告诉女儿了。柳墨总觉得身体不舒服,说手脚冰冷,心悸心慌,肯定被缠着嘛,尽早解决就行了。


    梳理起来肯定不难,就是还需要跑远点。说起来,我还没去过绍城呢,你能顺便回趟老家了,开不开心?”


    慕与潇勉强地笑笑,心思在别的地方,“开心。”


    韦安如叹了口气:“与潇,你这两天有点奇怪,你发现了吗?”


    “哪里奇怪?”慕与潇心虚。


    “就感觉你的很多反应,木木的,虽然你一直是慢性子,但这两天我觉得你心不在焉。


    尤其今天采访柳墨的时候,调节气氛的居然是她,你好像都不在状态。”


    韦安如大她半岁,虽然并不比她沉稳多少,但是个热心肠。


    “你是有心事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没心事,不舒服的话……水土不服吧可能,没精神。”


    韦安如笑了:“好好好,就是水土不服。等去了绍城,你就‘服了’吧。”


    心不在焉。


    韦安如都看出来了,慕与潇不得不承认,柳墨影响她太多。


    现在她坐在柳墨的房间里,看着柳墨将葡萄酒往杯子里倒。


    她不喜欢酒精,主要因为酒不好喝,其次因为之前柳墨哄她多喝两口之后,她们一兴奋亲密无间过了头。


    看得出来,柳墨很娴熟,私下里没少品。


    人前饮茶,人后倒酒。


    “反差”两个字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慕与潇轻声说:“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少喝点。”


    柳墨问她:“你收好的行李里,有我送你的毛笔吗?”


    “当然。”


    慕与潇貌似诚恳地说:“潇潇暮雨,这么巧的名字,我怎么能不收好呢。”


    “嗯,巧合。如果巧合能像执念一样被捕捉,就好了。”


    柳墨笑着,那笑容像罩了一层阴雨天的月华,淡薄得勉强在云端登岸。


    慕与潇接话:“我们捕捉执念,是为了安宁;但捕捉巧合,很可能就不安宁了。”


    柳墨含笑颔首,“潇潇,你现在口才很好,也对,你已经成了优秀的记者。”


    “说到记者,我可能要多提一嘴。今天采访时,我没多问的问题是,你感受到与你母亲相关的事,真的靠做梦吗?如果是,梦里真的没有你的存在吗?”


    “我没有骗你们的理由。”


    慕与潇揭穿:“你想把我们往绍城引,不是吗?”


    柳墨半杯酒入喉,眼尾处平添了几分个性,有些高高在上。


    “是与不是不重要,为我分忧解难,是你这一趟的任务。”


    “我知道,柳老师,正因为是我的工作,我有怀疑和核对的权利。”


    慕与潇解释下去:“因为这种事情我遇到过很多。往往物品的所有者,想尽快从中摆脱,但又因为各种理由有所保留,说得虚虚实实。有时候幸运,几句假话也不影响主线。有时候不幸,会害我们做无用功,吃亏的是当事人。”


    “柳墨,你别担心,你对我可以坦诚。”


    她坚定地说。


    “为什么对你可以坦诚?”


    柳墨尖锐地反问。


    慕与潇平静地把她倒在酒杯中的酒喝完,“因为我还是愿意陪你喝一杯。”


    哪怕,上一次经历一般。


    柳墨轻笑一声,侧身坐在她腿上,环住她的脖颈。


    这是个亲呢到撩拨,以至于无法言喻的姿势。


    慕与潇的脸色在一瞬间红了起来,眼睛扑闪两下,却勉强地找到镇定。


    柳墨身上不多的酒气混着独属于她的香,像粉末状的物质,从她怀里抛洒出来。


    呛到慕与潇了,在呼吸间满心肺都是。


    柳墨的体温还是凉的,但比雨夜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