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醒心 十七
作品:《千千杯酒不醉人》 十七
第二天一早,林雲就跪在了祠堂大殿上,脱去外衣鞋袜,似昨日那般等着父亲来责罚他。
昨夜里回去得晚,他不敢打扰老太太安寝,没有把这事回禀给老太太。他一夜翻来覆去,既痛恨自己为了在林家生存下去而屈膝媚骨,又焦虑第二天父亲会如何责难他。屈灵他们虽然在他身边侍候着,可多数情况下不会和他说这说那,况且,这段时间他自己也很沉默,屋子里总是静静的。他的心事竟没个出主意诉说之处,所以忐忑惶恐之下,第二天天还未亮,他睡了不足三个时辰就醒了。
屈灵睡在外间搭的床铺上,好像还睡得安稳,他也不忍去惊动那个一个多月来日夜守着他的侍从,就悄悄地坐起身,背靠着高枕想心事,等屈灵起来服侍他时,才发现他原来早醒了。屈灵小心地问:“少爷睡不着了?怎么醒来也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就不叫你了。”他懒懒地回,开始穿衣洗漱。昨天他父亲叫他去祠堂受刑,可也未交代什么时候去。他哪里敢问,又想:既是诚心去认错,那就去乖乖等着,若是再问别人,知道的人越多,自己脸上越是挂不住,也显得自己没什么诚意似的。自己在这府里,一无知心之人,二无人为之筹谋,身边连个得力伺候的人也一概都无,还不省省心地早去,若等着父亲叫了再去,惹恼了父亲,又不知会怎么为难他呢!
所以他只是洗了把脸,喝了几口水,和屈灵说:“你一会儿去告诉老太太,父亲叫我去祠堂受罚,就不过去和老太太请安了。”
“小的知道了,那饭也不吃了?”屈灵昨夜里就听一路跟着他去前院的阮小弟把事情说过了,也早就把这事禀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告诉屈灵:“你也不必跟着他,让他去吧。”
“不了······”他其实是想问问父亲他们究竟是个什么作息法的,但又想到,眼前的人都是老太太这边的,就算知道也未必告诉他,还是不要平白惹人白眼的好。于是他又告诉屈灵,“别跟着了,这段日子难为了你们为我如此尽心,谢谢。”
他想,若是父亲无情,说不定他回不来这里了。他摸不着父亲的性子,但通过这几次接触,他大概知道林将军对林雲这个儿子是不太上心和喜爱的,他也说不好今日一去会遭遇什么,或许会有生死之忧。
他一个人踏着熹微的晨光,来到林家祠堂。正面大殿里,供奉着林州堂之父及祖父几人,牌位和画像下方燃着一溜红烛,陈列着各样果品,殿内四面都有铜人举着燃灯,但这间阔朗的大殿仍是那么暗沉沉、阴森森的。
负责洒扫的下人们才刚刚开始工作,就见林雲只穿了内里衣裳,将外衣脱在靠近门口的地上,进来后跪在了供桌前的垫子上。这些人无不纳罕,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了几句,快速打扫完毕就合上门出去了。
这是他穿越回来第一次进家祠,以前他只在电视和书上见过祠堂的样子,真正跪在这些先祖面前,他倒没有昨夜里的担心和忐忑,反而平静多了。那些故去人的画像中的眼看着他,他看着画像中陌生的面孔,他们隔了十个世纪,却在这间暗沉的屋里相遇了,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眸,却怎么都难从对方眼神里搜索出历史发展的踪迹。他怀着那样一种莫名的遗憾,想起了母亲林芳清,他想起母亲说过:“我要死也要死在家里,你若是不带我回去,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直至母亲死去,他才带那个大肚圆坛里的母亲回到他们那个八十多平方米的家里,母亲也许真的不肯原谅他,但轮到他自己时,他也就理解了母亲那点病床上的执念。他们熙苑小区那套装修普通的住房是母亲心灵唯一的庇护所,她只想在自己病重时将自己那不肯轻易示人的破碎的心安放回去,只想将自己枯败荼靡的躯体拖回去不愿让更多人看到,而他,却那么不解母亲的心意。他跪在这些红色的烛火面前,看到母亲仿佛被那摇曳的火光焚得剧痛无比,在一声声地咒骂着、哀嚎着,完全是他没有看到过的疯癫模样。他在一帧一帧的想象画面里,似乎感应到了和母亲躺在病床上一样的绝望和心痛,他那么迫切地想回去,回到熙苑小区那间空荡冷清的家里,很想蜷缩在母亲的大床上裹紧被子藏在里面。
的确这间大殿是有些冷,他又脱去了外衣,单薄的衣衫使得他紧缩着身体;腹内的空响也让他越来越难支撑下去。但他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没有回头之路了。他只好咀嚼着往事,命令自己耐心等下去。
可跪在这里的时间静止了一般,他的脑海里已经走马了人生的大半,屋外却少有动静。他等着,等着,将一个个往事的可能重演,可无论怎么联想,似乎他的命运都像眼前这大殿一般死气沉沉,看不到光明的前景。他也畅想过今日以后会怎样,但习惯了悲剧开场的戏码,他不敢再对未来抱什么希望,惟愿平淡了此一生。
在无尽的等待中,他昏沉地歪在垫子上睡过去一阵,时间还是过得那么慢。
直到夜幕降临,林将军才带着全家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他听到脚步声,赶忙将自己乏累的身体跪直,尽管一天水米未进,仍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这一群人进来后按照男女分列两排站定,小厮们端来两把圈椅,放在供桌下边,林雲自觉又往后跪着退了一米多。老太太没有来,林将军和大娘子坐定后,林雲在家人的注视下更是头也抬不起来了。
“启东,给他纸笔,让他写下自己所犯家法。”林将军开口向一旁站立的管家命令道。
他不知道林家家法有哪些,猜大抵是那些叔兄人伦、尊师敬长一类。于是提笔写下自己认为的所谓错事。
白管家看他写完后转递给林将军,林将军只看了几行,就怒着脸揪扯成一团,砸在了他身上,斥骂道:“畜生,你写的什么不通文意话!几年不读书,连自悔书都不会写了!”
“我错了,我错了。”林雲跪伏在地下,声音颤微微的。
“你那手不用要了。”林将军沉着声音,用眼神示意在殿外侍立的几个壮汉进来。
于是就有两个壮硕的男人一人押了他的一只臂膀,扼着他的腕子,使其手心向上伸出手来。白管家拿了一板两寸宽尺把长的檀木戒尺,走近他身前。他也不敢看,只听那板子带着风一下一下地打到他的手掌上。
他上小学很乖,记忆里老师从未打过手板,只有妈妈,在他不认真练琴时打过他那么几次,戒尺的滋味他是尝过的。但从宽幅的衣衫身影里,他看得出白管家是个高个硬实的肌肉汉子,且白管家确实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在戒尺上,每一板都打得有声有势。
头几下他还硬忍着不喊出来,自然他也不敢缩起手指来,若是打在手指上,那会更疼。
但越打越痛,他已经开始想要挣扎痛呼了,左右按着他的那两名壮汉却也是下了足够的力道是他动弹不得,一看出他想缩手指,便下死劲摁他的手腕。
他开始“啊、啊”地惨叫起来,实在太疼了,手掌已经在板子的呼啸声中高高肿起。
但父亲才是刚开始罚他,还仅是因为他的自悔书写得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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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罚的,真正的惩罚还在后边。这很有节奏的责打还在继续,偶尔他因为疼缩回手指、攥紧了手,却不料板子仍打在攥紧的手上,手指吃痛,更想把手缩回来,却被死死摁住不得。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始大声地哀告:“父亲,父亲我错了,我错了······”
“啊,啊啊······”
“求父亲······求父亲饶了我······”
“爹,爹爹,父亲,父亲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家里人在看着他被打得不断哀嚎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是各个不一,有别过脸去不忍看的,有看着可怜蹙紧眉头、紧攥衣角的,有紧张害怕不停看向林将军和受刑人的,有着不露声色的一股得意和嘲笑的,还有面无表情看不出变化的······
他的手掌很快就渗出了血珠,板子上也沾了不少。他实在痛得不得了,还在不断哀求乞告:“父亲,饶了我······求你······饶了我吧······父亲,父亲,让我喘口气······让我歇一歇······”
林将军给了个手势,一开始白管家背向林将军,是摁着林雲的一个大汉使眼色让白启东停下来的。白启东握着板子先立在了一侧,两边的壮汉也暂时松开了他的手腕,只是还按压着他的肩头。
他垂着头,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前面的头发也起了毛,两耳充血通红,脖子也跟着有些发红,衣服也因挣扎拉扯变皱了,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手却再攥不住了。
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将军便又示意他们继续刑罚。
他还没挨几下,就又开始哀求了。戒板上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一片,他薄薄的手掌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成了血红淤肿的两片,手指甚而也被牵连,他不得不舒展开了任板子肆意凌虐。
很快,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像也明白父亲是铁定了心要打烂他的手掌,也不再苦求,转而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了。但就在第二次责打了三四十下后,他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了,飞溅出来的血珠溅到他的两只袖子上,白色素衣上仿佛开了米珠般的红绣花,他也疲软地发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应了,他惨白的脸在火红的烛光映照下也显得如同白蜡一样。
雨蓉见此情景早就泣不成声,“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哭道:“爹爹饶了四哥哥吧······”
玉姨娘先前就准备求情,想到之前敏儿说的,按耐住了那股冲动。可现在实在看不下眼了,也忙跪下求情道:“侯爷,四少爷知错也必肯改,已经见血了,侯爷快停手吧,再这样下去······”说着嘤嘤地哭起来。
贺小娘见状,和林霁两个人也一同跪下来高声求情,一时间其余人也都跪下了。大娘子柳氏也缓缓站起身,跪在椅旁说道:“侯爷,看在我的薄面上,今天就暂到这儿吧。”
林将军见众人都在为他求情央告,也就示意白启东停手,那两名壮汉也撤下手退到殿外了。
林雲失去助力,毫无气力地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林将军才又冷着脸说道:“今天有大娘子他们替你求情,我暂且饶了你。可你无法无天,又屡犯家法,却连家中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实在可恨。兰儿,把你院中的赵嬷嬷借来,好好地教教林雲吧。”
随后便命手下的两个侍从将林雲关到了祠堂旁边的一间厢房,并让栖芳阁的赵嬷嬷每日去教导林雲家中规矩。其他人在这场刑罚中也心有余悸,一一顺从地回到各自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