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落空枝(二) 容嫣脚步停顿。

作品:《万事酬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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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嫣脚步停顿。


    枯枝那头的顾长颛感受到她停下脚步,也停住回望她。


    两人站在山路上,白雪倾盖,枯林静默。


    见容嫣没说话,顾长颛笑了笑,随即道:“想来二弟妹是忘记了,毕竟那时你不过十岁。”


    说完,顾长颛不再提起此事,继续握着树枝带她往上走。


    后半程,顾长颛没再吭声,容嫣微微出神,两人只是慢慢循着山路往上走。


    走至山门,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零星片段又再被容嫣强压下去,她紧了紧手心,堪堪出声:“兄长刚才提到的,是统和四年……”


    “大哥,二嫂!”


    容嫣的声音被前方气喘吁吁跑回来的顾子盛的声音掩盖。


    “我已经将小丫鬟送去佛医馆了,这会儿寺里的和尚在帮青环姑娘看伤呢,二嫂可别忘了我的谢礼。”


    容嫣笑道:“自然忘不得。”


    几人往寺中走去,容嫣要去佛医馆看青环,同两人的住处正好顺路,便继续同行。


    顾子盛:“雪这么大,看来今日是没法下山了。”


    “叫你们送我来,这下要连累你们一两日不能下山了。”


    “无妨,这几日刚好得闲休息一番。”顾长颛出声。


    被人打断,有顾子盛在场,容嫣没再继续方才的话,她抬头看了看顾长颛,见他面色平静,显然似乎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她不曾想到他还会记得那次见面,不过……想来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走到路口,容嫣出声:“兄长和四弟先回去吧,我先去寻青环。”


    顾长颛微微颔首。


    容嫣正要离开,突然,不知何处传来敲钟声。


    “竟然已经午时了,我要吃完斋饭睡个回笼觉。”顾子盛活动活动筋骨,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他刚说完,旁边寺殿中传来棍棒声,顾子盛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旁边的寺殿,只见三个和尚正光着膀子跪在雪地里,身后几个小和尚拿着棍棒正敲打他们的后背。


    “这不是寺庙吗!怎么这里还会打人啊?”顾子盛惊讶。


    正巧旁边有小和尚带着香客经过,顾子盛拉过小和尚好奇道:“那是在干什么,你们和尚怎么打人啊?”


    那小和尚施了一礼,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此处是戒律堂,受刑的三个师兄是在接受悔过棒罚。”


    “他们可是做错了什么事?要受着悔过棒罚?”


    “受罚的那几个是伽蓝寺戒律堂的弟子,他们出家前做了错事,为求悔过出家,选了在戒律寺日日受悔过棒。”


    “那他们出家前做了什么错事?”顾子盛更好奇了。


    “这……”小和尚支支吾吾,显然不想议论这些私事。


    旁边的香客倒是热情解释:“左边和尚我不大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中间那个和最右边那个,中间那个曾经是个屠夫,因为女儿在夫家受欺辱,所以这人一怒之下去了女儿夫家,将女儿的夫君一刀砍死了。”


    那小和尚也不好阻拦香客说什么,只是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至于右边那个……”那香客一副八卦之情,“看你们都年轻,或许不曾听说过二十多年前英武候府的丑事。”


    容嫣和顾长颛对视一眼,两人对此事俱不知情,尤其是顾长颛,对这些事也不怎么关心,正准备叫顾子盛走。


    “哦~你是说是那事……这左边的和尚不会就是英武候家的二儿子吧,就是那个觊觎长嫂,害的长嫂上吊自缢的那个梁品?”后面顾子盛压低了声音,但旁边的人仍然能听得清楚。


    顾子盛念书的书院旁有一个茶馆,他最爱听那茶馆的说书人讲闲篇,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落。


    “对对,就是他,”香客见顾子盛知道这事,也来了兴致,“要我说,那英武侯家的长媳也是个祸水,这女子自缢后,英武候长子也跟着自缢了,如今这二儿子出家,这英武侯一家算是毁了。”


    顾子盛附和:“就是就是,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唉,祸水啊。”


    “够了。”顾长颛突然沉声。


    容嫣听到两人的后几句话时也感到很不适,怎么就全怪到那女子身上了?只是她不知道全貌,不知道该如何辩上几句。


    她没想到顾长颛会突然出声。


    他语气很低很沉,容嫣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情绪,抬头去看顾长颛。


    只见他眉头紧拧,眉宇间满是凝重。


    她很少见他露出如此神色。


    “不知全貌,不可妄评,我看你在书院里学的礼义廉耻都吃到狗肚子里了!”顾长颛训斥顾子盛。


    听到那句“狗肚子”,容嫣眉毛跳了跳,兄长动怒了?竟说了粗话。


    顾子盛和那香客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顾长颛为何突然这么大气性。


    “那女子和她的夫君已然去世,谁对谁错,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都不得知,还是不要妄评才是。”容嫣缓和气氛。


    “施主,咱们还要去前面听方丈念经,得快些了。”小和尚也出声提醒。


    “对对,念完经就要开饭了,不然赶不上可口的斋饭了,这位同仁,你要不要也一同前往?方丈那边的斋饭最好吃了。”那男香客觉得跟顾子盛颇投缘。


    “是么,那我也一同去。”顾子盛说了声,跟着小和山和香客往诵经堂去。


    顾长颛和容嫣站在原地。


    “兄长,我先去看青环。”


    “好。”


    入夜,容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些年伽蓝寺也变化了许多,好多庙堂重新翻修,寺中廊街修缮的也更加华丽,处处挂着烛灯,灯火明烨。


    容嫣披着斗篷,沿着步廊缓缓走着。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后山的山门,站在山门处,趁着雪色月色能看到山门外大片的玄梨枯林,黑色枝丫光秃秃的,静默寂寥。


    寺中和尚正将山门附近的灯笼点燃,灯火亮了起来,整个伽蓝寺熠熠生辉。


    “二弟妹也还没睡?”顾长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长廊尽头。


    容嫣回头,见顾长颛走来:“兄长?”


    “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与白日不同,顾长颛这会儿并未束发,只是将墨发简单随意扎起,额前自然垂下两缕,整个人多了一些恣意潇洒的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是了,兄长同夫君是同岁,可她总是下意识把他当成心怀敬重的长者,明明……兄长样貌生的极好,有着英挺的鼻梁和俊美的五官,尤其是回来的这些日子,皮肤渐渐褪去在北疆风吹日晒的风霜,肤色也白了许多,分明是年纪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我脸上,可是有何不妥?”


    听这话,容嫣赶紧收回视线:“没,没,只是从未见过兄长如此装扮。”


    “梳洗完本想睡下,睡不着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了,我不曾料到你会在。”顾长颛举手投足间竟多了些不自在。


    “无妨,兄长这样很好。”


    顾长颛有些不自然的负手,随后道:“二弟妹也睡不着,可是有心事?”


    两人在山门前的亭廊缓缓走着,周遭灯笼在风雪中打着转儿摇晃。


    容嫣顿了下,只是摇摇头。


    “可是因为迟迟没有子嗣的缘故?”他突然想到晚膳时,容嫣皱着眉喝下的那碗药。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吃药的样子,那种苦涩让她素来平和好看的容颜皱成一团……


    容嫣没想到顾长颛会同她提及此事,她面上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她反问:“兄长可是有心事?”


    顾长颛顿住脚步,抬手伸出廊外,雪花飘在他掌心。


    他也是摇头。


    两人一时无言,站在廊中看着光影中雪落满山门。


    “二弟妹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