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先生》全本免费阅读


    在医院耽搁了些时间，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两点。


    两人都没有吃饭。


    沈清在院子里槐树下支起一张小桌，两人对坐，桌面摆着两盘卖相不错的蛋炒饭。没时间准备什么小菜，只能就着越发浓郁的槐花香气下饭。


    “明天怎么样？”沈清低着头，咽下一口饭。


    宋泽说：“什么。”


    “吃饭啊。”沈清说：“明天我休班吧。”


    店里没有其他前台与她换班，沈清也不知道是谁替了她。宋泽没说，她也没问。


    但左不了就是店里这几个人。


    她抬起头补充，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明天中午，就在你上次说的那家餐厅。怎么样？”


    怎么样？


    他端着水杯，嘴角边噙了淡淡笑意。


    “极好。”


    沈清回到新家，第一件事是撸猫。


    家里有自动喂粮器，猫砂是干净的，水盆也放满了水，监控随时可以看到小橘子。


    沈清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打开手机偷偷看一下。


    沈清是有梅子微信的，她点开两人空空如也的聊天框，想发句话过去，但最后还是删除了。


    或许梅子根本不想看到有关她的信息。


    这种时候，还是先别添乱了。


    剩下的时间，她将家里清洁了一遍。扫地扫到玄关，顺便打开门清理一下外面。


    沈清掀开入户门地垫，发现垫下居然有一把钥匙。


    她将其捡起，在门上试了试，果然是自己家的。


    钥匙上带着一块玉石平安扣，水润十足，触之冰凉。


    她吹吹上面的灰尘，拍了张照片，告诉了宋泽，包括上面有个平安扣的事情。


    宋泽很快回复她：【什么样的平安扣。】


    沈清照实说了。这玉看上去很贵的样子，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


    那边没有回复了，沈清将钥匙重新放回去，继续打扫。


    过了会儿，宋泽发来消息。


    【明天带给我吧。我交给他。】


    【好。】


    沈清嘴角翘了起来，盯着手机屏幕好几秒，可那头没有再发来消息。


    或许他在忙。


    紧接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沈清的笑容瞬间凝滞。


    *


    第二天中午，沈清七点起床，挑了衣服，坐在镜子前，将抽屉拉开，挑选着化妆品。


    她想，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正式的感谢。


    所以沈清有必要化一个妆，表达对宋泽的重视。


    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镜子里的人在微微地笑，眼睛亮晶晶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沈清打开门想到了那把钥匙，掀开地垫去拿，发现地垫下的钥匙不见了。


    不翼而飞？


    沈清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拿起电话打给宋泽。


    电话很快被接起了，男人顿了两秒，缓缓说：“别告诉我你已经到了。”


    沈清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刚刚出门，发现地垫下的钥匙不见了，可我明明没拿。”


    这简直太诡异了。


    宋泽沉默了两秒，告诉她：“我忘记告诉你了，早上房东说他去了一趟。”


    “是吗？”沈清半信半疑，房东六点多来过？她将地垫重新放回去，没再去想这件事，然后对宋泽说：“一会见。”


    *


    昨晚的天气预报称，今天是个晴天。


    宋泽坐在地毯上，在用湿巾给金子擦拭毛发，金子很乖地躺在地毯上，金色的阳光洒在它和主人的身上。


    闹钟响了，金子站起来，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


    宋泽早已穿戴好，手机响了，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电话。


    下楼之后，宋泽牵着金子走在出小区的道上，他的表情沉静，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一些。


    谁也看不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即将走到大门的时候，宋泽忽然闻到一种风雨和尘的焦躁的气味，像是尘土浮躁地漂浮在空气中，等待一场大雨降落的前夕。


    宋泽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滴湿润的东西砸到他的眼皮上。


    紧接着天边滚过轰隆隆的雷声，几秒时间，刚才还一片艳阳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周围都暗了几个度，空气湿度变大，环境也变凉了。


    夏天总是这样，一场雨来得很急，走得也快。三三两两的人从他身边跑过，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雨中的宋泽，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打伞。


    直到，只剩下宋泽一个人，雨彻底变大。


    宋泽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或许他应该先回家，然后给沈清打个电话。


    但他忽然就听不见了，他在暴雨中失去了方向，茫然地听着暴雨。


    宋泽想到了沈清，他向她说他失明的事情，因为高烧，因为一场暴雨、一座断桥困住了求医的路。


    但他唯独没有说，他永远被困在了暴雨里，因为那场暴雨，他怕所有的雨。


    雨点飘摇，他好像看到，漆黑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道白昼般的裂口，瓢泼大雨降临世界。


    宋泽站立在原地，双腿犹如浇灌了水泥，无法动弹。宋泽感觉到他的双腿和脚下，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树须，它们深入地底，朝四方蔓延，树须的伸张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将宋泽彻底钉死在这里。终于，他彻底成了一棵树，一棵准备迎接雷击，有着它既定命运的绝望的树。


    与此同时，餐厅靠窗的位置，狂风骤雨拍打在窗户上，雨水的痕迹顺流而下，模糊了沈清望向窗外的视线。


    她收回视线从包包中掏出一把小镜子，一只唇膏，仔细地对照着在唇瓣上点了几下。


    然后，心满意足地收起，继续等待。


    *


    沈清最终没有等到宋泽。


    走出餐厅的时候，暴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她没有带伞，失魂落魄地走到公交车站，坐上了第一个到来的公交车。


    车上有很多淋湿的乘客，没有人对落汤鸡一样的沈清投来异样的眼神。


    暴雨很好地隐藏了她的狼狈。


    沈清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滴滴答答滴水，她抹了一把脸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还有百分之五的电。


    她给宋泽发了微信，打了电话。但他统统没有回复。


    沈清的心降到了谷底。她又给店里的师傅们打电话，但小乙和章叔说，宋泽没有回去过。


    章叔听着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纳闷地说：“这个时候，宋泽怎么也不会到店里来的。”


    手机终于没电关机。


    沈清坐在公交车上，从包里翻出早上赶车时吃剩下的面包，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为了这场约会，她甚至没来得及吃早饭。


    *


    两个小时之后，沈清回到家。雨已经停了。


    她进门，把包扯下来丢在地上，脱了鞋，湿哒哒地走去卧室，往床上一躺，就这么睡着了。


    沈清昏昏沉沉地醒来，屋内漆黑一片。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她感觉头有些痛，喉咙不太舒服，头重脚轻的，好像是感冒了。


    从床上爬起来，沈清捏住喉咙，咳嗽了一声。


    她先是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点了外卖，给自己熬了点红糖姜水，捧着发呆。


    喝到一半，飞速冲进房间内，拿起临睡前充电的手机。


    手机开机了，沈清屏住呼吸。


    当看到来电人那一栏空空如也的时候，沈清砰砰直跳的心跳忽然就平缓了。


    她眨眨眼，又重新点进去，又点到宋泽的联系人界面。


    没有错。


    宋泽没有给她打电话。


    甚至，连一条微信，一条短信都没有。


    “铃铃铃——”


    沈清放下手机转身后，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马上转过身拿起手机，但刚刚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是裴翊打来的。


    但她现在心情很乱，不想接。


    上次见面之后，裴翊在沈清的心中位置变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打结的线团，令人找不到丝毫头绪。


    她狠狠心，挂断了裴翊的电话，将裴翊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电话，微信，所有的所有。


    世界终于清净。沈清坐在地毯上，长长地输出一口气，好像身体里的垃圾都被打包带走了一样，她感到一股久违的平静。


    沈清今天晚上都不想再看手机了，不看就不会失望。她要用一晚的时间整理好自己。明天去上班，她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觉得她要谢谢宋泽，当她心里的火苗疯长的时候，他一桶冷水彻底浇灭了她的希望。


    沈清知道自己的想法存在很多漏洞，或许宋泽有什么苦衷，但她没有精力去思考了。


    她只想静静。


    这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沈清盯着手机，脚步定在原地，几秒后缓缓上前，拿起了手机。


    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心神震颤。


    【抱歉，临时出了点事，手机没电了。你回家了吗？】


    本来沈清是没抱希望的，可或许一切都像是戏剧，这一次的消息，真的是宋泽发来的。


    沈清捧着手机，呆愣愣地看着屏幕，好长时间。


    她吸吸鼻子，发过去：【嗯。】


    沈清不能说多，也不能问多，而且她真的有点生气。


    她看到微信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随后显示回对方名字，来来回回好几次。


    最终，沈清没有收到来自对方的一个字。


    沈清想，他应该不会再回复自己了。


    手机再次震动，宋泽发给她一个晚安的小白熊表情包，小白熊抱着被子往上拉，头顶是一轮黄澄澄的月亮。


    宋泽：【早点休息。】


    沈清很矜持地没有回复。


    她抱着抱枕靠蜷缩在被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病房中，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宋泽的鼻尖。


    男人躺在病床上，苍白的手背上扎着滞留针。高处，吊瓶里的药液富有节奏的往下低落。


    那声音，并不是滴答，滴答。而是——咚，咚，咚。


    药液顺着血管，流进了他的血液。


    “真的不用叫你家人来吗？”床边的人问他。


    当过路人发现这个盲人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地面上。浑身湿透，双目紧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