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轻抚
作品:《将门文臣难撩琵琶女》 《将门文臣难撩琵琶女》全本免费阅读
谢闻璟淡声:“裴公子入宫是来问太后安?”
裴则斯点头,“嗯,进京有些时日了,来看看姑母。”
周月安敛眉,眼前这公子与太后竟是姑侄关系……
若是裴姓,周月安了然。
河东裴氏,百年望族。
只是不曾想……那日遇到的公子竟是这般身份,谦逊有礼,温润似玉,这样想着,倒也确实不像寻常世家公子。
“头儿,大夫在宫外候着了……”张虚提醒。
闻言,周月安和裴则斯都看向谢闻璟。裴则斯侧身,微微颔首:“谢大人快先去吧。”
谢闻璟轻嗯一声,视线看向周月安,“先送你出宫。”
周月安抿唇,对上他认真的目光,轻声应下。
二人一同对着裴则斯道:“那裴公子,下次再见。”
裴则斯温润浅笑,目送二人离去。
裴则斯独自一人立于寒夜,背影有些许孤寂。
出宫途中,谢闻璟见周月安不说话,他眸光微动,瞥了眼与周月安的距离,他突然轻嘶一声。
周月安闻声抬眼,往前半步,关切道:“大人你还好吗?”
谢闻璟低眸看了眼近在眼前的人,他低声启唇,听上去有些无力。
“方才还行,现在有些疼,扯到肩旁的旧伤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委屈,周月安蹙眉,想要抬手搀扶,可对上谢闻璟染笑的眼神,伸出的动作一时顿住。
谢闻璟见此忙凑上去,将干净的一侧胳膊虚虚搭在周月安手腕上。
“多谢姑娘帮忙。”
周月安无言。
谢闻璟懒懒出声,随意找着话题与周月安聊天,分散着周月安的注意力。
周月安一一回应,刚凝神又被打断。
半晌,周月安停下来。
月色浓重,谢闻璟步子微顿,他垂下眼,静静看她。
二人的目光交汇,瞳孔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谢闻璟眼含笑意,恍若在这暗夜点亮一抹明艳色彩,他神色轻松,若非是身上的血污作证,根本不像是差点丢了一条命的人,他似乎对今夜受伤毫不在意。
周月安紧紧凝望着他,看着看着她眼眶渐红。
“若是那一刀,大人躲不掉呢?”
良久,谢闻璟才听到她的声音落在耳畔,素来干净如冷泉的嗓音略哑,像是泉水途径野草丛林发出的沙沙声。
谢闻璟侧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片刻后,谢闻璟唇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没想过。”
谢闻璟说:“在下这条命,或许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或许是面对刺杀寡不敌众。”
忽地,他唇角笑意扩大,他视线里满是女子微红的眼眶。
“但从没想过,或许有一天是为救人。”
他神色轻松,似漫不经心般道:“姑娘也知道,在下这个人,向来都只为自己,以利衡义,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做没把握的事,更不要说会为了其他人,用自己的性命作赌筹码。”
周月安想张口说什么,可红唇微动,终是无言,她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晶莹。
“是我拖累大人……”
“周家身份,早就不是利器,反而有可能是泥潭,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若非是她,谢闻璟根本不会遇上今夜这场刺杀,若非是她,那些人至少表面会与他和气客套,而若不是她……
她这般无用累赘,也并非一次两次。若非是她,阿兄阿娘也不会……周月安垂下眼,长睫遮住眼中滚动的情绪,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掉落。
所以为何要救她呢?她本来就是一个麻烦啊……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救她呢……
周月安肩头轻颤,如琉璃般精致的脸满是愧疚痛苦之色。
谢闻璟眸色微暗,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精美无比的瓷瓶,但其内里早就裂痕遍布。即使看上去完好无暇,可实际上,只要随便在那些裂痕之处再多添一道伤,那便将一碰即碎。
即使她再坚韧,再顽强,过往的伤,也不可能如没发生过一般。
周家一朝倾覆,颠沛,流亡,乐籍,藏拙,苦难……
她不说,不代表这些不存在……
而她又总是如此,喜欢将责任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生性良善,又背负太多,反更成负担。
所以她其实很苦,她像是在苦潭水中浸泡过一般,可她不声不响,将苦楚一一咽下,面色平淡地对待世间万物,应对惊变也无波无澜。
所以接触过她的人,只知道她疏离客气,礼数周全。却不知道她冰封江面底下的千丈起伏。
谢闻璟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搭上周月安柔软的发顶。
动作温柔轻缓,极尽爱护,谢闻璟轻轻碰着周月安的软发。无言安抚,他不说话,只一下一下地揉着她的发顶,宛若倾注半生柔情与耐心。
“你从不是累赘。你是他们捧在手心的珍宝,怎么会是麻烦……”
也不止是他们……
周月安一僵,她眼神有一瞬间滞愣,紧接着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泪珠砸入地面,消失无痕。
她肩膀微颤,无声啜泣,周月安死死咬着唇,任由泪水滑满整张脸庞。
谢闻璟耐心安抚,将她的情绪一一接住,细心地给予回应。
半刻钟过后,周月安渐渐平复,不等她抬脸,眼前便出现了一方锦帕。
周月安微怔,她定定地望着那方帕子,随即缓缓接过,闷声道谢。
谢大人,他是万分细致的……
二人紧接着一路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方才之事,谢闻璟目送周月安与朱韵等人汇合后再上了马车。
到了宫门分别之处时,周月安面向一侧的张虚道:“张大人,今夜要麻烦你照顾好谢大人,他因我受伤,我实在过意不去……”
张虚正色道:“周姑娘放心。照顾头儿是我的本分!”
她迅速再望了眼那处马车,担忧道:“我明早便去看望大人。”
张虚点头:“那头儿肯定很高兴……”
周月安闻言有些疑惑,却并未深问。
她朝朱韵走去,朱韵忙牵住她,见她眼眶泛红,关切道:“出什么事了吗?那位大人好像受伤了。”
朱韵带着她往轿撵走去,压低声音道:“宫里好像出了点事。你有受伤吗?”
周月安点头又摇头:“我没事。”
她轻声道:“是,方才遇到了一场刺杀。”
朱韵微惊,迅速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今夜贵人这般多,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周月安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朱韵见她神色微怔,不禁安抚:“你无事便好。”
周月安抿唇,没再接话。
朱韵见此也只能无声宽慰,到了教坊后给她煮了碗安神汤。
“今夜辛苦了,早些休息。”朱韵道。
周月安接过那碗汤道谢,周月安吹灭烛火,一时视野暗淡,她睁着眼,在漆黑的夜中凝望上空。
黑夜里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