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肿了啦。”


    树袋熊一般挂在韩易身上的徐忆如用指尖按了按自己明显胀大一圈的唇瓣，甜蜜而火辣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腻声抱怨。


    《一天》里艾玛和德克斯特后来的剧情发展如何，已经没人再关心了。小如和她的易易几乎一夜没睡，不是在含情脉脉地说着体己话，就是在彼此的脸颊、额头、鼻梁，当然还有嘴唇上，留下热烈的印记。


    跟他与芭芭拉-帕文干柴烈火的疯狂不同，韩易和徐忆如的耳鬓厮磨，完全可以用“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来形容。除了亲吻之外，韩易没有做半分逾矩的事情。他们就像一对想要偷尝禁果，又不知道禁果究竟在哪里的早恋情侣，仿若接吻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羞人最亲密的行为。


    至少这一夜，只有魂灵交融的情，没有索求无度的欲。


    “我也是啊。”韩易翻起嘴皮，给小如看她的战果。


    “哈哈哈哈——”徐忆如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大笑过，“欧阳锋！”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吧，过来吧你！”


    把小如重新压在身下，尽情欺负了好一阵，直到她的双颊和唇瓣又娇艳了三分，嘴巴和鼻子呼出的气息重新变得急促而炙热，韩易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你看看，现在谁的嘴巴更肿一点？”


    “我咬死你。”


    徐忆如恶狠狠地学小猫呲牙，抬起的眼帘间掩藏地却尽是浓郁的笑意与柔情。


    “好啊，来……”


    “不来了不来了。”


    小如蜷起身子，泥鳅般灵活滑溜地避过韩易的攻势，缩到了沙发的边角去。她拿起自己放在茶桌上未曾翻动过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讶然道。


    “八点半了欸，我还以为就过了两三个小时。”


    “我问你喔，易易……”


    小如打开自拍摄像头，一边检查着自己已经被吃得不剩多少的妆容，一边轻声询问。


    “什么？”


    “平时在这边，你一般多久吃早饭嘞？”


    “看情况吧，周末我可能多睡会儿，早饭赶得上就吃，赶不上就不吃。工作日的话……差不多九点吧，吃完开车去公司，十多二十分钟，赶十点的上班时间，正正好好。”


    “也就是说，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厨房开始准备啰？”


    “差不多吧。”


    “好。”


    眼波流转间，徐忆如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检视妆容的她，非但没有想办法遮掩昨夜缠绵的痕迹，反而用手按住尚残留了些许口红的上唇，往外一抹，让颜色从嘴边到下颌，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


    “带我去吃早餐……好饿。”


    看似随意地拨了拨头发，让它看起来更加凌乱蓬松，小如笑意盈盈地挽起韩易的手臂，拉着他推开私人影院被丝绒紧密包裹的隔音门。


    新来的女主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宣示主权。


    其他人可以慢慢来，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些与韩易朝夕相处的宅邸管家们，现在就得开始习惯她的长久存在。


    被激发出斗志的小如，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战斗。


    “早上好，大家。”


    令徐忆如倍感惊喜的是，今早出现在厨房和休息区空间里的，不光有菲力克斯-索伦森和哈罗德-汉森两位大厨，科瑞-麦金托什和索菲娅-奥尔提兹亦在现场。一个认真准备着户外长桌上的餐具，另一个则仔细调配着晨间供雇主享用的各色饮品。


    循声望去的四人，看到了让他们颇感震惊的一幕。身穿浅粉色睡衣的徐忆如小鸟依人地靠在韩易肩头，亲和力十足地跟他们柔声打着招呼。


    不管从前者“来不及清理干净”的半褪妆面，还是后者黑眼圈明显的惺忪模样来看，这两个人……不对，应该说这一对小情侣，昨晚应该一直睡在一起。


    而且做的不是睡觉这种事。


    “早上……好，格蕾丝！”


    菲力克斯和哈罗德最先反应过来，八卦的夫夫俩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随即扬起声调，十分雀跃地跟徐忆如打起了招呼。


    费亚穆-德尔维希是坚定的宥真党，而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从一开始，就对乖巧可爱，小小一只的徐忆如情有独钟。


    “嗨，亲爱的，早上好！”


    跟两位丹麦主厨一样，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索菲娅-奥尔提兹，特别喜欢软软糯糯的徐忆如。而她的孩子们，没观察错的话，也对这个超级好看，跟她们说话总是和风细雨的大姐姐念念不忘。


    看清楚徐忆如与韩易依偎在一块的姿态后，索菲娅的眼角泛起数道笑纹，暂停饮品的准备工作，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似乎感慨地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算恰当。


    “早上好，韩先生、徐小姐，多么美好的天气。”


    张开双臂向二人致意的科瑞-麦金托什，完全没有因为韩易和徐忆如出人意料的“情形”而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对于这位把专业性和尺度感拿捏得很好的物业经理来说，哪怕韩易下一秒牵着女王回了卧室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那很奇怪，当然——但为雇主提供无微不至的生活服务，就是他唯一关心的任务。


    “徐小姐，盥洗室里为您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用餐之前，您想先提提神吗？”


    委婉而巧妙的措辞，充分体现了科瑞-麦金托什作为英国人的含蓄性格。refresh这个词，一点也没有提及徐忆如此时有些……不太齐整的妆容。


    “好主意，科瑞，我是得洗把脸清醒一下。”


    微笑着应了一句，徐忆如轻轻踮起脚尖，亲了亲韩易的脸颊。力度刚刚好，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却又能在韩易脸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唇印。


    “我先去洗漱了……亲爱的。”


    故意说的英文，当然也是故意用上了“亲爱的”这个词。这恩爱今天不秀够，小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okay……bodytalks。”


    揉了揉胀得直跳的太阳穴，坐在岛台前，啜饮了一口索菲娅递来的冰茶，韩易竖起食指，告诫众人。


    “we’renottalkg。”


    菲力克斯耸耸肩，撇起嘴，看向自己的伴侣。


    “我们在说话吗？”


    “没有啊。”哈罗德相当配合，甚至还转过头对索菲娅发问，“你说话了吗……亲爱的？”


    回应哈罗德的，是索菲亚憋着笑意，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正常的一天，一切都非常正常。正常的早餐、正常的易、正常的格蕾丝，正常的……”


    菲力克斯点了点自己的右颊。


    “英语里这个怎么说来着？”


    “我也不知道，但是西班牙语里我们叫它‘chupeton’。”


    索菲娅的墨西哥口音此时变得无比浓重，每个拉丁裔女人似乎都是这样，一旦谈起男女之间的感情戏码，她们就会自动切换到南美日间肥皂剧模式。


    “什么是‘chupeton’？”


    “噢，‘chupeton’就是，当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给自己的情人……”


    “好了，好了。”韩易清清嗓子，伸出手，“可以给我再……加点糖浆吗？味道有点淡，索菲娅。”


    “si，patron。”


    “谢谢，啊，好多了。”


    将冰茶里的甜味搅拌均匀，沉默片刻，韩易才轻叹了一口气。


    “我去办公室之后，你们肯定会八卦个不停的，对吗？”


    “什么，那也太刻板印象了，老板。”菲力克斯捂住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们对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半点兴趣。”


    易微微颔首，“我们昨晚接吻了。”


    “告诉我所有细节。”


    “你不是没兴趣吗？”


    “我懂自己想要什么吗？我只是个厨师而已。”菲力克斯无所谓地甩甩手。


    “菲尔，这就是社会误解我们的原因。”哈罗德无奈地摇摇头，将煎盘里的松饼翻了一面。


    “什么误解？误解我们对真爱的向往和追求？”


    “如果你是这么定义‘多管闲事’的话。”


    “别听他的，老板，他古板惯了。”菲力克斯一边跟哈罗德展开他们日常例行的斗嘴环节，一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十分真诚地看着雇主，“易，您知道我们有多喜欢您和格蕾丝，您也知道您离开家门之后，这会是我们今天一直讨论的话题。既然这一切不可避免，那最好还是直接由您来告诉我们故事的真实版本。”


    “h，好吧，我……”


    “我来告诉你们吧。”


    麻利地卸掉本就所剩无几的妆面，洗漱完毕的徐忆如，素净淡雅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坐到韩易身边，极为自然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就像这套动作已经在过去的时光里演练过成千上万次一般，已经成为了本能。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持续了很长时间。”


    “昨晚，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就……”


    “我们可爱吗？”


    欲言又止，给竖起耳朵的菲力克斯、哈罗德与索菲娅留足了想象空间的徐忆如，将脑袋搭在韩易的肩头，握住韩易的手掌更用力了几分。她俏皮地闭起一只眼，冲菲力克斯问道。


    “全世界最可爱的一对。”


    看到小如神气活现的小模样，菲力克斯摇头笑了起来。


    “sheisafiestylittleone，isntshe？”


    “shecertalyis。”


    低头看了一眼紧紧依偎着他，粉面含笑的徐忆如，韩易的表情里，无数股或融合或对立的复杂情绪同时浮现。


    甜蜜的苦涩，也许是形容他现在心情的最贴切词汇。


    甜蜜之处在于，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段情感。


    苦涩之处在于，贪心的他，想要的……不止一段。


    “早上好，韩先生！”


    “欢迎回来，老板！”


    “老板，十五分钟后会议室见。”


    重新踏入瀚音乐集团位于星荟大厦第十层1000室的韩易，微微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从东面冉冉升起，透过落地窗点亮整个办公空间的朝阳，心头感慨万千。


    离开洛杉矶一月有余，办公室格局未变，陈列未变，但唱片公司与版权发行公司的持续扩容，以及现场演出公司的成立，还有安托万-嘉舍领导的瀚资本管理团队的进驻，让同时容纳了五家分公司的1000室显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管是c型办公区转角处的集体工位，还是紧贴彼此渐次排布的独立隔间，几乎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


    版权经理跟a&r专员在茶水间里讨论cardib下一张混音带的采样确权问题。人予管理的经理人助理，与今早前来拜访的uta演艺经纪人找了间暂时没人使用的小会议室，同来自欧洲的音乐节主办方协商尼基-罗梅罗的档期，看能不能在克罗地亚和德国之间再挤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去罗马尼亚。瀚现场的现场执行人员攥紧话筒，大声跟线路那头帮忙办理演出许可的马纳特娱乐助理律师吵架……


    这是韩易耗费数亿美元，搭建起的帝国雏形。


    签好一份席琳-约书亚递来的费用清单支付许可，和阿德里安-努涅斯叮嘱了两句《coldwater》版权分配的注意事项，又跟办公间里歪头夹着电话，正在跟cep-iii的投资经理们开着短会的安托万-嘉舍挥了挥手，韩易步履缓慢地朝c字回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移动着。


    抵达星荟大厦前，韩易遵守诺言，将小如送到了南加大位于西杰弗逊大道的北侧入口。虽然很想跟韩易一起去上班，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如胶似漆，但徐忆如很清楚，太粘人的小朋友不会有人喜欢，而且私人感情上的事，最好也不要跟职业生活扯上关系。否则，一定会给韩易未来的公司管理带来困扰。


    小如那一点点的任性，只会在不对韩易产生任何危害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展露几分。


    “我走了喔。”


    嘴巴差不多消肿的徐忆如好了伤疤忘了疼，下车之前，又主动给韩易来了一个长长的香吻。


    “晚上找你一起吃饭，要乖乖的，不准被其他小妖精勾走了。”


    “哪有小妖精？”韩易讪笑两声。


    “不要跟我装傻喔。”徐忆如哼哼两声，拖长声调，“谁是小妖精……你自己清楚。”


    哪个小妖精？


    当然是赵宥真这个小妖精。


    星荟大厦1000室里，能让小如产生危机感的，除了她，还有谁？


    思绪演进到此处，韩易发现自己恰好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而他的右侧，那个毗邻总裁办公室的玻璃房子，正是赵宥真的隔间。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对危险的事物萌发了好奇心，最终产生接触，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韩易尤其如此。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韩易信誓旦旦的，要慢慢疏远她们，让她们不再受到伤害的计划，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他拒绝不了徐忆如，自然也拒绝不了赵宥真。


    他甚至连目不斜视从她的隔间前走过都做不到。


    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间办公室的韩易，终于无可避免地与那双布满血丝，不复往日神采的疲惫双眸，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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