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长淮,斜阳西照。


    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突然钻出一个脑袋出来,看着年纪不大,只是眼神深处透着些许戾气,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转头望了望身处何地之后,又猛的缩回水面之下。


    等他再次出现之时,已经是在一处停靠在码头的运输船的甲板之上。


    随意的扯了两件晾衣绳上的衣服裹住自己赤裸裸的身躯,恍入无人之地一般,大大咧咧的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厨房,方桌上还摆着几碟残羹冷炙,红烧鱼,芹菜炒香干,小鱼干,应该是船主人吃完之后剩下的。


    他也不嫌弃,直接就吃上嘴,还顺手拿了一瓶旁边摆着的半箱青岛啤酒,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他用舌头在嘴里不停的蛄蛹。


    良久,好似终于抠到了牙缝里的小零食,“呸”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天边燃起一片通红的火烧云,诡谲壮丽。


    年轻人看了许久,这才直挺挺的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奇怪的是,并没有落水的声音出现,这人竟然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只一步,身后的运输船便几十米开外,再几步,就变成一个小黑点,看不真切了。


    周围的风景飞速倒退,恍如残影,他却闲庭信步一般,背着双手,走的很是悠闲。


    湛蓝色的五分裤和印着史丹利化合肥的老头衫被风吹的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突然,他停下脚步,嘴角略微勾了勾,在他面前不知何时竟然横着一叶孤舟,一个老头正站在船首冲他招手。


    一脚踏出,身影已至船上老头面前,也不说话,好似在等着老头先开口。


    而老者当真先开口,直接了当,“非去不可?”


    “嗯哼。”


    年轻人很随意的耸耸肩膀,“看你面子上让这小子多活了九年,够意思了吧?”


    说完好似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说,岔开话题,“喂,你觉没觉得最近这水质差了许多?”


    “你可拉倒吧,什么看我面子,还不是在等。。。。”


    老者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看他这副态度,也知道劝不住他了,干脆顺着他的话茬道,“有个小地方,在排污水。”


    “你没影响???”


    年轻人颇为意外的看了老者一眼,言外之意就是都这样了你还不管?


    老者苦笑着摇头,“怎么会没影响?但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啦!”


    “况且,”


    老者欲言又止,“你不也是一样?一身本事还剩下多少?”


    “切,老泥鳅莫要套我的话!”


    年轻人嗤笑一声,接着道,“现在怎么说?你又挡不住我,还杵在这干啥呢?”


    “试试看呗”,


    老者轻笑,原本有些佝偻着的腰背缓缓挺直,伸手一招,一小泊晶莹剔透的水花缓缓凝聚于手掌之中,“怎么说这小子也叫我一声爷爷呢!”


    “你。。。你认真的?在我面前玩水????”年轻人看的一愣,满脸错愕。


    “嘿嘿,都是玩水的,试试嘛!”


    老者依旧笑呵呵的,只是他的瞳孔不知何时竟然竖了起来,透出无上威严。


    “好好好。。。”


    年轻人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正要动手,却突然听见一声声剧烈的犬吠。


    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大狗拖着一个男子冲这边狂叫,叫声凄厉,差点破音。


    遛狗的男子见二人看来,好像有些尴尬,冲这边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不过,老者可不由着他,立刻大声招呼,“来都来了,一起过来玩玩啊!”


    话音一落,一道透明水桥伸展过去,连接两地。


    那大狗根本不等主人同意,立刻急冲冲的跑上水桥,男子无奈之下只好也跟了上去。


    等这一人一狗到小舟之上,不大的船上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哎,你们说你们的,叫我干啥?”


    遛狗男子有些无奈,但他的无奈此刻显得有些虚假。


    你不想来,干嘛会出现在这里?


    他说完之后,见两人都笑而不语的望着他,讪讪一笑,“呃。。那个,你们讨论的咋样了?可要抓紧时间了哈,据我所知,那小子好像快不行了!”


    他这话音一落,老者还好,年轻人顿时皱起眉头,


    “不行了?我还没去,他怎么就不行了?”


    立刻伸手在广阔江面上随手一画,顿时一个圈出现在水面之上。


    三人都把头凑过去观看,只见那圈里竟然是一幅幅画面,像是直播一样。


    画面之中,一道人影独坐江边,在他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冤魂厉魄。


    此刻,那数量多到让他们看着都头皮发麻冤魂正好似被江边人影吸引了一样,全都朝他身体里钻去,每多一道,那人的身体便沉重几分,此刻那道身影的后背已经有些微微佝偻了。


    “他在干嘛?”


    年轻人看的莫名其妙,“他怎么敢的?谁给他的勇气?”


    他当然看得出这个人是以自身为容器,在接引这些冤魂。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他这样会死的吗?


    “哎。。。”


    老者长叹一声,说实话,他也不理解。可他还是装作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道,“你不懂,这叫做民族大义!”


    “什么鬼东西!”


    年轻人眉头紧蹙,他不知道那什么什么民族大义,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家伙快死了,他死了,自己这么多年就白等了!


    这么多年来,被镇压井底,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有希望解开他鼻上金铃的人,虽然这个人很不礼貌,一口老痰啐了他一脸,但他还是觉得可以原谅一下的。


    毕竟一个神魂圆满且身具功德的人不多了,这么多年也就才碰上两个。


    上一个被他抽干了,也没能成功,这一次,他可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他神魂真正稳固,他却要死了?


    年轻人面色沉了下去,不复嬉笑之色。


    “怪不得你在这磨磨叽叽的不肯让我过去!你这是宁愿让他死,也不愿他被我拿来用?”


    这一日,江面之上水汽蒸腾,白雾弥漫。


    有过路人隐隐听见晴朗夜空之下竟然有风雷之声交加。


    除此之外,还有龙吟猿啼犬吠之声此起彼伏。


    夜晚11点,一个穿着史丹利老头衫的年轻男子踏波而去,直奔金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