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心惊

作品:《云跋扈

    艳阳高照之时,营中也不禁透着丝丝焦躁,正啸与若辰、怀逸等人正在案前议朝廷之事,忽听帐外一阵急促脚步,执礼掀帘而入,面带犹疑。


    “少主……老太君与元帅方才议定,欲颁布军令——命茉云即日起离开卢家军大营,继续负责后方押送粮米事宜。”


    话音甫落,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若辰与怀逸几乎同时猛然抬头,皆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执礼。执礼神情为难,眼神带着几分忐忑的投向正啸,似欲言又止,却终是未能阻住那即将爆发的怒火。


    “轰!”正啸一掌推开了案几,案上的公文、战图和兵牍纷飞而起。他猛地起身满脸的怒火,拔步便要冲出营帐。


    就在此时,一道风影自帐外疾冲而入——是茉云。她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双臂死死环住他,好似这一刻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胸膛一般。


    “卢正啸!”她的声音带着些微颤,却坚定不移,“我又要离开大营了,此战,你一定要打赢。”


    正啸停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双目凝望着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我自己去找老太君说的。一山不容二虎,我怕我哪天忍不住,对人出手终坏了正事。此时我离开最好!”


    正啸皱眉望向怀里的茉云,眼神却满是担忧:“此时朝局扑朔迷离,暗潮汹涌,你待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茉云似乎被他轻轻逗笑了,轻轻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您卢大人当日在中州都没要我小命,如今世上还有谁能要得了我方茉云的命?”


    话音未落,正啸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多劝说已无益,他抬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尽力气抱了个满怀,好似这一刻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放心吧,只要你们在前方无恙,我在后方就活得很好。”茉云缓缓松开他,轻声说道,“放手吧,我赶紧出发,说不定还能追得上西王爷的队伍,蹭一路吃喝。”


    正啸目光紧紧望向她,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知道,茉云此时跟他们一起走,至少是安全的。


    茉云顷刻间转身,转身之际目光在帐中扫过,最后在萧怀逸身上停驻片刻。萧怀逸亦目光深邃望向茉云,最终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


    茉云再无迟疑大步迈出营帐,而正啸伫立原地,咬紧了牙,喉头滚动,却终究未出声,他自小便是如此,身边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操纵和拿捏。


    自己为了能统兵在外,保家卫国,一生都在那些所谓朝局和权谋中沉浮,不得不隐忍克制,谨小慎微,事事都要如按他们的心思,如他们的愿,而自己身边之人皆沦为他们拿捏自己的工具……


    一瞬间,营帐内寂然无声,风声从帘缝中钻入,带着一丝凉意,也冷进了他的胸膛。良久,他才缓缓回到案前。


    桌上军牍和公文散乱四处,他低头强行镇定,手指抚过那公文,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绪。终是咬牙提笔批阅,试图将自己浸没于军务中。但执笔的手却微微颤抖,好似再握紧一些,便要将那管笔生生折断。


    他心中知道,茉云在忍,她不过是以笑掩痛,走的每一步都不是无奈,而是克制。她并不是想走,她想跟自己并肩作战,但她选择了离开——是为了铁狮军战力助攻的大局。


    而自己,也必须忍。自己是统兵之帅,是此事卢家军中无数将士的主心骨,他不能乱,不能失控,所有人的一切都该为了此战能赢。


    营门之外,风尘滚滚。茉云马鞭在手,烈马已备。元帅与老太君都出来为她送行。


    老太君神色一贯威严,却也在这一刻凝重了些许,看向她深深叹了口气。


    茉云看着她,忽然轻声开口道:“请老太君,记得当年。”


    老太君微怔,回望茉云,眸中似有波澜初起。


    茉云望着她,语气平静却铿锵:“当年老卢帅,眼看大胜在望,奈何朝局突变,一纸诏令,令战事搁浅,终其一生都未能卷土重来,终抱憾而亡。”


    老太君和卢帅皆神情一滞,好似那段久藏于心的往事骤然揭开,心头旧伤微微作痛。茉云之意,便是跟他们说,这一战定要必胜。


    这个消息传开,沧海等人迅速赶至,见茉云已经即将启程,众人神色无不惊讶。


    “为何是你去?”威行看向茉云顿时怒道“后方运粮这等琐事,谁都可以去,为何是你?”


    茉云看着他,嘴角一挑语气如常:“老毛病又犯了不是?”


    沧海一把扯住了威行,低声喝止了一句。威行咬了咬牙,终是退开几步,默然不语。


    茉云一脸坦然的望向沧海,沧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示意让茉云放心。


    茉云环视众人畅然而笑,一脸戏谑的说道:“沙场征战,尽显男儿本色,我一个姑娘家,总要顾全点形象。后方运粮,倒也挺适合我。”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缓和,众人哄堂大笑。


    茉云也笑了,拱手一礼,目光清澈如水,话语却深沉如山:“千山不改,绿水长流。愿诸君,皆能成全心中忠义。前方战事,有赖诸君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众将顿时肃然,齐齐抱拳回礼,而鹿里望着茉云,神情复杂,终是轻轻一叹亦抱拳回礼了。


    茉云温和的回望他一眼,像是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言语都化作这一笑,随后翻身上马。她一夹马腹,烈马嘶鸣一声,四蹄腾空而起,踏碎尘沙,扬长而去。


    她一如她往常那般洒脱,没有回头,营帐中,正啸手中笔忽然停住。他缓缓静静聆听着,直到那熟悉的马蹄声,终究消失在风中,再无回响。


    他握笔之手紧得指节微微泛白,心口忽觉空落落的却又沉甸甸的。他亦不知她此去,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大地寂寂,前路苍茫如织。茉云一骑西去,风声猎猎,马蹄踏落黄土,一里之遥,忽见前方山石旁立着一人。


    他静坐石上,双手闲搭于膝,神情自若,似早已等候多时。那张清俊面容落入眼帘,茉云眉头一拧,缰绳一收,马儿立时止步。


    “林宇?”她目光凌厉,眼神透出了几分警惕。


    那人闻声转首,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救了尚枫,便是将自己推入风口浪尖,可知这其中利害?”


    茉云冷冷一笑,双眉微蹙:“你在这儿守着,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林宇不恼,反而起身拍了拍衣摆,朝她走近一步,淡淡一挑眉:“那你为何救他?”


    茉云沉默片刻,仰头望了望灰蓝色的天际,长叹一口气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人,打小就老干一时冲动之事,等回过神来,不得不鸡飞狗跳地去收场。就像当年,我本有机会除了幽戎,若是那时动手,哪至于有今日这般麻烦?当时就是脑子进了水!”


    林宇听罢,竟不觉失笑眉眼舒展,神情带着几分欣赏:“你不是冲动,你早想好了。只是你这决意之时,便可落子而下,这倒挺叫人羡慕的。”


    茉云闻言,眸光一冷,转头盯着林宇:“你一个世家大族的少爷和我一个尔等眼里蝼蚁出生之人,谈羡慕?”


    林宇非但不怒,语气竟更加平和:“你男人出身比我还显赫,可他活得痛快吗?”


    这话一落,气氛忽地沉了几分,茉云眼中透出一丝无语,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少绕弯子,直说你来意。”


    林宇闻言轻叹一声,眼神凝重而坦诚低声道:“我林家素来有恩必报,你此去后方,少往军营来,小心为好。”


    茉云一愣望向他,眼中浮现一丝迟疑。林宇则转身牵马,步履从容的准备离去,显然也没有在准备多言。


    茉云也没打算多问,冷哼一声,抬声没好气的说道:“你才要小心些!搞搞清楚,谁是你主子,谁又是你主子的娘子。”


    林宇脚步一滞,竟又被她这句话逗笑,回头看了她一眼,茉云却懒得理会,一拨缰绳,马儿仰头嘶鸣,她一骑绝尘,瞬息间没入天边烟尘。


    风越发凉了。可她心中却泛起了一股奇异的不安——幽戎也曾让她小心,如今林宇也让自己小心……


    为何?自己好似早已踩入了一张即将彻底铺开的棋局,每一子落下,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她握紧缰绳,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远方战鼓未鸣,而局,已悄然落子。


    一骑绝尘而去,到了傍晚,西王爷车队终在前方可见,茉云略微加快马速,迅速追了上去。


    她穿行到车队边缘,果然是一片欢声笑语,西王爷显然是一路吃喝玩乐,往常半日的路程,今日竟耗时一天才到此。


    当西王爷瞥见茉云的身影时,显然大吃一惊,他连忙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茉云?你怎么在这?快,快坐到本王这桌来!”


    茉云轻笑着停下马匹,挥手示意,坐到了他身旁:“跟西王爷一路走,就是好。”


    众人望向茉云,神情各异。奇能略微皱眉,似乎有些疑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茉云淡然一笑,平静地道:“我还是来后方押运粮草更为稳当些。”


    西今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吃惊:“卢家军让你去后方押运粮草?”


    “我自请去后方押运粮草,不想弄得整个军中乌烟瘴气!”茉云看见西今还想说什么,便笑着轻声说道,“好不容易陪西王爷吃个饭,能不能别再聊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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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王爷听罢,脸上展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对对,茉云最明白我心思,来,吃吃喝喝的时候,谁管那些家国大事?”


    众人嬉笑间,席间气氛愉快,西王爷和众随侍们大快朵颐,随着宴席散后,回程的路上,西王爷却已喝得几乎大醉。


    沙尘飞舞,风声四起,西王爷显得有些茫然,说道:“风沙好大吹得怕人,真是让我害怕。”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马车的帘子,转头对茉云道:“来,来,茉云随本王一同马车吧。姑娘家家吹多了风沙不好!”


    茉云无语的被逗笑了,陪着西王爷一同进了车内。车内空荡荡的,西王爷喝得浑身散发着酒气,一上马车便呼呼大睡。


    茉云无语望天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拉着西王爷的衣袖,语气略显急促:“喂,西王爷,有话就直说行不行?你要睡到几时!”


    西王爷瞬间被惊醒,抹了抹脸上的口水渍,迷迷糊糊地看向茉云,嘴角一扬:“你这娃,急性子!我要是你,你走什么走,以观后效嘛。”


    茉云翻了个白眼:“那鸿音公主假得头都快冒烟了,我每次见到她都想一盆凉水泼下去,我怕我再待着,就真动手了。”


    西王爷随即笑了出来,被逗乐了:“你这话说得,那你日后嫁给了卢正啸,逢年过节,不得进宫面圣?宫里八成都是这样的人!”


    茉云轻笑着接过话道:“还有两成……一成是那些深渊的操控者,世间最恶之人;另一成,是那种能在淤泥之中生出莲心的至善之人。西王爷,您就是后一种。”


    西王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感慨:“我呀,就是个废人。”


    茉云轻笑一声,看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凝重:“西王爷,我问你幽戎和林宇都提醒我,让我小心。你觉得这是为何?”


    西王爷听后,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直视着茉云:“你为啥问我?”


    茉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脸锐利的答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想帮卢正啸的,他于你而言是故人之后,她唯一的血脉侄儿。”


    西王爷神色一滞,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沉重与无法言说的痛苦。


    “当年,老卢帅……”他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目光有些飘渺,“哎,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天亮前夜至黑,往往最险要关键之时,却蕴藏着极大的阴谋。”


    茉云没有出声,她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心中不安油然而生,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西王爷的语气变得格外低沉,继续说道:“你们只看到大战一路凯歌的表面,可你可曾想过,当年那群人便不想灭峑戎,只想灭卢家,那些人还在!”


    茉云愣了半刻,神色瞬间变得凌冽,整个人好似被这句话击中,她的思绪一时凌乱,难以平复。她望着西王爷,目光逐渐深邃:“您是说……当年有群人宁愿战败,将国事误尽,也要至卢家于死地?”


    西王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低声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峑戎灭不灭。他们要的只是权势利益,当然若峑戎能颠覆朝廷,他们便支持打,可只要打至无法威胁,他们便不想打了,边关宁不宁,百姓康不康,他们何曾在意,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便是卢家。朝堂之上,道不同便是政敌,他们如何会愿意政敌立下天功!”


    西王爷语气说得越来越沉重,缓缓揭开一个无法承受的事实:“即便当年的王妃走了,卢家也从未彻底脱离开这场阴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


    茉云的心猛地一跳,目光越发凝重。她一时间没有言语,心中却像被某种东西扯裂了,隐隐传来一股沉甸甸的重压。


    她曾经选择放弃纠缠当年之事,和卢正啸约定大战之后脱离朝堂,不计较前尘往事,去争取自己的片刻宁静和安稳;她虽一直在挣扎,可终究答应了,因为那深渊定是至黑至暗……


    但如今,西王爷的话如一声惊雷,在她的心头炸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卢正啸一直以来的认为只要击败峑戎,不再与朝堂纠缠,便能获得一份平静的生活。


    可是,真正的深渊根本就不会放过卢正啸,他们甚至不会让他打赢此战……


    西王爷默默地看着茉云,目光复杂的又轻轻开口道:“京城之中,那深渊的阴影,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茉云闭上眼,心中顿时波澜汹涌。原来连对手都知道,她与卢正啸,都早已如棋子落定,在走向那无形的深渊?


    马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好似在提醒她,真正的战斗,终于开始了……